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第二节《月黑风高》 九点半，一袭白衣的绪方泉准时出现。
要他单枪，他便匹马来到，俊逸脸庞上那抹恣意笑容未有半分消退。
「绪方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要搜身。」在大门口，拦路的保镳皮笑肉不笑地说。
「请便。」举起双手，任那两人一前一後地在自己身上摸索。
「搜身是可以，但别趁机吃帅哥的豆腐。」绪方泉玩味十足地逗笑。
前面这人听了一脸愤愤不平，後面那个则是万分尴尬。
「没有可疑物品，里面请进。」
「谢谢。」
如此浩荡的欢迎场面，数十名面罩寒霜的道上弟兄盘踞四周，静谧得可怕空间，充斥著令人窒息的肃杀之气，对自己的到来，真是给足了天大面子。
五名精骠的男人一字排开，顾守著被五花大绑在柱梁上的火野晴矢。
「你这奸诈小人终於肯出现了！你知不知道我被你害惨了！」火野晴矢一见那讨厌的白色身影，憋不住一肚子怒气全部爆发。
「我可是来救你的耶，如果你想继续留在这，我马上走人。」说著，便作势走回头路。
「等──等一下！」
没有放慢脚步，只是回眸一笑，「叫我等我就等？我是你的小弟吗？」
有求於人之时唯有低声下气，火野晴矢垂著头，越来越低的声调...「绪方大哥，你别走啊～」
绪方泉这才甘心止步，满意地笑了笑，「这还差不多。」
突然，一阵逼人冷汗的气势袭来，火野晴矢面上明显一惊，绪方泉还是那面不改色的招牌笑容。
「是美女到来。」他露出人心神的笑容。
火野晴矢瞪著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见到女人眼睛就发亮，枉费风哥对他百般牵就，待他如此之好。
像太阳光般刺眼的火烫红色旗袍，在两女侍陪同下出席的冯晨婕显得光四射。绪方泉眯著眼激赏地望著美丽的身影由远而近。
「绪方先生大驾，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那里，这排场够隆重了。美丽的小姐，请问芳名？」
精致彩妆下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意，「绪方先生，你就叫我Ice吧。」优雅地伸出纤细白皙的手臂。
他也以优雅到不行之姿伸出自己的右手，接过细致的玉手，弯下身，在白皙的手背上轻留一吻。「幸会。」
「绪方先生果然风度翩翩，迷煞死人。」
「Ice才真是风华绝代，害得我的心脏忘了职责，少跳好几下。」
「你们俩个恶心够了没？天杀的有够肉麻！」火野晴矢大声咆哮，若非受缚，他真想冲过去送他个几拳。
明明峰火已然燃起，这两人还有兴致在那谈情说爱？
「我们还是言归正传，绪方先生。」
「那请问你们要怎样才要放了我那小徒弟？」
「照我们的规矩，你陪我玩五局，你每输一次，就砍下他的右手，然後是左手、右脚、左脚、最後是头。五局过後，他身上剩下的全让你带走。」
什麽！火野晴矢登时脸色惨白。「你是变态啊！大魔女！没人性！」
「好啊！」绪方泉泰然自若地应诺，态度事不关己。
「喂！你还真答应她？要被跺手跺脚的又不是你.....喂！你可一局都不能给我输啊！」
绪方泉不满地睨了他一眼，「傻小子，你看我输过吗？」
目前是还没有啦！但他要是在这紧要关头失手怎麽办？而且要是这白小子气度狭隘想公报私仇，故意输掉，自己岂不惨哉？
命运操纵在别人手中的滋味，实在难受！ 仍然是紧迫逼人的监视器如撒下天罗地网，网尽场上所有的空气流动。
主控室中是冯常达在摇控著场内动静。
「第一局玩罗盘，先要了那小鬼的右手。」冯常达指著罗盘上「00」的位置，便是指示的落点。
电脑操作员的指令才下到一半，电脑显示器蓦地跳出数不尽红色「血」字，血淋淋占据整个画面，所有电脑更是瘫痪无法操作，工程师手忙脚乱急欲维修时，「轰隆」的连连剧响，爆炸声此起彼落。
眼睛所见的主机全部起火燃烧。
「出了什麽事？」冯常达不禁也慌了阵脚。
可是没人能够回答他。
因为没人知道实际的情况。
「全部待在原地别动，不然要你们个个脑袋开花。」
鬼魅般的声线飘来，众人的目光同时惊愕地聚集在门口。
一个黑衣人，蒙面的脸庞只露出一双犀利的眼睛，似恶狼如猎鹰紧盯著他的猎物。
可是，他只是一个人。只握有一把手枪的一个人，不是吗？ 这辈子真的再也没比此刻更叫人难受的了！火野晴矢心里直叫苦。
每当胜负揭晓的那瞬间，他的心脏都要被迫暂停跳动一次。
玩过了罗盘、二十一点、和，现在是第四回合的骰子，而那个叫Ice的女人脸色越来越难看，连输三局，莫怪她再也笑不出。
而他最少已经保住了一颗头和两双脚。不不不！他的两只手也一定要保住！
「绪方泉！你给我认真点赌！千万别输了！」他又沉不住气地猛跺脚。
绪方泉的眼角馀光瞟了他一眼，「绪方泉是你叫的吗？」
糟！千万不能惹他生气......自己一双手的命运还悬在他的手上。他赶紧堆出一脸很勉强的笑容，「拜托你啦......绪方大哥，请你千万千万不能输......」
一派的怡然自若，心底却是免不了的战战兢兢，虽然他的先天优势将其隐藏的十分完美。
而对方，似乎也快沉不住气了。传自耳朵细小却清楚的声音，他知道风那一边，进行得十分顺利。
掷骰子，在她手上，恍若伞形烟火飞上半空，撩乱了视线。
瞬间穿梭骰子中的闪光，直逼自己而来。
一缩身，藏进了赌桌之下。
所有人的目标只锁定同个窜逃的身影，欲置之死地而罢休。
火野晴矢还搞不清状况，即听见抵住太阳穴的枪拉上保险，紧接而来是扣板机的声音。
「妈呀！」火野晴矢失声尖叫。
巨大的身体「磅」的一声，倒落压在自己的鞋子上面。
鲜红血浆喷到惨白无血色的脸上。半晌，才从惊愕中清醒过来。
喷张的血不是自己的，断气的尸体更不是自己的。
救星，是Rita？
她不是敌人吗？怎麽会？莫非他们自个起了内哄？
Rita阴沉的脸，右手一把枪指著敌人，左手一柄刀，对著火野晴矢。
「喂～～」颤抖的嗓音，「你不是要来救我的？」
「唰」一声，割断他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快离开。」
有Rita的护航，敌人想近身就得多费点力了。火野晴矢暗自窃喜，加快逃命的脚步。
俨然的反叛者出现，Ice恼怒不可抑止，风驰电掣的掏枪速度，远远正对她的心脏。
板机扣下的瞬间，却听到她的哀号一声，疾飞而出的子弹失了准头。射入的是Rita的左手臂。血浆自袖子绉折滚向光滑的臂膀肌肤，Rita咬著牙，仍坚持护著火野晴矢离开的脚步。因为她必须以这个人的一条命，换她深爱的弟妹两条命。
无法抹煞的相同血液，是无以穷尽的支撑力量，也是毁灭一切的强大推力。
虎口一阵酸麻，一处明显凹痕。暗器掉落地板的清脆声响引发Ice的注意力，竟然不过是颗立方的小骰子！
他是真的没带任何武器就闯入虎穴，身陷枪林弹雨中，就地取物能当武器的也真只剩这小玩意儿。至於射飞牌这招术......别被电影的特效给骗了......至少他还没练就那身好本领。
几十把枪对著自己的一颗脑袋，莫非只剩一条死路？可是他还笑的出来呢！
一仰头，一伸手，一把92FS手枪从天而降，稳稳滑入他掌中。
这个时机真是挑得太好！
半空银光夺目，真正媲美天女散花的大放异彩，不是飞刀是什麽？
如秋风扫落叶，刀势四方扩展，刀刀带血不落空。
「快保护小姐走！」慌乱中，总还有个精明的知道先护主撤离。
双脚倒挂在华丽灯饰，上身悬空的家伙不就是爱玩刀的风吗？
绪方泉後仰著头，朝他挥挥手。
场中斥资千万的富丽堂皇装潢，反倒成了最佳的掩护之所。谁晓得他是何时潜进？又怎能如岩石般无声无息？
「我吃醋了喔。」
腾空翻身落在绪方泉身边的伊藤风，还未站直身就听到他没来由的抱怨。
「嗯？」背贴著背，伊藤风一声疑惑。
「每次都是你在耍帅，强尽我的锋头，我当然吃醋。」
又是无言以对......
「你赶上火野他们，我担心Rita撑不了，至於Ice就交我负责。」 一把枪，如何能同时射杀八个人？
冯常达使个眼色，距离黑衣人最近的两名电脑工程师同时发难。
犹是西部牛仔比拔枪速度，欲抢先机。黑衣人枪已上镗，扣板机速度更在眨眼间，连发两枪，皆是致命之击。
後方欲趁隙偷袭者被索命枪响吓破半颗胆，忍不住颤栗的全身还做不出下一秒的反应，亦已看见自己的胸前的血如红雪花喷斥。
背後杀声震天，此起彼落的枪响不绝。
黑衣人不觉皱眉，最後一枪瞄准冯常达的心脏，等不及惨叫声破喉而出，亦如鬼魅般消失。
赤血组出动的大批人马正进行围剿行动，如菜刀斩瓜之势，由後方侵入的先锋部队的领地已经深入内部。
以横山胜平为首的人马正在收拾残兵败将...... 冲不出重围的Rita和火野晴矢被困造景绿地庭园中，後方追兵已至，前方是围堵的高墙。
「子弹没了......」是绝望的声音。
「快到大门了！」火野晴矢欲振精力喊道。
可是墙之外还有更庞大敌人，身为这里的一份子，她明白。
她绝非甘心淌这浑水，若非以弟妹相迫，她何以负上背叛之名，惹上生死之劫？
无力地跪落在地，心里不断呐喊著弟妹之名。
「Rita！你干嘛？快起来！」火野晴矢拼了力气要拉动她虚软的身体。
杀机迫在眉睫，她却如断翼之鸟失了求生意志。
疑惑的是，後方的追兵似不见了踪迹？
但前方，守卫门口的比平日多了数倍人马，怎可能没发觉里面的腥风血雨？瞬息全数冲入，气势骇人。
火野晴矢暗啐一声，拉著Rita跑到最近的仿大卫的大理石雕像後方藏身。
凄嚎厉叫不绝於耳，声声传脑，抱著头，火野晴矢不敢抬头看，忍不住的身体狂颤，尤其是，当又有一具尸体倒在他脚边。反倒是Rita此时更显得镇定。
大卫像一公尺旁的是美神维那斯像，自场内突围而出的男人，就是当日绑架自己的男人，此时也躲入雕像後藏身。
回神後的火野晴矢，视线被Rita带到旁边的维那斯像，又惊又喜，「风哥！」
风...是伊藤风？道上颇具盛名的人物！那栽在他手上也不算冤枉了。
「风哥，你身上还有没枪？借我一把来用。」如果有枪在手，三人联手要冲出重围应该不是难事。论射击，绪方泉也传了他不少要诀。
「没有。」手停在右脚旁，自靴子中抽出三柄小刀，分夹四指的指缝中，「只剩这三把刀。」
「风哥......」欲哭无泪的感觉涌上心头，「都什麽时候了...你还这麽有个性？」虽然他说过不喜欢枪，但这种非常时机，有必要还是这麽坚持不带枪吗？
殊不知真正原因是不愿为与不能为。
等到换弹匣的瞬间空隙，三刀对准猎物齐飞。
但人数还有太多......
「把枪拿给我。」背靠著雕像，嗅著逼进的杀气，已是刻不容缓。伊藤风指著火野晴矢脚边的尸体。
火野晴矢脸色发青，抖著身体接近地上的尸体，手一暴露阳光下，子弹就伺候飞来，险遭断掌，从逐渐僵硬的手中一拿起手枪，立即缩手，将沉甸甸的枪抛向伊藤风。
「从现在开始，」子弹上镗，伊藤风阴著一张脸，「到我枪离手前，离我越远越好。」
火野晴矢不明究理，还想追问，伊藤风已如疾飞的箭冲飞出去，穿梭枪林弹雨中，脚步快，开枪速度快，连血肉横飞入目的速度也出奇得快！
一颗子弹，一条人命！真正的弹无虚发。
火野晴矢发软的腿跪在原地，身体僵硬的寒毛直竖。
难怪......难怪他说他不喜欢枪......难怪他宁可用刀......
枪只在手的他，根本就不是伊藤风，而是──地狱爬出来的索命修罗！ 绪方泉单挑冯晨婕也到了尾声，他赢得最後的胜利，只是沾染太多腥风血雨，他却有一刻，笑不出了。
拖著沉重的步伐，他想快点离开这个充斥血腥味的地方。
神志开始涣散的他，大降的警觉心忽略了来自背後潜藏的杀气。
直到，一声震天枪声响入他耳膜。
他迅速回头，来自东方屏栏後的子弹，擦过他身边，笔直射穿西方暗处里的那满带杀机的手，一把枪掉落地上的声响尾随而来。
南方敞开的大门，伊藤风与火野晴矢急急奔驰而来。
「没事吧？」
他握起伊藤风的手，绽开半倦却炫烂的笑容，「好的很。」
子弹，来自东方：风，出现在南方。那还会有谁？
所有人都撤出了，握在森浩雄手心的掌上摇控器，很小的红色按钮，很细微的动作，足以带来威震天空的连环巨响，照耀大地的红光。
六本木的新地标，建立也许需要时间，但毁灭只要瞬间，此时不就只留下一堆灰烬。但又何妨？这个欣欣不息的城市，很快就会有更新潮、更壮阔的地标出现的。
这一切......还没结束...... 第八章第三节《夜色的深》 回程的路上，暴雨过後是寂静的夜，冗长的公路缈无人烟，除了一长排接龙的赤血车队。领在最前方的车子行速十分平稳，後座的绪方泉懒懒地斜靠椅背，懒懒地将脸贴在邻座之人的肩膀上。
沉稳的规律呼吸，抵不住的累。阖起的双眸，不想睁开。
「好想...就这麽结束。」明知不可为的低喃。
「你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他也希望，就此划上句点。
双臂轻轻搂上他的腰际，「希望做个好梦。」
「可以的。」但愿泉的世界充满美丽的梦，多希望这所有一切暴戾都与他无关。
微微抬眼望进他温和的眸光，「有抱枕的感觉真不赖...回去後你陪我睡好不好？」当他的抱枕......
静默......
「放心啦～我不会对你乱来的。」
「我没那意思。」他不过是得花一点点时间来推究他的本意。
「言下之意──我可以乱来罗？」眼底邪气驱逐了倦意。呵...既是如此，就甭客气了。 伤势未愈的Rita急欲离开东京，将沉睡中的两个小朋友完壁归赵，Rita心疼地望著躺在後车座，两张甜蜜静谧的可爱睡脸。
然後是，伫足在她面前，那两名可恨加可恼的男人。自己还未整理好纷乱的心绪，到底该用怎样的表情和心情去面对？
该当他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你这麽快就要带他们走？不留点告别的时间给他们？」绪方泉故意撒下一长串的问号，「你都不知道这两个小家伙有多黏人？他们可是很喜欢和风一起玩的耶......小心早上一醒来，你家的麻衣会吵得跟你要她的风哥哥......看你要到那去生一个给她？」
面如寒冰的Rita望著笑得像没事人一般的绪方泉。为何他无时无刻都能如此悠哉？是因他对一切皆不在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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