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如玉的细长手指从眼前划过,方天兆心头发热,若不是身体无法动弹,就想握住亲上一亲。但看到他那魅惑的笑容,心中反而又冷静了下来。“你说的虽然不错,但我吃你的亏太多,怎么知道你不是又在骗我?” “信不信随你。”凌无忧站起,好像缺乏耐心。“我要帮啸宇灭了魏梁,就算没有你们这些外力帮助,只凭我与他,也定然可以做到的。” 方天兆想起他到魏国来费尽心思,最终让夏不战而得了魏大片的土地,现在的魏其实已经名存实亡,只剩了他东莱的这一小片而已。“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梁王和你有仇,魏人可没有得罪过你吧。” “因为啸宇答应过我,等灭了魏梁之后,他就不再做皇帝与我双宿双飞。我当然要帮他早日实现这个愿望。”凌无忧看着窗外没有回头,虽然看不到,但方天兆也能猜出他是什么表情。 无忧……你还真的相信齐啸宇在一统天下之后,舍得不当这个皇帝跟你走?他会这么说,是想要你忠心的为他卖命,你这么聪明为什么就想不到。 他心中突又一跳,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恐怕齐啸宇统一天下后怕无忧报复他不信守承诺,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可是要何时才能让固执的无忧相信齐啸宇是骗他的,难道还真要等灭了梁之后他不守承诺之时? 方天兆在这边左思右想,凌无忧在一旁静静的站着,并不急于听到他想要的结果。他刚才那番话大部分倒是真的,自然没有什么破绽让方天兆抓。只是不知道方天兆对自己的感情到何种地步,能否让他相信自己不会害他的那番表白,同自己一起到梁去借兵。 “我同意了,若能搬倒梁,对东莱也有好处。只是要说服我的手下,我要亲自到梁去却并不容易,他们对我忠心耿耿,是不会看着我到梁去冒险的。”方天兆犹豫再三,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如果真到了梁被灭才能让无忧识清齐啸宇真面目的那一步,那自己在这个时刻到来时一定要陪在他的身边。无忧,你要灭梁我帮你,若有人要对你不利我也会舍命保护你,只希望在你对夏王失望之时,能够回头看到我,我就心满意足了。 方天兆没想到自己活了二十七年,现在竟然像个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可以为了心爱之人,甘愿放下多年来的打拼,不管不顾的追随他。 凌无忧回头看他,心中难免闪过一丝混乱。想到自己利用他的感情来欺骗他,未免过于卑鄙,但想到他曾那样污辱自己,便又随之释然。 “这个却不难。当初离开登州时不是与你的部下说过与夏定有协议么?那这个协议就是你退出登州而夏国放弃东莱,这样西方的夏自然不再是你的威胁,你要全力对付梁国当然合情合理。至于你亲到梁去借兵,也是形势所迫,若你不去,梁王怎么可能借兵与你?所以你的属下自然也能想通。而你的安全……”凌无忧说到这里顿了顿,笑着看他。 “有我跟着你。我的易容术天下无双,等这边灭了梁军,我与你易容逃脱就是,还能有什么不放心的?” 方天兆心中一动,无忧如此自信夏王会因他的缘故不对东莱用兵,若夏王在他同自己在一起时对东莱出兵,他恐怕就再也无法坚持这种自信了。 “你说的虽好,但若夏在此期间攻打东莱,我又怎能同时对付梁夏两国?所以你那个协议的说辞是说不通的,我可以随你到梁去借兵,但不能让我的手下误认为夏不会出兵。否则等夏真的攻来,他们会措手不及无法准备。 凌无忧笑意更浓,“只要我和你在一起,啸宇就不会攻打东莱。虽然我现在控制着你,但他怕逼急了你们,会惹的你与我来个鱼死网破。” 方天兆暗喜,要想等梁被灭还不一定要等到哪天,但夏对东莱出兵却是随时都可能发生。无忧那个协议的说辞其实并没有问题,只要告诉属下需提防夏会毁约,仍然重兵防守就行了,自己这么问,其实是想探他的口风,看他是否真的坚持相信夏不会对东莱出兵。如此看来,自己到梁走一圈并无不妥,也许到不了邓阳,这边夏军入侵的消息就能传来,那时无忧就算不会立刻发现他是被夏王骗了也会心生动摇,以他的聪明,只要心中有了怀疑离认清事实也就不远了。 但他随即又想到一事,不由担心。“就算梁王肯借兵给我,但又能有几万?就算把这支军队全数尽灭,也动不到梁国的根本,你又怎能凭此就灭了梁国?” “这我当然知道。祝应龙坑杀了夏的四万俘虏,我毁他些兵将,不过是出口恶气罢了。”凌无忧叹气,走到他的身边蹲下看他。 “方天兆,你虽曾意图辱我,但毕竟没有得手。只要你帮我出了这口气,就算你已还清亏欠我的,那时我就放你回东莱。” “那你之后呢?”方天兆心中突突乱跳,知道自己恐怕真的猜中了。 “那时我们恩怨两清,各奔东西,用不着你管我还要干什么!”凌无忧似是有些心烦,语中透着不耐烦。 方天兆暗叹,你要到梁去恐怕不只是逼我向梁王借兵这么简单,等事成之后你是想再刺杀梁王吧……你对那夏王真的是把心都掏给了他,若我能得你对他一半的情意,今生也就知足了。 当下他打定了主意,到邓阳后他要劝凌无忧打消这个念头,如果他执意要刺杀梁王,也定要全力保护他的安全。 方天兆至此已再无犹豫,凌无忧这个计划本就无甚破绽,只要能把梁军骗入东莱,趁他们渡过须水之机将他们全歼并非难事。而且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到时不但能打击到梁王,还可以赢得凌无忧的心。 他却不知凌无忧拐着弯的把他绕进去,其实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那就是让梁王与方天兆互相仇视,让东莱再无余力打向西方成为夏的威胁。至于刺杀梁王,凌无忧虽然想过但并无计划,没有把握的事他一向不会去做。他故意引得方天兆想歪,只是要借他对自己的感情让他为自己的安全担心,从而增加他同意这个计划的砝码。 当晚方天兆就召集了心腹将领说明了此次计划,众人听了他详细的解释,也觉得这是一个打击梁王的好机会,也许还能趁机攻向南方,夺取梁国的土地。等到东莱的势力发展壮大,也就有了与夏相抗的能力。所以并无人反对,连夜就派了人快马到与梁交界的映水关去,与关外的梁军交涉此事。而凌无忧与方天兆次日清晨启程向南方赶路,在到达映水后没有等很久,就得到了梁王请方天兆前往梁都邓阳的邀请,共议对付夏国的大计。 ※※※z※※y※※z※※z※※※ “少爷,这是商号这三个月的往来账目,老爷走的时候吩咐在下,若他听说兴隆的生意哪里出现了问题,他就会马上回来。少爷您也不想老爷这么快就回来吧,所以您还是赶快熟悉了这些账务为好。” 说话之人四十来岁,留着三寸的须髯,说起话来捋着胡子慢条斯理。眼睛不大,却露着生意人独有的精光。 被称为少爷的人一阵苦笑,“铁先生说的是,只是这么多的账本,我要看到何时才能看完?而且现在我们急着赶路,这些账本又涉及商号的机密,你不能总拉着这一车的账本跟着我吧?若被别有用心的人劫了去,对商号的生意岂不是大大的不利。” 铁厉闻言面露郑重,点头道:“还是少爷想得周到。前面的丰州城有我们的分铺,我们就停在这里等少爷看完账本再上路好了。” 少爷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明知他在耍自己,却又无法发火。 “我们在邓阳的生意更急,路上不能有一点耽误。所以这些账本我还是在路上看好了,有铁先生跟着,想来也不敢有人来打劫我们的车队。” “全凭少爷的吩咐。不过铁某一个寻常账房,哪当得了如此重任?若真有意外,恐怕还要依靠少爷保护。”铁厉呲牙笑道,又从怀中摸出一本小册子,仔细的翻看。 少爷见他拿出那册子,嘴角抽动的更厉害。铁厉全当没有看到,在上面查看了一会恭敬的说道:“我们与丰州的李记商行有笔生意,本来老爷要与李老板面谈的。老爷在我们出发前曾叮嘱过在下,到了丰州后请少爷一定要与李老板见面,如果与李记的生意谈不下来,他会放下手头的活亲自来丰州。” 少爷无力的挥手,“知道了,铁先生去安排吧。” 这少爷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夏王齐啸宇。他到梁来寻找凌无忧,更是打定了不再回去做皇帝的心思,所以出发前请他的二叔郑王齐启正代理执掌朝政。 齐启正虽然也有帝王之才,但他却对朝堂之事没有半分兴趣,一意只做他的买卖。他手下的兴隆商号是中原最大的木材行,三个国家中有他多家分铺,他乐衷于往来各个国家与人谈生意,最厌烦的就是呆在一个地方处理各种锁碎事务。不过齐啸宇头回有求于他,他有意戏耍他这个少年老成的侄子,所以虽然答应了替他不在朝中期间代掌朝政,但相应的齐啸宇也要替他管理兴隆的生意。而且事先言明,如果他商号的生意上出现了任何纰漏,他这王爷会马上扔下朝政不管,回来找齐啸宇算账。所以齐啸宇虽然无奈,但这一路上还要耐着性子处理各处的生意。 铁厉不但是郑王爷的心腹掌柜,更是江湖上的一位高手,人称‘铁算盘’。虽然他不管是武功还是帐务上都是一把好手,但他生性喜爱耍人整蛊,知道这是难得的机会可以耍着大夏的皇帝玩,所以事无巨细的都要拿来烦他。齐啸宇不胜其烦,如果不是顾及郑王爷真会扔下朝政不管,早就抛下这到梁国的商队一个人开溜了。 这日商队在丰州城中住下,李记商行的李老板设宴花雨楼,款待据说是兴隆少东家的郑步晚郑少爷。齐啸宇唉声叹气的赴宴,这一路因为这种事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有自己的那个假名…… 二叔化名‘郑前’主持兴隆的生意,加上自己的名字就是‘挣钱挣不完’……唉,本来一心想早点与无忧会合,却没想到落到奸商的手中跳不出去了…… 第三章 齐啸宇在花雨楼无精打采,铁厉却兴高采烈的欣赏着专门为他们准备下的歌舞,与李老板相谈正欢。 “下月十八皇上寿辰,礼部尚书左大人专门由登州的仙音阁请了呤月小姐来为皇上献舞祝寿,仙音阁的歌舞团现在正好到了丰州,我今天特意请了他们来为郑少爷和铁掌柜助兴。”李老板讨好的向齐啸宇与铁厉解释,这些可不是普通的歌妓舞女,而是由天下闻名的仙音阁中来的。 “哦?”铁厉闻言眯着眼睛在舞台上四处张望,似乎在找什么人。“说起来我两年前也在仙音阁谈过生意,还和里面一个叫慧娘的相好过。” 离他不远一位怀抱琵琶的女子听到他的话,掩嘴轻笑。“这位爷还记得慧娘,可惜她去年就赎了身,从良去了。” 铁厉摇头叹气,“她能找到好人家真是她的福气。唉,我原也想帮她赎身的,可惜生意忙碌离开登州后这两年就再未去过。”说罢,仰头自己喝了杯闷酒。 李老板见状忙好言劝他,又赞他重情义当为男子的楷模。 齐啸宇无心听他们在那边互相恭维,却也忍不住向台上的舞者中望了一眼,又暗自好笑。像李老板这种当地富商,当是邀请不动声名在外的呤月前来献舞的。只是想到呤月,便又更加挂念起无忧,好在从邓阳不断有消息传来,无忧到邓阳后并未与祝应龙撕破脸皮,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所以自己才能稍微心安。而且这一路虽然耽误了不少时间,但铁厉毕竟不敢把自己逼的太过,照这个速度再有四五天就可以到达邓阳,希望无忧在自己到达前不要出什么意外。 他正在心不在焉的发呆,却出于习武之人的敏锐感觉,突然发现有人在暗中打量自己。齐啸宇回头看向门口,包厢的门开了条缝,外面果然有人影闪动。他推说要去方便,不动声色的离了席。 齐啸宇出门看到有一人正跑过回廊拐角,他悄然追了上去,那人还不知道已被齐啸宇发现,正靠在墙上喘气。 “是你?”齐啸宇拍他肩膀,那人受惊的抬起头,没想到竟然是个熟人。齐啸宇也吃了一惊,但马上便回复常色,抱拳笑道:“没想到是叶大人,这还真是他乡遇故知了。” 叶喧神色古怪的盯着他看,突然伸手去摸他的脸。齐啸宇轻巧的后退了一步,叶喧当然没能摸到。 “叶大人打招呼的方式一向这么奇怪吗?”齐啸宇虽然仍面含微笑,但话语中已带了责怪之意。 “哼,你这张脸八成是假的!我当然要扒开看看!”叶暄气哼哼的瞪他,一开口就直击重点。 齐啸宇笑着摸了摸下巴,现在他仍是当初‘肖豹翎’的样子,这叶暄看来也知道了林知悔是无忧扮的,从而猜到自己的身份也有假。只是奇怪,当初因猜到了叶喧应是前历国人,所以早在他以皇帝的身份巡视武安郡时就把他放回了前历国的属地,如今夏的历阳。他不在他老家好好呆着,怎么又跑到梁国来了? 这时有几个上菜的下人从回廊里经过,看到叶喧似是还有话说,齐啸宇把他拉进一间无人的厢房。“叶大人可是有话要问在下?” “我不是叶大人,我现在不过是仙音阁的一名乐师罢了。”叶喧皱眉揉了揉手腕,暗想他手劲可够大的,不由又狠狠瞪他。“不过阁下究竟是何人?究竟是兴隆的少东郑步晚还是夏国的侍卫肖豹翎……” 说到最后三字时叶喧语速慢了下来,眼中突然一亮,似是有什么一直想不通的事豁然而解。 “肖豹翎吗……”叶喧盯着齐啸宇笑的古怪,“我明白了,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齐啸宇见此只是扬眉轻笑,找了个椅子随意的坐下。“不知叶公子明白了什么。” 心中却知他应是猜到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今天怕是不能让他活着离开这房间了。叶喧啊叶喧,我的身份是万不能暴露的,所以要怪就只能怪你人够聪明却不够圆滑,你可不要怪我心狠手辣。 “我原以为凌无忧他被夏王所骗,原来却是他与夏王把所有人都骗了。皇上,你可真能演戏的,既然你与他的感情到了与他同去魏国冒险的地步,竟然还能在登州城下说出那种无情的话。”叶喧笑的得意,也找了把椅子在他对面坐下。 “如果不是今天又碰到你,还真不容易想透其中的奥妙。只是你的假名太容易暴露你的身份,豹翎,抱凌……哼!你还真不愧好色之名,时时都在想着龌龊之事!” 以前在登州时,曾在夏国使团的出使名单中看到过肖豹翎的名字,当时不以为意,但现在知道了林知悔就是凌无忧,像他那种高傲的人既然容许有人取了那么奇怪的名字跟在他身边,那这个人只可能是他心爱之人。再想到现在的夏王正好托病不朝,将朝政全交给了夏国的郑王爷,那么在这里出现的假扮了其他身份潜入梁的‘肖豹翎’,应该就是凌无忧的爱人夏王齐啸宇了。而他此行到梁的目的,也只可能是为了去找正在梁国的凌无忧。 叶喧原本是历国的太子,他十二岁时历国被夏所灭,他一人逃亡在外投奔了魏国的一个远亲,从此隐姓埋名吃了不少苦头。只是他本性淡漠,所以虽然对夏一直抱有敌意,却从没想过要复国。而且在他被放回历阳之后,发现原本贫瘠的历国故地在夏的治理下,竟然比他小时候记忆中的还要富足。后来又找到他原以为早就去世的父母,其实被封了爵位赐了府地一直活得好好的,只是早年间发生了些误会,以至于他们互相都以为对方早已不在人世,所以这十年来才一直没有联系上。叶喧只觉哭笑不得,看着安乐的前历国百姓和他过的逍遥自得的父母,只觉得这十年的辛苦好像大梦一场,那些仇恨夏的理由突然间全都站不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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