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停下来,心便凉了,凉了又凉。 於是他告诉自己,----也只有这样的广阔辽源、天地洪荒才能包容得下我这样的人。 ……… 第一天感受大漠的夜竟冷的出奇。 蜷缩着身体靠向同自己一样力竭的马儿,想到它陪伴自 己奔波这么多日,日后还要杀了它来充饥,心底说不出有多抱歉。似乎这种地方总能让人从 心底泛起一种几近无望的苍凉感。前几日,还在洛阳,那个春风初近、繁花待放的漂亮城市。 仿佛就在上一刻,楚寒决绝的背过身去那样自然的将芷兰从身边带走。 ----我们是从多久以前就开始这样疏离对立了? 思绪飘远。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十二岁,又或者十三岁?……… 楚寒跑来山上,手里头多了个坛子。 他问他:“是师傅让你来的?” 他不悦的皱眉:“我自己想来。”接着举过坛子,“我想找人陪我喝酒。” 毫不作造的递过去一道讶意的眼神,并告诉他:“我从未喝过酒。”对方也很豪爽的回给他一 个‘那样就好’的笑,“我也没。”说着便撕开封顶。顿时间香飘四溢,沁入人的心肺有一股 说不出的满足感。 楚寒仰头喝了两口,立刻停住,脸涨得通红像山里时见的李子。 自己想笑,硬是给忍了下来。 白衣少年这才有些尴尬的回过头,说:“不是想象的那么好喝,不过还凑和,劲儿足。”接着 便自我掩饰般的笑笑,映者正午的烈日仿若那笑容也参和着几许无以辨别灿烂和暖意,自己一 时间看得回不过神,竟没注意到他早已递过来的酒坛而迟迟未接。 “怎么?”他收回坛子。自己猛一转神,他已别过身去不快的说:“原来你怕师傅骂呀!” “笑话!”一把夺过坛子,迅速举起来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直觉得辛辣刺喉的不堪忍受。 刚放下坛子就忍不住开始一个劲儿咳嗽,样子更是比他难看了七八分。 他也没有笑。后来才说其实刚刚是被吓傻了,你竟能那样子喝。 结果一下午,那坛酒被两个人连喝带倒的折腾完了。 那时大概没有醉,但以为自己醉了。于是告诉他:“我不相信有天。” 他刻意轻蔑的向上看了一眼,自言道:“我也不信。”转而对着略显虚弱痴痴望着天的少年 一字一句道:“我信我自己。”说罢,捡起一块大石猛力的朝天空砸去,夹杂着神奇精湛的 内力在天空中炸开成无数小石子稀稀拉拉的落下来,被火样的晚霞镀成一壁光怪眩目的火雨。 一时间,竟觉得美不胜收,就好象天裂开了一个大口子,从这个方位开始点点塌陷,以至于 他和楚寒不得不接二连三的朝它抛石,从天空中领略着那道裂口的快意。 直至筋疲力竭,两个人躺在草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闭眼之前,他小声说:“天月,只有 你跟我一样。” ……… 往事已荒,如今却似有了脉脉温情般的让人从背脊里泛起丝丝暖意。 翻了个身,躺在尖碎坎坷的沙土上,刺骨的寒风和刺骨的痛让人透体清凉。眼光伫在远天青白 的一轮残月上流连不去,冷风扬起纤长的乱发竟是无比凄绝的美丽,如幽谷间一支正在凋零的 昙花,一片一瓣接连落下,在清风中摇曳。 漫天星子扶众华,却独有月一尊。 ----我,想回中原。 ------------ 芷兰: < 第一天回来,我在楚寒怀里痛痛快快的大哭了一场,泪流得绝不比天月弃婚那一次少。 楚寒有些手足无措的安慰我说:“你看,他来了又去,不过是你我之间一个过客罢了。” 我不知道是因为把眼泪都哭出来了还是因为他一句话,竟觉得轻松了许多。可后几日他会突然 我问:“只是这样么?”怎么反倒来问我?那样的话明明是他说的,难道对自己说过的话还会 感到质疑么?可即使他再质疑,那句话却在我心中根深蒂固,所以我可以毫不犹豫的回答他: “是。” 然后他回给我一个极为俊逸的笑。而我看着,竟痴狂了。我以为自己早以望穿了冬日里凝滞 的冰雪,让自己身在冰中无坚不摧,如今我却依旧为他这样的笑而心动,如一个溺在湖地的 人发现了一只苍翠挺立芦苇般的振奋。但又绝不会表现出来,至少在他面前我还是如斯骄傲, 所以我要问清楚:“你……为什么配合我演完那出戏?” 他说:“我没有在演戏,只是你还忘了我对你的情。” 好极了,我在心里默念,居然是他先说出口了。我扑过去紧紧抱住他:“我们成婚吧。” 他在我肩头打了个激凌,然后说:“好。” …………… 成婚三个月的日子淡得不能再淡,也如我所意。但我却不知道从何时起我的目光总像是穿过 他看向另一个。而他,透过我的眼看到我眼里那一个。 他总说他不知道天月曾经多深的插足了我们的生活?只是当他发觉到,已比想象的要深了许 多。然后他开始自暴自弃。我不管他。因为我再笨也知道这种局面是我无法控制的,以前从 未想过会是这样,我与楚寒之间究竟是从何时起要时时事事都通过第三个人来传达?哪怕是 一道眼光,也要通过那个人来交流。 他开始摔家里的瓷器,然后到椅子、桌子。家里几乎再找不出一件完好的器物。他说不能忍 受两个人的生活过得却像三个人,怎么甩也甩不开。更不能忍受那个人为什么走了还要持续 着破坏。于是我也无法自控的跟他大大小小的吵架成了家常便饭。 几个月来总是面对这样的战争与残局,无时不感到虚脱乏力。 他发完疯也会向我道歉。我也知道他一直满心愧疚一直不停的道歉一直努力维系好我们的夫 妻关系,但无论怎样做都只会感到力不从心。因为我们是在比耐力,看谁比谁先到达极限? 当他再次问我:“真的……只是这样么?”我已经无法在回答了,是那个匆匆过客真的什么 也带不来拿不走?还是你我只是这样的情分?但我依然说:“是。” 答非所问,他却不知道。 然后他又笑了,笑声大得几乎可以将这个已是残破不全的家再度震成碎碎片片。我揪紧领口的 衣襟抬头看他,那笑里拒绝了丝毫的牵挂竟洒脱到了一种凄凉的地步,一个绝对的浪子的笑。 “你抛去了什么?”我问他。 似乎被我的话强震到,他止住笑,没有血色的面孔的盯住我好像一只受了惊的雀。 我依旧不肯放过他,我想把事情弄明白,猜得对错与否已不重要,但我必需知道:“你以为 你把家里的东西都砸了就能丢掉什么?” 他微微启唇,似乎要爆发的样子却又没有那样的力量。当我发现他眼底开始迷茫的时候,他 掉头走了。我知道,他又要去喝酒了。 我突然间明白了什么叫做惊世骇俗,他究竟是从何时起………恋上那个人?居然到了这种不 可自拔的地步。我第一次在家里毫无遮拦的放声大笑。原来有人比我更悲哀比我更可笑,在 他面前,我永远可以骄傲的像只鸟。 夜晚,他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我要去找他。” 我连头都懒得抬,不咸不淡的说:“你去吧。” 他开始收拾东西,一柱香后他便上了路,对这个家没有丝毫的眷恋最后竟连头都懒得回。 也难怪,一个残破的家还有什么可值得眷恋呢?男人便是如此。何况他这样的性情中人。 我对着窗外大叫:“你明明想见他最后一面却为什么要陪我演戏把自己都演进去了,如果不 是你我早就跟他远走高飞了。混蛋!你们都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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