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权臣(修改版)——九夏

时间:2008-11-15 12:33:41  作者:九夏

所以,那人会有那么寂寞空洞的眼神吧?
现在,雷渊也慢慢明白了那个活在神话与血腥中的人。林奇伟不肯杀他,只为他们曾经有相似的心境。
拇指即断,他们之间那点微薄的联系似乎也断绝了,他再不能找林奇伟比武。
可心里想着那人,总有些茫然的意思。怎样才好再见?
那么,发兵南朝吧。
四、疑情
赵虎没料到他会这么快得到升迁,居然被提拔到了林奇伟手下,在守护京师的神武军中供职。他不过是一个参将,如此飞升,实在很意外。
知道柳家二小姐嫁给那个男人的时候,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心头一阵紧似一阵地痛。他每年都去看那女子,她一年比一年美丽,但想不到这花毕竟开在不可触及的镜中。
终于,做了朝廷重臣的妻子,现在是一品命妇了。
应该祝福她的,不是么?可怎么才能不伤心?这真是无聊的情绪,他是堂堂的男子汉大丈夫,志在四方,伤心......真可笑。
他一直不能忘记,当日和头儿一起抢劫,掀开马车的布帘,看到那张玉器般清冷美丽的脸儿,一下子就愣住了。那玉美人危急之中居然丝毫不乱,沉稳地呵斥他,他听着那个清脆的声音,忍不住迷惑:"怎么有这样的女人,对着满地的残肢和血腥,也面不改色地说话?"
他大概在那个时候就折服了吧?于是按照她的意见,杀了暴虐的头儿,向官府投诚。有她这个御史千金的一力支持,他果然脱罪,还是做军汉,职务却好了些。他想着那女子,心头就热滚滚的,觉得日子有很多可指望的东西。
那时候,真想打仗,如果有军功,或者能升得比较快,做了大官,就可以配得上她。但天下有林奇伟在,战乱初平事休息,军队还是主要起驻防作用。他只能忍着耐心,慢慢谋取功劳,一步步上升,总算也做了参将。
得到任命的时候,真是快活啊,好像一辈子也没笑这么多次。他大醉,觉得那张玉一样的脸儿就在怀中。
原来,那一切,毕竟是痴人说梦......
他一边笑话自己,一边踉踉跄跄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心里那么闷痛,真可耻。要命,就为一个女人,她不过是泼辣一点,言辞犀利一点,有什么稀奇的。大丈夫何患无妻?
赵虎终于忍耐不住,避到大树后面,匆匆忙忙扬起头。免得有人看到他眼中泪水。他抱住大树的枝干,把眼中刺痛灼热的液体忍了回去。
本来以为老天很眷顾他,一个乡下孩子,还曾经被饥饿逼得落草为寇,想不到也做到了参将。他感激曼然,也喜欢那个犀利美艳的女子,有一些痴心妄想。现在才知道,他的幸运,其实有限得很。
他这辈子,也许还可以升迁的。但她是御史的女儿,就算这次不嫁给林奇伟,以后也不会嫁他吧?真傻啊,这些年都在想些什么。
等他恢复平静,回到军营,早就有上差在那里等得不耐烦了。这倒是个大意外,他居然得到升迁令。接受新任命之后,他对上差称谢,对方轻描淡写笑道:"你多谢林大人吧,他真是贤明,居然这么远也了解到你的才能,举荐了你。"
赵虎心头一阵困惑。原来是林奇伟?这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了曼然。难道......林奇伟知道他们的事情?这是一种补偿吗?他随即哑然失笑:"怎么可能?何况,我对柳小姐的痴心妄想,谁会知道?又算得了什么?"
但心头毕竟一阵酸、一阵热,忍不住猜想:"难道,这是曼然的意思吗?她说服了林奇伟,要再帮我一次?"却要他情何以堪?很想挂冠归去,不用接受这个情敌的推举,可一想到京中有曼然,心头不禁苦涩迷茫起来。
那里有曼然......所以,还是去吧。
至少,或者可以远远看她一眼。

曼然惊诧的看着才下朝归来的林奇伟,勉强道:"你......说什么?"
林奇伟满不在乎地应道:"哦,我举荐那个赵虎入京了。就是当初救你的恩人。"
曼然手微微颤抖了一下,盯着丈夫,想看出他的意思。但林奇伟只是微笑,云淡风清的脸上毫无反应。于是她淡淡点点头:"如此甚好。曼然能报答此恩,要多谢相公成全。"
林奇伟静静看了她一会,直到曼然无法忍耐他若有所思的视线,缓缓转过头。就听林奇伟道:"是,我很抱歉,你做我妻子,受屈不浅。这事聊表寸心。"
曼然心头剧震,勉强笑道:"相公......"她不知道林奇伟想到了什么,可有些惶恐于他的言下之意--大概,他认为她爱的是那个参将吧?所以,他不肯对她倾心以对?
曼然一阵不安,起身低声道:"相公,你听我说--"
林奇伟微微一笑,用指头轻轻按住她柔润的红唇,柔声道:"我美丽的小娘子,你想说什么?"他的神情温和而无情,浓眉下的眼睛像星辰一样,明亮而遥远。
曼然颤抖了一下,看出这是一个拒绝的信号。她微微咬牙,又鼓起勇气,低声道:"不--"没有说完,就被什么甜甜的东西堵住了嘴。
林奇伟收回手,顺便抹了一下曼然嘴角的糖渍,微笑道:"这么美丽的小嘴儿,老是说个不停,未免无趣了。"
曼然涨红脸儿,勉强吞下被他塞到嘴里的一块桂花糖,恨恨道:"你......竟如此无礼......"
林奇伟大笑:"是么?我还以为你希望我更无礼一点。"看到曼然满脸绯红,他忽然正经了一些,眼中现出温柔而悲哀的神情,柔声道:"可不成啦。这个,实在对不起得很。"曼然心头一团混乱,来不及细想他的言下之意,林奇伟却已经离去。

曼然后来才明白林奇伟的意思。
她嫁过来一年,夫妻二人一直没有同房。仆人们私下议论,老爷娶了夫人,大概只为了掩饰他不能人道吧?这个婚姻,实在越来越像个笑话[自由自在]。
可曼然想着林奇伟倜傥不群的样子,心头总是迷惑:他像那种传说中的人么?好男色,不能人道?一切事实似乎都在证实这个结果,但曼然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他瞒着,其实大大不对......
她的丈夫,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曼然怀着疑窦,处处留神机会,希望能走入这当朝权臣深沉莫测的心。有一次,她甚至一横心,故意早起,踏着清晨的露珠和未消的夜色,悄悄溜到林奇伟的卧室前。
少女的心,激烈跳动。却又无法不燃烧,无计悔多情。她是曼然,那个永远聪明冷静的女子,可面对这个人的时候,却也变得和寻常女孩子一样了。
护院看到她,大是尴尬,勉强笑着来阻拦她:"夫人,老爷还在睡觉。请夫人稍候可好?"
曼然横了他一眼,淡淡道:"怎么,我要见丈夫,也得你这家奴允许么?"冷哼一声,轻轻一把推开护院的阻拦。那护院平日见林奇伟对她甚是亲切,也不敢认真得罪她,却又怕这么放夫人进去,要引得老爷动怒,大是为难。
微一犹豫之间,曼然已闪过他,上前推门,却发现门反锁着。那护院才松一口气,曼然眼珠一转,看到卧室的花窗,微微一笑,推窗翻了进去。她平时虽斯文,却不是那种纤纤弱质,身手颇为灵活,这下跳入窗中,也是毫不费力。那护院目瞪口呆之下,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这娇滴滴的夫人就这么跳入房中,随即嫣然一笑,关了窗户。护院心头暗暗叫苦,害怕主人责难,简直想躲了起来。
忽然听房中传来曼然一声低呼,那护院心头一跳,本来想冲进去,忽然想到:"这是老爷夫妻家事,我这么进去,不是找死么?"于是又缩了回来。
曼然的确遇到了生平难以想象的怪事。
林奇伟并不在卧室中。借着微暗的晨光,她依稀看到正在懒洋洋从帐中起身的人影。那人甚是清瘦,却又隐约有些妩媚之感,决不是卓然若玉山独立的林奇伟!
曼然目瞪口呆,看着帐中人,一时间竟不能言语!她呆了一下,用力揉了揉眼睛,总算发现不是自己眼花。
那人苍白美丽的手缓缓伸出,撩开纱帐,一边懒懒地打着哈欠,一边探出脸来,对她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早啊,林夫人。"声音低弱柔和,带着一丝隐约的戏谑之意。
曼然一生之中,绝没看到过如此美丽绝伦的脸,却又带着说不出的悠闲之感,似乎对眼前的尴尬毫不在乎。她愣了一下,勉强也笑了,失声道:"你......你到底是谁?"她听到对方的声音才发现,这个美丽如神话的古怪人物,居然是个男人。
一个如此美丽的男人,简直......像个妖物。曼然打了个寒战,狠狠道:"你快说啊!你是谁?我家相公呢?"
那人轻轻一笑,斜眼看着曼然,神情居然妩媚之极,柔声细气道:"林大人啊?夫人都不知道么?那我怎么知道呢?"他笑起来,一缕黑发披拂而下,垂在白玉般的额头边,越发黑白分明,美丽得接近妖异。
曼然被他笑得心头莫名其妙颤抖了一下,觉得这人的笑容,只怕就是那种足够倾国倾城的妖物。她心下一凛,连忙收摄心神,厉声道:"你为何在此?把老爷藏到那里去了?还不快招,我定不饶你!"
那美少年笑得身子微微颤了颤,瞟着曼然,悠悠道:"世人不是都说你家老爷好男色,我为何在此,夫人,你说呢?"
曼然心下又是窘迫又是不安,红着脸道:"住口!"她好容易止住声音的颤抖,缓缓道:"老爷呢?叫他出来见我!"
美少年瞄着曼然,笑道:"脚在你家老爷的腿上,他爱去哪里,我也没办法。所以,对不起夫人了,我叫不出他。真不好意思,初次见面,我们就这样,实在失礼得很。"但他的口气,却并没有什么抱歉的意思,就这么懒洋洋站了起来,也不穿鞋,赤足踏在暗黑色的石地上。
曼然注意到他的双足形状优雅,就像上好的白玉雕成,晶莹美丽。她看得一阵心悸,缓缓别转头,眼中慢慢涌上一层泪雾。
原来,这就是林奇伟一直不肯和她同房的原因。
他房中藏了这样的绝色少年,连以美貌见称的曼然也看得心头震颤,也难怪林奇伟对他系情。她真是可笑的痴心啊......
曼然失声大笑起来,颤抖道:"失礼得很......这话倒也有趣。"泪水却忍不住滚滚而下。
那美少年看着她的泪水,愣了一下,深邃美丽的眼中泛过一阵波澜,忽然轻声叹了口气,随手为她擦去泪,柔声道:"美人儿流泪,可要我如何良心过得去呢?唉,这只是个恶梦,你好好睡一觉,醒了就没事啦。"
她躲避不及,被他的手轻轻抚过脸儿,神志忽然一阵昏沉,缓缓倒了下去。
美少年正好伸手扶住她倾颓的身体,轻轻把她抱到床上,看着曼然脸上一滴残泪,他忽然皱了皱眉,轻声自语:"你为何如此?却要我为难了......"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之色。

曼然醒来的时候,却是躺在自己柔软的床上,使女正在为她准备晨起梳妆。她愣了一下,赶紧坐了起来。失声道:"老爷呢?"使女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还是恭恭敬敬道:"老爷上朝去了啊。"
曼然皱眉想了想,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犹豫一下,还是勉强道:"那个......那个年轻人呢?"使女更是一愣,摇了摇头:"夫人在说什么?"曼然咬住嘴唇,不再说话--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不适合让使女知道。但她会私下弄清楚。
她找到那护院。
护院也是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夫人......你--说什么?小人不明白。"
曼然冷笑:"是么?我今早来看到的那个人,现在去哪里了?"
护院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声嘀咕道:"可是,夫人不是才起床么?你今早没来过啊......"
曼然皱眉,不想听他胡说,直接走到花窗前,冷笑道:"我从这里进去,还有痕迹呢,你怎么当面胡说--"
她忽然张口结舌地呆在当场!
--花窗上积累了厚厚一层灰,哪里有人踩过的痕迹?
难道,一切真的是她一场梦境、胡思乱想?
曼然心头一阵混乱,觉得头更昏了,忍不住轻轻按住额头,竟是摇摇欲坠。
护院担心地看着她,忍不住道:"夫人,你好像气色不大好,还是回去休息吧?"
曼然涩然一笑,颤声道:"是么?休息......也许吧......"她摇摇晃晃离去,心里迷乱到了极点。
五、证因
赵虎逐渐养成了一个奇怪的习惯。
他对功名的雄心,似乎随着曼然的婚事也消散在烟云中。每天处理完公务,赵虎就会早早回府,匆匆用过晚膳就寝。赵府的下人对主人的生活习惯简直赞不绝口,他们做了这么多大户人家,还第一次遇到如此严谨的武将。不但不喝酒不好睹,甚至不好色。
可笑的是,就凭这一点,赵虎居然得到了清廉严谨的名声。这让他心里几乎想狂笑出声。
谁会想到,清廉严谨的赵大人,每日早早睡觉,不过是换过一身装束,潜入武英王府,偷偷守护在林夫人的窗前花树下。他仗着武功,一直侥幸躲过了林府的护卫,心里却知道,不会有永远的幸运。也许总有一天,他会因此身败名裂吧?
他甚至不敢多看她一眼,却又忍不住不去。这是他的冤孽,他知道自己是无可药救了。但他已经无力抵挡这个甜蜜而痛苦的滋味。每一个夜晚,他就这么静静站在她的窗下,听着她轻若无声的一举一动。
她是那么的优雅安静,对什么事情都淡淡的,那一种血液里带出的高贵,每每令他汗颜,也令他心醉神迷。
自从他偷窥的第一日起,赵虎就没看到过这夫妻二人同房。他不知道这代表什么,心头却隐隐有些快乐,同时又觉得这快乐是一种罪--她的寂寞和不快如此明显,连孤灯下的影子也是忧郁沉静的。
每一夜,她都睡得很晚,总是忙着处理一大堆帐簿一类的东西。她一直是个精明能干的女主人,总能把每一件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处理完这些杂务,她会静静坐在窗下,做着永远做不完的女红。
他就这么站在树丛的阴影中,一随夜风冷静他心头的烫热,贪婪地倾听她房中任何一丝轻微的响动。即使是她的绣花针扎在锦缎上的微弱声音,在他听来也是一种幸福。
赵虎知道,她每日缝绣着的是给林奇伟的衣服。武英王爷权倾朝野,自然不缺能工巧匠为他制衣,但妻子的心,却总是盼着亲手为丈夫做一点什么吧?
林奇伟是朝廷重臣,每日要处理的公务繁杂异常,经常带一大堆奏章回来,深夜都还在书房中批注折子。赵虎注意到,曼然房里的铜灯,总要等到林奇伟入睡后,才会熄灭。也许,她只是借着缝衣的动作,睡得晚一点,静静等待那个薄情的王爷,或者会在某一天来到她的房中。但她等到的,却总是失望。
这让赵虎的心,有种堕入地狱的烧灼之感。
他从小没有娘,一直是穿哥哥小时候的衣服,投军后也有用钱买到的女人,但一直没有人这么安静温柔的为他缝衣,把万丈柔情都一针一线地缝进去。他羡慕林奇伟,也觉得妒忌。不过,林奇伟对曼然这样子,却要他如何看得下去?他本没有说话的资格,却又怎忍她受这样的折磨[自由自在]?
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
赵虎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尽头,但心头那虚妄的火焰却越燃烧越激烈了。如果......他把她悄悄劫出林府?她会失去现在的荣华,但他以愿意用一切不可想象的代价来补偿她。
如果......
这个可怕的念头一旦燃起,就如野火一般,不可竭止。他的曼然啊!
心里知道不能这么做,却无法不去想。

赵虎不知道这种混乱的日子维持了多久,但变化总是在最突然的时候到来。
那日,他乘着夜色正要潜入林府,忽然看到一条人影飞纵而出,动作快捷异常,分明武功高明之极!赵虎心头一惊,正要躲到一边,不料那人才跑出两步,忽然身子一晃,跌倒在地。他随即摇摇晃晃爬了起来,地上却多了一滩暗色的痕迹,分明是鲜血。那人勉强用手撑住墙壁,跌跌撞撞就想继续走,却力气不支,眼看着又要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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