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时只见二个小家伙已经回来，小完蹲在东前面紧盯著东看，小广静静站在一旁牵著小完的手。 「锦织叔叔…」看到锦，小完用著不敢相信的口吻问道:「我爸爸…他真的回来了?」 锦微笑点点头，示意二个小家伙噤声到旁边等他，把东调整为舒适的平躺姿势，垫了枕头、盖上被子，才领著小家伙们到门口。 小完眼眶里已经有泪水打转，仍是不可置信的喃喃自问:「真是爸爸回来了吗? 他没有不要小完?」 小完年幼时父母便双双离开，东虽然顶替他父亲的身份回来，但在他小小心灵已经种下随时会被抛弃的恐惧。再者东受伤後因为考虑要将小完送回白鸟家而刻意疏远想藉此让小完独立，他出发点是好，可在自小相依的孩子心中却是另一番感受。 这几个礼拜东回到锦织家的时间少之又少，在小完心里，已经觉得自己又被舍弃了，不敢说出来只是怕惹得东更加讨厌他。 锦揉揉小完的头，他知道这孩子一向敏感，心头不禁涌起阵阵怜爱，俯身将他抱了起来，温柔说道:「你爸爸最疼你了，怎麽可能不要你? 这阵子他可忙坏了，一忙完就急著赶回来看你。你瞧他为什麽在沙发上睡著了? 就是因为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可还是想等你回来的缘故。」 锦知道东有多疼爱这个孩子，可这阵子竟然疏忽小完至此，可见得东内心有多挣扎，他本来不想给东压力，却还是让东痛苦，并且牵连到小完，等东醒来见到小完这般委屈，不知又要怎麽歉疚不舍了。 「爸爸他…只回来一会儿吗?」小完问道。虽然舍不得吵醒爸爸，但要是爸爸等下就走，那不是又讲不到话了? 知道小完在担心什麽，锦宽慰著他，说道:「不急，有好几天假呢!」 小完还来不及高兴，小广那厢已经欢呼起来:「太好了，东山叔叔可以陪我们玩好几天，小完哥哥也不会再难过了。」 锦横了自家儿子一眼，说道:「你高兴什麽? 东山叔叔在你舅舅家也有住处的，他要是带著小完哥哥一起回去，你就剩一个人了!」 小广的脸马上瘪了下来，可怜兮兮的望著小完:「小完哥哥，你千万别走，要走也一定要带我一起走。」 锦敲了小广的头一下，笑骂道:「你这小子，忘了还有我这个老爸啦!」 「对喔!」小广连忙又道:「小完哥哥，我老爸也要一起带走。」接著又一脸担心的问道:「啊，你的行李箱够大吗?」 锦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的再敲了小广脑门一下:「我是说，你还有我这个老爸在，你东山叔叔说什麽也不会带你走。」 「那怎麽办?」小广大呼一声，然後拦腰把小完抱得紧紧的，像只无尾熊攀著树一般:「小完哥哥，你可千万别抛弃我!」 「想办法把你东山叔叔留下来不就行了!」虽然东已经同意给他一个机会，但有二个小家伙帮忙绝对事半功倍，锦笑道:「你就拿出你三耍的本事，东山叔叔还走得了吗?」 「什麽”三耍”本事?」小广皱著眉头问道。 「耍赖、耍宝、耍白痴啊!」锦很认真的回答。 小广还没来得及生气，小完已经笑了出来，看到多日愁眉不解的小完哥哥露出笑容，小广哪里还记得找他老爸算帐。 88 小广还没来得及生气，小完已经笑了出来，看到多日愁眉不解的小完哥哥露出笑容，小广哪里还记得找他老爸算帐。 小小的胸膛一挺、肥肥的小手一拍，小广神气的说道:「说起这三项本事谁能比得上我! 我一定会把东山叔叔留下。」说完又蹭著小完，腻声说道:「小完哥哥，我们要一起加油喔!」 「你那三耍本事我一项也不会，恐怕帮不上忙呢!」 虽然揶揄的回著小广的话，小完的眼角却不断的瞟著内室，锦当然明白他在想什麽，拍拍他的肩膀，朝他慈爱的点点头。 得到锦的同意，小完顿时两眼放亮，转身进屋内。小广看了也想跟进去，被锦一把抱了起来。 「小跟屁虫，现在还不到你耍本事的时候。」锦刮了一下小广的鼻子。 「爸爸，我喜欢小完哥哥。」即使被抱著走远了，小广的视线始终在他的小完哥哥身上。 「我知道。」锦笑应。 「我也喜欢东山叔叔。」小广接著又道。 「我晓得。」锦点头。 「不要新妈妈也没关系…」 锦停了下来，难得神情认真的看著自己儿子。小广自幼没有母亲，看到别人有妈妈总会吵闹著自己也要妈妈，锦不是没想过续弦，但他又不愿随随便便和没感情的人共度一生，而且只要一想到给别人承诺，心就会没来由的疼痛，那时不知为什麽，现在自然明白是因为自己的承诺早已经给了人。 小广接著又说:「爷爷告诉我，如果我喜欢东山叔叔、想要东山叔叔留下来，我就永远不会有新妈妈了，他要我把决定告诉爸爸。虽然我不明白为什麽东山叔叔留下，我就没有新妈妈…」 锦心想他父亲倒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他根本还没想好该怎麽跟小广解释，这麽小的孩能懂得什麽，他父亲倒是二句话就打发了。 微微笑著，锦跟小广说:「因为爸爸喜欢东山叔叔，再也不可能喜欢上别人，连爸爸都不喜欢的人怎麽能当小广的新妈妈。」 小广歪著头，似懂非懂的问道:「爸爸喜欢东山叔叔就像小广喜欢小完哥哥那种的喜欢吗?」 当然不是! 锦心里不觉好笑，但感情的事又哪里是小广这样年幼的孩子能懂的。 亲亲小广的脸颊，锦只能回答:「对，就像小广喜欢你小完哥哥那样。」 「所以爸爸也想和东山叔叔一起玩、一起吃饭、一起睡觉、想他每天都笑得很开心、不想他难过、要保护他、不准别人欺负他…」小广扳著手指细细数了起来。 锦一听不由失笑，想不到他这成年人的”喜欢”竟然真和这小家伙的”喜欢”没有半分不同。 其实，喜欢一个人的心情就是这麽单纯啊! 小完蹑著脚尖走近东，轻轻的掀开薄被钻进东的怀里。东睡梦间感到动静，张开惺忪睡眼看到是小完，咕哝一声，按著以往习惯，伸手搂住小完便又沈沈睡去。 待到睡醒，胸腹间熟悉的充实温热让东知道真是小完睡在怀里，低头一看，小完也正仰望著他，但是一双眼睛明彻晶亮没有半点睡意，不知已经这麽看著他多久了。 父子对视，一时相顾无语，不过小完的眼睛慢慢浮上泪雾，他紧抿著唇竭力不让眼泪落下，泫然欲泣的模样更加惹人怜爱。 东揉揉的小完头发，柔声说道:「想爸爸了?」 小完不住的猛点头，泪水也终於控制不住簌簌落下。 「对不起，爸爸最近太忙了。」东用手指抹去小脸蛋上的泪水，温声安慰:「忙完这阵子就好了。」 小完低低应了一声，虽然懂事的没抱怨吵闹，但隐忍委屈的情态看了更加让人心疼。 89 小完低低应了一声，虽然懂事的没抱怨吵闹，但隐忍委屈的情态看了更加让人心疼。 东知道这阵子因为自己的情绪，确实忽略他了，心里自然歉疚。 不想气氛太沈重，东刻意把声音放开朗了，称许道:「虽然爸爸不在，但听锦织叔叔说，你很乖很懂事，爸爸很为你骄傲。」 小完静默了一阵，咬著唇道:「爸爸，我只能当很乖、很懂事的小孩吗?」 东楞了一下，不知小完这话从何而来。 小完抬眼看著他，眼里有著与他年龄不相称的成熟:「小时候奶奶总是跟我说，我要听话懂事，爸爸才会回来，所以我一直很乖、很听话。後来老天爷终於把爸爸还给我，我也有爸爸可以任性、可以撒娇了。上次爸爸受伤，我好害怕，是不是因为小完不像以前那麽乖，所以老天爷要把爸爸收回去，小完跟老天爷保证，以後一定会更乖、更听话，请求他不要把爸爸收回去…」 东把小完搂紧了，轻声抚慰:「那只是一场意外，爸爸不是没事了吗?」 这样的安慰对小完根本起不了作用，他埋在东的胸口，咽著声音，继续又道:「但是…爸爸回来之後，却愈来愈不注意小完…我好想像以前一样，跟爸爸任性的撒娇、胡乱的吵闹，想爸爸像以前一样哄我、疼我，就算骂我也没关系，可是…我又很害怕，怕只要我一不乖，爸爸就会更讨厌我，然後不要我…」 随著小完的话语，东能感受到抱住自己的细瘦手臂也愈来愈紧，东从没想过，自己无心的态度竟给这孩子如此深重的不安全感。 现在细细想来，小完来到锦织家後，确实改变不少，他不是没有察觉，只是理所当然的认为是孩子长大了，或者是因为有了比他小的玩伴所以自然而然成熟了，却没想到，竟是这种原因… 东不由深切自责，这段时日他只顾著自己的心情，却完全忽略了小完的不安。 「不会，爸爸永远不会不要小完的。」东紧紧抱著怀里相依多年的孩子，说道:「小完不当乖小孩也没关系，爸爸也喜欢以前那个爱哭、爱闹、爱撒娇的任性小完。」 小完抬头，泪眼汪汪的看著东，带著哭意说道:「就算爸爸不是我的亲爸爸也不会不要小完? 不会把小完送到不认识的陌生人家里?」 东听了心头巨震，看著小完竟不知做何反应。 其实小完年纪虽然不大但也已经不是不懂世事的天真，加上这阵子种种变故，他早已隐约知道自己不是东的孩子，只是不敢承认、更不愿自己说出口。 纵然那层纸没被捅破，但小完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理直气壮的搂著东撒娇、再也没办法像以前一样理所当然的任性并要求宠爱，因为，已经没有资格。 这个被他叫了几年爸爸的人实在给他太多、太多，多到如果被确认自己真的不是他儿子，他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小完这边苦恼煎熬，而东也因为自己本身的问题忽略了他，这令小完更加认定东是想抛下他了，他知道自己没资格要求东什麽，但又不想离开这个叫了几年的爸爸，最後终於忍不住向锦求救。 既然小完主动来问，锦自然也不瞒他，先将所有一切事实都跟小完说了，再把东对他关心爱护及疏远他的顾虑仔仔细细告诉他。 “所以…我根本只是爸爸的包袱和拖累，为了爸爸好，我应该主动离开的是不是?”小完记得自己听完後，快要哭出来的这麽问道。 90 既然小完主动来问，锦自然也不瞒他，先将所有一切事实都跟小完说了，再把东对他关心爱护及疏远他的顾虑仔仔细细告诉他。 “所以…我根本只是爸爸的包袱和拖累，为了爸爸好，我应该主动离开的是不是?”小完记得自己听完後，快要哭出来的这麽问道。 然後就被用力戳了一下额头… 锦笑骂道:“你小小年纪搞什麽牺牲退让呀! 那可不是你这年龄该演的戏码。跟小广一起这麽久，怎麽就没学到半点小孩子该有的任性妄为。”接著正色又道:”你爸爸哪里就舍得你了。他是一时犯傻，你可别跟著傻了。” “可是…他想把我送回白鸟家…”小完憋在嘴里没说出来的是，他不要我了… “唉…”锦轻轻叹了一声:”因为他们才是你的亲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小完截断话语，他激动喊道:”我的亲人只有爸爸一个!” 锦不悦的皱皱眉头:“难道我和小广不算你的亲人?” “…当然也算。”小完低著头，呐呐说道。 锦这才满意的摸摸他的头，接著又道:”除了这一项，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锦幽幽说道:”你爸爸身体不好，加上前次的意外，他怕不能长久照顾你，才想著把你送回亲人身边。” 小完一听，担心著急得都快哭了:”爸爸真会有事吗?” “当然不会!”锦斩钉截铁的说道:”天底下身体不好的人多著了，难道随随便便就会怎麽吗? 何况还有我们一起照顾爱护他，他很快就会健康起来。” “嗯。”小完坚定的点点头:”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爸爸。” “好孩子，”锦欣慰的点点头，笑道:”你爸爸果然没白疼你。” “锦织叔叔，那我该怎麽办呢?” “那还不简单!”锦倒是自信满满:”把话跟你爸爸说清楚，坚持不走就成了。” “真的吗?”虽然锦说的笃定，可小完一点儿也不敢乐观。毕竟再怎麽样，他和东一点儿血缘关系也没有。 拍拍小完的肩膀，锦满满自信的笑:“那是你不知道你爸爸有多疼你，不过你想清楚了，认了这个爸爸，你和白鸟家再不能有任何干系。” “他们…早就不要我了。”小完口气平和，看不出有任何不舍:”他们要是真的在乎我，怎麽会放任我和奶奶自生自灭。” 揉揉小完的头，锦又叹了口气:“这事连你小孩子都瞧得清楚，偏偏你爸爸…”接著又是莫可奈何的一笑:”他是好人便以为人人都是好人了。”说到这里，锦搂著小完单薄的肩膀，把他当成大人一般，慎重说道:”咱们可要一起看好他，别让他给坏人欺负去了。” 哪个小孩不想被当成大人看待，尤其小完这种半大不小的年纪，他对锦便再有疏离，这麽一句话、这麽一个动作也把所有隔阂给完全消除了。 接著二人便细细密谋起来，其实对东这样心软又善良的人哪里用得上什麽计谋，不过锦不想让小完觉得留在东身边太过容易而不珍惜，尤其小孩子心思又活，要是日後他一个反悔又要回白鸟家，最终受伤害的还是东。 「小完…都知道了?」东想了半天，只问出了这麽一句。 91 「小完…都知道了?」东想了半天，只问出了这麽一句。 「嗯。」小完肯定的点点头，说道:「爸爸有一次和锦织叔叔的谈话我都听到了。」眼眶一下就泛红了，接著抿抿嘴，强做坚强的说道:「因为我不是爸爸的亲生孩子，所以爸爸不想要我了。」 「当然不是。」东连忙搂紧了怀里的人，手掌在他背上来回抚摩，好一会儿才问:「你…难道不想回到亲人身边?」 「爸爸就是我的亲人。」小完把头埋进东的胸膛里，声音虽然闷闷的，口气却是理所当然:「我只想待在爸爸身边。」 东略感安慰的笑笑，但还是得和小完说明白:「那不一样，他们和你有血缘关系，那是一辈子也切不断的牵绊。」 「说什麽血缘、什麽亲情…我只知道真正待我好的人是爸爸，养育我、带大我、爱护我的人也是爸爸，如果爸爸真的不要我，我…我…」想到有可能成为事实，小完连话都说不下去，只是不住的哽咽，最後还是咬著牙把想说的话一次说完:「我就算去当乞丐也绝不会回到那个我见都没见过一面、放任我和奶奶自生自灭的外公家。」 小完话说的绝决，东听了心中不由一凛，小完也算他养大的，怎麽可能不知他的个性，看似温顺的孩子其实非常倔强，只怕自己再多说一句，小完真会离家出走。 说到底东想将小完送回白鸟家的出发点还是心疼他，想让他过更好的生活，如果反而让小完受苦，那就失了初衷，是以东也不再坚持。 「好，只要小完不愿意，爸爸绝不送你走。」 其实东这话还是替小完留了退路，他思虑一向周全，便是感情一事也是如此，现在小完对他还有依慕之情自然不愿意离开，但等小完长大明白血缘至亲的重要又或是知道财富权势的好处，想法或许又会不同。 东的话表面是说小完不愿意便不送走他，但反过来就是只要小完愿意，他随时能送他回白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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