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鸢----南牙
白鸢--白之篇章
你雪白的肌肤
透着鲜润的红
细致透明的宛若陶瓷
我连呼吸也小心翼翼
只怕弄坏了我深爱的你 --《白》
白色郁金香，花语：绝望的爱。
"你给我下来！"凛冽的风中，男人冷冰冰地瞪着我，语气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
五十四层的顶楼上，一群黑衣男子整齐地站在他的身后，更衬出了他的气宇轩昂。他看着我，尽管目光中毫无温柔可言，可我知道他很害怕我从这里跳下去。
他是爱我的，我相信！
夕阳的余晖照射着我的侧脸，有些灼热，也有些刺眼。可是我仍然迎着它露出了可以迷惑万人的微笑，然后我很骄傲地冲着他摇了摇头。那些站在他身后的男人愤怒地盯着我，我笑得更灿烂了，因为我知道这一刻我一定美极了。红色的夕阳会在我雪一般白皙的肌肤上绘出最美的图案。
"下来。"他的语气柔和了些，我几乎要以为那是他对我的恳求，"白鸢，不要闹了，下来！"
"说爱我。"我仰高了头，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理所当然地朝他发号施令。
"白鸢，你疯了。"管家摇着头，他一定以为我的零件又出了问题。那个男人，我的主人，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机器佣人说爱？况且我还是个"男人"。
是的，我只是个机器人，是这个科技高度发达的人类社会创造出来的二等公民。
白鸢，那不是我的名字。我不姓白，也不叫鸳，白鸢只是我的代号
我是属于那个男人的。他叫树，是地位显赫的赫里斯家族三公子，他还是个侯爵，事业有成的那种。
所以，我要求他对我说爱只是个很美却不可能实现的梦。
"说啊。"我媚笑着，坚持着自己很荒唐的要求。是的，我疯了。当我看见他光着身子搂着詹姆司伯爵家的卡布拉小姐躺在我和他无数次缠绵过的床上时，我真的疯了--我晕了过去。很可笑吧，一个机器人竟会昏厥过去，我想我是让我的家族蒙羞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卡布拉小姐是树的未婚妻，而且那个了不起的订婚宴就在今晚，在此刻。我捅了很大的娄子，因为我的关系，身为主角的新郎半途离席，在这里傻傻地陪着我吹风。不过我一点愧疚都没有，反而很高兴。这让我知道在树的心中，我这个微不足道的机器人比那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女人重要。
"下来，白鸢。不要做得太过分了。"
"你还没有说爱我哦！"我歪着头，调皮地冲他眨了眨眼。
"少爷，你还是先回去吧，别让卡布拉小姐等急了。这里就交给我吧。"管家瞥了我一眼，目光中尽是不屑。
我坐在大厦顶楼的边缘，荡着两条修长的腿一个劲地大笑着。树是不会丢下我的，他舍不得我，我知道。
"恩，交给你了。"黑衣闪动，那伟岸的身躯冷冷的转了过去，快速消失在楼梯口。
我的笑僵住了，胸口的BK-3570C型芯片微微地抖动着，我甚至还听见了它发出"吱吱"的声音。
好烫，浑身都散发出灼热的气息。完了，我的中央控制系统一定是烧坏了。我早该知道的，自从上次在雨中晕倒后，我的系统就一直很不稳定。
我没有心，可是我会心痛。一种莫名的液体从我的眼眶涌出，顺着我白如初雪的肌肤缓缓滑落。那是什么？眼泪吗？怎么可能，机器人是不会有眼泪的。
"白鸢，你现在可以下来了吧？"管家沉着脸，从后面那群男人手中接过一根很长的铁棍，在我面前晃了晃。我的零件出现了松动的情况，我知道他们害怕着那根棍子，它会要了我的命。
我站起身，迎着大起来的风张开了双臂。那一瞬间我以为自己变成了一只白鸟，在空中自由的翱翔。睁开眼，我看见对面的平台上种满了白色的郁金香，好美。
我记得的，树说过我给他的感觉就像那种花，很脆弱。
可能吧！从我被创造出来的那刻起，我就是脆弱的。
我是个失败的作品，是一个随时会浑身冒烟的机器废品。可这样的我却偏偏爱上了那么高贵的树赫里斯侯爵。
白色郁金香。花语：绝望的爱。
我忘了，他送我白色郁金香时曾说过它的花语。
"白鸢，你要干什么？"管家惊慌地望着我。他也会为失去我害怕吗？不，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向树交代。
那群男人渐渐向我靠近，我转了个身面对着他们，又一次露出了那艳丽的笑容。
"他是爱我的。"我喃喃自语，脚后移着。回头望了一眼，下面是群涌的车辆。如果掉下去，我一定会死无全尸。我不想死，我只想回到和树相遇的地方--那个阴涩的废品市场。
"不要过来。"我从腰间抽出一把手枪--那是树送我的玩具枪，我那它抵在自己的中央控制器前，要挟那群白痴的机器守卫。
他们被我吓出了，站在原地不敢动瘫。
"让我走，让我离开这里。"我冲着他们大吼，声音在颤抖。我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主人的命令远比机器人自己的意识重要！
"把他给我拉下来。"管家怒吼，那帮守卫步步紧逼。
"不要--"我抱着头，恐惧地又后退了半步。身体突然失去了控制，我就像风中的残叶拼命地晃动着。
风起，一个身影迅速穿过那些人，朝我冲来。
我看见了，是树。他脸色苍白地向我伸出健壮的手臂。我下意识去抓他，可是......我没有抓住。
身边的景物迅速变换着，然后是震天的落地声。2079年，我死了！
雨淅沥地下着。我蹲在一堆废品中拼命地咳着，没有血，只有不断溢出体外的废液。
"老板，有没有BK-3570C型的机器人？"一个管家模样的男人在我们身边停住。
"他就是了。"老板指了指我，神情冷漠。
那个男人看了我一眼，冷冰冰地问："你的芯片有问题吗？"
我摇了摇头，迷惑地仰头望他。我不明白他要我这种废弃的机器人有什么用。
"恩，长得还算不错，皮肤很漂亮。"他抬起我的下巴，在我身上胡乱地摸了一把。我脸色刷白，直觉地躲开，换来的是他不满的嘲笑。
"装什么清高，你这种货色白送都没人要，除了给人暖床还能做什么？"
他越说越难听，我的胸口因为他的话燃烧起来，我可怜的零件不断地哀鸣着。
瞪着他，我像疯狗一样扑了上去一口咬住他"尊贵"的肩膀。顿时，鲜血顺着我特殊材料制成的牙齿汩汩流下，那味道让我不住地干呕。我想那一刻我的样子还比不上一只疯狗。
"MD，敢咬我！"他火大的踢了我一脚，我胸前的护板发出碎裂的低鸣。
"你不买就不要乱碰，踢坏了他的零件还有谁肯买？"老板终于出声制止，可是那话听在我耳中，却格外刺耳。
"我就要他的芯片，其他的你看着办吧。"他恶狠狠地说。
我的芯片？我呆住。如果没有了这块最先进的BK-3570C芯片，我将和真正的破铜烂铁没有区别。
男人付了钱，就要动手下我的芯片。我恐惧地后退着，拼命护住胸口。我知道那对我而言就像心脏对人类而言那样重要。我是绝对不可以失去它的。
"啪"--
男人的手被硬生生地打开。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他的身后，气势逼人。他就是树，而这就是我和他的第一次相遇。
那一天，树的怀中抱着一大把白色的郁金香。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花这种生命，我因此爱上了它。
白色郁金香。花语：绝望的爱！
当时，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可是我竟忘了这句话......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很柔软的床上，一边站着训练有素的佣人。她叫琳，也是BK-3570C型机器人。不同的是她有很完美的配置，不像我是失败的作品。
"你很漂亮。"琳说。她的笑很甜美，让我望得出神。
"你才美呢。"我也笑了。我想她并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她，我曾经梦想过有一天自己也可以拥有她那样无暇的配件。可那终究只是一个梦想。我的父母--那些创造了我的工人说，我的配置有致命的缺陷，花钱修理我比重新开发一个机器人还贵。试想，谁会为了一个破铜烂铁花那份冤枉钱？
"不要对我的机器人动歪点子。"当我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琳那近乎完美的身体上时，树已经坐到了我的身旁。他有双很犀利的眼睛，黑中掺着金色，和我在工厂时看到的撒旦画像里撒旦的眼睛很像。
我惊恐地后退着，双臂横在胸前，警惕地注视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甚至每一个表情。我还记得在我昏过去之前，他给了老板很多钱，他说他要我全部的零件。
"过来。"他向我勾了勾手指，目光冷劣。
我犹豫着，最终以极慢的速度靠了过去。我怕他，不敢违逆他。
树看着我，忽然皱起眉头，大手一伸，把我从床的另一边拉到他怀中。
"不要，不要下我的零件。"我胡乱挣扎着，虽然我很清楚在这个比我高大很多的男人面前，我的挣扎起不了作用。
"谁说要下你的零件了？"他的眉皱得更深了。
"咦？"我惊愕地抬起头，我想我那时的样子一定很白痴，"你不是说要我全部的零件吗？"
他听完蓦地大笑起来，笑容使他脸上冷俊的线条柔和了许多。
他是个英俊的人类。我这么想着。
"是啊，要你全部的零件，完整的，而不是拆散的。"
"这么说你不会肢解我了？"我仍然不放心地追问。
他不笑了，久久地凝视着我，那炙热的目光让我的脸飞速燃烧起来。
温热的手掌停留在我的脸上，细细地揉捏着我的肌肤。我的脸烧得更厉害了，我的眼睛甚至开始迷离。
突然，他用力推开我，俊美的唇颤抖了一下。
我愣住了，刚才还很温柔的他又变得冰冷起来。
"你放心，我对你的零件没有兴趣。我可不想我花巨额订购来的机器人因为你那破烂零件报废。"
胸口一阵冰凉，我的身体急速降温，中央处理器愤怒地抗议着。
"去死吧，我的零件可是最先进的！"我抱起花瓶狠狠地砸了过去。当然，我没那个胆子违逆我的主人，而且我的输出系统又有些故障，所以......那个花瓶砸在了紧紧关着的门上，还是在那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离开后一个小时。
就这样，我在意识迷糊的状态下成了那个男人的附属品--最不值钱的那种。这是后来管家告诉我的，他说树买我可真是省了不少钱，不过他也说了，树买我简直是浪费。
我不知道他哪句话是真的，或许都是真的。因为我的确帮不了他什么。
系统程序的设置错误使我做不了任何复杂的工作。管家为了不让我闲着，特意对整栋房子的工作进行了重新分配。最后，我分到的工作是修理花草。
这本是很复杂的工作，以我过分简单的"大脑"根本无法完成，但是管家说我的工作仅仅是把被花匠剪落的花枝捡起来放进一个筐子里。我照做了，可是我还是挨了管家的骂。我记得当时他的脸变得比猪肝还难看。
其实我也没犯什么大错。我不过是不小心把用来制作清茶的花枝叶和废弃的枝叶弄错了位置，然后又很不小心地把真正的茶叶扔进垃圾箱，把废弃的枝叶拿去了制作处......
所以啊，最后的结果是少爷--也就是树喝了废弃的枝叶做出的茶叶，大吐特吐了一番。
管家发火的时候我很乖地低着头，不敢回嘴，但事实上我很不服气。这根本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要不是那些制作茶叶的机器人只知道按照程序办事，也不会弄成这样。还有就是那个少爷，他的错最大。如果不是他小气没有及时更新机器人，就不会筑成"大错"。再就是如果他的舌头没那么敏感的话，一切也就得过且过了。所以总结下来，错不在我。
我以为被骂一顿之后一切都会被慢慢遗忘。可是事实证明那个小心眼的少爷根本无法忘记。
主人的晚饭结束后我被叫到了他的书房。我站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百无聊赖之下随便翻阅了几本书，然后我找到了在这个时代里最畅销的小说《德克萨的情人》，作者是卡尔霍夫曼。我以前在工厂的时候经常听我的父母读他的作品，那个时候他们一边替我安装新试验的成果，一边哈哈大笑地谈论故事的情节。
这本书在当时还没有写完，网络科技使书这种东西都是以章节的形式问世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它的全文，我怎么可能放过。于是，我盘腿坐在地上，如饥似渴地阅读着。
过了很久，当这本书的最后一个标点滑过我的眼睛时，我才满足地合上书，懒懒地伸了个懒腰。真是本好书，虽然里面的情节在我看来有些庸俗，但仍是无损它的完美。我十分满意最后穷人德克萨和公主凯伦私奔的结局。
"你喜欢看书？"声音忽然响起，吓了我一跳。转身，我看见树靠在门上注视着我。
"你......少爷什么时候来的？"我屈着身，大气不敢出。我害他连晚饭都吃不下，又弄脏了他的书，不知道他会不会一气之下拆了我。下意识地护住胸口的BK-3570C型芯片，我后退了几步，一直退到墙角。
"我说了不会拆你的零件。"
"你还说过我的零件会害你那了不起的机器人报废。"我咬着唇喃喃自语。
"是，我说过。"他走过来把我圈在他的怀中。我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起来。这家伙的耳朵比我这机器耳朵还好使。看来，这下我真的完了。
"你不服气？"
"哪敢。"我低着头，努力不让自己的中央控制系统发异样的声响。
"我说了不会拆你的零件，你有不敢说的？"他勾起我的下巴，很不耐烦地瞪着我，手指在不经意间滑过我紧咬着的唇。
我的脸又烧了起来，不过不是因为被他碰到了敏感的部位，而是因为愤怒。我回瞪了他。
"是啊，我很不服气。你有什么了不起，我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你就要罚我不让我吃饭，还要我一个晚上在这里等你。我也只不过是翻了你的书来看，你就躲在我后面故意吓我。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小气的人类，也没见过你这么不讲道理的主人。谁做你下人，谁倒霉！"我叽里呱啦地乱骂一通，顿时觉得心里畅快了许多。再看树，他早已脸色苍白。我故意斜了他一眼，心想是你让我说的，活该找骂。
他松开了我，可是还没等我偷笑，他就拉着我一路狂"跑"。他是用走的没错，可是比他矮一个头的我若是不想被拖着，就只能用跑的了。
我哪里受过这样的罪？我的系统一向最忍受不了的就是高温，跑步会让我的系统有崩溃的危险。果然，我不该得罪他的。这种男人惹不起。我们在花园里停下来。我已经喘得不成样子，身上不断冒出的类似汗水的液体证明我的系统几近崩溃。他是故意折磨我，我知道！
"少爷要什么？"管家低着头轻声问道，他是跟着我们跑过来的。刚才经过走廊时我们已经吸引了不少佣人的注意，若不是树他一路瞪人，我相信这会我们身后的队伍会更加庞大。
"晚饭，我的！"他的声音里没有温度，蹙着的眉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
恶魔，下地狱去吧！
我撇了撇嘴用眼睛瞪他。这家伙虐人狂啊，知道我没吃饭还故意在我面前表演吃饭的游戏，早知道我刚才看书的时候应该偷偷撕下几页插图来做纪念，不该那么好心地替他保护书。
胡思乱想的时候，我被他一把拥进怀中。他的手臂很结实，怀抱很温暖。赖在他的怀里，我刚好可以用脸贴着他炽热的颈项。他的皮肤是小麦色的，很健康的那种，和他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像块冰，即白又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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