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头偏过，避开他的目光，心中苦涩。
"你看著我，你说话！"
"我......"我慢慢扭过头，看著他，心一横，说到："我不是你的云关，我不是。"
他哭著摇头，抓住我的衣襟拉扯著，"那他去哪里了？！我要他！我只要他！！别的人就不行！把他还给我！！听到没有！让他来见我！！"
我拉下他的手，紧紧压在我胸膛上，让他能够清晰感觉到里面的搏动，随後我深深看著他的眼睛说到：
"云关死了。死在我‘这里'了。"
那一瞬间，我分明见到他眼睛里有什麽东西，喀嚓一声断开，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他像见了鬼一样看著我，将手慌忙挣脱出来，连连退後。
我怕他从屋顶上滑下去，急忙上前一把将他拥入怀中，感觉到他的身体竟然不停地颤抖。
"......秋痕听我说，云关是个不存在的人，我是你哥哥吟风，我会照顾你，爱护你，你不要再想那个人了......好吗？"
我的话似乎根本不起作用，他的肩膀颤抖的更加厉害。
"秋痕......"我刚想再说什麽，腹部突然传来一阵火烧般的剧痛，我下意识地向後一跳，离开了他。
他跪坐在那里，双手握著从我腰边抽出的血燕剑，上面的鲜血不断滴下。我低头看我的腹部，虽然刺的不深，无奈宝剑异常锋利，血顷刻之间便染红了衣服。
"你......为什麽...为什麽..."我的声音发抖，说不清楚是因为身体上的剧痛，还是心理上的打击与震惊。
他眼睛红肿，泪光凄寒，愤怒与绝望几乎弄疯了他。
"......云关去哪里，秋痕就去哪里。既然云关已死，秋痕的心也就死了！剩下的......只有对你吟风的恨！！"
"为什麽......"我用力按住伤口，希望可以减慢血流的速度，但是眼前已经开始模糊，"我是你亲哥哥啊，你为什麽恨我......？"
"哈哈哈！"他含泪大笑，"爹没有告诉你这些吧？我想也是，他从来不把我当人看！只当作一件累赘，一件他罪孽的证明！"
"你......这是什麽意思......"
"吟风，你以为，想要报仇的就只有你吗？"他这样说著的时候，那曾经见过一次的寒光又出现在他眼睛里，我的背脊竟又是一阵发凉。
"我母亲柳烟是被你那禽兽不如的爹强暴，才生下我，不得不与情人分别，嫁给一个她根本不爱的人！因为出身贫贱，又被你娘当作佣人使唤，未过上一天好日子便含恨而死！而我......就更不用说了，我从小体弱多病，他岳衡书只将我当包袱，也不管我，由的我自生自灭！而你整天锦衣玉食，被岳家当宝贝宠著。同是一家里的孩子，生活的竟是天差地别！"
"......你吟风上辈子积了什麽德？！就算被那山贼劫去，也照样过得风风光光，可怜我生在自己的亲家，却一直是被虐待，被打骂，还不如那下人自在！"
"我恨岳家，恨你爹，恨你娘，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我咬著牙地将眼睛一闭，强忍著痛楚向他靠近过去。
"不是的......秋痕......你不是这样的人，你那麽聪明......善良......善解人意......你一定也是希望......和家人一起生活下去的，对不对？"
他猛烈的摇头，"我曾经这样幻想过，可是不行！是你们逼我的！！"
"我没有逼你......我喜欢你，秋痕。不管过去如何......现在的我，作为吟风......是喜欢你的......来，把手给我好吗？放下刀，那不适合你......"
"住口！"他见我靠近，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指向我，"不要过来，我会杀了你的！"
"你不会的......秋痕，说你不会的。"
"我会的！"他停了一下，说到，"你不是没有儿时的记忆吗？那......是我做的！"
"那一天，我骗你说有好玩的东西，带你远离了家，你记得吗？爹从来不让我们去那个地方玩，因为那里的山丘有一个深沟，很危险。我趁你不注意......将你推了下去......"
"我是真的想至你於死地！哪知道那日家中遇到了山贼劫持，你也被路过那里的他们救了......"
"也许是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所以被救之前的记忆都没有了，岳家的，我的，所有的记忆都消失了。"
我听他说完，突然想起了那个梦，就是我从小到大反复做的那个梦。江南的秋天，在野草仍然碧绿的山坡上，我追逐著一个身穿白衣的小孩，却总在追上之後，来不及看清他的面容，梦便结束了。原来，那个小孩就是秋痕，原来，那就是我失去记忆前，最後的光景。
"我记得一些......"我看著他的脸，温柔地笑了，"......你身穿的是一件白衣对不对......？"
他呆呆地望著我，我喘了口气，继续说："这些都过去了......如今计较还有什麽意思......秋痕......不管过去有什麽......忘了好吗......？忘了就一切都好了，回到我身边来罢？"
我脑中突然一阵眩晕，几乎要昏过去。血还在不停的流，我已经顾不上了，秋痕就在我面前，如果不抓住，他就会消失，就会消失了......
"不要过来......"他依然没有放下剑，"放过我罢......哥哥，我真的没办法忘记！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生活！"
我将心一横，突然欺身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顿时僵在我的怀中，连颤抖也忘了，他的手逐渐松开剑柄，但是那把剑却没有落下来。
那把剑，就这样，深深插入我的胸膛。
我吐出一口污血，身上的疼痛，虚弱的我已经无法承受了，我感觉那剑随著我的用力，轻易的破开我的胸膛，横冲直撞，一寸挪动，都是千万倍的痛楚，但是我没有放手，我也决不再放手了！
我紧紧抱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也许我该吻他，但是我没有。我只想像一个真正的兄长那样，给他未曾体会过的温暖感情。
我贴在他耳边断断续续的说到："不管我是谁......不管我是云关还是吟风......我今生今世最爱的人，都是你......秋痕！"
说完，我口中立刻又是一阵咸腥喷涌上来，全身这样一折腾，立刻虚脱般，不得不将他慢慢放开。他不停呜咽，肩膀剧烈抽动著，泣不成声。
我挣扎著撑起身体，右手一把握住剑柄。
"不要......！"
秋痕叫著制止，我却已经将剑用力拔出，血扑哧一声喷了出来，渐了他一身一脸。
我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向後倒去，球痕急忙拉住我，将我拥入怀中，我就著这个姿势依在他胸前，仿佛连呼吸都没有了力气，昏昏沈沈地就要睡去。
"这些血......是为你至今受的苦......赔罪......痕......原谅我好吗......"我边说，边吃力的抬起手，拭去他脸上的血污。
"痕......我好冷......"我颤动著嘴唇说，话音未落，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冰凉的眼泪滴在我脸上，痒痒的很舒服，我感觉到有什麽盖在了我身上，是他将外衣脱下给了我。
我见他胸前有荧荧绿光的晃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我曾经给他的那半块双龙壁，他一直戴在身上。
我微微笑了。肺怕是被剑伤的不轻，淤血堵在胸口，也再无法说话，我用力挪动右手，在身上摸索了一番，找到了那另外半块玉璧。
他默默接过，将这两块漂泊流离了两代人的玉璧拼接在了一起。上天的苍龙，入地的渊龙，二龙相对，顾盼神飞。可惜因为长久的磨损，断面已无法更好的契合。
我们相视，彼此心中都有著说不出的滋味。
寒峭的秋风吹过，仿佛带走我的灵魂远去，我的眼帘如同灌了铅似的沈重，秋痕的怀抱却很温暖，我就这样闭上眼睛想要睡去。
浅寐中我神志恍惚，又做梦了。我仿佛看见我娘墨忆就在这样冷的秋风中，站在江南一望无际的好山好水前，盼著丈夫归来，嘴里还反反复复吟诵著一首诗。
寄情相思两地人，苦盼鱼雁夜扶门。
一曲离歌千山泪，风吟秋水百心痕......
秋痕，我亲爱的你啊。
也许是回光返照了罢，我脑中突然一丝清醒，就这样微微睁开了眼睛。
眼前映著秋痕的侧脸，如此安静祥和，美丽依旧，如同我与他的初见。
一阵眩晕又侵袭过来，我想也许是上天可怜我，让我最後看他一眼再离去罢......
承受不住又要合眼，突然仿佛有一丝光线射过来，正好反射在秋痕的眼睛里，他暗淡疲倦的目光，从未有现在一刻的光彩动人。
我沈沈的睡著，听到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减弱了去，知道这一睡，是不可能再醒过来了。
失去意识前，我听见秋痕对我说的最後一句话，没有悲伤，没有痛苦哀怨，有的只是欣喜和对那微弱光明的憧憬。
"天亮了，关......你看到了吗...天亮了......"
"我们一起回江南罢......"
回江南。......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侯......犹记得那年我们都还很年幼......而如今琴声幽幽......我的等候......你没听过......
......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我牵著你走过......荒烟蔓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沈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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