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怀中人抖了一下,也慢慢转醒,眨了眨眼,小鱼瑟缩在柳晨光的温暖中,抱怨道:「好冷......」 「晚上都是这样......忍著点。」柳晨光缩紧了怀抱,让小鱼能汲取他的体温。 小鱼动了动身体,赖著问道:「他们到底把我们抓来干嘛?我们跟慕容家的人又不熟!真是倒楣透了!」 「......希望不是寻仇。」不过可能性很大。柳晨光暗忖,若是绑票倒也还好,付钱了事,若是寻仇,可能就要牵扯到人命了...... 「一定是寻仇!」小鱼笃定地道,「那家伙人品那麽差,肯定得罪很多人。」 「小鱼......」柳晨光哭笑不得。 「不过......你说,那家伙会不会救我们啊?说不定他只救他老妹,根本不管我们的死活,那要怎麽办?」 柳晨光微愣。 影......会救他们吗? 若是以前,他肯定笃定地说会,但是现在,依影如此冷情的个性,会救与他不相干的人吗?柳晨光迷惘了,而後苦笑。他......居然还不了解影啊!以前自负自己是天下最了解他的人,如今才知道,他所不知道的事,多不胜数。 「我的问题有那麽难回答吗......」小鱼见柳晨光苦笑,以为连柳晨光都觉得机率不大,不禁丧气。 「......我想,他应该会救我们吧。玲儿也不会放下我们不管的......」柳晨光安慰地说道。 小鱼努努嘴,暂时相信他说的话。 窸窣的脚步声纷乱地从外头传来,柳晨光警戒地拥紧了小鱼,盯著走道看。 慢慢的,一双华靴出现在他眼前。柳晨光下意识抬头,赫然惊讶地叫出口:「大哥?」 华服男子没有听见,只是皱了皱眉,以好听的声音命令道:「开门。」 柳晨光身下的手颤抖不已。 是大哥!大哥! 他唯一的大哥!小的时候,他孤单一人时,是他,陪伴著他,当他的哥哥,让他撒娇,只有在他面前,柳晨光觉得自己才像个孩子。 他整个灵魂都在叫嚣著要与他相认! 虽然好几年没见面,但那熟悉的轮廓,和飞扬的剑眉,以及那不可掩饰的高贵气质,除了大哥,还有谁能拥有呢?尤其是眼角的那颗红痣,在在显示了他的身分。除了大哥,再也没人能拥有他那麽独特的特徵吧! 在看守的人开门的途中,柳晨光暗暗平复心绪,可是心脏还在怦怦地跳,连耳膜都要被震碎。 大哥......怎麽会......抓他们的人......怎麽会是大哥...... 柳晨光一瞬不瞬地盯著他走进来。 男子拥有张狂狷华美的脸,眼角的红痣点缀出他如罂粟般邪魅的气质。 大哥......大哥...... 柳晨光忍不住眼眶含泪,心中满是感概。 为什麽会在这种情况相遇呢?在他不再是柳晨光之後...... 「你是谁?」男子看了他好久,才语调平和地开口。 男子暗暗纳闷柳晨光此刻的泪水,但想必那是因为害怕。这麽一想,他的心中不禁多了些藐视。 但......那澄澈的眼睛是如此熟悉......不过,那人不可能在这,他已经......已经被那个慕容影害死了!......思及此,他握紧了拳头,平添了一丝怒气:「你和慕容家有什麽关系?」 柳晨光呆了呆,微微张口,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明。 他要怎麽说......他是什麽人?他自己都确定不了。 「我们和那家伙一点关系也没有!」小鱼呼叫了起来,一跃而起,指著他大声道:「快放我们走!否则......否则我们就报官!」 「报官?」男子嗤笑,那张美丽的脸更添邪俊,「你这样要怎麽报官?」 「你!......」小鱼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牙痒痒地把话吞到肚子里。 柳晨光平复了心中的奔腾後,为了转移大哥的注意力,只好说道:「......你是......宇文公子对吧?」 男子微微讶异地望向他,而後若有所思地点了头,没有隐瞒地说:「我是宇文令。你认识我?」 认识......当然认识!可是......始终不能相认。柳晨光忍住满腔的情感,尽量冷静地说:「是的......小人曾经听过这个名字。」 「那你又是如何得知,我就是名字的主人?」宇文令抓到语病,口气冰冷地问。 柳晨光暗暗懊恼。怎麽办......他怎麽那麽糊涂?一见到大哥,什麽都乱了...... 只好瞎编胡绉道:「其实在下只不过是听人说过,宇文家一向以外表著称......如今一见,您给在下的感觉,便是如此。」 宇文令不完全相信,虽然他话中可信度也有几分......宇文家的长相在江湖上是有所共知的,也算是他们家族特徵之一。14 柳晨光心知肚明,大哥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况且,他又不擅说谎,尤其是面对大哥,更是无所遁形,只得低著头,避开大哥的目光。 宇文令明显地平静下来,道:「既然你跟慕容家毫无关系,又为何要插手?」 「......在下只不过是逞一时之勇。」柳晨光一向灵敏的脑袋有点打结,持续说谎:「我以为救了慕容家的小姐,可以换来慕容庄主的感激,所以才......」 说到後来,连柳晨光自己都听不下去,噤了声。这麽别脚的谎话,他自己都不信。 果然,宇文令只是冷笑:「既然如此,慕容玲是生是死,也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是麽?」 柳晨光听不出其意,僵硬地点点头。 「好......」宇文令盯著柳晨光,对旁人命令道:「去把慕容玲带来。」 「是!」 柳晨光心惊胆跳。大哥究竟要做什麽?他知道大哥一向锱铢必较,但他跟玲儿什麽时候有了恩怨? 小鱼感觉到柳晨光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知道是遇见熟人的激动,以为他是在害怕,便搂紧他的腰,哼哼道:「这家伙长得跟女人一样美,通常美女都是心如蛇蝎,但是你别怕,像他这种人,只会表面上耀武扬威,实际一点真本事都没有。」 柳晨光呆愣。宇文令兴味地看他:「你怎麽知道我没有真本事?」 「要是你有真本事,干嘛想拿玲儿来威胁他?」小鱼嘟囔,「明明就是看准了他不会坐视不管,才如此嚣张!」 小鱼虽是胡说八道,但也对了他八成心思。一下子宇文令的脸就臭了。 柳晨光见状,苦笑道:「小鱼别说了。」这样只会让事情更加糟糕而已。 「好!我不威胁你。」宇文令坦然道:「也可以放你们走。不过,这也要等慕容影来了才能做决定,你们的生死将会掌握在他手里,到时候,就由他来定夺。」 语罢,潇洒地扬袖而去。 柳晨光总算可以放松下来。只不过才一松心,腹部的疼痛就越加明显,额际渗出冷汗。 小鱼哇哇叫:「完蛋啦!刚刚忘记跟那家伙说你受伤了!你还撑得住吗?」 柳晨光强行忍住,微笑道:「撑得住,这伤势不严重,你别担心。」 「哪里不严重了?」小鱼查探著伤口,整张脸皱得跟包子似的,「你到底为什麽要保护慕容玲?她值得你这麽做麽?......还是说,她让你想起了绮青?」小鱼的脸色怪异。 「绮青?」柳晨光任小鱼撕下他自己的衣服,为他重新包扎,纳闷不解地问:「谁是绮青?」 小鱼瞪了他很久,才说:「真不知道你是真的还假的,之前爱她爱得要死要活,现在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就是抛弃你去嫁别人的烂女人啦!既然不是就算了,我跟你说,女人都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名门闺秀!」 柳晨光笑了笑:「我知道了。你放心,那些事我都不记得,自然不会为她伤心。」 「那你干嘛非要救慕容玲?难不成......」小鱼咬唇,几度挣扎才道:「你喜欢她?」 柳晨光呆了半秒,失笑:「你说什麽?我将她当妹妹看待呢。」 小鱼松了口气,也笑开来,哼了几声,「总之,等下那怪胎要是再来,你一定要叫他找大夫,否则在这环境,你的伤口很容易感染的。」 柳晨光凝神注视小鱼,突然握著他的手道:「谢谢你,小鱼。」 上一世的他,除了大哥跟影以外,再也没人那麽关心他,对小鱼,他实在是感动不已。虽然小鱼表面上总是很凶又霸道,却是最关怀他的人,也是目前他唯一可以真心相待的人。 曾经一度以为被伤了心、被天下所负,万念俱灰,才遗世而去。现在才知道,只要活著,就会有所牵挂,有所依托,他实在庆幸,他可以重来。 柳晨光心下後悔不已。当初他跳崖,怎麽就没想到大哥呢?从小无父无母,大哥便是他的亲人,他怎麽就那麽傻,说走就走。大哥听闻他的死讯,不知道会作何感想......大哥也变了呢,不在像以前那般处处体贴别人了,都是因为他麽? 如果可以再次选择,他不会跳崖,让慕容影一世抱憾,反倒会祝福他。只要所爱之人幸福,他又何尝不快乐呢? 「笨......笨蛋啊!说什麽谢谢!」小鱼气急败坏地甩开他,脸红道:「我才不是关心你,只是......只是怕清嫂伤心而已!」 柳晨光也不戳破,笑道:「是、是,我都知道!」 15 「少爷,慕容庄主求见。」 宇文令笑起来,抿了口茶,道:「让他进来。」顿了顿,补上一句:「只准他一人进来。」 「是。」 不多时,慕容影便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甚至连一眼也没给宇文令,迳自坐下。 宇文令也没理会,慢吞吞地喝著他的茶。 一时间两人无话,沉默地就好像对方根本不存在。下人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困惑不解,但又不敢开口。 最後是慕容影先沉不住气:「......玲儿在哪?」 宇文令依旧慢吞吞地喝著茶,一杯又一杯。 慕容影看他许久,方道:「......你是为了晨光,就冲著我来,别伤害玲儿,她是无辜的。」 宇文令闻言冷笑:「原来你也懂得无辜,当时不知道是谁跟我保证,会好好地待他。结果......」宇文令大笑,声音寒冷至极,一掌拍碎了桌子,「结果却让他自尽!甚至全江湖都知道他死了,我却在一年後才得知!」 慕容影丝毫不畏惧,但面色却软了下来。事情只要扯上柳晨光,他就不再是那个心高气傲的慕容庄主了。他只是他的影,唯一的、专属於他的影。 慕容影神色黯然,叹息道:「我承认,晨光的事,是我的错。」 「错?」宇文令双眼怒红,「错在你,死的却是他!你要我怎麽原谅你?!」 慕容影不语。 「若不是因为他爱你,我不会放手!」宇文令再也忍不住,上前揪起慕容影的领子,「你说,你要怎麽把他还我?把完好的他还我......」说到最後,他已然是嘶吼:「我连他的最後一面都没见到!我们十年没见了,我就等著见他最幸福的一刻,结果竟是如此!」 「我无法反驳。」慕容影也双目赤红,吼道:「我也不希望如此!我不少比你心痛!我爱他!我比你更爱他!」 宇文令听不下去,一掌驳开他,冷睨道:「爱?你还有资格跟我谈爱吗?」 慕容影趔趄了下,整个人也失去力气,「你放了玲儿,只要不杀我,我任你处置。」 「可是......我就是想杀你!」 「不可以!」慕容影坚决地看向他,「我有我的责任,我必须活著,慕容山庄不能无主。」 宇文令嗤笑:「我何必理你。慕容山庄?在我眼里它什麽都不是,连晨光的一根指头都比不上。」 慕容影并不反驳。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已经失去的,失去了往往才发现是最珍贵的,以前他总以为不管怎样,只要他回头就会看见晨光的温暖微笑,所以把他的爱情视如鄙席,现下再怎麽深刻懊悔,都换不回他一个笑靥。 宇文令原本修养极好,此刻又发了一顿脾气,心里舒坦了不少,也便略略恢复了本质,冷淡地看了他片刻,便自顾自地坐了回去,表情平淡得好像方才发狂的人根本不是他。 「去把慕容玲带上来。」宇文玲说道,而後想了想,又道:「把另外两个也带上来。」 「是。」 慕容影虽然疑惑另外两人的身分,但他一向不喜欢多问,除了玲儿的事,其他便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对爱情的心死了,只剩亲情,没法再分给其他人。 很快的,人就被带了上来。慕容影一见到玲儿颓丧地被架住,心急如焚,就想冲上前,谁知却被宇文令唤人挡住了。宇文令自然知道那些人挡不住慕容影,但慕容影毕竟有见识,知道此刻不好轻举妄动,也停了下来。 玲儿抬眼,眼眶早已水汪汪:「哥哥......」 慕容影忍住心焦道:「乖,等会儿哥哥就带你回去。」 玲儿却连连摇头,引起慕容影的怀疑:「怎麽了?有哪里受伤了吗?」 「不是我......」玲儿泣声道:「哥哥要快点救柳哥哥......柳哥哥流了好多血......玲儿好怕......」 听见那人的专属称呼,慕容影的心脏像是被紧紧抓住,顿时疼痛难抑,深呼吸几口气才得以开口:「什麽柳哥哥!玲儿,这事不好玩!」 宇文令竟也难掩错愕。本来他以为玲儿口中的『柳哥哥』不过是另一个柳姓男子,没有在意,但看慕容影的反应,在在显示了不仅如此而已。 便插嘴道:「你说谁是柳哥哥?」 玲儿见到陌生人,顿时害怕地一缩,即便宇文令亡羊补牢地摆出了温和的脸色,还是没有成效。 慕容影虽激动,也不想玲儿害怕,不禁轻声问道:「你说的柳哥哥......是谁呢?」 这时,恰巧另一名下人带了两个人进来,其中一名还是靠拖的才得以进入,玲儿见著,马上焦急地喊道:「就是他!柳哥哥流了好多血!」 两个人便同时往他身上看去。 柳晨光却再也撑不住,一个脚软就昏倒在地。 16 慕容影一见到他倒下的身影,不知为何脑海中便映出当时柳晨光跳崖的那抹轻浅微笑,心中一疼,身体比理智早一步做出动作,一把将他横抱起来,心急地对宇文令吼道:「大夫!快请大夫。」 宇文令尚未平复激动,一时居然愣愣地应了慕容影的话,唤人去请大夫。 宇文令明白,那人长得一点也不像晨光,看他柔弱的身子骨也显示他不识武功,才会对这种伤势完全没抵抗力,但在慕容影紧张的态度下,他也不确定起来,命人准备出最好的房间,让他入住。 「晨光......真的还活著?」他的心,好似可以燃起一线希望,而後,又苦笑。怎麽可能呢? 慕容影直到把他放到床上,才稍稍平静了些,恢复神智後,又怀疑起自己方才的举动。茫茫然看著自己的手掌,慕容影视线移到床上的人的脸庞,依旧是那腊黄的皮肤,此时添了点苍白,没有半分柳晨光那绝色的美貌。 坐在床沿,慕容影莫名地,想抚摸他。 他的脸、他的眉。 真的没有一点相像。 当初,是他埋葬了柳晨光。是他抱著柳晨光的尸身,看著他渐渐丧失温暖、渐渐冰凉,然後自己的心,在那刻也冰封起来。 但这个人的眼睛,睁眼的时候,那种超脱灵魂的感觉,告诉他,这人的眼睛,跟柳晨光的一模一样。总是很温柔地看著人,里头有柔柔的波纹,泛水似的,水潭般深遂柔和。 除却了眼睛,这人的气质,说话的态度,跟柳晨光更是十分相像。因为这一年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晨光的一举一动一直都深刻地在他脑海里。他说话时嘴唇总是开得很小,声音淡淡的,却又不失温柔,每一句话语,都在替人著想。跟他一样,跟这个阿古一样。 所以他很讨厌他。 他凭什麽像柳晨光,他有什麽资格像柳晨光? 思及此,慕容影恼怒了,觉得自己刚才的臆想,都像个白痴一样。 因为太想念,於是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 但他必须承认,那人真的不在了。再怎麽像,也不会是他。 「他不是柳晨光,对吧?」宇文令平静地问。 「嗯。」慕容影没有回头看他,声音平稳:「玲儿呢?」 宇文令冷笑:「送回房了。你真以为我那麽容易就让你带回去?」 慕容影不语。他当然没那麽以为过。 「你的妹妹头脑也有问题。」宇文令说著有些生气,「居然会以为这人是晨光,会不会差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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