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上前去,在一个他可以看到我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我注意到当他看见我时眼中所流露出的惊异的光芒.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之后,他匆忙地从床上站起来,不明所以地说道:"我......怎么会睡在这里?" "你昨天喝醉了,我扶不动你,所以就让你睡在这了."我平静地向他解释着其中的经过. "是吗."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又接着说道:"那你呢?" 我指了指放在窗前的椅子,他立即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尽管他什么也没说,但我却看出他眼中的歉意仿佛更深了. 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我忍不住试探性地问道:"你还记得昨天对我说过的话吗?" 他无意识地摇了摇头,看样子是什么也记不起来了.于是我又提醒道:"你说你要告诉我真相的!" 在听过这番话后,他的脸色瞬时变得苍白起来,让人觉得好像随时都有种倒地的可能.半晌,他才嚅嚅嗫嗫地问道:"那......我都说了些什么?" "没有,你还什么也没说就已经睡着了." 这时他的表情再度发生了变化,恢复了先前的平和,而且还如释重负般地吐了一口气.他前后判若两的反差不禁让我觉得他昨天的所作所为可能就是在成心的耍弄我. 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万分的气恼,于是口气也变得生硬起来,"那你现在能跟我说了吗?"〖自〗 听出了我的不悦,他开始和我打起了马虎眼,"啊,我上班快要晚了!不如下次,下次我再告诉你."丢下这句话后,他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看着他离开后,我目光呆滞地盯着那道紧闭的大门,嘴里喃喃地说道:"下次?还会有下次吗?" 接下来的几天里,虽然易家扬还是一如既往地前来,虽然我们之间的谈话还在进行着,但我对此的热情却已是大不如前了.多数时候都只是在听易家扬一个人在说,我已经很少作出回应了. 就如同现在,我靠在窗前,呆呆的看着外面那摇曳的树影.而易家扬的话却丝毫也没听到耳朵里去. 就在我还准备将这种情况继续下去的时候,我眼角的余光漂到一个身影正在向我靠了过来.当我转头之际,易家扬已经站到了我的身旁.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凝视着我,而我也是同样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我看见他的一只手缓慢地抬了起来,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所以没有躲避.可当他的手触碰到我脸部肌肤的时候,我却倏地将脸扭到一旁,任由他的手就这么僵在空气中. 我突如其来的举动让他感到有点手足无措,他尴尬地将举着的手放下,苦笑着说道:"我以为......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们的关系已经有所改善了,最起码可以是......朋友。" 我没有说话.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我会让你知道真相,也许......就是明天吧。" 直到听见他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我却依然没有转过头来。 第二天的傍晚他如期而至。没有了以往的那句开场白,他只是将一个厚厚的硬皮本子递到了我的手中. "这是什么?"我抬起头来问他. "我父亲的日记,同时也是你想要的--真相!" 他的话让我瞬时感到血液翻涌,一时间我竟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望着他,没向他这么容易就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交到了我的手中. "打开看看吧,"他低声的说着,"我已经在重要的地方作了标记,看过之后你就会明白这一切了!" 听过他的话后,我的手慢慢地抚上了它那经过岁月的洗礼已经变得有些粗糙的表面.然而就在我要将它打开的那一瞬,我的耳畔却突然响起了那天易家扬对我说过的话,"那只是彻头彻尾的谎言......"这竟然让我感到全然地害怕了,我不知道打开后等待着我的到底是什么,我开始害怕去面对它。 我抬起头去看易家扬,希望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点鼓励和支持。这样的想法让我感到好笑,没想到在这种时候我居然会向我的敌人寻求帮助。 然而我所看到却让我惊讶不已。此时此刻,易家扬的脸正在痛苦地扭曲着,仿佛和我一样正经受着一场心灵上的煎熬。他默然不语,只是将以手抚上了我的肩头.从他手掌里发出的温热透过我的皮肤传到我的内心深处,让我觉得力量似乎正在一点一滴地注入. 我不再犹豫,翻到被他折了一角的那一页,细细地阅读着上面的内容.89年4月7日 这是崭新的一天,从今天起我开始了被派驻到法国的外交生涯.虽然我现在还只是使馆里的一名普通的工作人员,但我还是为能有这样的经历而激动不已.看着巴黎这座繁华的大都市,以及人们丰裕的物质生活,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 90年9月14日 我知道自己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深渊,来到这里已经一年多了,我深深地沉迷于那种高额的物质享受之中,而无法自拔,为此我要得到更多的金钱.这不禁让我想起前一阵子所接触到的一位法国官员,他向我提出了洲际导弹的研发技术问题,从他那别有深意的眼神中,我明白他话中的暗示--出卖国家机密.尽管这让我觉得有悖自己的良心和道德,但在高额的金钱面前我只能俯首称臣了.与此同我还想到了一个人,以前一同和我在研究所里工作过的一位同事--叶一凡. 90年11月9日 我终于和他取得了联系,当我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眼中的震惊.然而就在我向他提到高额回报的时候,我同时也看到了他眼中的贪婪.他的反应让我知道交易已经达成了. 92年5月12日 今天他打来电话,说是要终止这样的合作.并且他还用手中的证据来威胁我,这令我头一次知道了恐惧为何物. 92年5月19日 他死了,我的生活又重新归为平静.只是偶尔想起他时,我的心头还会泛起一丝愧意. 2001年7月17日 我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也就是在这一天我辞去所有的职务,决定回国养病. 2001年12月20日 魏士成再度的找上了我,他向我索要更多的金钱.我们因此起了争执.当他从书房走出去的那一刹那,我看见家扬正站在门口,从他那愤恨的眼神中我知道再也瞒不住他了. 2002年5月27日 我的病情正在迅速地恶化,我知道我已经活不了多久了.这天下午家扬来了,直到现在他依然无法原谅我.我躺在床上听见他冷漠地说道'魏士成死了',这让我感到一阵晕眩.'是你杀的吗?你不该这么做的!'他脸部的肌肉激烈地抽搐着,'你没资格这么指责我!'他的声音响彻我的耳际.就在他转身出去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见他为了维护我的尊严和名誉已然背负上了一个沉重的十字架. 读到这里已经是最后一篇了,从它那歪歪斜斜的笔迹来看,想必他是在病入膏肓的时候才匆匆写下来的. 我合上那个本子,可我的视线却怎么也无法从它上面移开.这样的事实让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无法思考,可我的心却在不停的追问我自己,难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真相吗? 15end,
我痛苦地闭上眼睛,身体紧贴着墙壁一动不动.我的意识已经变的有些模糊了,事实上我从来没有感到这样疲惫,或是这样无助过. 然而我的脑海中还存有一些疑问,这又迫使我再次开口询问:"我家里的那张磁盘是不是就是你父亲在日记所提到的那个证据?" "是的." "那......魏士成也是你杀的了?" "我并没直接参与." 他的声音听起来幽幽地有些不真切,于是我不得不我睁开眼睛看着他,让他明白我还想知道更多,看出我的意思,他只是将头转向一边静静地说道:"他在得知我父亲回国后,就不停地来敲诈我们.而当时有一段时间我父亲住在医院里,所以他就找上了我.我不愿总是被人用我父亲的名誉来威胁和利诱,所以就......"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我已经明白了。 与此同时,他又深深地吸了口气,并面带愧疚地说道:"当初我在警局看到你的时候,我还曾经以为你是他的同伙,所以才会对你作出了一些比较过火的行为." 我不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可现在在我看来这已经不重要了. 我的视线重新回到那个本子上,而它就好像是一只正在吐着信子的毒蛇,向我显示着它的厉害.这个感觉突然地激发了我内心深处的恐惧感,我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自己好像被它下了死咒一般,注定最终走向毁灭. 这个想法使我丧失了理智,我开始拿着手里本子拼命地往墙上摔打,同时嘴里还不停地大叫:"不,这都不是真的,你这个骗子!骗子!" 或许是看到我的动作变得越发激烈起来了,易家扬冲过来从身后紧紧地抱住我,妄想以此来制止我那种疯狂到近乎自残的行为.但却依然无法阻止我那声嘶力竭地吼叫. 这时,他突然将我的身子扭转过来,并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想这将会是我平生里所犯过的最大的过错!" 说完这些话后,他便再次利落地将我拥入怀中.还没等我发出震惊的喘息的同时,他却已经吻上了我的唇.我感到他的舌头探入了我的口中,同时也将那炙热的温度传递给了我.尽管我的心中十分清楚这样的事情并不应该在我们之间发生,但这一次我却没有推开他,因为我知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的放纵了,所以就让我小小的自私这么一回,享受一下这难得片刻的安心与满足吧! 他的嘴终于离开了我的唇,我看到他的眼睛在我面前闪闪发亮,他动动了嘴似乎想对我说些什么,但良久之后却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看到这种情景我向后退了几步,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低声说道:"那张磁盘你还要吗?" 可能是感到我的这个问题在这个时间提出来多少有点突兀,他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摇摇头说道:"这个包袱我背负得实在是太久了,以至于作出了一些令我自己都无法原谅的事情来.到了今时今日我对此已经觉得厌倦了,也许当初如果我们都不那么执着,现在对于彼此来讲倒或许是件好事." 我对他的话感同身受.是啊,在这段日子里我曾想尽方法要弄清真相,然而就在我以为上帝终于要恩赐我了,让我的痛苦从此结束了的时候,才发觉事实却恰好相反,它只是又被转移了,残忍而简洁的. 想到这里我缓慢地拿起放在枕边的手表,向屋外走去. 没想到我会突然这么做,易家扬迅速走到我面前,挡住我的去路问道:"你去哪?" "回家." "可......可你......"他吞吞吐吐的说着。 我知道他是想找借口来挽留我,但最终他还是没能找到一个可以说得出口并且令人信服的理由来。 我打开门走出了房间,这次他没有阻止我。 等我来到院中时我才发现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当一阵微风吹过时我浑身不禁瑟缩了一下。这时我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响起,接着便传来了他的声音,"我们今后能算是朋友吗?" 我没有回答,继续向前走着. 这天晚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雨降临在这座城市里.雨后的寒流也紧随其后的袭来.房间里还没有通暖气,这样的寒意让我感到有些难耐.于是我便从橱柜里翻出一条毛毯来,并将它围在身上. 当我从窗前经过时,我看见一滴雨水正从树叶上滑落下来.这不由得让我想到一年前的那个时候,同样也是这么一个秋天,我从他的家中离开,只是当时没有下雨. 那他现在怎样了? 就在我的脑中还只是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的身体却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屋外.尽管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惊讶,可我还是顺从了我的脚步. 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他房子的外面,我仰头望去,只见那间我曾经住过的屋子现在依然亮着灯,而易家扬此时也正立于窗前对着低垂的树叶发呆.不经意间他看到了我,我看到他脸上那种难以置信的表情,而且就下一秒他便迅速的消失在了窗前. 我的理智告诉我应该离开,但我的脚却没有动. 他冲了出来并抓住我的肩膀大声问道:"怎么了?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的声调里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喜悦. "你看不出吗?" "看出什么吗?"他立刻又反问道. "我想我是生病了,我总是想起你,本来我应该去看医生的,但我的脚却把我带来见你了." 他即刻便明白了我的意思,大笑着问道:"那现在你的病好了吗?" "我想是的!"我十分肯定的回答着,继而我还又十分认真地说道:"我想我已经孤独得太久了,是时候应该有个朋友了!" 他听完我的话后立即将我紧紧的揽入怀中,感受到他那暖融融的体温是我满意地笑了. 此刻虽然城市里留下了秋天的寒意,但是那一晚,我想我已经不需要毯子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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