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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我往矣----亦域——

时间:2008-11-15 07:53:26  作者:

  她不知少年已听不清她在说什麽。
  从不知骨髓内脏也会痒,仿佛许多细小鹅毛在轻抚体内所有掌管痕痒的神经,五脏六腑筋骨血脉无一幸免,那种抓挠不到钻心的痒让他不由地绷紧了全身,但没有用,反而牵动了全身的伤口,仅仅是伤口吗?怎麽好像全部皮肤都在火辣辣地痛。痒与痛竟是可以这样并存的吗?互不相关却撕扯著全身所有的知觉,一个在身体内部柔软得让人无从依托,一个在皮肤表面尖利得让人无处逃避。身体不知要怎样扭曲才可以找到它们的联接,只要这痛与痒合在一处就好了,只要这痛与痒合在一处,天哪,那连接处到底在哪里......
  梅轩与林雅罗并不知少年正在经历什麽,但却可以看见他的外在表现。尽管梅轩已事先细心地缚住了他的手脚,白色的绷带,缠住整个手掌手腕牢牢拴在床头,脚踝亦被层层裹绕束紧在床尾,但强直性的痉挛仍是蔓延到手指足尖,过度的用力扭曲令他全身上下所有的著力点都在不断地抽搐,汗水涔涔渗出,混合著鲜血迅速洇红了床单。
  但是真正令林雅罗受不住逃出舱外的并不是这些,而是少年淡漠得近乎安详的脸,还有那双深谷寒潭般寂静的眼眸。就好像这具受难的躯壳不是他自己的,与他毫无关系。然而,纤秀颈项间暴起的筋络却在在昭告著他所有的苦痛与忍耐、煎熬与承受。
  梅轩追出舱外看见林雅罗趴在船舷处呕吐大作,她上前大力敲击他的後背,震得他差点呛死掉到海里,好不容易喘过气来,接过梅轩手里的威士忌一口喝干:"他怎麽做到的?我是说他今年多大,十三,十五?什麽人干的?啊?什麽人?!"
  "镇静!镇静!雅罗,别再语无伦次,我需要你,梅阁会担心!"
  还是最後一句起了作用,林雅罗静下来:"这样下去他会脱水。"
  "你也会,记得自己喝水吃东西。我自会看住那孩子。你小心开船,前面风浪很大。我不想被梅阁杀掉。"
  直到亲见林雅罗神智清醒地驾船起程,并稳稳掌著舵,梅轩方才返回船舱。少年的挣扎仍在持续,她将点滴针头扎入他前额的血管,总算没见血液回流,这是他全身唯一可以顺利输液补水的地方。这孩子沈默的坚强让她深深震撼,若不是刚才的呓语,她几乎以为他是哑巴。
  "不知是你先崩溃还是我?"三个小时後她啜著冰冻啤酒喃喃自语。
  船身沈浮渐小,风雨稍住,发白的天空仍是黑云层叠。
  又过了两个小时,男孩终於闭上双眼昏睡过去,身上青黑已减,一身伤痛益发触目惊心。
  前方已可看见码头处迎接的身影,一个男子,斑白的双鬓,挺拔的身形,猎猎海风中一派温文儒雅,玉树临风。

 

开篇 记得那时年少

                 4
  梅阁从医已将廿年,为著方便林雅罗的研究工作,近十年都在这处土著聚居的荒远岛屿行医为业。见惯贫病,他已不记得最後一次为患者动容是什麽时候。
  然则他一直自诩的职业性冷静却自码头处接过林雅罗怀里的奄奄少年开始便不断受到挑战。
  林雅罗已不堪疲惫,径自服了镇静剂休息。梅轩则执意做他的助手。
  这样残破的身躯即便经验丰富如他也不曾见过,皮开肉绽的肌肤,惨不忍睹的下身,令他头一回生出不知从何著手的失措。
在起出第一枚嵌入足底的石子时,少年就被惊醒,梅轩立刻上前告知是在治疗他的外伤。
  是吗?那为何你的声音如同铁枝刮擦玻璃般刺耳?不,不仅是你的声音,是周遭充斥著足以锯裂神经的嘈杂。啊,我的身体,为何每次被触动都痛得世上只剩了痛觉?......少年已无法再思考下去,他只能集中所有竭尽所能地对抗著,努力不被这狂涛般的激痛所溺毙。
  伤口清理到一半,梅阁的双手就开始与少年的身躯一同颤栗,他以袖拭去额上滚落的冷汗:"要不注射镇痛剂,要不给他注射肌肉松弛剂。这麽样抖法我无法操作。"
  "不行!不要问我为什麽,我也不知道。"梅轩的声音冷硬坚定,"我遇到过许多现代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这便是其中一样。我不能冒险让他体内的毒素失去平衡,他活下去的希望本就不大。你若做不下去,让我来。"
  "不,还是我来。不熟练会弄得他更痛,你那该死的以毒攻毒法令他身体的触觉如同婴儿般敏感。"梅阁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看少年的脸。那种无诉无求的忍耐让他明白何以一向温厚稳重的林雅罗会有那麽激动的愤怒、那麽惨痛的怜悯。
  诊疗持续了很久,男孩柔嫩的分身已经水肿并引发尿路感染,後庭处的伤口血污更是要彻底清理。导尿冲洗时少年的激颤差点令梅阁手中的导管戳伤他的尿道,明知没用,梅阁仍是下意识地大叫"不要动!"
  少年的耐力已至尽头,灌肠时那肝肠寸断的痛楚让他再也控制不到面部肌肉,若不是梅轩及时捏住他的面颊将护垫塞入口中,他已经咬碎唇舌,额际点滴管内血液霎时回流几达一尺。少年被榨尽了最後一丝精力堪堪晕去,方才的瞬间高血压在他面部眼睑留下点点猩红,衬得他清秀惨淡的容颜竟有一抹凄。梅阁眼里满是悲悯,他但愿男孩就此长眠再也不要醒来,这世间於他是太惨酷了。

  梅轩每隔12个小时替男孩注射一次,那之後他便要在体内毒素交战及接下来的外伤治疗中挣扎近8个小时,每一次他都会可怕地清醒到最後,昏迷时已然气若游丝。
  少年的眼眸越来越黑越来越暗,因见过他眼中的火焰,梅轩常会猜测那下面埋藏的是什麽?地狱中一颗日日被仇恨焚煎的灵魂?

  第四天上,梅轩替少年拔完毒後仍不见梅阁前来处理伤口,只得下楼去找他。林雅罗面带忧色地说他在准备器械,梅轩匆匆赶去,却见器械已经码放整齐,梅阁独自坐在一边低头出神。
  "怎麽了?"
  "每次替他治疗时,我都觉得自己是个刽子手,假借救人之名对一个无辜的孩子行折磨虐待之实。"梅阁无力地说。
  梅轩皱眉:"你继续在这里思辨反省,器械我拿去。别担心,我也有医学学位,手势并不象你想得那麽差。"
  "你这一次次怎麽下得去手?"梅阁是真的困惑。
  梅轩已经拿起器械,听了这话又放下,眼光看向别处轻轻道:"就因为这个吧,当年,你弃我而选了林雅罗?"
  梅阁心情再不好还是被逗乐:"饶了我吧,梅轩。我们俩搁一块儿已经快90岁了。"他摇摇头。
  "这和年纪有什麽关系?我说的是实话,从第一眼见到你开始我就喜欢你,你总是不当真。"梅轩有些懊恼。
  "老天,谁敢娶你!"梅阁口气悻悻然,"自你8岁与令堂来到我家,我便再无一日安宁。家里兄弟姐妹那麽多你偏偏只拿我试验你那些个蛊毒。令堂早逝,家父对你又一味溺爱,我那时真是被你整得欲哭无泪。"
  梅轩轻笑:"哪有那麽严重。"
  梅阁做个苦相:"简直是暗无天日。少时玩劣倒也罢了,大了更加奇怪,女孩儿家读了两个学位却只喜欢做些稀奇危险的事。老实说,我当日公开与雅罗的关系时真是害怕你会落蛊下降头。"
  梅轩吃惊:"原来在你心中我竟这般邪恶。"
  梅阁抬眼瞪她:"少来!你敢说你没有过这个打算?"
  "那是你爹,我才没有。"梅轩回瞪他。
  "别告诉我是因为你的求情,爹才那麽轻易放我与雅罗远走高飞。"梅阁声音弱下来。
  "你以为呢?"梅轩没好气。
  "你想说什麽?"
  "干爹与林伯伯也不是那麽古板固执的,开始时他们是有意让我落蛊拆散你们,但因我说的一句话他们便认命不再追究阻挠了。後来更是常常向我探询你们的生活景况。梅阁,做人不要太过份,是你们惊世骇俗在先,难不成还要他们赔礼道歉?!回家看看吧,他们没几年好活了。"梅轩得理不让人。
  梅阁不作声,过一会才问:"你那时说了什麽话?"
  "这世上最难蛊惑的就是人心,能惑得了一时,终是惑不了一世。"梅轩语气感喟。
  "对不起,梅轩,我......,雅罗?你一直在外面?"
  "你们声震四野,想不听都不行。"林雅罗已恢复一贯的沈稳,"我只是来提醒你们注意时间。"
  "梅轩,是否可以等蛇毒除尽後再治伤,那样至少可以减轻些痛苦?"梅阁试探。
  "你行医多年,告诉我,以他目前的状态,在不能使用抗生素消炎的情况下,不定期清理伤口的後果是什麽?"
  梅阁语塞。
  "终身尿瘘以及截肛再造,我说的可对?"梅轩口气已见凌厉,"就因为你今日的一念之仁?!梅阁,我还以为你作为医者足够理性。"
  "梅轩!"林雅罗叫。
  "两个大男人竟不如妇人孺子!"梅轩冷笑著转身。
  "那也得看是怎样的妇孺。"梅阁叹息著跟上她。

  这一日冲洗下身时少年突然停止呼吸,不是因为衰竭而是气管处的麻痹,梅阁第一反应是插呼吸器,但梅轩阻止了他,然後他便看见一条半尺长黑赤杂间的蜈蚣被梅轩放在男孩的咽骨处。
与研究毒蛇的林雅罗生活多年,梅阁自认也颇见了些世面,但这般景象仍是看得他全身发冷。
  男孩仿佛被火燎到般惊跳了一下,微张了口却没有声音发出,不过随著那可怕生物的蠕动他已被窒息憋得青白的脸色却渐渐缓和下来,直到少年已然松开的手重新回握,呼吸趋於稳定,梅轩才将那玩意儿拿开。
  看著少年颈间的长串水疱,梅阁兀自惊心:"你就带著这东西度假?"
  "宠物而已,养了多年也算死得其所。"梅轩语气有些惋惜,手里的毒物微动几下便自僵毙了。


开篇 记得那时年少

                 5
  毒终於被拔尽,十天以来第一次男孩任由梅阁摆弄而没有醒来,他是太累了,原本纤瘦的身躯竟似连骨骼都细幼了许多,整个人如同晨风中一缕雾霭,不堪一握。梅轩俯身挑起他散落脸颊的发丝轻轻道:"好样的,真好样的。"

  三日後的黄昏,梅阁顺著香味来到厨房。
  "那孩子情况怎样?"雅罗在灶前忙碌。
  "除了虚弱一切正常,还在睡。"梅阁拿起一块沙律放嘴里,"真是奇迹。梅轩给的伤药看来的确可以让那孩子表皮不留疤痕,你说会否是因为药内含大量激素?"
  "不会吧,你怀疑什麽?"
  "我怎麽能不怀疑,巫师一样。"
  "阁,公道一些,梅轩可是医学和微生物学的双料博士。"
  "好吧,我用词不当,她更象个科学怪人。"
  林雅罗轻笑:"我从不知你有这麽好的想象力,怎麽你近来整个人变得那麽紧张。"
  梅阁苦笑:"还不是那个孩子闹的。"
  "放松一点。"林雅罗拍拍他以示同情:"好开饭了,你去叫一下梅轩。"

  梅阁上楼,梅轩正背对男孩站在窗前,外面海风呼啸惊涛裂岸,"是否附近发生地震?"
  "是的,不过不在附近,难怪这些天日日狂风暴雨天昏地暗。"梅阁也上前张望,"刚刚听了新闻才知道,在东面海域,伴有小规模火山爆发,幸亏离得远,震中好像有岛屿彻底消失,真正沧海桑田。"
  "东面?有死人吗?"
  "没有详细报道。下去吧,该吃晚饭了。"
  经过少年床前,梅阁调了调点滴流速:"你能不能把他项间那只环取下来?粗硬得如同狗圈,妨碍我治疗。"
  梅轩看著犹自沈睡的少年答非所问:"问得少听到的谎言就少,梅阁你在英国受教育,可有听过这句谚语?"
  梅阁点头:"他若不想说,我们自不会问。你放心,我和雅罗都没兴趣探人隐私。"
  他们离去後男孩静静睁开双眼,目如寒星。

  是夜仍旧月黑风高,梅轩独自在房内上网,稍後她合上笔记本以英文打了一个电话:"喂?是我。告诉我关於那个地震。"
  "你确定有过爆炸?"
  "那个消失的岛屿,可有更多资料?"
  "是的,要尽可能详尽。
  "对,放入资料库,我自己去查。"
  放下电话,梅轩了无睡意,她轻轻推门走入男孩的房间,屋内一灯晕黄,光线柔和。
  "睡不著?可是觉得有些饿?明日起你可以吃些流质了。"
  看著男孩乖乖睁开双眼,梅轩笑著伸开手掌,那里有一个条形亮块:"你颈间那只卫星信号发射器有两个电源,这块备用电池你忘了取出。"
  男孩不响,默默看著那块电池,浓黑的眼色不见悲喜。
  "那东西怪沈的,帮你取下如何?"
  男孩仍旧不出声,略垂了眼帘,睫毛下两片淡淡阴影。
  用一把小刀梅轩将那只银光闪闪的合金环切作两半,她取在手中细细赏玩:"价值不菲呢。"
  男孩又闭上双眼,刚才微微抬头配合梅轩的动作,已是浮了一脸汗。

  第二日清早,梅阁照例前去检视男孩,却见男孩已经醒来,梅轩正在喂他吃粥。两人都不说话,一个安静地一勺勺喂,一个安静地一口口吃。天已放晴,明朗的晨曦清晰地映出男孩苍白皮肤下淡蓝色的血管,却无法穿过他暗沈沈的眼眸。
  男孩仍旧渴睡只是清醒的时间慢慢多起来,炎症已退,伤口结了硬痂,但体力的过度透支仍旧令他无力起身动作,他始终没有出过声,安静得让人常常忘记他的存在。每日里替他换药清洗喂水喂饭已成为梅阁的享受,少年的温顺让他乐此不疲,完全没在意梅轩渐渐阴沈的脸色。
  日子平淡安静,这一日午後梅阁正在楼下帮雅罗整理一份科学报告,听得楼上男孩屋里有重物坠地的声响,两人连忙奔了上去,梅轩已站在虚掩的门边。
  梅阁推开门,看见男孩摔倒在地,正想努力站起,但身上围著的被单有些纠缠不清,因为用力背上伤痂已有裂开,他急急冲进去口里忍不住怪叫:"梅轩你就这麽看著?!"
  "这麽紧张做什麽,不过摔了一跤。"梅轩一脸不以为然。
  男孩被梅阁抱上床,一绺长发被冷汗濡湿贴在脸上,神情疲惫。
  "他这麽虚弱,你至少也该帮著扶一把。"雅罗也在一边抱怨。
  "帮?你们准备帮他到什麽程度?直到他忘了怎样自己吃饭穿衣,洗浴如厕?"梅轩反唇相讥。
  雅罗并不相让,气道:"梅轩你就这麽见不得梅阁对别人好?"
  那边梅阁更是字字新仇旧恨:"你这个不可理喻的毒妇!"
  梅轩赶紧投降讲和:"OK,是我错了,我太过份。大家成年人有话好好说。"
  "没什麽好说的!"那两人异口同声,双双离去。
  "喂!你们怎麽象小孩一样?"梅轩撇撇嘴,一副受不了的神情,转头正好看见男孩唇边弯起的笑意,她做了个怪相上前坐下,拉拉男孩的头发:"都因为你我挨骂。"男孩垂下眼睛,雪白牙齿轻咬下唇,他有一颗犬齿略向侧歪,非常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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