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 "因为,鬼是不能有梦的。"他的忧郁,似荼縻,渐渐地,枯萎了,什么都没有。 鬼是不能有梦的,可我却偏偏贪恋人世中的南柯一梦。细看三千众生,涛声云灭,那些个醉生梦死,梦到了末路,也是随落花一起埋葬入冢下,泪水经年累月的,不见干涸。 我喜欢这些古老的故事,一串串珠子悬在我的腰际,昏暗而美丽的光,是皇子的思念,帝王的爱恋,武士的痴迷,那是他们梦了一生,却仍只能绝望的镜花水月,于是,再回首,我也成了十丈红尘中的一个梦,一个只可遇见无法挽留的梦。 千百盏佛灯,千百炉禅香,千百个昼夜超渡的木鱼,那一夜,遥远的,我听到寺里的颂经声,说的是"今朝尘尽光生,将情痴一起经过。" 一时间,似风雨欲来的湖,湖底几百年的前尘慢慢浮起,劈头盖脸地扑来,心碎得怕人。是琉银,一寸一片的都是他。 苍白的面容,透明的指尖,淡银的发丝,忧郁的微笑,倦倦的荼縻香...... 若情痴真能经过,那众生沙数中无关风月的怨恨又哪会有如此多。经不过,经不过,人生若梦又岂能经过。怕是情也蹉跎,痴也蹉跎,生也无奈,死也无奈。 我终于明白了,鬼是不能有梦的。 情这一字,写下来,一笔一划都是伤痛,尘世短短数载,尚经不起,何况是鬼毫无止境的轮回。所以,万万不能沾惹。 白灿灿的小花缀在夜的青丝上,倦乏的,一分月光,二分流水,三分柳絮, 已是梦到了末路。 ----花冢,千万不要爱上任何人,如果真有那一天,一定要亲手杀了你所爱的人。 琉银,我从没违背过你,所以这次也一样,一切很快就会结来。 尔后,云淡风清。 如果情丝很长很长,那就绞断它,不留一丝。 琉银,灰飞烟灭。 我看着,他的脸,一寸寸的侵蚀,那曾经是我最喜爱的苍白,渐渐地化为青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的心里,流淌着死水一样的宁静,还有一点难堪的落寞。 是我,是我用半人半鬼之身盗取了佛掌上的金钢杵,又是我用这法器生生钉入琉银身躯内,没有血,只有一种暖柔的芬芳。 琉银没有挣扎,或许他根本不想挣扎。他只是笑,用那种每每我从梦中醒来便守候在一旁的微笑,细致得不可思议,恰似一朵开到末路的荼縻。 经不过爱恨情痴,又岂是看破红尘呢? 一时间,他,残冷成烬。荼縻,坠地成冢。 一颗剔透晶莹的小珠子躲在荼縻冢上。 那是琉银的魂魄? 刻骨铭心的都是-- 我?! 鬼,原来,原来是可以有魂魄的。 窒息的震惊扑面而来,我轻轻掬起那珠子,白灿灿的,像他银发间的荼縻花香。 "你,好傻。" 我笑,一颗泪珠,晶莹明亮,散着奇异的光彩,滴了下来。 这是一个好长好长的夜。 这是一个好长好长的梦。 我从梦中醒来,白色的荼縻飘落在水面,似浮未浮,仍很倦乏,无处不在的是夜风里的幽香。 随手一扬,无数的珠子散在黛青的夜里,纷纷落落,下了一场细细的雨,苍白,柔软,都是红尘里无法割舍的情痴。 十丈红尘,也无非爱恨生死罢了。 无论人,无论鬼。 开到荼縻是尽头。 每个薰香的夜里,恍然总见到少年模样的鬼妖艳地微笑,手指绕着若梦的青丝。 "我的名字是花冢,我可以实现你的任何愿望,但代价是你的灵魂。" 一,梦,轮,回。 Rubus rosaefolius var。coronarius完 花冢小档案NO。7。 中文名:荼縻 英文名: Rubus rosaefolius var。coronarius 别名:佛见笑 花语:未路的美
花冢系列 END
花冢 番外篇 彩叶草 花冢是鬼的名字。 细长的珠链子,一颗一颗,缠绕在他的腰际,阴暗的微光,惨惨的气息,那,是人类的灵魂。 "将你的灵魂交付予我,我会实现你的愿望。" 妖艳的鬼对尘世许下了诱惑,一旦应充,灰飞烟灭。 所以"要小心啊,小心他的美丽,小心他的魅惑,被他捕获的人,再也不能回来。" ------------------ 她的床上堆满了嫁衣。 红酥手一针一线地绣着,绣出翩飞的双蝶,双栖的鸳鸯,流香的相思树。 层层叠叠的嫁衣,青湖色的,淡荷色的,杏黄色的,明粉色的,冷香嫣然,像一个个绚彩的梦,陪伴她渡过年少的天真烂漫。 啊,她的梦,小小的不朽的梦。 梦里有一根绣针,针下有三个秘密,属于她的秘密。 第一针流淌过笫一个秘密。 她,见过鬼。 在后院串串紫藤花下,在她还梳着孩童的小小发髻时。那是一个美丽的鬼,幽长的青丝散在紫藤的花香中,颤抖着人间未识的凄丽。腰际上悬着一串串珠子,透明的光,彷若可以听见无数的哭泣声。 这鬼火似的妖艳缠住了她,一圈一圈,一丝一丝,紧紧勒进去。 "小女孩,你有愿望吗?"少年外貌的鬼淡淡笑着,勾勒出夜花盛放。 紫藤花雨,她纤柔的手心中多了一朵花冢留下的花,绚烂的花,一瓣攀着一瓣,没有尽头。 多年后,藏入书卷的花依旧芬芳,如她的嫁衣,美丽得令人心痛。 那,是彩叶草。 笫二针翩飞出第二个秘密。 依旧是紫藤花下,花下的人却是她清俊的二哥。 孩提时代,两小无猜,是一段无拘无束的年月。 "痕哥哥,青遥漂亮吗?"。 "漂亮,就像一个小新娘。" "青遥要做痕哥哥的新娘。" "好,那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银铃般的笑声,他牵着她的手在紫藤下奔跑,细细密密的枝叶,藏了一朵朵祝福的笑颜。 她的愿望,也是她所有的幸福。 第三针穿透出笫三个秘密。 自古多情伤离别,唯一留下的只有花前月下的誓约。 "痕哥哥,我不要你走,你别丢下青遥。" "青遥乖,好好照顾爹娘,我去江南是有要事要办,一年半载一定归来。" "可是你答应过我,让我做你的新娘的。" "等痕哥哥回来,一定会用世间最美丽的花轿,最美丽的嫁衣来迎娶你。让青遥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看在外人眼里,是一番未识人间烟火的兄妹情长。 痴痴地等,等着那世间最美丽的花轿,最美丽的嫁衣,等着一个久去江南的人。却不曾想过那挑起新娘喜帕的人,永远不会是自己的兄长。 穿戴起刚做好的新衣,衣袖上几只蝴蝶翩飞。拢起三千青丝,玉簪挑过一抹流云,花菱古镜中,是一张水凝成的容颜,轻轻一碰就碎了。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蝴蝶,茧破了,要飞了,几世后初见晨光的狂喜。 他,回来了。回来娶她了。用那最美丽的花轿,最美丽的嫁衣,她,会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飞奔在廊上,红栏外的花静静开放,蝴蝶收起了双翼,停留在花瓣上。 厅堂中,爹娘与他细谈着,声音虽轻,但犹然可辨。 "爹,娘,孩儿下江南时,邂逅一位柳姓小姐,品貌端庄,性情娴淑,她与我情投意合,希望爹娘能为孩儿去提亲。" "你也到这个年纪了,是该娶房妻子了。" 不知风从哪里吹来,吹过她的脸颊,吹散了她漆黑的头发,恬静的花,枯萎了,所有的甜美都离她远去。泪眼之中,凄恻在翻滚,还有那一丝怕人的阴毒。 "啊!"她尖叫,尤如鬼一般凄厉地叫。银光闪在她的手中,那是绞线的刀。金属的冰冷映在她脸上,那是罗刹。 她扑上去,撕上去,一刀又一刀,直至血肉模糊一片,再也辨不出她身下的人就是她的二哥。此时此刻,横陈堂上的只是一具死尸,丑陋的。 她的白衣上染满了血,翩飞的是血蝶,绽放的是血花,艳红艳红的,尤如一件完美的嫁衣,穿戴在她身上。 她笑了,一种绝艳但悚栗的笑容。 "痕哥哥怎么还没回来,他说过,会用世间最美丽的花轿,最美丽的嫁衣来迎娶我。让青遥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她,疯了。 金环大门紧锁着,生了青苔,深院锁清秋。 "这府也不知前世造了什么孽,二少爷刚回来就没了,小姐又疯了。" "是啊,那样天仙般的人品,可怜啊,从此就只能锁在后院里了。" 雕花的细窗格后,她一针一线绣着她的嫁衣,绣进她的神魂和早己死去却不知的梦。 书卷下的彩叶草依旧绚烂。 "痕哥哥,快来娶青遥吧。"红烛摇曳,绣过交颈鸳鸯,厮守一生。 千缕万针。 一夜,一生。 绣白了她的黑发,绣枯了她的容颜,美人早已迟暮,可偏偏绣不醒一颗待嫁的心。 那一夜,她又见到了那少年的鬼。 他笑着执起她干枯的手,依旧绝代出尘的妖艳,"我来实现你的愿望了。" 斑驳的古门前,优雅地向她招手,那清俊的身影不正是她的痕哥哥吗? 狂喜着,她仿若又回到了美丽的十六岁,水一般的容颜,"痕哥哥,你终于来了。"她扑进那人的怀抱,"我终于等到了,等到你来娶我了。" "对不起,青遥,我来晚了,今晚遥儿会是世间最美丽最幸福的新娘。" 她笑了,少女般的甜美,她的愿望,她的梦,好幸福。 恍惚中,她听到了喜乐,渐渐地,近了,近了...... 终于,可以嫁了...... 繁花落尽,只是一场空梦。 地上横陈着女子的尸体,散乱的白发,破旧的衣裳,少女般的笑颜呈现在她苍老的脸上,有一种错乱的扭曲。她发白的手指紧紧攥着一朵花,绚烂多彩的花瓣尤如繁花之梦,层层叠叠,彩叶草。 "傻女孩,彩叶草的意思是绝望的恋情啊。" 花冢幽幽地笑着,青丝衬着他白皙的小脸更加透明。腰际的珠子又多了一颗,那是她的灵魂。 Coleus 完
花冢小档案 中文名:彩叶草 英文名:Coleus 别名:鞘蕊花,锦紫苏,变叶草 花语:绝望的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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