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看着翔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原来的那些复杂的理不清的感情，剩下的只有冷冷的目光。
翔呆住了，他好象又回到了几年前，站在自己面前的俨然是那个认识自己之前的零。
没有感情，没有情绪，甚至连基本的喜怒哀乐都看不出来。
零在嘴角钩起一丝冷酷的微笑。
"三殿下，您找属下来就是为了这个事情吗？那真的是劳烦您操心了，属下的幸与不幸，生与死似乎都和您没有太大的关系吧。您可以不用操心，也不用同情属下，属下受之不起。"
顿了顿，零轻轻的将手放到翔的手上。
"您爱属下是吗？那真是属下的荣幸啊，能够被您这样至高无上的人爱着，是多么幸福的事呢？"
嘴里说着这样的话，零的眼里却没有丝毫的感情。
"那么既然您爱属下，您是不是也想要属下的身体呢？您有没有想过这种事情呢？如果是您的话，属下不会拒绝的，属下也没有权利拒绝不是吗？如果属下冒犯到您了，那么属下向您赔罪，但是属下想纠正您一点的错误，属下的黑发，属下的白衣，并没有为任何人而留，任何人而穿，请您务必记住这点哦。"
说着，竟然拉着翔的手带上自己的腰，扬起一个没有温度似乎含着满满毒药的微笑。
"可......恶......"
翔颤抖着收回自己的手，几近绝望的看着零那恶魔般的笑容，脚下一个踉跄跌坐在椅子上。
翔不敢再看向零，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再次承受这种心痛的滋味。他用右手捂住自己几乎要流泪的眼睛，左手使劲的砸在桌子上。
"可恶！"
翔是声音里充满了痛苦和无力感。
"出去！你给我出去！！"
翔大声对零吼着。
零走到翔的身边，停了一下，看了他一眼，随即便离开了。
翔，你太善良了。我就是用这种善良将你逼开我的身边。你的反应就和我所想的一样。像我这种人也许根本就没有资格生存，但是你不同。你是天之骄子，你是苍王的希望，无数人的希望。你不需要为了我这种下贱的人担心。
不要爱上我，我是恶魔的儿子，我给你带来的──只有不幸。
秋在不知不觉中到来了，那满眼的落叶，肆意的秋风显出无尽的悲凉和惆怅。
第二天，翔却主动来找零了。也许因为一夜未眠，让翔的气色看上去很差。凌乱的头发，下巴上的点点的胡渣，还有那双布满了血丝的双眼，看的零不由得一阵内疚。
"三殿下，您找属下有何事？"
零的声音却没有因为内疚而变的柔和，依旧那么的冰冷。
"恩，昨天我想了一个晚上。你后来说的那些话，其实是想让我生气把你赶走吧？我知道的，你根本就不是那种人......是我不好，不该和你说一些有的没的，给你造成了困扰。忘记我昨天说的话吧，我们是好兄弟，不要再用属下属下的了，我们是朋友不是吗？我......没有办法爱你的......不是吗？"
最后一句话，翔说的异常艰难。他顿了顿，严肃的说："但是，加强守卫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既然身为我的属下，那么我的命令你就要听从。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翔看向零，他的眼神是那样的清澈而坚定。
"就这么说定了，你不回答就代表你原谅我了。我们还有很多事要做，不是吗？不可以这么早就死的！"
零看着翔觉得眼角有些发涩，他走到翔身边，擦肩而过时轻轻说了一句："笨蛋。"
翔听到这句话后，顿时安心了。他扬起一个灿烂的微笑，追着零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翔敏锐的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着他和零的方向射了过来。
翔不加思索的冲上去用身体护住了零。
一只箭射入了翔的身体里。埋伏在四周的侍卫们立刻冲了出来将两人围在中间。
那些人可能看已经得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三殿下！三殿下！"
零焦急的大声呼喊着。
翔痛苦的皱起眉头，想要移动一下，却全身无力，周围的景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零的喊声好象渐渐远离了自己。
觉得事情不大对劲，零赶紧查看了伤口。
那枝箭──有毒！
12
翔被火速送去医治，零在一旁看着人们不停的穿梭着，眼神显得空洞而呆滞。
他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刚刚就的事就好象一场戏一样，但是一切的一切却又那么真实。
所有的医生在检查完翔的伤势后，都无奈的摇了摇头。
是没有救了吗？
"这是种奇毒，我们实在无能为力啊......即使现在拿到解药......恐怕也不行了......"
墨言抓着那些医生的衣襟大声喊着。
"不可能！不可能的！三殿下怎么会死！"
医生们也只能一个劲的摇头。
他要死了吗？
零看着躺在床上那个脸色苍白的人，紧咬着的双唇没有一点血色。
他不是说他们有很多事要做，不可以这么早死的吗？
为什么刚刚许下的诺言他就要轻手破坏掉呢？
为什么要救自己，他不知道自己背负着多少人的希望吗？
他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么重要吗？
零低下头来，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垂在身体两侧。
自己果然是恶魔啊，什么人碰到了自己，都只有悲惨的下场。
他已经决定了呆在他身边，去完成他的理想，去顺应着历史的脚步推翻掉这个腐旧的王朝。
他才好不容易给自己的人生定下一个目标啊！
为什么只是转眼的功夫，一切就都全部变了呢？
是自己的罪吗？那为什么不让自己来赎呢？
翔躺在床上，听着远处模糊的声响，想睁开眼睛看看，想移动一下身体，但是这一切都做不到。
身体好象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旋涡之中，慢慢的陷了进去，怎么也挣脱不出来。
自己......要死了吗？
可恶......明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啊......明明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啊......自己怎么可以就这么去了......
如果自己走了......那父亲怎么办......零又怎么办呢？
自己花了一年的时间挣扎着，逃避着，思索着。
面对灰色的未来，面对无望的幸福，翔以为自己想通了。
自己有着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先是人民，再是零。
如果自己的不幸可以给别人带来幸福，那么自己也可以在最后安心的离开。
所有的苦涩是必须收起的，所有的绝望是不可以表露的。
因为自己是未来的苍王，因为自己的身上背负着千万人民的希望，背负着历史交给他的重担。
爱是没有界线的，但是每份爱上都有着沉重的责任。
没有责任的爱，是没有未来的。
如果那个责任是自己给不起的，即使心中有万般不愿，也不得不放弃。
但是，放弃的是自己可能幸福的未来，却不是那份不变的情意。
自己可以做的至少还有──守护。
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去妄想自己的爱情可以开花结果，明明已经下定了决心背上历史的重担，明明已经决定了自己所要守护的东西第一是人民，第二才是零，明明知道自己不可以抛下所有人的希望一走了之，但是......为什么在看到零的生命受到了威胁的时候身体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扑了上去......
明明知道这么做会有危险，明明零有可能可以逼开那枝箭，为什么自己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呢？
是爱吗？
这份自己给不起，追求不起，同时也得不到的爱还在心里占了很大很大的位置吗？
我真是个自私的人啊......居然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而毁掉了父亲对自己的期望......
算了......既然自己已经注定了要死去的命运，那么一切的一切都变的没有意义。
那么我就祈祷吧，祈祷所有的人们可以幸福，同时对所有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说一声对不起。
对不起，父亲。
对不起，零。
对不起，墨言。
对不起，......
在一切都结束之前，接受我的歉意吧......
翔的呼吸停止了，他的脉搏也不再跳动。
无论人们怎样悲伤，怎样难过，去的已经去了，再也回不来了......
零红着一双眼睛走出了房间。
是愤怒还是悲哀，一切都已经没有意义了......
迎面，翔的两个哥哥，走了过来。闻讯而来的他们，脸上有着那种伪装出的悲哀遮盖不住的喜悦。
"零，翔怎么样了？"
零冷冷的看了他们一眼，也不回答他们。
只是弯下腰，说了一句："给大殿下，二殿下请安。"
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那两个人正要为零的无礼而想要大声呵斥他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身体居然在瑟瑟发抖，说不出一句话。
好可怕的存在感，好浓重的杀气。
"他......知道是我们做的了吗？"
二殿下小声问道，声音微微颤抖着。
"也许吧，但是他知道有什么用，翔这座他的靠山已经倒了，量他也不敢怎么样......把他弄垮就行了，而且本来是想先除掉他的，没想到居然把翔这个眼中钉给除掉了......"
仿佛在安慰自己一般，大殿下轻声的说，语气中有着太多的不确定。
"恩，不管怎么样，目的达到了......"
两人沉默着，总觉得似乎有什么更不好的事情会发生......
苍王赶到的时候。翔已经离开了。
苍王慢慢的走到翔的身边，颤抖的手轻轻抚上翔那还带着余温脸庞。
痛苦的闭上双眼，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先自己一步离开。
"你们......都出去吧......"
苍王的声音显得疲惫，无力。
所有的人都静静的退了下去。留下苍王一人，在寂静的房间里，对着自己最爱的儿子，默然无语。
"苍王殿下，三殿下是因属下而死，属下愿意接受任何制裁。"
零跪在苍王的面前，语气异常的坚决。
只是一日，苍王便如以过了几十年一般显得苍老，憔悴。
"你，起来吧。"
零像是没听见一样，动也不动。
"我叫你起来，这是命令！"
听到这话，零才慢慢的站了起来。
"说我不怪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想要救你，那也是翔儿自己的愿望，如果我惩罚了你，那么你想
翔儿他会瞑目吗？我......将尊重翔儿最后的心愿，所以我不会对你有任何的惩罚。你就背起翔儿留下的担子走完他想走的路吧......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零沉默的退下了。
天渐渐变的阴暗，雨轻轻的滴落在满是尘土的地面上，冷冷的阴风就这么吹着，吹着......
翔下葬那天，零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带着一瓶酒来到了翔的面前。
他喝下那酒，将剩下的洒在了翔的墓前。
你的路，我会帮你走下去的。
零转身离开，身后冷冷的秋风吹散了一地的叶......
13
翔下葬几天后。
"零大人，墨言求见。"
零抬起头沉思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本。
"让他进来吧。"
有些事情光用逃避是没有办法解决的。
"属下参见零将军。"
墨言恭敬的跪下行礼，周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
"你起来吧。"
墨言摇了摇头，看着零。他的脸色异常的憔悴，仿佛几夜未睡一般。
"请容属下将话说完。"
零知道自己怎么说都是没有用的，就只好由他去了。
"属下知道，属下已经被分配到零将军手下做事。请恕属下直言，一直以来，属下的主子只有三殿下一个人......"
墨言顿了顿，眼中滑过一丝凄凉。零没有露看那个表情，他沉默的低下头，因为他没有勇气去面对那双眼睛。
"所以，属下恳请零将军解除属下的职务，让属下还乡。"
零没有回答墨言的问题，他知道自己对不起翔，所以他也想给墨言一些补偿。他不知道答应墨言的条件究竟是错还是对。
"请零将军不要误会属下的意思。属下并非存心报复，让您为难......没错，因为您三殿下就这么去了，在三殿下去的那一刻，我的确恨不得可以杀了你......但是，属下跟了三殿下那么多年，属下了解三殿下......属下也知道三殿下对您的感情......"
零闻言一震，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墨言，但是随即又低了下来。
"所以，既然您的命是三殿下用他自己的命换回来的，那么属下就没有资格去做任何伤害您的事，这点您尽可放心。只是，要属下在您手下做事，这点属下恕难从命，并不只是针对您，属下这一生不会再在任何人手下做事......请您看在三殿下的面子上，答应属下的请求吧......"
零用无神的眼睛看着地面，最后点了点头，用疲惫至极的声音说到："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帮你安排的，你先下去吧。"
墨言听闻此言，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慢慢垂下双眼，一滴泪从眼眶掉落。零的心一阵绞痛，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因为光是道歉已经解决不了任何事情了，他只能装做没有看见这另人心痛的一幕。
"谢谢零将军，那属下先行告退了。"
说完墨言从地上站了起来，轻声的离开了。
零看着墨言离去，泪水就这么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这是翔出事后零第一次哭泣，零在心里暗暗立誓，在完成翔的心愿之前，这也将是最后一次。
所有的人都走了，一个个人都擦肩而去，只留下自己一人独自面对那满屋的寂然。
冷的刺骨的风吹落了满桌的纸，白色的一片片掉到了地上，让零想起了那个不愿意再去回想的瞬间，那些恶毒的眼神，冷漠的眼神，迷恋的眼神，还有那被人撕裂的衣服一片片掉落到地上......
零瑟瑟的发着抖，用颤抖的双手紧紧的抱住自己冰冷的身体，缩在角落里独自哭泣着。窗外的夕阳不知何时已悄然落下，远处黑色的山静静矗立，一动也不动。
已经没有人了，零咬着下唇一遍遍对自己说。已经没有人可以，没有人愿意温暖他那冰冷的身体，那冰冷的心了。
"师父......翔......"
零用沙哑的声音呼唤着不可能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的名字，在角落里哭泣着睡着了，苍白的脸上带着斑斑泪痕。
银白色的月光轻轻照在那个脆弱的身影上，温柔的环绕着他，久久不肯离去。
清晨醒来，零动了动僵硬的身体，用手揉了揉因为哭泣而红肿的眼睛，那双眼睛经过一夜泪的洗礼，所有的迷茫，犹豫，悲伤，都已经全部不见了，剩下的，只有决然......
"你就是新上任的副官？"
零望着大厅下恭敬的跪着的人，沉着的发问到。
"是的，零将军。"
"你的名字是？"
"珑。"
说着抬起了头，用坚定的眼神望着零。
零皱了皱眉头，歪着头，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看你很眼熟。"
珑微微一笑，"属下的家父是炎将军。"
"这样啊......"
零释然的一笑，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初次见面时那个险些要了自己命的人。
那种毫不畏惧直视着人的眼神真是异常的相似。
但是，珑看看零那中释然的眼神，若有所思的样子觉得零似乎在轻视他，就不顾及场合的大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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