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沉默。我不抬头,至少在他叫我抬头以前我不会抬头。我族因为我已历尽磨难,无味在这种小小事上图惹麻烦。〖自由自在〗 "算了,量你也不敢打他的主意。你还记得本王跟你说过什么吗?"一转眼,他又变成了高高在上的妖王,语气中带着数不尽的嘲讽。 我胸口一紧,头低得更下,依然必恭必敬的答到:"臣,时刻紧记我王的告戒。" "好了,你们快过来吧!"如烟天籁般的声音冲散了我跟染乾间宁重的气氛,却冲不掉空气中的阴狸。跟着染乾的脚步,慢慢的走着,感觉举步惟坚。 言犹在耳,我怎能忘记。 那一天,染乾抱着垂危的我,眼神中满是决绝的味。似乎怕我听不懂,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如果你死了,我要整个豹之一族为你陪葬;如若你不死,你就得终生不娶,我要司氏在你身上结束,否则,我亦要你豹族遭灭族之祸。决无虚言!" 第三章 华灯初上,歌舞升平--又有什么用呢! 大堂上一片欢腾景象,不时有使节向我高歌庆贺之词,我端出来的笑脸就快要僵掉了。在心理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他还是没有来呀! 他失约了。我明明记得他答应过我,在我一千岁生辰那天,他就会回来看我。可是,今天就要过了,他在哪里? "小美人,为什么皱着眉头呀,告诉我是不是有人得罪你了?我帮你出气。"熟悉而磁性的声音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亲切。看着梦回千百次的俊颜,有一种莫名安心感。我露出了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真心的笑容。 我以为他忘了,真的。他一走就是三百年,毫无音训。只是不时获得来自王宫的赏赐时,才知道他又建了战功,他还活着。 吸气、吸气,趁雾气还未涌上眼眶前,把心定下来。斜靠在椅子上,我淡淡的说道:"道是谁呢,原来是茛将军回来了。相信,不用本王教你什么叫礼节吧!"面无表情,语气里猜测不出任何高兴亦或不快。 茛皱了皱眉,小声的嘟囔道:"我不回来你不高兴,回来也不高兴,真难做呀!""麻烦茛将军把话说大声一点,本王听得不是很明白!"我很虚心的请教。"臣,伏远将军--攸茛,祝我王千秋万世!"看着茛一脸的无奈,我不禁笑了出声。他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 下去吧,先下去换身衣裳,梳洗一番,干干净净的去给白姨上一柱香,你已经很久没有回来看她了。 看到他了然的表情,我的心里有一个角落开始变得暖暖的,酸酸的,那尘封了许久许久的东西开始渐渐的苏醒了。茛,你回来了,太好了。你是否知道我有多需要你在我身旁! "忆得去年今日,黄花已满东篱。曾与玉人临小槛,共折香英泛酒卮,长条插鬓垂。今昔,豹王司晗风采依旧,真是可喜可贺呀。"随着熟悉的声音缓缓的从门外传来,大厅内一片寂静。"拜见我主妖王!"众声参拜,谦驯的把染乾迎上主座。果然,福无双至。下一刻,我却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我越来越喜欢叹气了! "本王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自己挑挑看吧。"随着他一挥手,五十个衣裳褴褛的孩子鱼贯而上。这是怎么回是?我疑惑的望着染乾,他微微一笑,用只有我才听得到的声音说:"我知道你正在寻找野狼族的余孽,就帮你抓到了。不过,如果你选错了,他也就没命了。" "司晗呐,他们可都是本王千挑万选出来的,不管你看中哪一个,本王都会送给你的。"染乾的话声一落,大厅内立刻响起一片惊叹、羡慕之音。哼,愚昧的民众! 努力的搜寻着那有可能熟悉的容颜,虽然我只在三百年前他一面,虽然那时他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但是,凭着对他双亲容貌的熟悉,凭着对他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我知道你是认人高手,所以,我是特地找出了这五十个都有王族血统的孩子,让你好好的玩一玩。"染乾的话语在我脑海里盘旋,天哪,为何每一个都长相相似,气质相仿?是谁,到底是谁?回头,看见染乾用一只手支着头,一脸的玩味,我的心里一阵紧缩。手,该死,我怎么会忘了这一点呢?一挥手,厅内所有的孩子都赤裸了上半身,就是他了。我指着一个男孩自信满满的说:"恭请我王把这名男孩赐与我。"然后,微笑的接受染乾的愤怒跟那孩子的诧异。 孩子,放心吧!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一个人了。即使倾尽全力,我也要让你健康快乐的成长。我答应过你娘亲的事就一定会办到。上天在夺走你娘亲后会补偿你一个爹爹,你不会孤单的! 果然好眼力呀,就跟当年一样。染乾冷冷的扔下这句话后,拂袖而走,一干人等退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我呆呆的立在堂上和那孩子愣愣的跪着不知所终。 你还是没有忘记当年,对吗?午夜梦回,你还是会感到屈辱,对吗?坚强一点,你不应该是如此的懦弱,你已经是王了,不再是当年那个要我牵心牵肺的孩子了,不是吗? 轻轻的摇了摇头,我牵着那个孱弱的孩子,走到豹族的祠堂--里面灯火通明。 "晗,你没事吧?他们说染乾那家伙又来找茬了。哼,真是的,每年都这样,他不累呀,他、他、、、、、、他是谁呀?"在看见躲在我身后的人后,茛终于结束了他的"八公"说教,音调立刻转成高八度,活像一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不过,我当然没胆告诉他实话。 "他叫回苑,对吧?"问的是这一脸错愕的孩子,回答"什么?"的,却是两个人。一个惊讶于我知道就连他自己都几乎不知道的名字;另一个,则诧异于我说出的那个名字。〖自由自在〗 回苑,来给你爷爷奶奶上柱香,告诉他们,你已经认祖归宗了。 白姨,不要担心,我把你的长孙找回来了。我会像你待我一般待他。 莜魇,安心的去吧,回苑不会再受委屈了,纵使他不再是野狼族的王子。从今天起,他是我豹族唯一的王子--亦是天之娇子!这是我欠你的,也是我欠他的。 "晗,你不可以这样。"茛大叫起来,一脸的焦虑。我微笑着摇头,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可有时候,有些事却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我可以的,茛。我很坚强,为他而坚强,因为他是你唯一的儿子,我唯一的侄子。 "如果唯一是你的理由的话,那么,我就打破这个唯一。我不允许你再一次将危险带在身边。"茛的眼里透露出危险的讯息。我太熟悉这种眼神了,那一天,在我被刺昏迷前,茛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我,然后他就血洗了野狼一族,一个不留;然后,回苑就失踪了。 我很庆幸那一个晚上莜魇来找我。我第一眼看见她时,几乎尖叫出声--我以为看到了画像里的我。她一双媚眼含着诧异、不甘、嫉妒和无奈,太多太多的情感使她显得更为柔弱。"我以为我跟你至少应该有一点相象的。"没想到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样,我愣愣的不知道该如何接口。她嫣然一笑,顿时风云失色。"因为,他第一次见到我时叫我晗,那种仿佛见到至爱的表情让我沉醉。",她幽幽的,像是解释一般,又像是在回味。我无言,直到看见她怀里的婴儿。她的目光看向她的孩子时柔柔的,如水一般。"这是茛的孩子、、、、、、他还不知道。"她欲言又止,似乎有点儿犹豫是否该告诉我真相。我忍不住用脸去蹭从她怀里接过的孩子的脸。红扑扑的,粉嫩嫩的,软软的,这是我的侄儿。虽然还没有向茛确认过,但是我可以确定这个事实。因为莜魇的尊严不允许她向我说出这样的谎言--一个是敌军的王,另一个是敌军的公主。还有就是,我的感觉。我从第一眼看到这孩子就觉得对他有一种熟悉感;而且,他所散发出的气息我无法否认,跟茛一模一样。"取名了吗?"我看这孩子大概把我的手指当成奶瓶了,不停的吸吮,没牙的小嘴咬得我痒痒的。回苑--他叫回苑,我今晚就把他送到千乜山去,明天过后,请你一定要把他接回去,好好抚养成材。莜魇直直的跪下来,几乎是哭着求我。我无言的看着她,重重的点头。那一夜,看到她远去的背影,仿佛一多红云飘在天空:优雅、动人、孤寂。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莜魇早已香消玉陨,黄土一胚;待我赶到千乜山时,看到的只有横尸遍野,回苑从此下落不明。我曾告诉过茛关于回苑的种种,他却不甚相信的样子。我几乎是愤怒的责问他,为何不救莜魇,他只说没必要。激动中,只记得我大叫他滚,然后鲜血就从口中不停的涌出。茛说,等你一千岁生辰那天我会回来看你,然后就远征四方,没有再回来过,直到今天。 现而今,看到他的眼神我不停的发抖。难道他要杀了这孩子?我紧紧的搂着回苑,把他的头压在我的怀里--他还是这么弱小,这么单纯,我怎能让他见到他爹爹眼中越来越浓的杀气。什么都没有说,我静静的看着茛,直到他眼里的杀气渐渐褪尽,变成了无奈跟挫败,我知道我又赢了,就像从前的每一次一样。 好了,孩子,快去叫一声爹爹。那孩子却紧紧抓住我的下摆,眼里有着纯然的恐惧跟不安。轻轻拍着他还在颤抖的的小手,我肯定的告诉他我只是去换一身衣裳而已,他才缓缓的放开紧攥的手,清澈的眼里却是一片鄙夷。我不禁哑然失笑,这孩子,如此的年幼,却这般的看透世事。也罢,还是让茛去头痛吧,谁叫他是这个麻烦的根源制造者。 随手关上祠堂的大门,我的心情有说不出的轻快--还真应了染乾的一句话,今夜月色独好,适合品酒! 第四章
再次进到祠堂时,我以为我见到的就算不是一段感人的父子和乐场面,也不会是这样的剑拔弩张。父子就是父子,生气起来完全是一个模样。哀号了一声,不禁暗自怀疑,莫非我天生是做和事老的命?就在我认命的要开口时,回苑的注意力由他父亲的身上转移到我脸上,一脸的濡沐之思。感动呀,虽然只是小小的一个孩童,却也已知道最关爱他的人是谁,我毫不吝啬的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脸。虽然不知道他们父子是如何沟通的,但只要回苑对我有好感,所有的一切都不难了,不是吗?兴奋的把这个想法传达给茛,在我还没把嘴角笑歪之前,回苑以迅雷之式扑到我怀里,力量之大是我史料未及。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我试图把那紧紧搂住我的人儿拉离我的身体,毕竟不管谁被那么用力的搂着都不是一件让人很舒服的事。啼笑不得的我对这种情形是措手不及,正想着该如何是好,一声哀哀怨怨的"娘!"叫得我务须多想--直接摔倒在地上,连带那个还未放开我的罪魁祸首。 笑笑笑,怎么不笑死你?我恶狠狠的盯着袖手旁观的茛,可惜倒在地上的我眼中的威胁力度不是很高。看来靠他是不可能了,我努力的拉起回苑,很亲切、很认真的对他说:"回苑,看清楚了,我是你的司晗叔叔,不是你娘!恩?"回苑扬起头,认认真真的看了我好一会儿,就在我以为他终于弄清楚状况时,他又把头埋进我的怀里,低声的说:"我知道啊,可是,我喜欢叫你娘!" 天哪,这是什么回事,有谁可以告诉我?茛好像惟恐天下不大乱一样,不停的说,我就说你把脸洗干净了才好看嘛,图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难看死了;害得我每次叫你小美人人时,都有人笑我眼光有问题,真是有损我风流公子的名号。 老天,给我力量吧,我以后一定餐餐茹素,每日烧香还神。只要,让我现在马上昏到。 老天爷有没有空眷顾到我,我不知道。但是确实是顺利的逃离了那对难缠的父子,如果带我离开的不是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切就更完美了。我在心里暗暗的加上了后面这一句。 他走,我跟着走;他停,我跟着停;他不说话,我不感发声。静谧的月光本是皎洁,此刻却变得压抑不堪,我不安的憷起眉头,后悔应该晚一点再洗净面容的--自从那时起,我总是觉得无法用这副脸孔面对他。 "好久没看到你的脸了,感觉有点、、、、、、怀念。"他忽然开口,嗓音很轻柔,大概是因为今晚的缘故吧! "我以为,你已经回去了,所以、、、、、、" "没关系的,我并不在意!"他打断了我急欲辩解的话语,仰头看天上一片群星灿烂,背影一片萧索。 "为什么要哭?你的脸上不应该带者泪痕,它只适合欢乐与幸福。"染乾用手轻轻拭去我脸颊上的泪痕,眼里有着化不开的怜惜。怜惜,是的,我是看到了。所以,下一刻,我退到了认为他伸手范围以外的地方,慌乱的用手揉着眼睛,大声的宣称,那只是应为月色的关系,。真的只是应为月色太美的关系,真的! 下一刻,染乾已经将我抱到他的怀里,很用力,很用力,用力到似乎想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用力到我几乎以为他还是当年那个无助的人儿,以为他还是那个以我为中心,任何时候都需要我的人儿。可是我知道,一切都不再了! 挣扎着,却离不开他的怀抱,只是听到他执拗的,一遍又一遍的问,到底为何而流泪,声音是那么温柔而磁性,令人感到安心。 我抬起头,怔怔的望着他,告诉他,我哭,只是应为我感到快乐。他一脸的莫名。他不适合谎言,我知道。所以,我不想说谎骗他。因为,有些人,是你穷尽所有精力也不可能欺骗的到的,而后果往往是你无法承担的。我想,无论如何,我还算得上是个聪明人,所以,我决定坦白。〖自由自在〗 是的,我很快乐。在我五百岁生辰那一天,我曾许下三个诺言:我一定要让我族在我的带领下变得更强大,虽然我没有做到,但是茛帮我做到了;我要亲口告诉白姨,茛有一个优秀的孩子,我族未来将有一个更优秀的王,我也做到了;还有一个、、、、、、。我忽然沉默了,看着染乾询问的眼神,我说,我还有一个许诺就是,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我想我应该算是做到了。 你确定吗?染乾问我。我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所以沉默着不知如何回答。你比以前瘦了好多,他环在我腰上的手臂一用力,我整个人都扑向他。轻轻的推开他,我向前踱了几步,回头朝他笑了起来,你不觉得我这样更俱仙风道骨吗?下一刻,一件青衣扔到我怀里,我很听话的把衣服披在身上。虽然今天他表现得很奇怪,但是,我不想破坏这种气氛。 你知道吗?我曾经也许下了三个诺言。我疑惑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有点儿虚幻,有点儿凝重。我许诺,在你一千岁生辰那一天,我要伴你在月下共谈,我做到了。 我笑了,他曾经的愿望跟我的一样单纯。然后呢,许久没有听到他接下去,我走到他面前,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长得居然比我还高了一点。微微侧头,我问,然后呢?然后,他笑了,笑得绝艳非凡。很久没有看他如此开怀了,我不由得跟着笑起来。 下一刻,他的唇压在了我还未完全展开的唇上,许久、许久。在我昏到前,我恍惚的听到他在我耳边低喃:"这就是我第二个对自己的许诺!" 第五章 这是命运? 是的,这是命运! 这是注定? 是的,这是注定!因为,你是我今生不容错过的唯一! 我盯着染乾的眼睛,心底深处涌上了莫名的悲哀。不想见他,不忍见他。闭上眼睛,把头转到另一边。我宁愿忽视他眼中的任何情感。 "不要试图逃避我,我不会让你再一次从我身边溜走的。"染乾在我耳边怒吼,强迫我转回头,与他对视。倔强的人儿眼里布满了血丝,含嗔带怨、泫然欲泣。又来了,又是这一招,他明知道我对他的这个表情毫无免疫力。推开他,我独自坐在凉亭边的围栏上,对着满月湖水,幽幽的说,我本以为你是恨我的,恨我那般的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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