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怜一见我,微微一怔,随後只低低道了声:"是你啊......" 我点点头,将门关上,也顾不得寒暄,便直道:"吟风今日只问姐姐一句话,愿不愿意与我一道走?" 她被这突然一问,不解的上下打量我,"......走?......走哪去?" "你只答愿意、不愿意。" "哼,"她皱起眉头,冷哼一声,"大哥有什麽本事带我走?" 我没有表情,将怀中一沓银票拿了出来,那上面还留有体温,热的竟然灼手。 "这里是一千两,你给了那老鸨便是。" 她微微惊住,目光久久在我脸上徘徊,许久之後,轻笑到:"大哥莫要勉强了,雨怜还未到人老珠黄的时候,今後为这凤栖园挣进的钱财,恐怕不止这区区一千两,妈妈如何能够走宝?" 我不发一言,低头解下身上的配剑放在桌上,道:"这是家传的血燕宝剑,削铁如泥,价值连城......" "大哥!"她立刻出声将我打断,眼中尽是诧异,"你怎麽了?" 我摇摇头,笑到:"姐姐慌什麽,我又没说要把这剑送人,只不过让你交与那老鸨做个压金......" "压金?" 我微微靠近她,在她耳边低语一番。 "......这......大哥为何这般行事?!如此卑鄙狠毒!雨怜宁可在这里终老一生,也绝不答应!"她说著便要拂袖而去。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正色说到:"你明知我吟风的处世!人要犯我,我必犯人!要论卑鄙狠毒,我如何及得上那岳老头!姐姐非我,怎知我没有深思熟虑过!!" 她咬了咬嘴唇,吞吐到:"话虽如此......可是......这......!" 我轻捂住他的嘴,深深看著她的眼睛,"相信我,我吟风不是在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这其中曲折容我以後慢慢道来!姐姐待我不薄,我不忍丢下姐姐独自离去,今日,你就依了我罢!" 说完我心中冲动,就这样半跪了下去,她立时慌了手脚,急忙来扶,连道:"哥哥简直折杀了奴家!!有什麽话起来再说!" 我任是不起,说到:"姐姐不答应,我就不起!" 她急得连连跺脚,转身走了几个来回,自嘲到:"雨怜自豪从未做过亏心事,今日倒为大哥破例了!" 见她已经答应,我便站起来,另取一锭银子和一封信与她,道:"姐姐现在赶紧收拾,今晚五更便到城门外江边等我,我已预备了船只,我自去那里与你会合,若是一个时辰不见我来,姐姐便尽快乘船离去,找这书信上的人家,他们乃是我家世交,会安顿好姐姐,待吟风慢些再来找你。" 她迟疑了一下,接过书信,默默点头。 "那......吟风先行告辞了。" "大哥......"她欲言又止。 "姐姐还有何事?" "奴家好歹劝大哥一句,那伤天害理倒也算了,可千万莫要违背自己的真心,否则......怕是日後追悔莫及啊......" 我浅浅一笑,作揖道别後,转身离去。 若是听这话的是昔日的秦云关,也许还有几分用处罢......可惜,吟风已决意让他死在心里了。 (五)
转眼间,暮色四合。 秋痕坐在身边,慢慢将油灯点上,微弱的火光映的屋内忽明忽暗,暧昧不明。 "大哥今日奔波了一整天,早些歇息了罢?" 我依在门上,望著帘外天幕上一剪残月,在黑云中挣扎著浮浮沈尘,终於淹没进去,不再相见。 他见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将头靠过来枕在我肩上,说道:"那剩下的银两,大哥慢慢筹便好,秋痕不急。" 我低头对上他的眼睛,默默一笑,伸手轻轻解开他的衣衫,他仰起头,吻我的唇,我的脸颊,我的脖颈,我的胸口。一边吻著,一边帮我退去衣物。 我们已等不及到里屋去,就在这无边沈重的夜色之下互相需索,现在我们谁也不是,只是两只依偎著取暖的小动物,与世无争,无名无利,无所牵挂。 我温柔地进入他的身体,抚摩著他的脸,感受这让我迷恋的温度,眼中竟突然朦胧。 秋痕,让我云关再最後好好疼你一次...... "......你爱我吗?"他紧紧抱住我,轻声问著,"关......说你爱我好吗?我要听......好不好,你现在就说......" 我捧住他的脸,一字一句的说:"我爱你,云关爱的就只有秋痕......云关的心永远是秋痕的......云关只存在於秋痕在的地方,不管秋痕去哪里,云关也在你身边!" 他笑得眼中湿润,说不出话来,只一气痴狂地亲吻我。 老天若是有怜悯之心,为何不让我们此刻就死去?在我还是云关的时候,在我还留恋一切的时候,在我们最最幸福的时候! "秋痕......"我看著身边已熟睡的人,轻轻唤了一声。 屋里寂静得只听得到他微弱的呼吸,我小心坐起来,快速的穿好衣服。 准备妥当後,我俯身在他额前印上一吻,低低说到:"云关走了。若是有来世,我定让云关陪你到老,再不分离!" 说罢我转身出门,来到院中,夜已深,无人防备。 我将院中的柴木稻草悉数搬上,堆在那间主屋的窗下,点了几把火,扔在上面。 阳春之日,气候干燥,几把小火一遇柴草,立刻蚕食上去,不一会儿便舔上木制的墙身,窜至屋檐。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凭我吟风的个性,今日应该斩尽杀绝才是,不过也许在这住了些时日,有感情了罢。债各有主,我吟风寻的是岳家的仇,也不想连累那些下人,虽说大火无情,但是主屋乃是那岳老头的卧室,若发现的早,大概偏房的人还能逃得出罢,也算我留够善心了...... 我站在院中,冷冷的看这火越烧越猛,热辣辣的风和著浓烟弥漫开,熏的我眼睛干涩难忍,竟流下泪来。 不一会,偏房的灯接连亮了,仆人们跑了出来,大呼救火,一时间跑的跑,叫的叫,提水的提水,扑火的扑火,顿时乱做一团,倒没有谁在意到我的存在了。 火势渐渐减弱下来,见那屋已被肆虐地只剩架子,屋中人任是有九条命也不可能逃出生天,我知此地不宜久留,转身向秋痕的屋子走去。 那间屋偏僻,才未被大火伤到分毫,我跑进去,见秋痕已经惊醒过来下了床,神情慌乱,一见是我,急忙问到:"外面怎麽了?!为何起火的?!......大哥快些抱我出去查看!!" 我不与理睬,粗暴地将他拉入怀中,随手解下腰带,将他的双手牢牢反绑在身後。 他大吃一惊,不住挣扎,"好痛!......你做什麽?干什麽绑我?!你......!" "闭嘴。"我冷冷的命令,加重了手中力道,"跟我走。" 他见我神情反常,更是不依。 "你发什麽神经?!住手!你住手!秦云关!混帐东西,你安的什麽心?!你......!" 他大骂不止,我一把卡住他的下巴,他一时吃痛,被迫住了口。 "我饶你一命,又不愿动手打你,你识趣一些,乖乖闭嘴随我去!" 他顿时呆呆怔住,诧异地望著我,我趁机将他拦腰抱起,大步走出门去。 他双手被缚,无法反抗,只能不停骂到:"你......你放我下来!有种你把话说清楚!!好你个秦云关!你打的什麽主意!!你不给我说清楚我和你没完!!" 我照样不与理睬,紧紧抱著他,脚下一用力,跳上了一人多高的围墙。 秋痕见到院中一片凄惨狼籍,多间大屋已被火烧的不成样子,顿时悲愤交加,顾不上与我争吵,嘴里喃喃念到:"......不可能......怎麽会......爹......爹!" 我不急於走,倒想让他多看这场面几眼,片刻之後冷冷说到:"心痛吗?火是我放的。" 他猛然回头,死死的瞪著我,那眼睛里有数不清的表情,震惊、疑惑、悲伤、愤怒、绝望......不一会便被泪水搅和在一块,弥漫出来。 好精彩的反应,这恐怕是秦云关永远也见不到的景象罢? "......为什麽?......大哥,你给我理由......为什麽要下这样的毒手......你说,你说啊!你告诉我!云关!!" "你认错人了。"我的声音毫无起伏,"我不是秦云关。" 他一时不明我的意思,呆呆地望著我。 我浅浅一笑,道:"看啊,什麽都烧掉了,很漂亮的景色,不是吗?" 他急怒攻心,骂到:"你疯了!!" "哼,"我冷哼一声,说,"我是疯了,我是被你岳家给逼疯的!两年之前,我眼前的景象,比这还要惨烈千万倍!" "......我自小身在将士之家,父亲曾是战场上杀敌无数的英雄,年老得我这一独子,视作掌上明珠,一家人过的和乐融融,与世无争!" "可曾想到那狗皇帝竟听信小人污蔑,下令将我家满门抄斩!我因与友人外出游玩,逃过一劫,家中其余的人,包括丫鬟仆人,全部惨遭屠戮,无一幸免!" "我被朝廷通缉捉拿,躲避漂泊了近两年,从未有一分一刻忘记过这段仇恨!这个面朝圣上,害的我家破人亡的贼人,便是你的父亲──岳衡书!!" 我停了停,低头看见他不知所措的眼睛,道:"一命抵一命,卓家上下少说也有十来口人,我本应杀个鸡犬不留,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岳秋痕,你是好人,我且饶你性命,岳家已经不存在了,後半辈子你就呆在凤栖园里,代替雨怜好好赎罪罢!" 他失神地看著我,眼睛里突然充满了恐惧,"你......你怎麽可以这样对我?你怎麽可以!......你看著我,你说这不是真的,你在骗我,大哥,你是想带我走,不是要把我送到那里去......你只是想吓我,和我开玩笑对不对?对不对?!" 我将眼睛一闭,"要怪,就怪你爹歹毒,闯下了这祸事!" 他脸色苍白,嘴唇止不住的颤抖。半晌过後突然笑了出来。 "呵呵......我明白了,我什麽都明白了......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为了报仇才利用我......好,好演技,谁也没有错,只有我秋痕错的太厉害!把你这豺狼的花言巧语当真!......秦云关,真难为你了,也亏你说得出口!!" "不。"我迎上他无比绝望的眼神,说到:"那些都不是谎话,云关对你用情至深。......可惜,我不是秦云关。" "少来这一套!你不是云关......你怎麽不是云关?!你这张道貌岸然的嘴脸我如今看得清楚!!" "我不是。"我没有理会他的漫骂,低低地说,"我姓卓,不姓秦,我不叫云关,我的名字是......" "吟风!!"身後突然一声大喝,如同惊雷劈下。 昔日被我埋葬的名字,多时不曾听到叫唤,我身子禁不住一颤,楞在当场,心中百般滋味立刻潮水般涌上来。 "......爹?爹!"秋痕看到站在不远处那狼狈不堪的人,语调中竟透著一丝欣喜,"原来你没事!" 我慢慢转过身来,问道:"你这老贼为何没死?" 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走上前来,镇定地说:"自从家中被贼人洗劫,老朽就多有防备,从不在主屋歇息,今日才得以大难不死!" 我冷笑一声,"罢了,刚才的话你已经都听见了罢?今日我不杀你,誓不罢休!"说完我一纵身从那面墙上跳了下来。 他不由退後几步,竟也不逃,继续说到:"你答我一句话,你是不是叫吟风?" 我将秋痕放在墙角,正要去理会那岳老头,手却突然被他一口咬住。 我皱了下眉,另一只手去掰他的下巴,谁知他一使劲,死活不松口。我索性也不再留情,一掌过去将他打翻在地,细细的血丝立刻从他嘴角淌出来,他没有力气再直起身子,嘴里却一直说著:"......住手......求你住手......关......" 他的声音渐渐微弱下去,最後失去意识,昏了过去。 我看了看右手,那上面有清晰的咬印,已经渗出血来。用力将手甩了甩,转身抽出一把刀,向那老贼逼近。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打听到这个名字的,不过,你这老贼没资格叫它!" 他一惊,道:"这麽说,你真是吟风?" "卓吟风就是爷爷我!是你两年前亲手除去的卓家唯一的幸存者!" 这时,我万万没想到的一幕出现了。他闻言之後,楞了一两秒,眼中泪水突然涌出,连连大呼到:"吟风!风儿!!老天有眼,我可算找到你了!!" 我顿时怔住,见他扑上来就要抱我,急忙举起刀架在他脖子上,喝道:"你这老贼演什麽戏!瞒不过我手中的刀!!" 他立时急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嘴里连忙说到:"你为何不认识我了!风儿,我是你爹啊!!" 我立刻怒了,骂到:"你这老贼放什麽狗屁!!我乃卓大将军之後,竟被你如此侮辱!我现在就砍了你那胡言乱语的脑袋!!" 说完我手中用力,就要割下去,两旁的仆人见状急忙上来拉我,却马上被这老头喝将下去。 "你们休要拦他!"他既不退後,反而上前一大步,看著我说,"风儿,若你无心听我解释,便下手罢!是我对不起你,死了也无怨!只是秋痕无辜,你要善待他,我也瞑目了!" 他说完眼睛一闭,只等著我下手。 仇人的脑袋就在眼前,我唾手可得,只需将心一横,一刀下去,便了了这长久的心愿,今後就同雨怜远离尘嚣,平平淡淡的过日子。 求饶也好,叫骂也好,不想这老贼竟说出这等话来!又不知真假,搅得我心中无法释怀。 半晌後,我握刀的手已满是汗水,心中挣扎了一番,终於将架在他脖子上的刀缓缓放了下来。 "你就站在这里说罢!倘若是敢耍什麽花样,我立刻砍了你这颗贼头!" 他叹了口气,道:"你会如此误会我,这也难怪!其中曲折容我长话短说!" "吟风,你确实是我的儿,而你的母亲,便是我的正室──墨忆!" "二十年前,我岳家遭山贼洗劫,墨忆惨死家中,而你也在那时失踪。我在外经商不曾知晓,回家时见到屋子被烧,惊急地在城中四处寻找,却只找到柳烟和还小的秋痕,以为你必定已经遇害!" "後来我们搬到京城居住。就在我快要忘记这痛苦的往事时,竟然得知你还活著!而且,那养育你的人家正是当年劫我家的贼人......!" "一派胡言!!"我立刻打断了他,"我卓家乃世代将门!待我如掌上明珠,如何和那贼人有关!?况且如若你所言,我是岳家墨忆之子,我如何没有半点记忆!?分明是胡说八道!" "风儿,你听我说......"他眼中苦泪徘徊,"那贼人是在劫我家之後,正好遇到边疆战乱,充了军去,後来立下功劳,才被当今圣上封为将军的!至於你为何没有那时的记忆,我确实不知!怕是你娘死时受了刺激,统统忘记了!" 我闻言又想发作,见他神情悲痛,压了回去,令他接著说。 "......得知此事之後,我便誓要把你寻回,我遍访京城的各个官员,四处使银子,最後竟真的见著了皇上!我告诉他那卓文远正是昔日朝廷四处通缉的山贼头头,他杀人无数,罪大恶极,并将我家遭遇如实说出。龙颜震怒,当场下令查办,後来查出情况属实,皇上下令立刻将卓家满门抄斩,就连审问关押也不用。我立刻请求他将你寻回。他一口答应,谁知道......那日官兵去了,却说没有寻见年龄衣著相仿的男子!於是皇上赐我毫宅钱物,并答应我,令人一直在各地寻找你的踪迹,这一找,就是整整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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