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休息一晚。 当云剑瞧见云宁抱着全身是血、昏迷不醒的赵沂然下车时,云剑素来平稳的心 跳难得的起了一丝波动[自由自在]。 不可能不知道在车篷里发生了什么事──云剑有一刹那有点怨怪云宁。 「赵沂然毕竟是血天一色的第一杀手,这样折辱于他也未免太过了些。」 云宁脸一沉,「我的事不用你管。」 云剑沉默半晌,慨然叹道,「宁,你还是......放了他罢?这样下去对双方都没 好处。」 「一句话,不可能!」 「为什么?或者......你对他......?」 「别胡猜!」云宁摇头,冷然道,「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 「宁!」 云剑还待再说,此时一位弟子忽然敲门求见,打断了两人对话。 「大宫主,二宫主,清水派好像有血天一色首领的消息,现在负责传消息的清 水派弟子正在西厢房等候。」 「你先去吧,我在这里等大夫来。」云剑话没来得及问清楚,略感气闷,断然 道,「让你们处在一个房间,我怕等会儿见到的便是赵沂然冰冷的尸体。」 云宁瞥了云剑一眼,又在赵沂然身上转了转。后者脸色苍白的不似活人,轻微 的气息细若游丝......云宁也知道刚才自己太过份了,因此也不反驳云剑,径自出去。 云宁甫出房门,赵沂然的眼睛便张了开来。
他其实早就醒了,只是没敢张开眼睛,怕见到云宁的脸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但在听到那句"我对他不是那种感情"时,本以为不会再受伤的心还是刺痛了下。 赵沂然从来没想过,原来喜欢、爱这等情感竟然如此苦涩,让心酸痛的几乎窒 息。
「你醒了?」云剑小心翼翼的窥探赵沂然的表情。小心翼翼?云剑暗暗苦笑, 赵沂然很脆弱,脆弱到连心硬如石的自己都变得反常起来。 赵沂然低垂着头,不语。 「大夫等一下就来了,你先好好休息......你在干嘛!?」发现赵沂然头顶冒出 丝丝白烟,云剑大吃一惊,赶紧抢上前去一手抓住赵沂然的脉门,一手拍点他周身 大穴。 「你想自断经脉?你疯了!」 云剑没想到,赵沂然求死之心那么坚决,普通人被阻止几次都会渐渐淡去自裁 之心,但赵沂然反而越加剧烈。 「我第一次看见像你这样烈性的人......。」云剑觉得心疼,「何必呢?」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可以有好下场,」赵沂然垂眼凝视自己的一对手掌, 寂然道,「杀人如麻虽非我所愿,但丧命在我手下的妇人稚子也不在少数。」扬起 双眉,赵沂然的眸子澄彻如星,也暗沉如夜,「人生在世,苦多于乐......也许我活 该受此惩罚......。」 云剑叹息,「我不想为宁解释些什么......可是,他也有他不为人知的痛苦在... ...他的身世,其实很是可怜。」 「那已经,与我无关。」平淡的神情波澜不惊。 云剑略感焦躁,他知道,事情再无转寰的余地,如此下去,不论是赵沂然或是 云宁,都只有毁灭一途。 失控......云宁的态度,云剑只能用这两个字来解释。和云宁相识也超过十载, 同一个师门,朝夕相处,最后还凭着十余岁的少年意气与云宁和三师弟云傲天一起 创建云岭宫,但云剑未曾见过素来冷静自持的云宁竟有着如此异样激烈的执著,竟 罔顾其他掌门的提议,坚决留下赵沂然的性命。不是爱吗?紧抓着赵沂然对云宁可 也没半分好处哪!况且若是被其他白道中人发现赵沂然安稳的待在云岭宫内,云宁 数年苦心营造的盟主之路恐怕也将面临困境。 究竟,这份感情该名之为何?自认对云宁有一定程度了解的云剑也茫然了。 但无论如何,该是下决心的时候了......一但回到了戒备森严的云岭宫,就算有 自己帮忙,赵沂然插翅也难飞......。云剑心里有了计较。 趁着云宁在前厅与清水派的传讯弟子商研,云剑打发了守在赵沂然门前云岭宫 弟子,协助赵沂然从后门离开。 将自己有着千里马美誉的坐骑牵给赵沂然,云剑轻轻的道,「我不只为你,更 是为了云宁。他......需要冷静一下......。」 赵沂然凝望了云剑一会儿,「......你没关系吗?」 「呵,先担心你自己吧!你快走!走得越远越好,然后躲起来,永远别再出现 在江湖之中!这江湖......这江湖沾染的太多的血腥是非,若能从此脱离那是最好的 ......。」 赵沂然也知道时间紧迫,再不打话,支撑着疲惫的身子,强忍周身凌厉的痛楚, 脚一蹬,人马拨撒而去。云剑叹了口气,转身往西厢房走去,准备和云宁拖延周旋 一番。 但之后赵沂然会化为嗜血狂魔,连灭数派,在武林掀起喧然大波,甚至引来中 秋决斗一事,却是此时只看见到赵沂然虚弱模样的云剑万万料想不到的。 浮云12 连接几天几夜的策马奔驰,赵沂然几乎以为自己会虚脱而死。饶是神骏的名马 也已剩下一口气,一声长嘶后,马的前肢一跪,带着赵沂然一起摔倒在地上。 茫茫然任着疲累到极限的身子佯躺在地上,荒不拾路的结果是周遭景物偏僻荒 凉,除了花草树木外,袅无人烟[自由自在]。 这就是最后了吧?赵沂然心想。其实在奔逃的途中,赵沂然有数次嘲笑自己的 愚蠢,逃了又如何?即便以天地之大,恐怕也无自己容身之处了吧?可是......正极 缓极缓的阖上双眼,但师弟妹血淋淋的尸身猛然印入脑中,他们生不得父母宠爱, 现在竟连死,都不得安息。 得先让师弟妹们入土为安,然后向那些衣冠禽兽报仇! 冷冷一笑,赵沂然又睁开了澄澈幽深的双瞳! 〖自〗 * * * * * 挣扎着想要稍为移动身体,身体却是不像自己的似完全使不上力。赵沂然暗暗苦笑, 在云宁身边时,成天想着以死来解脱,却始终没能成功;现在逃出来了,倒兴起了 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但又苦于无人救助。 赵沂然心底清楚,此处荒山野岭,袅有人烟,能否活下去,也真只能听天由命。 正在胡想之际,却奇迹般的由远至近传来一阵脚步声。 「爹!那个人死了吗?」童稚的声音吐露出毫无掩饰过的话语。 「嘘!别多说话。」父亲息事宁人的告诫无知的孩子。 小男孩的好奇心强烈,硬是挣开了父亲拉住自己的手,趋前凑头过去探看赵沂 然的情况。 赵沂然无力说话,只能睁着明亮的双眸对上孩子天真淘气的眼瞳。 小男孩像发现新事物般转头朝父亲兴奋的唤道,「爹!他还活着呢!你快来看!」 也许是放心了,赵沂然忍不住放松多日紧绷的精神,缓缓的沉睡过去。
* * * * * 赵沂然再次张开眼睛时,四周是一片纯然的白。 身着白衣的男子正用冰冷的手指搭着赵沂然的脉博。 见赵沂然醒了,白衣男子放下赵沂然的手,对站在一旁的青衣男子点点头。 「他没事了?」青衣男子刻意提高声音,并眼神微温的朝躲在门外的两人示意。 正门外不停张望房里情况的父子连忙走进房间。
见白衣男子神色不善,青衣男子忙沉下脸,先一步发话道,「你们不错嘛!吩 咐你们去帮忙采药,结果却给我当活菩萨,捡了个江湖中人回来。你们是忘了本庄 的规矩?」 老实的父亲低着头不敢说话,但小男孩却知道青衣男子是顾虑到白衣男子才刻 意责骂,并非真的生气,于是嘿嘿笑道,「可是您不是最讨厌见死不救的事情?若 非看在您的面子,薛大哥现下早不理这人的死活了。」 小男孩口中的薛大哥便是状似大夫的白衣男子。青衣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让我给你当靠山?你这小子倒越来越机灵了。」 小男孩吐了吐舌头,一脸得意。 青衣男子重又将视线转回赵沂然身上,「你的名子?」 「在下赵沂然,敢问此处是......?」 「赵沂然?那个现下被全白道中人通缉的血天一色第一杀手?」未等青衣男子 发话,小孩已迳自截断赵沂然的话,兴致勃勃的道,「这里是卧龙山庄。问你话的 是此间庄主龙剑秋,帮你治病的则是庄主的师弟薛昊。嘿!至于我呢,我是小晴子 ......。」 小晴子滔滔不绝的话语猛地被龙剑秋冷厉的瞪视打断。虽然仗着小孩子身份口 没遮拦惯了,但要挑战真正严肃起来的庄主,小晴子自认还没那个胆量,摸摸鼻子, 小晴子讪讪的住了口。 赵沂然倒是吃了一惊,虽出入江湖不过五载有余,但卧龙山庄的名号却也略有 所闻。 十余年前,南卧龙,北藏剑,东灵霄,西玄天,讲的是武林上最有名的四大势 力---。 其中,卧龙山庄和藏剑山庄均属著名的武林世家,自建庄百余年以来,历任庄 主均分居南北武林的盟主之位,声势浩大,如日方中。灵霄城门人弟子少涉江湖, 表面上是秉持中立的神秘门派,但识途者均知灵霄城私底下专门买卖武林各路消息; 玄天门立派已有百年,行事心狠手辣,闻名者无不色变,素来是武林中一心腹大患。 当时的武林情势多以卧龙、藏剑两庄联盟,共同抵制玄天门的情况。但所谓江 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更没有永远的朋友,十年前,卧龙山庄被怀疑与玄天门挂勾, 武林中人竟集结杀上卧龙山庄,待藏剑山庄庄主南宫晋诚闻风赶至帮忙时,卧龙山 庄全庄已然被灭,只剩下遗子龙剑秋和正巧离庄办事的薛昊逃过一劫,龙剑秋则因 为同南宫晋诚的女儿南宫雨湘有婚约,便被收留至藏剑山庄内。
后来的种种却是复杂万分,加上事关南宫家的丑闻牵扯在内,武林中也没人说 得清。总之,薛昊在武林撒下一片腥风血雨,南宫雨湘被劫,龙剑秋成为武林盟主, 薛昊和龙剑秋反目决斗,南宫晋诚暴毙,一切的一切,都在"昔年卧龙山庄血案实 是南宫晋诚一手造成"这个真相揭晓后真正落幕,武林上从此再没卧龙、藏剑两山 庄,龙剑秋、薛昊、南宫雨湘等遗族也全然匿迹于荒野之中,仅留下数不清的耳语 传说。 「没想到,我竟能见到昔年在武林上响有盛名的两位人物......。」赵沂然错愕 之外,也有几分欣喜,若能得两人相助,向全武林白道复仇之事或许有望。 也许是察觉到赵沂然的心思,龙剑秋淡然笑道,「从前的事以经过去了,现在 在这里的不过是一群远离红尘纷扰的活死人罢了......你好好休息,以后的事,等你 伤养好了再说。」 ********* 赵沂然是被恶梦惊醒的。 睁眼时,天已大亮,侧过头,发现桌上放着微温的小米粥,想是个性跳脱却善 良的小晴子准备的。微微一笑,经过一个月的相处,和小晴子也算熟稔了起来。不 过,其中当然有刻意的成份存在──经由小晴子的描述,赵沂然对这个重建在荒野 山间的卧龙山庄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其中自然仍有不解的成份,例如──这么大的 屋子,包含奴婢什么的,竟只住了十人,更奇怪的是,那么多的空房间,薛昊却和 龙剑秋同房。 不过旁人的事,赵沂然也没心思多方揣测。 披衣起身,除了身体稍微酸痛外,已无啥大碍。思及此,赵沂然不由得暗暗佩 服薛昊的医术。这样濒死的创伤竟能在短短两个月内调养好,赵沂然相信,就连昔 日在组织里将首领医术学个十成十的离纱恐怕也没有这份能力。 离纱──想到才十五年华便逝去的少女,赵沂然内心一黯。 现在的自己还不足以对抗全武林白道,必须要得到更强大的力量! 没时间再躺在床上修养了,虽然还未完全康复,但练剑的时间能多一分便多一 分。当初,自己也是凭着刻苦练武才成就第一杀手的称号。 一口气喝完小米粥,整衣,提剑,赵沂然一步步的走出房门。 竹林内,墓碑前,白衣似雪,青衣似柳,筝乐如酒,剑舞如星。
赵沂然原本只是想找个空旷点的地方练剑,却意外的发现这一幕和谐的景象。 赵沂然不禁怀疑武林中的传闻或许是错的。薛昊和龙剑秋非但没有因为南宫雨 湘反目成仇,现下瞧来,两人还可能是心灵相契的知交好友。
否则,筝乐同剑光,不会如此融洽如一体。 薛昊试剑,龙剑秋抚筝,剑走轻灵,迅捷如飞,筝声清清,有似天籁。不多时, 龙剑秋一声断喝,长身而起,一弹腰间长剑,与薛昊对伺比武。 竹叶纷飞,剑气四溢。 许多武学上的难题在赵沂然旁观这场比剑时有了模糊的概念。 薛昊剑法轻快中隐含杀机,迅捷之于不失凌厉,龙剑秋却是以慢御快,大开大 阖,简洁有力。乍看之下似乎薛昊占了上风,但龙剑秋仅凭几下挥舞便在狂风暴雨 的猛攻中屹立不摇。猛然一个横劈,薛昊的剑抵在龙剑秋肩上,但龙剑秋的剑却抵 在薛昊的心口! 「高下已判,你嬴了。」薛昊的声音平淡无起伏。这是一个月来赵沂然首次听 到薛昊说话,本以为他或许有言语上的障碍,现下看来,薛昊不过是寡言到极点的 人。 龙剑秋将长剑抛在地上,不满道,「你最厉害的招式都还没使出,分明让我。」 「又非生死相斗。既闭居于此,毋需执著于胜负之分。」
「你总是有自己的道理,却又叫人无可辩驳。」龙剑秋叹口气,顿了顿,一转 头,朝向赵沂然所站方向,「赵公子,你身子可大好了?」 赵沂然先是一怔,不意自己已然为两人发现,随即点头微笑,「观两位前辈高 人论剑,赵某受益良多。」 「呵,什么前辈高人就免了,」龙剑秋一摆手,「看来这青山绿水并没绝了赵 公子的习武之心?」 赵沂然沉吟半晌,方道,「两位是赵某的救命恩人,也不敢欺瞒二位......对赵 某而言,活下去的唯一目标便仅是报仇血恨......若能向两位学习更高深的武艺,成 功的机会大些,若不能,赔上也不过是赵某的一条贱命罢了。」 「你的命,好歹也是小晴子辛苦求回来的,多珍惜些吧。」听出了赵沂然口中 的蛮不在乎,龙剑秋皱了皱眉,「你要报仇,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身为杀手, 有时候也得认命。」 赵沂然涩然道,「我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说报仇的话,毕竟赵某也是满身杀孽, 早该让人千刀万剐......但,但我那群还未来得及沾上血腥的弟妹又有什么罪过了?」 「这就是江湖啊!」龙剑秋淡笑,眼中含着如风轻淡的透彻,「否则我们又何 需隐居于此?」
赵沂然一愣,复又黯然。如果,能看破是最好的,可是,那红尘里,却还有个 想忘也忘不掉的人......。 「我教你。」 一直保持缄默的薛昊忽然开口,这下不止赵沂然感到错愕,连龙剑秋也吓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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