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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dome

时间:2008-11-12 10:01:16  作者:dome

"他醒了吗?"

"一直没有。别忘了他伤得很重。他能否完全从死亡那里返回来,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就看主的意思罢。"最后伊莱娜交叉十指,垂下头不再说话。


年轻的殉道者处于昏昏沉沉的睡眠中。神秘的不可知的意志在绝望的轻纱后运行。塞巴斯蒂安躺在那里,身体衬着平整洁净的白布,很长时间纹丝不动,跳跃的烛光照亮了他苍白的面容,远远地看去,这幅景象就像在灵床旁边,为悼念死者而点起一根丧烛一样。

尽管很难注意到,可是他在轻微地呼吸,胸膛一起一伏。尽管谁也看不见,可是这饱受创伤的身体在痊愈。他的意识由混沌中萌生一丝光亮。它慢慢地在他体内复燃,起初很微弱,而后它被一种温柔而有力的灵性的生命扶持着,愈发清晰,愈发活泼。他在遥远的地方听见了人的歌唱。那美妙的天籁唤醒了他的生命。"起来罢,"他听到了这样的呼唤。于是他向这个声音伸出双臂。

一双真实的、凉凉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欣喜的面容,她轮廓优美的侧面被温暖的光照得发亮。一瞬间他以为自己看到了身披天国荣光的天主之母。随着模糊的世界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他认出了那张熟悉的脸。

"伊莱娜......"

"塞巴斯蒂安!"她惊喜地拢紧了头巾,大声呼唤道,"妈妈,快来,他醒了!"

两位女子同时半跪在低矮的床边,母亲不住地眨着眼睛,用苍老的声音连连地说:"基督慈悲!"

他下意识地动了动,感到了身体的沉重和针刺的疼痛。他低低地呻吟一声。

"别动,"伊莱娜轻轻搭着他的手臂说,"你昏睡了整整一星期。可是一直在呼吸。可是我坚持相信你一定会苏醒的。主既然令你复活,也必定会令你痊愈。"

塞巴斯蒂安仰躺着,望着空空的天花板。"我是死而复活的么......"他缓缓举起自己的右手端详着,因为虚弱它还在微微地发颤。那上面清清楚楚地留着好几处明显的被刺穿的伤痕,血迹早已凝固成了深褐色。那些箭曾经呼啸着穿透他的身体,可是回想起来仿佛发生在上一次生命,属于另一个人的经历。

"我记得,"他轻轻地说,"我一直在一个昏暗的荒野行走,直到有一个声音来引着我,把我带走。"

伊莱娜用力地点着头,示意他不必再说什么了。她伸出双臂,把他的头环入自己的臂弯。"他让你回到我们身边了,"她笑着,可声音仿佛是在啜泣,"天主拣选了你来见证他的慈爱。因为有你,我们再也没有理由悲伤了!"

他在她的怀中环顾这个屋子。它与他上次来的时候所看到的相比没有任何变化。一截短短的蜡烛照亮了这间小小的斗室。这个女子在深夜冒着危险收留被放逐的人们,救治他们的伤痛,安慰他们的心灵时,总是会点上家里仅有的蜡烛来照明,这就是她的信念和象征。这方小小的床榻上又躺过多少病人,目睹了创伤得愈的奇迹呢?

"伊莱娜......这么长的时间,你都在做这样的工作吗?"

"是的,三年了,我熟悉罗马大大小小的刑场和坟场。"她低声说,"把很多人带到家里藏匿,更多的是......埋葬他们。"

"我曾经有一个丈夫,"伊莱娜看了看旁边的母亲,斟酌了一会儿开口说,"因为他我才皈依了基督教。他告诉我,死者应该在土地里宁静地安歇,等待末日的复活;可是在三年前,他被杀的时候,我连他死在哪里都不知道。所以我就开始埋葬别人,可是死的人太多了。"

母亲听着女儿的陈述,看上去很悲痛。可是伊莱娜自己却好像在介绍着别人的往事。她从不回忆过去,也不忧虑未来。她只为今天奔走。

"近卫队的兄弟......"塞巴斯蒂安突然用渴切询问的目光盯着她,使她不安地垂下头去,"他们在哪里?"

伊莱娜咬紧嘴唇,目光移向别处。"我们所认识的,一个不留。你不知道这短短的一周里死了多少人。长老们都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大逼迫。卫队到处搜捕我们的人,郊外的坟场腥臭扑鼻,没有人敢接近。"

塞巴斯蒂安闭上眼睛长叹了一口气。他想起了他们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还有马克西米努斯抓着他的衣角时的神情。整个罗马都疯狂了。罗马的统治者在起劲地为自己掘墓。

某个人突兀地跃入他的脑海。戴克里宪。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头,手上的箭伤刺痛起来。他想起了他被乱箭穿身之时皇帝扭曲的脸与那种难以言喻的神情。那目光像捆绑他双手的绳索一样紧紧束缚着他,像凌厉的箭矢一样要刺穿他的身体。一想到这,他就无法控制地羞怒交加。假如这个世界果真有什么羁绊着他,他不得不承认那就是戴克里宪,戴克里宪,戴克里宪......

"伊莱娜......"塞巴斯蒂安突然发问,"为什么那么多人死去,平静地等待末日的复活,他却单单叫我在现世复活过来呢?"

"我不知道。"她坦诚地回答,"不过我觉得,也许在现世,他还需要你......完成你未完成的某些事情。"

"未完成?"他疲累地笑笑,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着,"是的,没有错......"


罗马快要进入深秋了。临近傍晚的时候,郊外茂密的松树林变成了暗绿色,笼罩着一层白蒙蒙的雾气。一支不起眼的队伍在小道中间行进着。戴克里宪骑着马,身上披着紫红色的细绒斗篷,百无聊赖地看着远方的落日。仅仅度过了一个夏天,他就变得明显地憔悴了,每个夜晚都在辗转反侧,有时直到黎明才得小睡一会儿。然而个中原因他自己也说不清。他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把那个身影从他的记忆里勉强驱走,但只限理智的时候。在恍惚间他又一次次地回到了喧嚣的广场,看着那个年轻人倚着黑色的树干痛楚地扭动身体,身上插着箭,磅礴的火焰好像要从双眼和全身喷涌出来。在那个疯狂的一天,他好像就把整个生命的精力耗尽了。从那开始,他就无法靠血和死亡以外的东西带给他平静。

毫无征兆地,一群受惊的乌鸦抖着翅膀疾疾地从树林上空掠过,留下凄厉的回响。所有人浑身一哆嗦。戴克里宪勒紧了马停下来,他看见前方树丛的阴影里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白色细麻布的罩衣,只有待入殓的死者身上才有这样的衣服。他好像在倚着树歇息,可是灼灼的目光分明在看着这里,紧紧盯着他。海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危险的光。戴克里宪定睛看清了他的脸,他理应认识他,可是如今是完全荒谬的;他好一阵没有缓过神来。最后他迟疑地开口:

"你不是塞巴斯蒂安吗?那个我下令用乱箭射死的近卫队队长?"

那人低沉地回答:"是的,陛下。可是天主又让我活了下来,以谴责你的暴行。"

"难道我又在做梦?"如果戴克里宪的语气里没有一点震惊的意思,那仅仅意味着他仍觉得这是不真实的,是属于他梦境的一部分。"你痊愈了?你的伤口呢?"

那神秘的鬼魂上前一步,脚下的蓟擦过他的长袍下摆,戴克里宪才确认了那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他向着戴克里宪挽起了袖口。那些曾经被穿透的伤口历历在目。只是过去了三个月,他竟然完全复苏了,并且就站在自己的凶手面前,如同炫耀某种荣誉般地向他展示他所造成的印记。戴克里宪憔悴了,可他的容貌还和以前一样,甚至更加摄人心魄。

"不,不可能......"戴克里宪缩了缩身体,好像要往后躲避,"你从阴府回来,是想找我复仇么?"

"我要你停止。这是最后一次。否则你必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不是你能想象的。你的士兵,你的权力都救不了你。"

戴克里宪挺直了身体。"这话我再熟悉不过,"他厌烦地牵起嘴角,"无数人都跟我这么说,可是他们早已付出代价了。"

"罗马要灭亡;在这个国家没有真理可言了。"

"是的,我明白,那又怎么样呢?"皇帝懒懒地回答说,"如果说你们给了我什么启示的话,就只是这一点。没错,罗马要走到尽头了。我甚至要走在它前面。可是假如有你们陪葬,我会非常欣慰的。你们不是相信人的灵魂不死吗?你们不是相信死者还有死者生存的世界吗?也许我就在建造一个这样的世界,为你们,更为我自己。挡住我的去路的,他该死。无论他是不是复活过一次。而且从那时起,我就认为你死的模样,比活的模样更好。......"

塞巴斯蒂安头一次用悲悯的目光看着戴克里宪消瘦的脸,那上面只找得到恐惧和绝望,完全是一个既厌倦生命又害怕死亡的人的表情。

这时罗马的黄昏已经完全降临了。阴影越扩越大,直到把整个大地拖入难以忍受的黑暗。


戴克里宪皇帝执政时期,所杀害的政敌与基督教徒难以计数。公元四世纪初,罗马帝国陷入了六帝同时在位的大分裂时期。在此之后,罗马有了第一位信奉基督教的皇帝。


伊莱娜怀里抱着一篮收获的燕麦登上了山丘。她放下篮子,解开头巾,擦干额头的汗珠;望着脚下盛开着石楠花的原野,感受清凉的风吹拂过大地,带着清香的收获的讯息,使人暂时忘记了劳作的艰辛。她向着晴朗的天空微笑,念着感谢的祷词。就像她的丈夫一样,她找不到塞巴斯蒂安的遗体。在塞巴斯蒂安死后一年,戴克里宪就被从王位上拉了下来,想大多数皇帝那样不得善终。据说他在那天下令将塞巴斯蒂安打死,抛弃在满是尸体的荒野里。她曾经像现在这样从高处俯瞰过这样的荒野。贫瘠的大地上堆满骨骸。可是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些散乱的骨骸在不久的将来都要联结起来,生肌长肉,被风注入新的灵魂,重新变成一个复兴的国度。就如同在某一天,他们一直在期盼的人会回来,擦去他们面颊的泪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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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本文:
一般认为圣徒塞巴斯蒂安死于四世纪初期,在乱箭齐射中幸存,而在其后不久被害,因为前者的场面极为有名,而往往令人忽略了他真正的结局,也有不少油画描绘的是他被治疗的场景,可以作为证据。在后来的象征艺术中,塞巴斯蒂安的圣徒形象和同性恋性感奇妙地结合在了一起。二十世纪的九十年代,圣塞巴斯蒂安被广泛地称为同性爱情的象征人物。传统上认为他是弓箭手的中保,在与艾滋病的抗争中,他也被看成是愈合创伤的象征。天主教传统中他的瞻礼是一月二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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