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敬辉急得又快哭出来了。时间已经很晚了,他却还在这里乱逛逛不出去,阿健在家一定把他骂惨了。可是他刚才摸了口袋才发现没有带手机,都因为出来时太匆忙,他不敢多做片刻的停留,因为那可能会使他在下一刻就哭出来。 现在......却回不去了...... 书上说,迷路的时候可以看北斗七星,可是......头顶上黑漆漆的,除了半边月亮,哪有星星?因为环境污染的缘故,城市里根本看不到一颗星星...... 如果是树林,还可以依靠树叶的疏密程度推测南北方,可是......月光这麽暗,还是什麽都看不清楚...... 想到极有可能要在树林里独自一人过上一夜,敬辉就害怕得直掉眼泪。 好可怕......他不要待在这里...... 他的脚已经好累了,不想走了,可是......
夜色似乎又浓了一些,仿佛加进了墨汁的海水,一切生命都进入熟睡之中,惟有迷途的天使,彷徨四顾。
严敬辉不敢再走,他靠著一棵大树坐下,紧紧地抱著小白。 "呜呜~~阿健......" 一般这种时候,阿健都会马上像天神一样出现的啊...... 就像那时...... 原本安静的小白挣了挣身子,似乎想要下来走路。
"小白,不可以乱跑的,我会找不到你。" 严敬辉对目前这唯一的难友可紧张得很,有小白在,他多少还能壮壮胆,万一连小白都走失了,那就只剩他一个在这里了......呜......好可怕...... 望望天空,月亮似乎慢慢露出了一点儿,月光如沙漏般细细地撒下来,林中总算又多了一丝光线,但敬辉还是没敢乱走。 呆呆地,他的脑海中逐渐浮起了童年的往事。 那个时候的月亮不也和现在一样吗......?
母亲走的那一夜,他伤心地跑到家外边一处偏僻的小公园里哭泣,急得全家人一起出动找寻他,但最後还是狄健人最先找到的他。 那个时候...... 阿健就像从月光里走出来的一样,那麽的神圣和完美,一步一步地走向他,牵起他的手,像是领著一个迷失的灵魂...... 所不同的,那时候,星光点点,犹如他的眼泪...... 周围还有萤火虫在飞舞...... 而现在,只有冰冷的月光,连阿健......也没有来...... 小白在这时又不安地躁动起来,手脚拼命挣扎著。
"小白!你怎麽了?小白......" 严敬辉心一急,竟不小心让小白挣脱了他的怀抱。 小狗一著地,抖了两下,便迅速地窜入树丛中,再也看不到踪影。 "小白!你在哪里?快回来!" 无助而焦急的,带著哭腔的嗓音飘荡在月色朦胧的林子里,惊起一群栖息的夜鸟,在一阵悉悉梭梭的响声之後,又恢复了一片死寂...... 这个时候的狄健人也在校园里四处奔跑,心焦不已。想到敬辉很有可能躲在某处害怕地哭泣,一股郁闷就忍不住堵在他的心口。 所有的教室都关门了,那小子会去哪里呢?
正心乱如麻,忽然迎面遇上仍在外游荡的司马鸿飞。 "你怎麽还不回寝室?" 司马鸿飞本不想理睬,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老师,管教夜游晚归的学生是基本的职责,於是便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 你不也一样! 狄健人睇了他一眼,懒得回答,正准备走开,突然一个小东西冲到他的跟前,吓了他一跳。 "汪汪!" 呃?这不是敬辉最喜欢的那只笨狗吗? 这麽晚了怎麽还放出来?管理的老师真不负责任! 走开!别在这个时候烦他! "汪!" 小狗围著他乱转,急得吠个不停,见没有反应索性便张口去咬他的裤脚。 狄健人反感得几乎想一脚踹开它。 这只笨狗是怎麽回事?! 再不走开管它是不是学校的狗他一样照踹不误! 就在小狗卯足劲扯著狄健人的时候,旁边的司马鸿飞疑惑地冒出了一句问话: "这只狗......刚刚不是和你的那个叫什麽辉的室友在一起吗?" 对,没有错,就是那天使怀中抱的小狗。 "你说什麽?!" 正在踹与不踹间挣扎的狄健人倏地抬起头,瞪住他。 "你见过敬辉?他在哪里?"
"他还没有回去吗?" 司马鸿飞诧异地反问。 啊......原来天使的名字叫做敬辉...... 狄健人激动地冲上去一把抓住他。 "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看他著急成这样,司马鸿飞也不禁紧张起来。 "在西侧的树林里,不过那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前的事情了......" 才说到树林二字,狄健人就推开他飞快地奔跑而去,小白见状也汪汪叫著跟了上去。 不会有错的!那个笨蛋绝对是在林子里迷了路出不来! 怎麽这麽呆?连那只笨狗都比他聪明! 狄健人恨铁不成钢地骂道。
"呜呜......阿健......" 树林里的某个角落,严敬辉正缩成一团边哭边微微发抖,虽是春天,但夜里的寒气依然很重,忘了加衣服的他被冻得手脚冰凉。
小白不见了,阿健也没来...... 他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啊...... 呜呜~~~~~ "敬辉!"
正埋著头哭,忽听一声熟悉的呼唤,严敬辉立刻抬起了头,脸上满是惊疑和惶恐。眨眨因洪水泛滥而红肿的眼睛,他不确定地竖起耳朵,心绷得紧紧的。 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吗? 他听到阿健在叫他! "敬辉!"
没等他进行多余的思考,狄健人的身影就已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 披著一身的月华,从头到脚,无一不泛著圣洁的银光,在丛林之间,犹如披甲的战神。 "阿健......?" 严敬辉不敢相信地低喊,生怕一切只是他的幻觉,刚刚他才在想著阿健,下一刻人就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太快的惊喜令他不安。 "敬辉!" 狄健人跑到他的跟前,气急败坏地张口便骂: "你干什麽一人跑到这种地方来?不会认路就不要乱走!连手机也不带在身上,出了事怎麽办?如果我今天没找到你的话,你是不是就在这里冻上一夜?你简直是......"
骂得正顺口,敬辉突然从地上跃起来扑向他,随即便是一阵狂风暴雨的哭声。猛然间被紧紧抱住,冷不丁贴上来的冰身子令狄健人不禁震慑了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阿健......" 敬辉埋入他的颈窝号啕大哭起来。 "呜哇~~~~~~阿健!阿健~~~~~~~~" "敬、敬辉?!" 许久没见敬辉正面哭泣的狄健人被这麽一阵突袭之下顿时慌乱了起来,骂到一半的话也化做手忙脚乱的安抚。 "怎、怎麽了?不用怕了,我不是已经来了吗?还是你冻坏了?" 摸著敬辉的身子确实冷得吓人,狄健人忙要脱下外套给他穿上,却被抱得更紧,两只臂膀宛如铁索般死死地箍在身後,回以的是肝肠寸断的哭喊。 好久了,好久都没能像现在这样在阿健 面前痛痛快快地哭出来...... 他不想这麽懦弱的,可是......可是一看到阿健的脸,他就再也无法控制急倾而下的泪意!
阿健的气息,阿健的味道,阿健的声音......一切都是那麽温暖! 这就是阿健啊,就是当年与他打勾勾约定好要守护他一辈子的阿健啊...... "阿健......阿健!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不是故意要给你添麻烦的!我一定会改,所有你不喜欢的地方我都会改!只求你......求你不要离开我!"
敬辉哭得无法自己,几乎是带著颤抖地哀求著,仿佛全身上下都被那咸涩的泪水湿透了,一直冷到狄健人的心里。 "敬辉......" 听著耳畔的哀求与呜咽,狄健人强烈地感觉到贴著他的这副躯体抖得厉害。仿佛来自亘古处的怜意层层叠叠地翻起,多日来的烦恼与忧心不知不觉在敬辉的哭泣声中悄悄融化,一阵阵水流般的悸动一遍一遍地自心底滑过,又犹如旋舞的精灵,促使他不觉中也环住了敬辉的背,嘴里是再温柔不过的安慰。 "不要哭......没事了......" 是的,他不喜欢敬辉哭,但绝不是因为讨厌,而是不忍。敬辉一哭,他的心就会痛。不想无端地心痛,所以他拒绝敬辉的眼泪。 不想让天使涂上悲伤的色彩,所以...... 所以......
"阿健,对不起,我不想哭的......只是我......我......" 敬辉拼命要压抑住自己的眼泪,谁知越是著急眼泪越是掉得厉害。
"没关系。" 狄健人注视著他的泪颜,第一次发觉敬辉的眼泪是如此可爱。 "我确实不喜欢你哭,但我更不喜欢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哭。" "阿健?" 严敬辉呆楞地看著他,为来自狄健人的温柔而又惊又喜又怕,太多的情绪添塞胸间,以至於他什麽反应都做不出来。 "你......不会嫌我烦?嫌我笨?嫌我什麽都不会?" 他不确定地追问著。 狄健人笑了笑。 "没错,你是很烦,很笨,又爱哭,爱黏人,除了念书什麽都不会......" 看著敬辉的眼泪又准备掉下来的时候,他接著道: "但是,因为你是敬辉,所以这一切都是再正常不过的,我早就习惯了。" "阿健!" 严敬辉喊著,情绪一起一伏,忧喜参半,不知狄健人是否还有弦外之音。 "我们小时侯打过勾勾的,不是吗?" 狄健人微笑。 搞了半天,原来卖掉他的是当年的自己...... "你还记得?" 狂喜席卷了敬辉的身心,他捉住狄健人大叫著。 狄健人点头。 "当然。" 只是他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了,直到看到沐浴在月光下的天使,他的记忆才又被唤了回来...... "阿健!" 敬辉再度扑上去抱著他大哭起来,只不过,这次是欣喜的眼泪,多日来压抑著他的阴云在狄健人点头的那一刹那一扫而空。 "我最喜欢你了!我们再也不要分开!"
距离他们的不远处,因不放心尾随而来的司马鸿飞见此情景,也不好上前,只得立在一边。看著月光下天使晶莹剔透的泪珠,竟觉美得不可方物。 然後,伴随而来的,却是一股淡淡的哀愁......
奇怪,为什麽会有这种感觉呢......? 还是为了邵云吧? 想起邵云,司马鸿飞的心又无法自拔地疼痛起来...... 而另一头,也有一双饱含著火焰的眼眸在盯著他们。
遇到狄健人,果真是他命中最大的劫数! 陶宇桓恨恨地一拳头捶在旁边的树干上,嫉妒的魔鬼几欲将他逼疯,他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一把将狄健人从严敬辉的手里拉开!
为了那只小虎皮猫,该做的他都做了,不该做的他也没敢做,每一夜都悄悄地徘徊在那栋男生公寓的外边,痴痴地望著映有爱人影子的那一扇窗户,想象著他的一切神情动作语言,思念几乎蛀空了他的脑髓。直到窗户里的灯一盏一盏地熄灭,他才依依不舍地离去,带著满心的惆怅......
今天晚上快关门的时候,他忽然瞧见狄健人风风火火地跑出来,心下一惊,便想也没想地追了上去,却没料到看到的竟是这样一幕情深似海直叫他痛心疾首妒火中烧的场景! 严敬辉凭什麽?! 就凭著那几滴眼泪和所谓青梅竹马的身份吗? 只要狄健人愿意,他可以为他做任何事! 为什麽......为什麽他却连一眼也不肯给他?!
林子里除了这四个各怀心事的人以外,实际上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那就是正在树上睡觉的仇逆天。 他被一阵叫喊声吵醒,睁开眼往下一看,正好瞧见那有趣的一幕,狄健人和严敬辉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他的耳朵里,同时他眼尖地连司马鸿飞、陶宇桓的种种神情反应也尽收眼底,这就是居高望远的好处。
这四个人还真是...... 乱七八糟! 不管,睡觉! 於是他把眼睛一合,竟也不在乎天气寒冷,安安稳稳地继续找周公下上一盘没下完的棋去了。 这一天以後,严敬辉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有了狄健人的保证,他不再强颜欢笑,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容,只不过比以前更黏人了。这回连他也坚持著要给狄健人补课,结果由二对一变成三对一,期间不时掺有某人的争吵及某人的暴吼。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狄健人的成绩居然也慢慢地拉上去了。 因此今天下午放学,狄健人特地跑了一趟柯卿远的办公室,为的就是正式地表示一下感谢──这对他而言,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因为他最不习惯的就是做这种别扭的事情,只是,这次例外。 正准备敲门,忽听里面传来一个不属於柯卿远的声音。而这个声音,打死他都不会认错! 狄健人的眉头紧紧锁起,疑惑跟著升了上来。
"把这些交给他。" 陶宇桓将一叠影印好的资料放到桌上,声音没有半点起伏。
柯卿远实在忍不住好奇地问: "为什麽你不亲自交给他呢?说不定这样可以令他对你改观呀。" 陶宇桓扫了他一眼,令还想说点什麽的後者乖乖地闭上了嘴。 他淡淡地道: "他的成绩已经回升了,告诉他再加把劲,这学期的课程就没有问题了。" 柯卿远一边点头一边咋舌。 怎麽就没人在他考研究生的时候给他开小灶呢?这种待遇,连陶宇桓自己带的研究生都享受不到,何况本科生,狄健人那小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虽说是男人,但将就一下也没什麽嘛,他觉得狄健人倒蛮适合那一行的──当然,这话可不能让他给听到,否则他一定死得很难看!以狄健人那暴烈的脾气,不把他整张皮剥下来才怪! 把要交代的都交代完了,陶宇桓也不做半点停留,转身就走,然而一开门却正好撞见杵在门外的狄健人。 他顿时像是被当场抓到的小偷一样慌乱起来。
"健人,你......我......" 只一秒锺的时间,陶宇桓立刻由面无表情的冰雕变成了手足无措的普通男子,而另一边的柯卿远则被他的变化弄呆了,也做不出一丝的应对。 狄健人逐个地扫视著他们,最後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那叠资料上面。
"健人!那不是......!" 见狄健人不说话,陶宇桓更是紧张。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竟是如此口拙,面对那双清冷的眼睛,他连一句完整的解释都编不出来。尽管做的又不是什麽坏事,但他就是无法克制地感到心虚,怕只怕狄健人知道那些资料是他弄出来的後,非但不肯接受,极有可能还会误会是他虚情假意,藉此来愚弄他。虽然他的心早已被伤得千疮百孔,但他还是不愿让伤口继续恶化下去。 狄健人不语,默默地盯了他一两秒後,突然掉头就走,急得陶宇桓忙大步跨上前去拦住他。 "健人!" 挡住狄健人的去路,陶宇桓惶恐地喊著。 "你听我说......"
"你要说什麽?" 狄健人异常冷静的神情更是叫他心慌。 "我不是......" "你不是要告诉我那些资料都是你专门为我准备的吗?" 狄健人盯著他的眼问道。 "我只是......" 不知狄健人究竟做何想法,陶宇桓愈是著急,愈是解释不出。
10/23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