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比我想象中要随和,一开始提问的是他,到了后来几乎变成了我一个人的自述,我说了我和秀明的相识经过,说了我小时侯在孤儿院里的生活。 他是很好的聆听者,不时地会对我笑笑,再无聊的话题他也耐心听我讲述。我在想,这么好的人,为什么秀明会不认他作父亲呢。 "小光,你比上次见面时要开朗很多啊。" "我上次太紧张了,而且没想到黑川先生是这么平易近人的人。" "哈哈哈...你上次见到我时觉得很难亲近吗?" "有一点。"其实具体点说是有种高不可攀的感觉。 "我不是对每个人都好的。说我平易近人可能也就只有小光你了。" 对于他说的这话,我不是很在意,至少在我看来秀明的父亲就是一个又温柔又平和的好人,今天这顿饭我吃得很开心。 吃完饭他就将我送回了家。我中午出门的时候还以为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只是闲聊。 我下车,向他道别。 他说:"秀明有你在身边是他的福分。" 听到这话我很高兴,我回答:"我觉得秀明有你这么好的父亲才是他的福分。" 说完,我转身回家开门,没有看到他的表情。第五章 最近是越来越热了,可是秀明却越来越忙。我知道是因为过几天的那场很重要的练习比赛。 这段时间黑川先生每隔一两天就会约我,有时我会想一个大公司的社长平时都很闲吗?为什么一个运动员就会这么忙呢? 我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长辈,和他在一起很亲切也没什么压力。如果我也有个这么好的父亲就好了。 今天他又将我接到了那家法国餐厅。其实好几次我都想推辞的,可是都没成功,可能是由于我从来没真正地排斥过他吧。 他说今天有个法国大厨推出了一道新菜,身为厨师的我更没理由拒绝了,毕竟是职业习惯。 反正秀明也不知道,有时我还是应该给自己一点私人时间,这是胖子对我说的。 在餐厅里,我给黑川先生说起了过两天秀明的比赛。他说他知道,虽然只是练习赛,但是对秀明来说很重要。 我问,"对手是不是很厉害。" 他点头。g 我想再厉害肯定也没秀明厉害, "最后赢的人肯定是秀明。" 我大胆放言。 他笑,一幅不以为然的样子,"谁知道呢。" "黑川先生不想秀明获胜吗?" "我只是观众,不是球迷,谁胜谁负我并不关心。" 只是观众?怎么能说这种话呢,您是他的父亲啊,难道身为人父不该无条件地支持自己的儿子吗? 我没有父亲,无法明白所谓亲人之间的爱,可是血脉的联系不是应该胜于一切羁绊吗?再说了,我连观众都不是,不也一心希望秀明获胜吗。 理性与感性,相互交叉的情感。没人能做到百分百。 我沉默了,踌躇地看着对面异常温柔的男人。人与人之间总是有着或深或浅的隔阂,有时当你觉得可以伸手触及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远。 "小光,怎么不说话了。" "没,没什么。"本来是有些生气的,可不知为什么,只感到一阵失落。 这时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个小盒子放在桌上,包装很精美。他微笑着叫我打开。 "这是?"我纳闷,迟疑地将盒子打开。一块做工精细的手表,一看就价值不匪。 我更加奇怪了,这是送给我的吗?可是,为什么? 他显然看出了我的疑惑,"送给你的,不喜欢吗?" "不,只是有点不明白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只是想送给你而已。" "可是......"我犹豫。 "小光,收下吧。秀明他没送过你礼物吧。" 提到秀明,心底的伤口再次被触碰,是呀,秀明从没送过我礼物,其实从小到大,我都很少收到礼物。我黯然,原来自己是那么想收到礼物的。 "就当是作为父亲替他送给你的。" 送礼也可以代替吗?很简单的答案,可我偏不去正视。宁愿用小小的欺骗,带给内心些许的满足。我就是这样不成熟,就象胖子说的一样,我总是在逃避。 我伸手,他亲手为了戴上了手表。 ※※※z※※y※※z※※z※※※ 这一天没什么变化,那么热的气候,秀明训练回来时也已经很累了。 那只手表我依然戴着,本来我应该取下或是应该担心如果秀明看见了我该怎么解释。可是内心却在期盼着另外的东西,甚至想他发现。 他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傻傻的,一直在他面前晃动。我希望他发现我身上的细节,注意到我的一些变化。 "别老是走来走去的。"他皱眉。 "哦。"无奈,我只好硬生生坐到他身边。他没理睬我,可我却一直盯着他看,这是我的习惯,总是想看着他。 这个男人控制着我的行动,掌握着我的喜悲。可是为什么总是我被赤裸裸地解剖,而他仍被包裹地严严实实。 我又注意到他眼角的痔,这颗痔让我将他和他的父亲重叠。仔细想想,父子两除了这颗痔,可能没有太多的相似了。 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勇气,我缓缓地伸手搂住他的腰,紧紧靠着他,勇敢地用舌头去舔他的唇。 这是我第一次那么主动,也难怪他好象吓了一跳,侧头避开了我的舔嗜。 失落感再次袭来,他居然躲开我。我只好松开搂着他的手,怎么办,好象眼泪又要出来了。 正当我落默地准备起身,他却一把将我压在了身下,他的力气真的很大。 这算什么?我有些不满地瞪着居高临下的他,开始挣扎。可是双手却被他扣得更紧了。我不明白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不高兴的时候,他总是会笑,意味深长。难道就象他上次提到的,我又撅嘴了?管他的,反正是我先引诱他的。 摇着尾巴接受吧。当一只兔子被狼逮着时,反抗只会被吃得更死。 今天又是不眠的一夜,我期盼着。 终于到了那场练习比赛的当天。我早早地准备好了早餐,今天的秀明神采奕奕,看来他真的很期待。 他出门前,我在客厅里对着他大叫"加油",我相信一定会赢的。此刻的我比他更兴奋。 我自己都觉得奇怪,再平凡的一天,都会随着黑川秀明的心情变化而变得值得纪念。只是我没想到今天会是那么特殊的日子。暴风雨的前夕总是风平浪静,我本来单纯的生活在今天发生了改变,我斥责这样的转折,我受不了大起大落的情感挫折,我只想为了秀明一个人而活。 秀明走了没多久,我接到了胖子打来的电话。 他说,"紫辉,我过几天可能会被调到大阪总店去了。" 要到关西那么远,那不是一年都见不到几次面。本来觉得胖子理所当然地就应该在我身边,平时听我诉诉苦,偶尔教育教育我。当听到他要走的时候,我发自内心地舍不得,我朋友不多,可能就只有胖子一个。 他接着说,"紫辉,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为自己想想,不要老是吃亏,有什么事情别憋在心里。" 我想留他,可嘴上还是在不断地应声答好。 也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即使再舍不得,也无法为了私己而多作劝留。没了胖子的日子,我是否会更孤单呢。 我还以为我离不开的人只有秀明,原来我也无法只为了一个人而忽视寂寞。 第六章 放下胖子电话后良久,我心里空空的。我想一个人到底可以为了另一件事或另一个人放弃多少呢?胖子为了事业,放弃了故乡。而我,为了秀明,放弃了事业。或许大家终其为的还是自己。 在遇见秀明以前,我自力更生,为自己而活。遇到秀明以后,我彻底改变,为了他人而活。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哪个才是我心中理想的自己? 可能是因为胖子要走了,我细细回想与胖子结识的这些日子,才发现原来我不了解的人不光是秀明。 是自己观察力太弱,还是周围的人都埋藏的太深,我不懂,也不愿深究。 胖子常对我说,"紫辉,你太单纯了。" 我每次听到都只会对着他笑,其实我也很想说说他的不足,却不知从何说起,胖子是怎样一个人,我不清楚。 中午,直到秀明回来,我依然有些迟钝。本来是想准备大餐给他庆祝,可是却傻傻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个早上。我几个月来第一次失职了,我没有做好我应该做的工作。 我看着他进门,想对他说今天没有饭菜,我们出去吃吧。可我还没开口,只听到"哐"的一声,他手中的网球拍直接重砸在了地上。 他双拳紧握,口中念着"那个混蛋"。 我骤然间神经紧绷。怎么回事?难道是比赛输了。可是就算输了,我也没见过他这么生气过。我该去安慰他吗?还是说这个时候的我,该逃。 我楞在原地,看着他渐渐向我走来。他从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我头一次从他眼里读出了所隐藏的信息,愤怒与背叛。 我不懂,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我不敢多发一语,只是呆呆地与他对视。平时我很少看他的眼睛,可是现在我移不开,若是移开会让他更生气。 "小光,你不该骗我的。"他的声音很轻,轻得我几乎听不清。 "我没有骗过你。"我不明白他指的什么,我从不骗他。 "我告诉过你不要与黑川正宏见面,可是你却不听。" "我没有骗你。"我嘴里只能吐出这几个字,我真的没骗你,若你问起,我肯定不会隐瞒,只是,你从未问我。 他冷笑,逐渐移开了他的视线,似乎我的回答并不令他满意,"走吧,小光,与黑川正宏有关的人没资格留在这里。" 他是在赶我走吗,可是为什么语气会这样平静。 我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我说:"我真的和他没有关系,我以后不会再见他,除了你,我谁都不见,秀明,不要赶我。" 他轻轻推开我,眼中再没愤怒。 我将手腕上的手表取下,再次哀求:"手表我会扔了,求求你,别赶我走。" 他从我手中拿过手表,接着又将它戴回了我的手腕,他说:"既然收了,就好好留着。若是要扔,一开始就别收。" 一切都静得象是梦境,我想这间房子若是灰白的该有多好,等明天再变为彩色,这样我就会忘记今天,所有的事都可以回归如常。 原来一个人在最悲伤的时候往往都会无泪,我站了良久,看着他捡起了地上的网球拍,又走回了卧室。他的一举一动我没放过一个小细节,可是他却再没回过头。 这几个月,我一直都那么小心翼翼。可是到了最后,我连原因都不清楚,就真的被打入了地狱。 我去了"藤目"找胖子,一见到他眼泪就不听使唤地落了下来,他将我搂在怀里,轻轻地拍着我的背,我抽噎,"秀明不要我了。"我不停地抽噎。 "紫辉,和我一起去大阪吧。" 我大脑完全一片空白,可我还是点头,除了去大阪我还能去哪儿呢? ※※※z※※y※※z※※z※※※ 我没有立刻离开秀明家,这天晚上是我最后一次睡在这间卧室里。我下午真的抱着胖子哭了很久,本来觉得眼泪可能都干涩了,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仍会有泪不停涌出。 我以前不是早就知道这天也许会来的吗,可是真正到来时却还是这么不能接受。 从头到尾我只知道黑川正宏是他的父亲,其他的一概不知。即使这样,我的梦还是这么容易就被击碎了。 第二天,天空还是灰蒙蒙一片,我为秀明做了最后一餐,也是我最后一次做饭。 我拖着行李,皮箱里没有任何与秀明有关的东西,原来他留给我的只有回忆。 胖子说:"紫辉,一切都会重新开始的。"我希望这样。 大阪,崭新的城市。以后的我会一直活在回忆中,还是又有另一个梦呢? 第七章 来到大阪,胖子为我找了间公寓,房租很低,我知道其实是胖子偷偷地就为我付了。黑川正宏送我的那只表我没扔,相反还将他放在了柜子里好好保存着,它见证了我最失落的一天,并且秀明说了叫我留着。 无论伤心与快乐,无论我现在身处何处,我的心底仍不愿违背他说的话,哪怕是再无理,再让我心痛的话。我就是这样愚蠢。 没有秀明的日子,时间过得很快,我本来以为独自一人的生活节奏早已被我忘记,可是短短一个月,我仿佛又回到了从前。 我拿着胖子的介绍信到"藤目"大阪总店法国料理餐厅应聘侍应。经理对我很满意,又看在胖子的面子上,很快便让我顺利的通过。 我鞠躬谢谢他,可是他却奇怪的看着我,问:"紫辉先生,身为厨师你为何会来应聘侍应。" 我只是苦笑,告诉经理现在的紫辉光已经不是一名厨师了,接着便转身离去。 在这里一个月,周围的同事都很和气,可能是年龄都偏轻的缘故,虽说是高级餐厅,但没营业的时候大家都有说有笑,愉悦的气氛。只是我完全无法容入,我以前本来就不太喜好与他人打交道,而现在则更不擅长。对于每个人,我都很被动。 胖子的人缘很好,也很照顾我。他常常会问我对这个工作习不习惯,我听着,都点头。 真的,我很开心,就算周围的同事会偶尔在我厨师的身份上说几句闲话,我也并不反感。我很少和他们交谈是由于我不知道怎样和他们相处,并不是因为我厨师的身份而清高,我说过,我现在不是厨师。 有一次,胖子问我为何来了大阪后连话也变少了。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以前我会有很多话和胖子说,可几乎全是关于秀明的话题。而现在,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这里是关西,我知道关于网球的报纸杂志上应该很少会报道与秀明有关的消息,可我仍会回避这些报刊杂志,我回避与网球有关的东西。 今天,我遇到一个无端挑事的顾客,明明是他自己洒翻了红酒,非说是我碰撞到了酒杯。 作为一名侍应,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忍气吞声,我的耐性很好,明知对方理亏我也只是连声道歉。对方的不讲理我并不讨厌,可是在我道歉的时候将手摸往我的腰则让我极其地厌恶。我只能忍,条件性地闪避,却好象弄得他更加不快,声称要找经理辞掉我这个小侍应。 我埋着头不说话,他好象以为我在妥协,又将手伸向了我,只是这次在我还未来得及躲闪时已经有人抢先地抓住了他的手,然后将他往后一推,推到了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站在面前的两名餐厅护卫手里。 顾客大嚷着要见经理,可意外地没人理他,狼狈地被架了出去。 我松了口气,这时我才看清刚才替我解围的人的样子。高出我半头的个子,偏深的褐色短发,象被雕琢过的五官,我第一时间居然联想到了秀明,虽然他们长得一点也不象。可是与秀明表面的冰冷相比,他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 我好象在哪里见过这个男人,只是一时之间我想不起。我赶忙向他道谢,连鞠两个大躬。 他在刚才那名顾客的位置上坐下,拿起菜单随便叫了两个菜。 我去到总台报菜,经理特意来嘱咐我要对刚才那位客人甚于以往任何时候般谦顺。我问他为何,他告诉我那是本餐厅社长的二少爷,可千万得罪不得。 我知道了他的来头,并不惊讶,那样的人,一看就不会普通。我这点鉴别能力还有,毕竟我也见过黑川父子。 我将餐具与食物轻放在餐桌上,眼角不忘多瞟他几眼,我有印象,肯定在哪儿见过。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不适合做侍应。" 他的声音很明朗,很容易吸引注意力。 我没料到他会和我说话,一时有些来不及反应,我摇头。 "没人跟你说过吗?你的样子很容易遭遇刚才那类顾客的侵扰。"他右手拖着下巴,毫无顾忌地盯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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