仰望 第一章 十四岁,正是年少张狂时。 打架,打架,再打架,拳头落在他人身上是为发泄,对方拳头过来的疼痛是为忘却--以毒攻毒,以痛止痛,古来就已如此。 在太阳快落山时,我漫无目的的在路边闲晃,并非我有何诗情画意要欣赏夕阳,只时不想太早回去面对那个女人以及她带回去的男人。 路边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十来岁的模样,正在垂头哭泣。 我一向讨厌人哭,无论男女。我认为眼泪是懦弱的外在表现,而懦弱,我厌恶。 我心里登时不爽,走过去,问:"你哭什么?"语气并不友善。 小男生抬起头,脸上全是泪,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却不说话。 我不耐,又问了一遍:"你哭什么?" 他眼泪流得更凶,却开了口:"他们都欺负我......" 我更不爽。我一向秉持"他人欺负我一分我便还他十分"的原则,偷偷哭泣,我不齿。 我看着他,冷冷说:"不许哭!"我可是被称为"连哭泣的小孩听到名字都会停止哭泣"的恐怖男子啊。 果然,他不敢再哭,恐惧的看着我。 我说:"别人欺负你第一次你不还手那就必然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一直一直欺负下去。你对着他哭没有,会更加欺负你;你自己偷偷哭也没用,他一点损伤也没有。 哭泣是懦弱的表现,只会被人看不起。对欺负你的人只要欺负回去就行。他打你一拳你还他十拳,找出他的弱点狠狠打击,他就再不敢欺负你。你自己的弱点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在他人面前暴露出来。" 说完,我转身就揍走,不再理会小男生。 我不知为何会对他讲那些,也许是在他身上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还只会流泪的小孩...... 过几日,我再次走过那条小路,再次看到了他。 他笑着向我扑过来:"大哥哥,大哥哥。" 我吓了一跳,还未曾有人与我如此亲近。我拉开他,问:"你在这做什么?" 他仍旧笑,说:"我在等大哥哥啊。我等了好几天了,终于等到了。" 我不解,问:"你等我做什么?" 他兴奋地说:"我报仇了哦,我把他们打倒了,全部哦。" 原来如此,怪不得他这么高兴。 他又说:"我把他们打哭了哦,他们再也不敢欺负我了,我赢了,是不是?"眼睛直直地盯着我,有几分得意几分期盼。 我点头:"对,他们不会再欺负你了,你赢了。"看吧,就是这么简单,强者生存。 他高兴地抱住我,"咯咯"地笑。 我只好再将他拉开,再问:"你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回家?" 他说:"我想告诉你想谢谢你啊。我不知道你住哪里只有在这等你了,我等了好几天了。"神情有几分委屈。 我不禁失笑,揉揉他的头,说:"你不必谢我。你赢了是你自己的本事,与我无关。好了,你回家去吧,以后别再哭了。" 他咬着下唇拉着我的衣角,不动。 我问:"你还有什么事?" 他抬头看我,说:"我想知道你的名字。" 我笑:"你问这个做什么?"但还是告诉他:"苏仰,仰望的仰。" 他眼睛一亮,说:"我叫司望,仰望的望。" 愕然,接着便笑出来。半晌止住笑,说:"我告诉你名字了,你快回家吧。" 他嘴巴嘟起:"我特地在这等你,怎么你老想赶我走?" 我捏捏他的脸:"小子,生气小子,我可不想被人说我诱拐你。" 我一脸认真到说:"我会告诉他们不是的。" 这小子!开始看他兴奋地告诉我他报仇了还以为他已早熟到心狠了,原来还是如此天真。 我摇摇头说:"许多事是解释不清的。好了,你回家去。" 他拉着我衣服仍是不肯,我脸一沉,说:"你听是不听?" 他松开手,低声说:"仰哥哥,你告诉我你家地址或者学校地址好不好?我想找你玩,好不好?" 我见他如此,心一软,便告诉了他我学校地址。他这才高兴到回家了。 第二章 我很少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而我现在已开始恨自己当初告诉那小子我学校地址。 这小子日日在我学校门口报到,硬是跟着我到处晃,且一直叽叽咕咕跟我讲他身边大大小小的事。 也就因为有这小子跟着我很少再去打架了--谁会带一小孩去拼命?只好天天带着他在公园里徘徊。 几日相处下来,我知道他家很有钱。只不过他私生子,直至母亲死后才被父亲接到家中。不过他的父亲十分喜欢他,然而他父亲大多时间在国外,山高皇帝远,他上面两个哥哥才敢欺他。 我知道后,心中便多了几分怜惜,不禁对他纵容了一些。 这小子机灵得很,立时得寸进尺要这要那。我若不准,就立刻咬住下唇神情委屈地看着我,我便在无声中败北,认命地陪他玩这玩那。我心中感慨: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古人诚不我欺。 如此,我们相处了两年。而后,他小学毕业,我上了高中。 一日,他又来找我,见我便哭。 我吓了一跳,问:"怎么了?没考好?" 他摇摇头,仍是哭。 我沉声说:"不许哭,说,怎么回事?" 他这才止住哭声,说:"爸爸要我去美国。" 我松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小子吓我一跳。去就去,你哭什么?" 他哽咽说:"我不要去,我要在这读书,跟仰哥哥在一起。"、 我失笑,这小子还挺重情义的。我说:"你应该去。你应该去学好多东西将来继承你父亲的位置,叫你那两个哥哥再也不敢把你小瞧。" 他看着我:"可我不想和你分开......" 我揉揉他的头发,柔声说:"小子,别说这话,你知道我讨厌懦弱的人。你去美国去变强回来让我认同你,到时我便叫你的名字。" 当初,我逗他说他像女生不肯叫他的名字,他说他回变成男子汉的。于是我们约定:等有一天我认为他是男子汉了就叫他的名字。 他问:"真的?"语气急切而兴奋,还是个小孩子啊。 我点头:"我何时骗过你?" 他摇头,说:"我一定会让你叫我的名字的,一定会的。" 我笑,可爱的孩子。"好,我等着。"我说。 夏天快结束时,他去了美国。我没有去送他,只是在心里默默祝福:小子,一路顺风。 秋天来时,我也离开了这个城市,因为母亲突然决定的婚姻。 我之于母亲一直是个矛盾。 一方面,她恨我,因为我只是她和那个男人一时冲动的产物;另一方面,她爱我,因为我这张脸像那个男人,她时常透过我思念他。我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她还爱着那个男人。 一直以来,我都这样认为,直至她去世时。 她看着我,边流泪边说:"阿仰,你可以恨我,我不是一个好母亲,只是,阿仰,我也是很想做一个好母亲的,只恨我的懦弱。我放不下他,爱之深恨之切。阿仰,你恨我吧。" 我那时知道,她爱着同时也恨着拥有一张与他相似的脸的我,只是因为不知如何面对。 此时,我十九岁,母亲在三次失败的婚姻后,去世。 爱情,虚伪而痛苦的历程,而我不想经历。 我一直这样想着。 第三章 坐在角落,慢慢品尝不加糖的咖啡,琢磨那种苦尽甘来的味道,我满足的笑。 "来酒吧竟然不喝酒,调酒师会哭死的。"有人过来,径自坐在我的对面,是卫风,酒吧老板。 卫风是我在大学时的死党,是我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相貌好,不抽烟不酗酒不吸毒,女人向往之。只一点,他花心,而且男女通吃。 卫风一向秉持"万花丛中过,片也不沾身",身边不乏帅哥美女--他是以貌取人派生物。而他同每个情人交往的时间都不会超过一个月,激情过了就平静的分手,而对方也不会再来纠缠。这一点委实让我佩服。 我听了,望向吧台,一个清秀的男孩正带着职业的笑容调酒。 我问:"已经下手了?"他扬扬眉,不语。 我在胸口划了个十字:"望主垂怜。" 卫风不满:"你这什么意思?好似我是恶魔。" 我笑:"非也,你非恶魔,只是一匹狼罢了,色狼。" 他笑骂:"看看这张嘴!枉费我整日好吃好喝的给你,咖啡也给你最地道的,你竟如此看待我。好没良心啊。" 我笑得弯下腰去。 他突然说:"我没有向他下手。" 我止住笑问:"真的"又说:"这不对啊,依你的性子早就该下手了,莫非......"我眨眨眼睛,"人家看不上你?"我开玩笑地说。 他却点点头:"仰果然聪明。" 我来了兴趣:"哦?我猜对了?" 他说:"你不妨再猜猜这个让我失手的人是谁。"眼睛闪过一丝狡黠。 我想想说:"能令卫大公子失手定非寻常人。" 他点头:"然也。" 我摊开手:"风,你知道我可不认识你们这些大少们,我想不到也猜不出。" 他拍手笑:"仰果然直率。"顿顿说:"此人姓苏单名一个仰字。" 我瞪大了眼睛,往吧台那瞟了一眼,问:"你没告诉他我不是?" 卫风耸耸肩:"说了,可他说他就是喜欢你。" 我揉揉太阳穴:"罢了罢了,不理那么多。我回去了。"说着起身穿外套。 卫风亦起身:"我送你吧。" 我摆摆手:"你还是在这坐镇吧,一段路而已,我也想散散步。" 他也不坚持,说:"那你小心。" 走在夜空下,吹着带着些须凉意的风,我有些飘然的感觉。 十年前,我离开了这个城市;十年后,我又回到了这个城市。城市依旧车水马龙,只是我的心境却已不同。物是而人非。 想想自己在这个城市真的没有太多美好的回忆,也许只有那两年吧。 认识司望的那两年无疑是我少年生活中最为纯真的时候,纯真的孩子带给早熟的我许多快乐。 不知他现在怎样了?他还在美国吗?还是已经回来了?他还会哭么?我不禁笑了。 十年未见了啊,还真有点怀念呢。不过,想来是不会再见的了。即使再见面想必也认不出了吧,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外表,还有内在。 手机突然响起,我掏好出看看,是卫风。 "你到家了么?"他问。 我笑:"你这是查寝么?我还在路上。" 他也笑:"我自然有事。既然你还未回家就再回酒吧这来吧。" "怎么?"我问。 他说:"有个人醉酒了,他喊着你的名字,我不认识,你过来看看吧。" 我切断电话,心下有些奇怪。我认识的几个朋友卫风是都知道的,他若认不出那我也应该不认识啊。会是谁呢? 到了酒吧,侍应生示意我卫风在办公室。 我进去,卫风坐在真皮转椅上,沙发上躺着一个人。 他冲我点点头:"就是他。我看他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有几个人过去搭讪,他就动了手,功夫不错,打伤了几个人,不过好在没闹大事。你快看看认识不认识,认识就算了,不认识我可要让他赔偿我损失。"卫风笑。 我说他句"就你小气"走近沙发低头看那个人。 面容清秀干净,不过我却不认识,我想来想去也不记得与他有何交往。 我想想问:"他叫我的名字?" 卫风一下子笑了:"可不是,若非我知道你不是,还真会认为是你惹的情人呢,一直叫着你的名字,我可听得真真的:苏仰。" 我瞪他一眼:"你可别恶心我。" 他笑:"还有更恶心的你听不听?" 我看着他吐出一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他也不在意仍笑说:"我可没编,这可是他亲口叫的:仰哥哥。" 我心一动:"真的?"蹲下身去,拂开他面上的头发,仔细地看:眉目间有些熟悉,恍惚中似乎看到了一个小男生。一个名字浮上我的脑海:司望。 我站起身,竟有些呼吸加快。 卫风看着我问:"认识?" 我点点头:"很久以前的一个朋友,一时未认出。" 他点点头:"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啊,遇故知了。"又问:"你打算怎么办?" 我想想说:"看样子他一时也醒不了,得麻烦你送他到我那去。" 卫风站起身:"成。" 我觉得这好似做梦一般,一点都不真实。刚刚想念的人竟然就这么出现在我的面前! 第四章 他躺在我的床上安静的睡着。 十年未见的人,我本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竟然在我想念过后出现,不可思议。而他似乎也没有忘记我--他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我有一种喜悦在心中激荡。 我从未将他的事告诉别人,即使是卫风也不知道他的存在。司望是我心中的一方净土,我想保留这方净土。我也有美好的过去。 看着他,我无声地笑了,床被他占了我只能睡沙发了。 我睁开眼睛,有些刺眼,看来是早上了。朦胧中似乎有个人在我面前。我眨眨眼,适应了光线:真的有个人在我面前:他正跪在沙发前。 我笑笑问:"醒来了?好些没?"他咬住下唇不说话。 我坐起来,说:"想哭了?可别,我现在可没棒棒糖哄你。" 当初他就这样,快哭时就会先咬住下唇,我就会买棒棒糖哄他。 他笑了,说:"我以为在做梦,我竟然找到你了。"声音有些颤抖。 我拍拍他的头,就像以前,说:"我昨晚也以为是在做梦,十年未见的小子就这么从天上掉下来,好在没咂到我。" 他忍不住笑:"你还说,我也真想砸到你,谁叫你一点都不想我。" 我连忙喊冤:"小子,我可真的想你来着。"笑笑,拉起他坐在沙发上:"来,说说,你何时从美国回来的?书可都读完了?" 原来,司望五年前就曾回来找我,因为他写了许多信给我,我却未有回音。那时我已离开了。他回来派人找了许久才得知我离开了。后来,他就又回到美国,知道两个月前才回来接受这边公司事务。 昨晚,他心情郁闷就找地方喝酒,竟然喝了一家又换一家,误打猛撞进了卫风的酒吧,跟人起了争执。 我听了直笑:"你怎么都没长大?个子都比我高了,行事却还是如此莽撞。" 他脸红了红,争辩道:"我是喝醉了,平时是断不会这样的。我已长大了,你该叫我的名字了。" 我笑说:"你这么说就知道你没长大,名字暂时还是扣下。" 他还要再说,门铃响了。 我起身开门。卫风笑着举举手中的东西:"我带了早餐过来。" 我接过让他近来:"来得可巧,我正好饿了。" 卫风看着司望,司望站起身也看着卫风。 我说:"你们两个昨个儿可见过面了,再认识一下吧。" 卫风伸手:"在下卫风,仰的朋友。你好。" 司望伸手:"在下司望。你好。" 两只手握握便即分开。 我说:"风,你坐,我把早餐弄出来。" 我不爱吃早餐,卫风说这样对身体不好便时常带早餐过来和我一同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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