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锤的名叫赵翼,是京城的禁军统领,天生神力偏又轻功了得,看准了凌无忧逃跑的路线抢在他的前面,所以截了个正着。他天生不爱多话,此时见一击不中,抢身上去一锤横扫,凌无忧左右没有退路,提气跃起又避过一锤。 “哪里逃!”说话之人正是李金。他手持长剑,见凌无忧跃起,手挽剑花洒下一片银光,直点他周身死穴。竟是上来就狠下杀手,想一招致他于死地。 凌无忧心中凛然,本想跃起后翻身脱出四人合围,看来没有那么容易。不再多想,挥掌避过剑锋直拍向剑身。李金没想到他竟然以肉掌拍击自己的剑身,手腕一翻变剑身为剑锋,心想这一下就把你的手掌一削两断。谁知凌无忧掌法诡异,虚虚实实,掌剑相交前就已变招反斩他的手臂。李金无奈撤剑自保,那一招凌厉的杀式全然被破。只是凌无忧也身形受阻,无法脱出包围之势。 这几下试探之后,凌无忧已心中有数。使锤人和李金虽都是一流好手但还差自己一截,看另两人合围自己的身法,功力应该也和他们不相上下。若论单打独斗这四人绝无胜算,但如今自己以一敌四,旁边还有齐啸宇那个大敌在伺,更是不可久战。 “今日为我一人夏国强将尽出,凌无忧真是倍感荣幸!”凌无忧站定护住要害,清亮的嗓音直上云宵,远远的传出了二三里地。 地面上一直在仰头观望的御林军此时才知道,原来这嚣张狂妄又身怀绝技,在皇城宫殿上如履平地之人就是夏的死敌——蜀国凌无忧!一时群情激愤,叫骂声四起。 这四人也都面带异色,赵翼他们三人惊异这凌无忧怎么会出现在夏的皇宫之中,而且看他披头散发,赤裸双足,身上似乎只有一件丝质长衣遮体,更是满脸悲愤之色,都狐疑的望向齐啸宇。 李金却在暗恨他此时点明自己的身份,这次皇上对付他的手段未免过于阴损,如果被外面知道了实情,则对皇上声威大是不利。当下一声暴喝挺剑刺出,“你敢夜探夏宫!还不速速受死!” 张翼与另二人也各挥兵器战在一处。谁都不是瞎子,看他这副打扮,穿的又是白衣,怎么可能会是夜探皇宫。但他们都是忠心之人,即便心有疑惑也不会违背命令,只是这样一来,心意不坚之下出手未免会留有余地。 唯一没有色变的是夏王齐啸宇。 果然,即便身处如此险境,他也毫不惊慌进退有度。这从来不知放弃二字的人,是想挠乱张翼他们的心神好趁机脱逃吧…… 眼前那条白色的人影如蝴蝶般翻飞,与四人战在一起竟不见吃力之色,举手投足反而充满了潇洒优美,翩翩若舞,飘然似仙……齐啸宇一阵恍惚,似乎不是在看一场以命相搏的死斗,而是在看一场精彩的舞蹈,那舞者白衣纷飞,玉腿轻抬,说不尽的风流,道不尽的美意。 突然一道刺眼的红让齐啸宇心头一紧,凌无忧大腿内侧有条已经滑落到腿弯的蜿蜒血线,随着衣服下摆的开叉处若隐若现。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自己带给他的创伤,从那个隐密之处流下来的血,不想看,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都给朕闭眼!” 齐啸宇一声巨吼,震的李金他们耳膜嗡鸣,平日他们听惯了皇帝的命令,此时不禁都是一呆。地面上那些将士,更有不少人下意识的就把眼紧紧闭上。 虽然只是片刻停顿,但对凌无忧来说已经足够。他旋身飞起跃出包围,没有回头多看一眼,足下不停的冲向城墙翻越而去,等李金他们再想追,已经再也追赶不上了。 “皇上!”李金真的恼了,咬牙瞪了齐啸宇一眼,不等他有所命令,已传令下去封锁全城,严拿逃犯。 从没见过李金这样越级使权,可偏齐啸宇还在看着那人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张翼等人惊异的互望一眼,终于上前开口问道:“皇上?追吗?” “按李将军吩咐的去办。”齐啸宇又呆了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接着不再多言,也不看众人,转身向养心殿方向独自去了。 +++++++++++++++++++++++++ 凌无忧逃出皇宫,不敢停留,专找黑暗隐蔽之处行走。 暗道好险,刚才自己虽然看似战的轻松,其实已接近力竭,只是自己那套掌法打出来,即使战到力尽而死也会是一副潇洒随意的模样。还好最好……凌无忧心中一沉,最后竟然是靠他才得以脱身。 轻喘了几口气,凌无忧靠在一处背街小巷的墙上,检视自己的伤情。这会脱险了才感到那处疼痛非常,原来伤口早又挣开出血,趁着月光可以看到附近的地面上有斑斑血迹。知道此处不能再停留,用衣服下摆擦了擦腿上血迹,可血流速度很快,根本擦之不尽。心中焦急,撕掉衣服的一角团成一团,狠了狠心就想往那受伤之处塞去。 还没有动手,突然脑后生风,竟是有一人向自己袭来。凌无忧出掌相挡,对了一招之后不由大惊失色,对方使的竟是和自己一样的掌法! 定睛一看面前是一位六七十岁的老者,花白的胡须,看上去有些眼熟。 “你想死的快些就往里塞!”那老者面无表情,看着他手中那一团布条,冷哼一声,继续道:“逍遥子那老妖怪死了吗?” 凌无忧突然想起一人,忙伏身拜倒。“小侄凌无忧拜见师叔,师傅他老人家身体很好。只是不知师叔以药仙的名号,怎么会屈居在夏宫中做一名御医?” “废话少说,随我来!”虽是说‘随我来’,但药仙却上前一把将凌无忧横夹在腋下,好使他伤口血水不再滴落到地上,飞身上房穿宅越院而去。 凌无忧心中苦笑,难怪齐啸宇会有醉魂,还有那什么夺魄,肯定是自己这怪异的师叔弄出来的。曾听师傅多次提起这位师叔,一生练药成痴,后来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二十多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却没想到是跑到夏国皇宫里当了名御医。 药仙来到一处院落,将凌无忧惯入屋中。凌无忧一脸苦笑,“师叔,无忧可是伤重之人呐,您下手轻点。” 药仙黑着一张脸,在药柜中翻找一阵,摸出一瓶青黑色药膏。“这伤药是你自己上还是我帮你上。” 凌无忧赶忙接过,一阵哭笑不得。“不敢再劳烦师叔,无忧自己上就是。” 凌无忧到里间上药,只得听外面药仙仍自喋喋不休。“本来我已缝合了你的伤处,安静的休养几天就好,可你这小子偏偏上蹿下跳的还与人动手。现在可好,要白白浪费我那瓶黑玉凝碧膏,要知道那瓶药练制的多么不易,单是东海龙珠一味药就找了整整五年。就算是小皇帝想要,我也没舍得给……” 凌无忧暗笑,药仙果然嗜药成痴,当即把那不大的药瓶倒了个底朝天。这黑玉凝碧膏也真是奇效,抹在伤处不多时就不再出血,疼痛感也减轻不少。 “师叔制药的水平果然当世无双。”凌无忧说话的语气万分真诚,“不管是这凝碧膏,还是那醉魂夺魄,都让无忧受教良多。” 药仙挑帘走进内室,看到凌无忧已上好药老实的趴在床上。瞪眼道:“你少怪我,我只是个普通的大夫,才不愿理你们的什么国仇家恨。我在这呆了二十年,不过是看中夏宫里各种药材应有尽有,取之不尽。我又不知那小皇帝要对付谁,更何况我最后一次见到逍遥子时,你还没出世,只是那时他把刚创的那套逍遥掌演给我看过一遍。那套掌法是他隐世后所创,江湖中无人得知,会使的只能是他的传人弟子。我也是在刚才看到你和他们相斗时,才猜到了你是那老妖怪的徒弟。”突又有些疑惑,继续道,“只是那老妖怪曾发誓不再收徒,怎么临老了又冒出你这么个小徒弟?” “无忧不敢怪罪师叔。无忧知道师叔是大隐隐于市的真正高人,怎么会插手那些凡尘俗事。”凌无忧语气诚恳,只是满脸凄苦之色。“至于师傅收我为徒是因为我母亲是他故人之后,他救了落难的母亲,又看我们孤儿寡母可怜,才破例收了我做关门弟子。” “罢,罢……”药仙摇头叹息,逍遥子一生逍遥,却终是无法堪破那个局。又想到凌无忧曾受的伤害,更是心内惨然,缓和了语气。“你啊……和你那师傅一样,自以为聪明一世,可到头来还不都是自己挖坑把自己给埋了。”语中虽带埋怨,却流露出不尽的关心和无奈。说罢又在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凌无忧,叹气道,“刚才带着你时看你经脉有伤,虽不是什么大伤,但你没有时间休养,这瓶回神丹也给你吧。” “师叔教训的是,无忧谨记。”凌无忧恭恭敬敬的双手接过药瓶,揣入怀中。 药仙生性寡语,今日见了凌无忧倒似把一年的份都说完了。药仙一拍脑袋,话说多了差点忘记还有正事,伸手道,“凝碧膏呢?” “用完了。”凌无忧老实的回答。 “果然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徒弟……”药仙默默开口,突又一阵跳脚,摔门而出。“你这混小子能动弹了立刻给我滚蛋!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第十三章 夏国都定州全城戒严,捉拿一个夜闯皇宫的敌国奸细,街上来来往往的到处是禁军和御林军,挨家挨户的搜查可疑之人。有好事的传说,这敌国奸细其实就是不久前让夏军遭遇大败的蜀将凌无忧,没想到竟会如此大胆,夜闯深宫想对皇上不利。好在皇上武功高强他没能得手,最后只好落荒而逃。 李金一脸阴沉,听着下属的禀报。虽然顺着血迹找到一处背街小巷,但从那里之后凌无忧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再也无迹可寻。还有皇上,他真是……鬼迷心窍了! 李金一掌拍碎了一张桌子,下属咋咋舌,不动声色的又换来一张。 唉……今天的第七张桌子了…… 怎么可能抓得到……齐啸宇坐在皇宫中闲闲的叹气。想到李金气冲冲的质问自己,为什么故意放走凌无忧时,自己张口结舌无法做答。不是不知道答案,而是他也不愿相信那个突然由心中冒出来的答案是真的。那个字,在他和凌无忧之间大概没有希望吧。 ++++++++++++++++++++++ “小子,虽然我不愿管你,可还是要劝你一句,你还是早点回逍遥谷吧!”药仙看着凌无忧收拾着那些从他这里或骗或诈去的瓶瓶罐罐,就一阵心疼。“说不定逍遥子那老妖怪快死了,你回去还能赶上给他送终。” “您都说了师傅他老人家是老妖怪,怎么可能会死。”凌无忧笑的如春风般醉人,药仙却扭开头暗自咬牙,不能再被骗了,不管他再要什么也不能给! 凌无忧突又正色道,“等无忧了结了一件心事,就回谷去看望师傅,到时师叔和我一起去可好?” “免了!”笑话,一个都应付不了,还敢两个一起来?不过他说的心事……“你该不会还想找小皇帝报仇吧,他最后可是放了你一马。” 凌无忧冷笑,“师傅说过,对付仇人就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药仙忙出言打断,“好了好了,看不出你还真听你师傅的话。你想干什么我不管,只要你别再赖在我这里不走就成!”想到不但被他讹去不少宝贝丹药,还要帮着他应付来搜查的士兵,药仙就气得头疼。 药仙的另个身份众所皆知,这位脾气古怪性格冷漠的御医,入宫二十年来从不和任何人结交,只知埋头研究药理,但他医术高明,皇帝对他也十分尊重。那些士兵自是不敢到他家里搜查,但在门口问东问西也惹的药仙心烦。 “师叔这里很安全,那些搜查的士兵到这里也只敢在门外和师叔讲话,我连躲都用不着。如果我离开这里,说不定会马上被逮住然后砍掉脑袋……”凌无忧说的一脸委屈,还又摸了摸脖子,似是在想人头落地该是如何模样。“不过师叔如果能帮我弄来一些东西,我就马上离开,再也不敢打扰师叔。” “说吧,你又想要什么。”药仙气的嘴歪,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小祖宗还是赶快送走的好。 ++++++++++++++++++++++++ 凌无忧大摇大摆的走在定州街头,看着旁边一队队军士往来穿梭。师叔不愧是夏宫的御医,弄来的材料果然都是上品,自己现在的这副模样,就算是齐啸宇亲来,也定然无法认得。 定州东城门内,等待出城的人排着长队。虽然城内戒严,但做为夏的京城,平日商贾云集人流穿梭不断,如果封城势必引起百姓的恐慌,有碍国家的安宁。所以只能对每个出城人严加盘查,防止有人混出城去。 凌无忧暗自冷笑,这种盘查对可以改头换面的自己来说,又能起多大作用。 “军爷,今儿个初一,小老儿赶着到城外普济庙领取施粥……”检查出城行人的军官看着这个容貌丑陋、肮脏不堪的老乞丐,厌恶的向后退了两步。谁知这老丐竟还跟上,呲着一嘴的黄牙冲自己笑,“军爷您行行好让俺早点过去,不然可就赶不上了。” “快滚快滚!”看着那黄牙上沾的几丝腐烂菜叶,军官一阵恶心,不愿用手推,用长枪将他赶出城门。 老乞丐立足不稳扑倒在地,哼哼唧唧的爬起,紧紧背上的麻袋,柱着讨饭棍,摇摇晃晃的出城而去。 渐行渐远,老乞丐搓搓冻的发凉的手,回头看着已经模糊的定州城楼。 又一次的逃离这里,心情却完全不同。现在真的是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凌无忧眯起双眼,一脸的冷酷。齐啸宇,你放过我将会是你最大的错误,你背负了一个国家的命运,你和我玩不起! “啊嚏……”皇宫中,齐啸宇揉揉鼻子,又紧了紧衣服,看来快要下雪了。 他恐怕早就混出城了吧,唉……就算自己亲守在城门,也没有把握能认出他。算了,走就走吧……反正应该能很快就再见面。 +++++++++++++++++++++++++ 阳春三月,春暖花开。 凌无忧悠闲的躺在绿油油的山坡上放着风筝,蓝天上白云朵朵,几只姿态各异的风筝飘荡其中。 蝴蝶……蜻蜓……老鹰……嗯,那是什么?好像是只苍蝇?凌无忧撇撇嘴,真丑。果然还是自己亲手画的这只凤凰占尽了风采。 一阵急风吹过,空中的风筝都被吹的七摇八晃,那只老鹰风筝更是断了线,再也无力高飞,一头扎下去不见了踪影。 凌无忧微笑着坐起,缓缓收线。是时候行动了…… +++++++++++++++++++ 三个月前,大梁京都邓阳城皇宫。 梁王祝应龙冷眼打量着夜闯深宫的不速之客。他身着朴素的青布长袍,一条样式简单的蓝色发带将头发束在脑后,面貌俊雅秀美,神采出众。虽然自己的卫士各拿刀枪抵在他身旁,但他那一脸谦厚温和的笑容,能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他毫无恶意,不由自主的想与他亲近。 心念微动,梁王示意卫士把兵器收起。“如果朕没有猜错,你可是那蜀国凌无忧?” 凌无忧躬身施礼,肃容道:“皇上圣明。只是凌无忧无国无家,还请皇上莫要再把西蜀与草民连在一起。” 果然是他,如此俊美又身怀绝技,这世间能有几人?祝应龙挑眉微笑,“凌将军于飞鸟关一战成名,朕也仰慕以久。只是不知凌将军竟有这专爱夜闯皇宫的嗜好?” “草民知罪!”凌无忧俯身跪倒,但眼中充满无畏。“草民斗胆惊扰圣驾,只是因有一件皇上喜欢的礼物想献于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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