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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dome

时间:2008-11-12 10:01:16  作者:dome
根据罗马历史上的殉教圣人塞巴斯蒂安的事迹编写。


塞巴斯蒂安

1

他依平常那样苏醒。来自水域的空气吹拂而来,早晨的风柔曼如羽,洁净如水。这是来自守卫着永远之城罗马的圣河--台伯河上的风。他仰头凝视那带上了一点晨曦淡红的天空。在他出门所行走的道路上,可以看见建在高处荒原上,白色大理石被晨光染成柔美的粉红色的神庙群。然而这一切都比不上风掠过原野的时候,莎草沙沙作响的悦耳声音。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他心中满溢了无限的感激。他背向荒原跪下来,坚硬的沙砾硌痛了他的膝盖,而他毫不在意。形状姣好的嘴唇微微地颤动,口中诵念着古老的祷文,喃喃重复着永恒之名。清凉的微风掠过他细腻柔韧而不乏力量的年轻躯体,使它因为灵魂的贲发而一阵颤栗,而他的思想里充盈了奇妙莫名的天籁。听罢!它不是来自于这个人世,那是欢腾的号角之声,充满天地,响彻云霄。

 

戴克里宪皇帝第一次看见他是在一个仲夏晴朗明亮的午后。他还记得那惹人迷醉的地中海的炎炎热浪。那时候,他和他的随从们巡行来到罗马城弓箭队的操练场。他们站在建有神庙的高地上,背靠优雅的爱奥尼亚圆柱,向下俯瞰大汗淋漓的士兵们。忽然他的身影窜入他的眼帘。不,不是戴克里宪发现了他,而是他就像日正当中的阳光,即使闭上眼睛,也不能否认它的耀眼夺目。他看见的是一个美妙绝伦的造物,但那绝不是病态妖冶的美。他赤脚穿着绑带凉鞋,身上只穿了普通士兵的粗麻短裙,露出的洁白肌肤就像初夏盛开的山楂花;他把自己柔顺的、微微打着卷儿的浅褐色头发捋到耳后,优雅地舒展着自己的躯体,从容不迫地搭弓,拉弦,射箭。而那修长的四肢上,匀称结实的肌肉随着每一个动作发生微妙的起伏,构成音乐般和谐的健美和律动。他的眼睛是秋天海水的湛蓝色,专注凝神,纯粹得不搀杂一丝阴影,这个造物整个无瑕的灵魂都在里面闪耀。那一刻,戴克里宪觉得伟大的阿波罗,还有那些他祖先信奉的美丽神祗在这个青年的身上复活了。不知他这样屏息注视了他多久,才迟缓地开口询问:"那个人是谁?"

"他是塞巴斯蒂安,"随从看了看底下,"是个高卢的弓箭手,陛下。"

于是戴克里宪把塞巴斯蒂安召到他的面前,看着他像其他一般士兵那样,以罗马的礼仪恭敬地向自己举臂致敬。

"你就是塞巴斯蒂安,那位高卢的弓箭手吗?"

"是的,陛下。"他面前的人开口答话。他的嗓音就像他的眼睛那样清澈迷人。

"我仔细考虑过了,罗马的禁卫军里像你这样的人实在很难得。如何?你是否愿意弥补我们的这个遗憾?"

塞巴斯蒂安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对不起,陛下,"他迟疑着说,"您的意思是......"

"不要怀疑,塞巴斯蒂安。你射箭时完美的模样,刚才我都看见了。我相信我们的诸神一定特别眷顾你,才赋予你如此出色的外表和技能。我欢喜你伴在身边做忠诚的保卫者。"

塞巴斯蒂安眉梢颤了一下,"--不,您过奖了。"

戴克里宪隐隐觉得,塞巴斯蒂安平静的回答里似乎蕴藏着一丝莫名的轻蔑语气。他并不知那是为什么。但是恺撒终归是恺撒,以罗马的荣耀为冠冕的君主,一切是按照他的意愿实现的。后来塞巴斯蒂安没有再说什么,他再次向恺撒敬礼,一如其往常的平静态度,默默接下了这项任命。在戴克里宪满意地带着随从离开后,塞巴斯蒂安突然流畅而迅捷地弯弓发射,箭矢带着无情的凌厉,不偏不倚地射入了神庙的描绘精美的圆柱里。


戴克里宪很快就宣布,任命塞巴斯蒂安为他的近卫队统领。没有人提出异议。因为塞巴斯蒂安的才华出众,武艺很好,作战勇敢,他的优秀是公认的。

作为至高无上的恺撒,作为生性喜好享乐的罗马人,戴克里宪宠爱美丽的少年。但是塞巴斯蒂安不一样。他自己也无法说清,塞巴斯蒂安究竟是哪里与他们不一样。他却并不知道他优雅的塞巴斯蒂安对他来说其实是一条危险的灵蛇,尽管目前为止,他的这位卫队长表面上是多么温顺驯良。

 

马克西米努斯第一次看见他的队长也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那时他们操练的队伍正稍事短暂的修整。在空旷的沙地上,罗马的士兵把他们的长官包围在一个最醒目的位置。他们向那年轻人说道:"塞巴斯蒂安,给我们讲讲你那位神明的事情吧!我们非常愿意听一听。"于是他们都看见他微笑起来,脸上自然而然地焕发出喜悦飞扬而超脱尘世的神采。他开口了,那嗓音极具穿透力和迷人的魅力。然而这不是飨宴美酒、轻罗佳丽的轻浮魅力;而是高贵的,庄严的,前所未闻。他说:"我现在所说的,不仅仅是我的神明,而是一切万有的主宰。而我的言语所及,不抵他奥妙的亿万分之一。你们要问我,是谁有这样的权柄,要追问我他的名字,我只能回答说:他就是他。他本就是存有,永远存有;甚至现今他就在这里。......"

马克西米努斯和其他的人一样,虽并不全然能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是全都认真地谛听。有时候他心底也有阵阵的恐惧。他其实非常明白,人人都明白,塞巴斯蒂安所说的"他"叫什么名字。塞巴斯蒂安是基督徒。罗马人不能提"他"的名字,因为这个信仰--罗马绝不容许。罗马既已把他处死,当然也能把他的信徒处死。一代代恺撒下来,他的殉道者的血流满山谷。人人远远听见食尸鹫鸦的鸣叫,都不敢接近。但是他们看见了塞巴斯蒂安平和微笑的面容。他们不明白原因,但能知道他的心中从来没有恐惧。马克西米努斯从他的笑颜里觉得,他甚至是在期望,等待。当他确认这一点后,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那天傍晚的时候,马克西米努斯追上了他的队长,他渴切地望着他的眼睛,急促地说:"塞巴斯蒂安,我该怎么做?我想认识‘他'!我想和‘他'说说话!我想像你那样追随‘他'!"塞巴斯蒂安看着他,沉默地等他平静下来,对他说:"这很艰难,也很简单。因他,你肩上要承担重荷,可能会流血,也可能会死亡。你准备好了吗?"马克西米努斯哭了,在他面前跪下,用力点着头。于是塞巴斯蒂安温和地微笑,把手放到他额上,覆了一会,又持住他的臂膀助他站起来。

"不要对我下跪。你只要信他,和我一起祈祷。"

后来,近卫队的许多士兵与他们的长官一样信奉了基督。在他们劳累一天过后,他们这些士兵聚集在秘密的会所里,或干脆是黄昏时静寂的草地上,手挽着手说"尔旨承行于地,如于天焉"。塞巴斯蒂安祈祷的样子很美。这与在训练场上射箭时的美是截然不同的。后者的美是时时流动的海风,其中充满了压迫性和胜利意味的力量。而祈祷的美是平和,是宁静,是安详。那位在挽弓时像要把所有元素都波动得跳跃逸歌的年轻人,现在竟然能使万物屏息停滞--只要他念出一句话。

 

罗马城就像她传留给世人的容貌一样。宽阔的道路上垫着铺街石,浴室、剧院和竞技场上挤满了仲夏节里享乐的人群。他们黑色的眼睛享受着石雕和壁画的精美,长袍下露出的象牙色的皮肤沐浴着地中海慷慨的阳光,浓郁的肉香和酒香在口腔里荡漾,闲逸的音乐充斥着耳朵。日日都是盛大的庆典。他们的身体和灵魂在这里浸淫得敏感又麻木,但是罗马人都会认为,除了罗马以外,世界上再也没有别的地方享有如此大的祝福了。但是曾有谁注意到,当灿烂的太阳即将要沉下台伯河的时候,有那么三两个或是一小群人披着破旧的斗篷,遮住面孔,唇间低吟着祈求平安的圣句,或是对这个背德之城的咒诅,急急匆匆地穿过寂静的窄巷,在某个毫不起眼的门扉内或是人迹罕至的墓穴口一闪而入呢?

是的,他们使太阳沉落了。在地下墓穴的秘密甬道里,马克西米努斯惶恐地紧紧拽住塞巴斯蒂安外袍的衣角。他们脚下趟着浑浊的污水,层层堆叠起的腐朽头盖骨在火把的照明下散发出生命的狰狞,浓烈的尸臭几乎要让马克西米努斯窒息而倒下。然而最要命的不是感官的惊吓,而是他在灵魂里感到了毁灭的笼罩。"......这里是地狱么,塞巴斯蒂安!"他痛苦地掩住口鼻,用呜咽的声音说道,"你所讲的地狱就是这样的罢!"

"不是的,我的兄弟,"他听见塞巴斯蒂安在黑暗中回答,"地狱不意味着被尸体和昏暗环绕。地狱的意思是被弃,是永罚,是绝望。你看我们在这个可怕的地方穿行,因前人的死而颤抖;但是我们手拿着火把,我们用光照亮道路,这道路可以把我们带到死亡战胜不了的地方去--所以就算在这里,我们还有希望......"

这时他们来到了甬道尽头,眼前出现了宽阔的门洞,由此进入了一个豁然旷达的密室。这里点起了蜡烛,空气中的腐烂气味被焚烧的浓烈乳香覆盖。四周的墙壁不是由石块,而是由层叠平躺在架格上的骸骨筑成的。举目仰望,在穹顶和墙壁的交界处绘着模糊的圣像。"这是我们的会所。"塞巴斯蒂安对他说。室内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他们把遮掩面容的罩袍脱下,马克西米努斯惊奇地发现里面有衰弱的老者,有面容突兀的非洲奴隶,还有蒙着头巾的年轻女人,牵着瘦小的孩子;还包括他和塞巴斯蒂安--这是怎样的一群人啊!

突然一个魁梧的身影站起身来,拥向塞巴斯蒂安,和他彼此亲吻着面颊。"塞巴斯蒂安,我的兄弟!"他用粗犷有力的声音问候道。马克西米努斯一看清他的脸,惊诧得哑口无言。这是克罗马塞,罗马市长。"是塞巴斯蒂安的努力,使克罗马塞和他的五千奴隶也成为了基督徒!"这些聚会的人彼此议论过,"他安慰狱中饱受迫害的兄弟,感召尚在旅途中的世人,塞巴斯蒂安是基督选中的使者,他要带领罗马弃绝骄傲,接纳圣灵!"......

2

戴克里宪坐在宫殿宽敞的阳台里,面前摆着精致的银酒杯。这里正好能俯瞰广场上仲夏节游行祭祀的欢腾人群,向空中投掷百合和玫瑰的花环。"你能想象么,提特里乌斯,"他啜了一口葡萄酒,感受它的醇芳,"以前的恺撒奥古斯都,也是这样俯瞰着祭神的队伍,接受罗马的诸神送到他手里的荣耀。"

旁边坐着的青年有一副瘦削忧郁的脸庞,他回答说:"不,那时的奥古斯都面对的,是在诸神面前如孩童般天真无邪的人群。"

戴克里宪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说,现在我面对的是一群心怀叵测,满腹鬼胎的暴民?"

提特里乌斯不置可否地瞧着喧闹的队伍。"戴克里宪,人心起变化已经很久了,你感觉不到吗?"好一会他才慢吞吞地接道,"前往维纳斯神庙的青年男女越来越少了,我到那里时,见到的都是想偷取奉献的祭品祭器变卖的无耻之辈。甚至现在罗马有了新的信仰,你不得不去面对这个现实。"

"罗马一向是宽容任何信仰的。"戴克里宪不悦地打断他。

"戴克里宪,作为你过去的学友和现今的廷臣,我难道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我说的是加利利教的信仰。"提特里乌斯特别加重了末尾的语气。

"我只是遵行每一代恺撒的政策。何况罗马的加利利教徒很少。"

"你不可能不知道他们的情况。"提特里乌斯淡淡地说,"你把他们逼到了地下墓穴里去聚会啦。所以他们在那里不停诅咒他们的神降灾祸给罗马。市民都在议论说他们崇拜尸体,吃死人的腐肉当作神秘的仪式。当然这些市井流言常常以耸人听闻为能事。"

戴克里宪哈哈大笑,"地下墓穴?是的!还真是适合他们的场所!最好他们就永远呆在那里别出来了!"

"我没想到你也这么刻薄,我尊敬的恺撒。"

"信别的任何神灵的人都是罗马的子民。但是加利利教徒到哪里都是帝国的毒瘤,必须坚决地挖出来弃掉,怜悯或退缩最后只能给整个肌体带来毁灭。--也许只有这一点我是刻薄的,但你刻薄起来比我更甚。"戴克里宪弹弹酒杯的杯壁,从座位上站起来,"好啦,提特里乌斯,难道你也想成为加利利教徒吗?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鄙夷他们的生活方式。"

"但是我想提醒你,戴克里宪," 提特里乌斯补充道,"加利利教徒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得多。他们的数量多到可能你身边一些人就是。"

"那倒很有意思,我要看看他是什么人物。"戴克里宪把手里的酒杯随便掷到桌上。杯中尚未饮尽的残液溅到了雪白的桌巾上,看上去很像是片片血迹。提特里乌斯闭了口,目送着他的皇帝消失在门廊的阴影里。


戴克里宪走进了葱郁的庭院,听见附近传来了号角声。是禁卫队操练收兵的号角,他醒悟过来。士兵们列着严整的队伍经过庭院,为首的就是执矛的塞巴斯蒂安。他看见戴克里宪站在那里,微微吃了一惊,随即迅速收矛,喝停了队伍,指挥他们齐刷刷地抬臂并喊道"万岁,恺撒!"

戴克里宪举手向他们回礼。在这里遇见塞巴斯蒂安,他心中泛起些微的欣喜。"我必须要感谢你,塞巴斯蒂安。"他说道,"在你的指挥下,禁卫军的面貌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优秀。"

"我只是尽我所能,尊敬的恺撒。"塞巴斯蒂安略一颔首,在平稳的声调里寻不出任何东西来。

"你太过谦逊了,不过我十分想听一听,你是如何将这么一支庞大的军队整合得如此训练有素。愿意陪我走一走么?"

塞巴斯蒂安沉吟一下。"当然可以,陛下。请先允许我将指挥权暂时交给我的部下。"

在得到皇帝默许后,他回头走到马克西米努斯面前,后者上前一步,双手接过他递过来的代表指挥权的长矛。"副官潘提诺·马克西米努斯,我命令你在我离开时负责指挥这个队伍。"在马克西米努斯握住它时,塞巴斯蒂安递了他一个眼色,低声而短促地嘱咐道:"日落以后,你们先去。"


幽静的小路穿过庭院,洁白的镂空围墙上缀满了深绿色的枝叶,上面开着大朵的粉红色的忍冬花。戴克里宪和塞巴斯蒂安走在浓郁的树荫中,时不时地与两边摆设的大理石像--诸神和历代罗马皇帝的雕像--擦身而过。远处传来了潺潺流水的声音。

"我们所漫步的庭园是出自罗马历史上伟大的设计者维特鲁威之手。"戴克里宪的言谈里自然地带出骄傲与赞叹,"你可以从植物和建筑错落有致的完美搭配中读出美妙的对称与和谐,它就像音乐一样动人。"

"罗马的确是伟大的城市,陛下。"

"你应该读一读维特鲁威的《建筑十书》;他说过,理想的建筑师应该既是文学家又是数字家,还应通晓历史,热衷于哲学研究,精通音乐......罗马就是在这样的精神里诞生的,不是么?"

"我对这一点并不十分了解。"

"至少我很喜欢这里。当你在这里散步,会觉得死去的人伟大的灵魂还留在这些石头里。也许这么说很奇怪,我认为如今极少有人能够感受到那种超越时间的伟大精神的存在了。"

"有人能感受得到,陛下。"塞巴斯蒂安忽然开口说道,"有人。"

"哦,真的吗?"戴克里宪弯起嘴角瞧着他,"那会是些什么人?"

"视它为至高无上的人--那些爱着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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