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真的!"风亦帆来势汹汹地质问,不忘一拍桌子摆出架势。 "......你说什么?"沈岳被问得一愣,拜托,冤有头债有主,这么凶巴巴地兴师来问罪也不给点提示先。 "少跟我装蒜!商子怀说要转去读文科班是不是真的?!" 沈岳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早说了逃避不是办法,子怀那混蛋还要拿兄弟来当炮灰。 "不会吧,那家伙哪点像读文科的料?你听谁说的?"沈岳一边期待着风亦帆只是随便听了几句流言,一边装出很惊讶的样子。 "萧素衣告诉我的,她说是商子怀亲口跟她说的!"风亦帆又气又急,一边说一边眼眶就红了。 天,饶了他吧。沈岳恨不得把那位坐看好戏上瘾的姑奶奶给掐死,这什么时候了,还来搅和?她真嫌这趟水还不够浑是不是?沉默了一下,沈岳抬起头对上风亦帆可怜兮兮的表情,心一横,说:"想选什么科是商子怀的自由,如果你想知道,应该直接去找他本人才对。" "该......该死的鸡婆,算你狠!"风亦帆气极地跺着脚,转身又冲出教室。 呼。沈岳松了口气,心想好在现在是午休时间,教室里除了他没有别人,不然鬼知道又会有些什么流言传出来。他确实是说过会站在商子怀一边,然而现在的情况真的让他觉得里外不是人。可惜的是人家谈恋爱,无论他有什么样的期待,也都是于事无补的吧。* * * * * * * * * "如果你想知道,应该去找他本人才对。"沈岳的话一直在风亦帆的脑袋里打转。他当然想问本尊,但那家伙根本就找不到人影。明明上课的时候都在教室,可是一下课就不见了踪影,在路上则是一瞄见自己的影子就回头转身,宁愿绕路也不甩个正面给他,哪里有机会问他? 是自己做错了吗?桔子也好,萧素衣也好,都说他太过死缠烂打。可是有什么办法?自己就是喜欢那个人。他对自己不理不睬,连冷言冷语也懒得施舍一句,让自己只能用日渐褪色的回忆来稍作安慰;尽管如此,自己仍然没有淡忘掉那份名为喜欢的感情。商子怀像是一块磁石,自己则像是一堆铁砂,在只有两个人的磁场里,凭着本能向他贴近。 听过商子怀亲口说喜欢自己,虽然只不过是偷听到的内容,却固执地守护着心里小小的火苗。风亦帆不明白,为什么明明相互喜欢,却不能在一起?硬是要把喜欢的心情置之不理,商子怀是怎么做到的?是不是因为那份感情并不深入,所以才会放弃得那么轻松?但是自己做不到,因为已经太喜欢了,因为等自己发现时,满心满眼都已经只有他的身影。 无论如何一定要找机会面对面地和商子怀谈一次。即使不为了让他接受自己,也至少要让他明白自己对他的无法放弃的感情,风亦帆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着,同时也下定了决心。 为了方便堵人也方便说话,风亦帆选择在晚自习的课间到教室门外的走廊上守株待兔。 第一天晚上,商子怀跟几个同学一起面不改色地从他身边走过。 第二天晚上,商子怀老远看见他,立刻绕远路从另一边回了教室。 第三天晚上,不知道是没看见风亦帆的身影还是认了命,商子怀独自一人朝着教室走了过来。 夜里凉飕飕的,树叶被风吹出沙沙的声响,然而这些细碎的声音被身后的教室里传来的喧哗轻易地盖了过去。很吵,又很安静,矛盾的和谐,一如风亦帆此刻的心情,既镇定,又紧张。 大脑异常地清醒,所有的感觉似乎都比往日灵敏。商子怀的脚步声渐行渐近,相貌即使在夜色中也十分清晰。很久没有仔细地看他的长相,感觉很奇怪,既熟悉,又陌生。风亦帆突然很想笑,于是一直紧绷的脸部线条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 商子怀的思绪很复杂。虽然跟风亦帆之间的距离逐渐在缩短,但犹豫不决的心情却没有停止摇摆。他知道风亦帆有很重要的话对自己说,那些话如果不听他会后悔很长一段时间,他也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告诉风亦帆,把那些从来没有机会告诉他的话都一一地对他说。但是有另一个自己却只是轻轻地重复着两个字,不能,如此简单的两个音节,就锁住他满腔的热情,而且越是挣扎,就被锁得越紧。 突然之间,风亦帆笑了。一个让周围的世界都为之失色的笑容。 好喜欢。 好喜欢他的笑。 好喜欢他。 原来自己是这么喜欢他,商子怀第一次有这样的认识。喜欢风亦帆的感觉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强烈,根本没有因为自己的克制而损毁一丝一毫。然而另一个自己又开始说话了,轻描淡写的话语让自己从头冷到脚。 是啊,他不能喜欢他。因为他们都是男生。因为他们还太年轻。因为他们背不起任何喜欢上一个人的责任。 商子怀于是低下头,把心中的悸动都轻轻抹去,将眼底的思慕静静收起,再抬头时,已经能直视那双温柔的眼睛而不被那目光所左右了。既然一早已经下定决心结束这段错误的感情,就把那些话深藏在心底好了,没有必要让他知道,让他烦恼。 然而,又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拉住了他的手。 商子怀看着覆在自己腕上的手,不由得苦笑了一下,他果然始终都低估了风亦帆的行动力,并且忘记了,所谓的恋爱这种事,一个巴掌是怎么也拍不响的。轻叹了一口气,被打败地开口:"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可以陪我一会儿吗?"风亦帆轻松地开口。在听到商子怀的声音的那一瞬间,一切的不安都离自己而去了,对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被拒绝,一都不感到害怕了。 在往自己预设的目标走去的途中,风亦帆一直牵着商子怀的手,放发现自己这样的举动的时候,他不禁为自己的大胆而咋舌,当然更多的却是因为对方的默许而起的窃喜的心情。 以前一定有过与商子怀牵手的经历,可是那种感觉一点都没有保存在记忆里。虽然曾经那么熟悉,然而自己却没有想过要珍惜那样的相处时光。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不会料到日后会有对这只手如此眷恋的时刻。似乎所有的东西都是在失去的时候才让人明白珍惜,而爱情又如同突然降临的事故一般难以预测。 微微的凉意从交握的手掌传过来,商子怀为再现的感觉苦笑着。几乎是习惯性的,在被那只手握住的同时,自己就已经回应了手心的温暖。以前,从来都是自己主动地去牵起那似乎永远都冷冰冰的小手,恨不得把自己的温暖全部都传给他。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对这个朋友有了心疼和怜惜,什么时候惊觉自己喜欢上了他,怎样带着心底小小的思慕呆呆地守在他身边,为了他的一颦一笑而亦喜亦忧......相处的每一点每一滴都清晰地在心中浮现,像是日久长流的细水一样把自己原本完好的心刻出一道又一道的印迹...... 停下脚步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被带到了常与岳一起看夜景的地方。还清楚地记得风亦帆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喜欢沈岳,若喜欢的是岳的话,即使得不到回应,也一定可以让对方清楚地体会到自己的心情,可是......商子怀叹了口气,越过阳台看着下方的校园,是了,就是在那条绿化带边,当初他追着风亦帆出了食堂,然后对方含羞带怯地说自己有了喜欢的人,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一切回忆都太过清晰了,清晰得好伤人。 "我记得你说很喜欢这里的的夜景是不是?"风亦帆的声音柔柔的,甚至带着一些娇媚,"我也很喜欢。心情不好的时候经常到这里来,站一会儿,就看开了。想你的时候也经常来,总觉得会遇见你似的。" 商子怀淡淡地一笑,有时跟岳一起过来,看见他在这里,只是觉得心酸,掉头便走了,是因为不知道见面能说什么吧。想对他说的话有千言万语,但最重要的一句话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因为就是在这里,风亦帆把他推到了他的心扉之外,所以那样简单的一句话,他也只好将之锁在心底了。 "我喜欢你。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是开玩笑,也不是恶作剧,这几年来,我真的好喜欢你。" 风亦帆的声音在小小的转角阳台轻轻地诉说着,清澈的声音往两人的心湖中缓缓地沉浸下去。 良久,商子怀的视线对上不知何时已锁住自己双眼的目光,说:"我知道。" 泪水毫无预警地滑落下风亦帆的脸颊,他从来不知道让喜欢的人明白自己的心意是这么让人感动的事情。 "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好喜欢你!!"抬起手捂住自己狼狈的脸,连声音都哽咽起来,却停不下口,准备好的台词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只能不停地重复相同的话语,"我喜欢你,为什么不理我?你为什么不理我?" 看着顺着那双纤细的手臂滚落的泪珠,自己是什么样的心情?心疼?慌张?不,是开心。不是痛楚,是一阵暖流正慰籍着自己陷入冰海深处的心。伸出双手,把哭得一塌糊涂的家伙轻轻地揽进怀里。没有半点挣扎,有的只是不绝于耳的哀戚的埋怨。 要怎么跟他说他们不能在一起?要怎么让他明白他知道的那些道理所表达的真正的含义?要怎么说自己不希望曾经让他受到伤害的事情在他今后的生命里不停地重演?算了,什么都不要告诉他,就让他认为是自己不理他好了,让他埋怨他就好了...... "你明明喜欢我的是不是?沈岳跟我说你喜欢我的。" 该怎么回答他?是或不是?都不是好答案,还是不回答吧。 "你为什么不要我喜欢你?为什么我看看你都不行?" 因为喜欢一个人太苦了,我不想让你陷得太深。这样的答案一定会害自己被他痛扁一顿的,还是作罢吧。 "你为什么要去读文科?那么讨厌看见我吗?" 怎么可能讨厌你?讨厌的话就不会煞费苦心地去读文科班了,但是其中的原因跟你这个死钻牛角尖的小呆瓜是说不通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不敢看我?!商子怀,你是坏蛋!胆小鬼!!唔......" 身体......始终还是抢先大脑一步行动了。 那么轻易就吻上了朝思暮想的唇。 也成功地封住了一连串带着哭音的质问。 他仍然在哭,眼泪不停地流。即使被人欺负得很惨的时候,他也没在他面前哭过,倒是便宜了岳那王八蛋......好呕。好嫉妒。 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搂住他的双臂,也感觉到他发抖地回抱住了自己,有点觉得不合宜,然而却对自己说,算了,通融一下,不过是个吻,仅此而已...... 生涩的吻,远不及父母和他们的爱侣那般火热煽情,尽管感情的深度可以抗衡,但始终只会落得被嘲笑到死的下场。可是就是这样的吻,已经让他沉醉不已,只因为对象是他,自己挚爱的人,风亦帆。 岳说得没错,喜欢,是一个人一阵子的事;然而他们都明白,没有说出来的是,爱,是两个人一辈子的事。因为他爱他,所以必须在这里停止。 轻轻地把怀里的人拉开点距离,又听见他哽咽地问:"你为什么不理我?"不过这次的口气已经不那么理直气壮来势汹汹。 暗自叹着气,无奈地回答:"我没有不理你。" 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一直都喜欢你,一直都爱着你,只是,我们不能在一起...... "你还是要去读文科班吗?算了,你不用回答, 知道你的意思,我们不能在一起。你不用去,我去读文科班,反正我又不是很喜欢数学......" 这样的话,我就接受你的心意吧。你送给我的未来,我会好好珍惜。商子怀默默地退后几步,转身离开,克制住自己每迈一步就强一分的心痛,努力让自己不回头,不去想,不去理会身后压抑着的呜咽。 当站在教室门口的好友递上一包纸巾的时候,商子怀才发觉自己哭了。然而想起从风亦帆口中说出的"我们不能在一起",泪水又再度涌了出来。 那是个晴朗的夜晚,夜空中繁星满天。但是止不住的心伤和停不了的眼泪,让一切都失去了色彩,只留下满心的灰冷,和一片看不到头的昏暗...... 尾声
记得交分科申请表的时候是六月底,自己偷偷地溜进老师的办公室翻出商子怀的申请。看到"理"字上用蓝黑色钢笔画了一个勾时,全身的神经都松了下来。然后那天晚上就拖着菊文聿哭了个唏哩哗啦,把那小子吓了一大跳。想起来还那么清楚的事情,都过了五年了,光阴似箭,果然不是说假的。风亦帆摇着头苦笑,自己的浪漫情结还挺严重,看来选文科也不是没有理由。 想当初自己使坏地告诉桔子自己是因为要避开商子怀才选文科的时候,那家伙露出了史上最惶恐的表情,就差没有跪下磕头谢罪了。因为那个样子太过可笑,让风亦帆低迷的情绪好转了很多,使得那之后他都首选欺负菊文聿为消气的好方法。那个笨蛋对什么事情都太过小题大做,为人又冲动,要不是走好狗运,早就被人整死了。不过还是要谢谢他,高中的后两年完全是因为有他作陪,才可以快乐地度过......决定了,明天让他请吃饭作谢礼吧。 呃,突然想到,这样道谢会不会有点过分?风亦帆想着之前电话里菊文聿那副讨好的口气,应该不会吧,如果坚持要请他的话,说不定那家伙还会发神经地说这说那。唉,自己认识的全都是些奇怪的人。 锁好自行车,风亦帆胡乱地抹了抹脸,确定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才敲门大叫:"爸,妈,我回来了,开门啊。"刚才一时激动又哭了一场,幸好倒了一堆垃圾给那筐烂桔子,舒服很多。 "怎么才回来?刚刚两通电话找你。" "谁啊?" "菊文聿问你回来没有。" "哦,不用理他,还有谁?" "沈岳打来的,说他搬家换号码了,让你给他打过去。说是要你一回来就打。" "那死鸡婆,号码在哪里?" "放你写字台上了。" "谢了啊。" 回到自己的房间,抓起号码扫了一眼,可能是因为坐长途火车太耗体力的缘故,全身上下没一处不酸的。打了电话就睡吧,风亦帆一边这样想一边蹭到电话机旁。 按下号码,才响了两声便被接了起来。 "喂,素衣吗?"对方似乎是在等电话的样子,声音听上去不怎么象沈岳。 "我是风亦帆,麻烦让沈岳听电话。" "......" "......喂?" 对方突然没了声音,风亦帆连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回答,正想着是不是突然断线什么的,就听到似乎有人问"怎么了,子怀?" 是他吗?不会吧!风亦帆觉得心跳突然剧烈起来。 "商......商子怀?" 他的声音一定很怪异,不然听筒里怎么会有人在笑? "对,刚刚是子怀接的电话。帆帆你才到家吗?子怀比你后离开学校,都到我家好一阵子了,你跑哪儿鬼混去了?" "关,关你什么事?!" "是是是,不关我的事行了吧,总关子怀的事吧,人家今天见了你,心神不宁地跑来找我倒垃圾的说。" "岳!"听到电话那头传过来的怒骂和接下来的打斗声,风亦帆捧着听筒淡淡地笑着,可是又觉得心里酸酸的,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那边吵了好一阵子,终于停了下来,仍是沈岳的声音。 "明天没事吧,出来吃饭。上午十点老地方见。" "好啊,我叫桔子一起出来。" "没问题,只要你觉得我一个不够亮,多带几个电灯泡都没有问题。哎哟,你别手脚不知轻重好不好?打到我头了!" "活该!"风亦帆猜想着电话那头的样子,幸灾乐祸地骂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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