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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巴斯蒂安——dome

时间:2008-11-12 10:01:16  作者:dome


在罗马城的一个拂晓,近卫队统领塞巴斯蒂安作了个梦,回忆起少年时代的往事。那时他第一次屈了膝,伸出双臂去迎接生命。他睁开眼睛时,觉得仿佛刚刚出生,全身注满了新的力量。他一直在受着庇佑,使他可以勇往直前。此次他也必将受到祝福。

 

天还没有大亮,街上除了几声云雀的鸣叫外,一片沉寂。皇帝的廷臣提特里乌斯经过冷冷清清的市中心时,在广场附近一栋华丽的宅院前,看到一个披着暗色罩袍的人在轻轻叩着雕刻有青铜兽头的院门。他依稀觉得那背影很熟悉。此时一个魁梧的身影从门里闪出来,这个人太显眼了,以致谁都不会认错:罗马市长克罗马塞。这个不速之客被他迎进门时,习惯性地回过头打量一下四周。一瞬间,提特里乌斯看清了遮帽下他那张端正的脸。他的名字最近被反复地提起--塞巴斯蒂安。

罗马的军队和近卫队在城池下列阵行进,一个个强壮精干,在阳光下,猩红色的披风醒目地衬托出打磨得闪闪发亮的铠甲。俯视这样一个庞大的队伍就像在观看一头猛狮,尽管它目前看似驯服地被关在笼子里,但是人却会被它偶尔露出的利齿和瞳眸里的嗜血之气骇得噤声战栗。戴克里宪认为,能够代表罗马的不是宏伟的穹顶宫殿,不是人声鼎沸的圆形剧场和角斗场,甚至不是奉献给诸神的神殿。罗马之所以能成为威严辉煌的帝国,它的荣耀不是靠希腊式的幻想和美学建立的,而是靠这头狮子--绝对的权势,绝对的残忍。

有人悄然无声地走进戴克里宪的身边。他感受到了那人的气息,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谁。

"提特里乌斯。"

"瞧瞧你做了什么,戴克里宪。"他的廷臣兼密友还是那副不紧不慢的语调,即使他在谴责,也辨别不出来。

"我做了每一位恺撒奥古斯都当做的事。"戴克里宪并不像从前那样表现出任何不满,他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成功的兴奋。

"我知道你在为罗马庞大的战队而沾沾自喜。是的,他们代表了罗马的光荣,他们到目前为止战无不胜。"提特里乌斯摇了摇头, "但是你自己看看,你拿这支队伍用来干了什么。他们征伐的战场不是荒蛮的海洋和旷野,而是罗马自己腥臭黑暗的地底。他们手刃的不是彪悍的坎布里蛮族,而是手无寸铁的老幼妇孺。你以为自己在训练他们的残忍;不,恰恰相反,他们在这种无谓的征讨中刀剑会变钝,身手会变得迟缓,最后甚至不堪一击。因为你叫他们去做任何时候都不该做的事情;你叫本应捕猎为食的猛兽像秃鹫一样去啃噬腐肉。"

"我真怀疑自己给你的权利是否多了一些,我尊敬的提特里乌斯。"戴克里宪尽量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与风度,"但我不得不说,你有时确实很聒噪。还是你真的想站在罗马的敌人那边?"

"我是真心地想维护你的王座。"

"很好,"他不耐烦地说,"那么请你拿出一些实质性的见解,而不是像宫廷诗人那样作无聊的譬喻和抒情罢。"

"您想听的话,我就单刀直入。"提特里乌斯淡淡地回答他,"您到街上去,观察观察当罗马军队押送着加利利教徒经过时,那些人群的表情罢。我敢肯定里面的教徒比你大大小小的监狱关押的加起来都多。现在的罗马对你很危险,新的势力从四面八方奔来,要吞噬原来的罗马。这就是新的信仰,它是无形的,可是它比一个庞大的军队还有力。"

戴克里宪厌恶地皱着眉,"这就是你的意见?"

"还没完,陛下。不仅是贱民在危害你的秩序,而是有很多贵族和上层官员也在诅咒你。你引以为傲的军队里,也有你憎恶的加利利教徒。假如他们起来反对你,你怎么办?"

戴克里宪握紧了镶金的权杖。"很简单,就像对待贱民一样。一经发现,决不宽赦。"

"假如是你熟悉或欣赏的人呢?"提特里乌斯侧过脸来,观察皇帝的表情。

"那么就是我当初的理智被他的表象蒙蔽了,我以他为耻辱。"戴克里宪微微眯起眼睛的专注样子教提特里乌斯不由自主地联想起进攻之前的狮子,"这个人对我来说比贱民还不如。"

"那么我什么都不再说了,戴克里宪。"提特里乌斯长吁了一口气,"我祈望天神朱庇特不会给你这个机会。记住你今天的话。"

 

冰冷的水滴落在坚硬的石头上,发出单调的声响。清晨明媚的阳光照不进这里,寂静的空间里只弥漫着昏黄色的蒙蒙雾气和腐朽潮湿的霉味。每一扇铁门紧紧关闭。死气沉沉的走廊里回响着轻微的咳嗽和脚步声,兵甲摩擦偶尔沙沙作响。

一小群人蜷缩着,紧紧挤在一起。在无边的黑暗中他们什么也看不见。每一个方向传来的任何轻微的响动,都能使他们由于禁闭而变得敏感脆弱的神经一阵紧绷,惶惑地找寻着它传来的方向。他们无法预知每个声音代表着什么,会把他们引向哪一种命运。在这个无声的地底世界里他们几乎是被遗忘了。

"我渴!"一个稚嫩的还是孩子的声音微弱地响起。"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嘘,嘘--"孩子的母亲哄着他说,"安静点。我们要等待。"

"我们会出去的。"又一个人说道。

"......也许那就是我们最后的时候了。"

这是一个颤颤巍巍的苍老嗓音。一时间狭小的空间里又沉寂了,每个人都思考过的这个可怕的问题,现在变成了无情的言语摆在他们面前。

经过了一阵难堪的静默,一个年轻人忽然迟疑地开口。

"我们的赛巴斯蒂安队长说过,我们应该相信和盼望。"

因这句话,这个老人被磨难和岁月压抑许久的情感好像一下子迸发出来,他用含混不清的口齿说:"近卫队的年轻士兵,你们是罗马人吗?还是从哥特或者莱克索维来?你们太过天真,没有见识过什么是逼迫。你们知道吗?我从安提阿跋涉到以弗所,从我的家乡塞浦路斯到罗马,我跟随的教父和司铎们一个接一个死于旅途的疲累和疾病,或者被不知从哪里来的军人带去再也不见了踪影;我去过一次犹太,亲眼见过耶路撒冷荒凉的圣殿废墟。在罗马,我多次侥幸逃过追捕,但是亲眼看见兄弟们被砍了头。他为什么叫我活着目睹这些呢?我真希望我这双眼睛瞎掉!我在盼望着解脱!你们的塞巴斯蒂安太年轻,以为自己神通广大到可以扭转暴戾的现实,其实他错了!要不了多久他就会付出代价的!"

"代价--什么代价?"近卫队的士兵听得有点心惊胆战。

"我们所有人心里已经很清楚了。替他祈祷罢。替我们自己祈祷罢。"

......

"头儿,咱们的任务什么时候结束?"过于安静的走廊里面,一个巡视的士兵有点不耐烦地发牢骚。

"我猜不会很长。"另一个漫不经心地回答,"皇帝一向不愿意让他们这种人活得太久。"

"你说他们犯的是什么罪来着?"

"他们相信不该信的。"他耸耸肩,"这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只要看好他们就行了。"

这时两个人忽然都噤了声,因为他们看见他们熟悉的身影向这里走过来。尽管不乏优雅,但他的仪容和身姿都在昭显着自己不可违抗的权威。

"塞巴斯蒂安队长!"他们匆忙站正敬礼。

面容严峻的近卫队统领向他们略一颔首。"你是看守长马苏斯?"他盯着比较高的一个人问。

"我是,队长。"

"开门。"他简短地命令道。

"我们接到的命令说这间牢房是不得随意打开的。您要做什么?"兵士迟疑地说。

"释放这些囚犯。" 塞巴斯蒂安依然面不改色。

"这是不可能的!"他瞪大了眼睛。

"我有克罗马塞市长的亲笔说明。" 他随手将一张盖有金色印章的羊皮纸递到守卫面前,"你们关押的不是加利利教徒,而是克罗马塞的奴隶,是他的私有财产。法律早就规定,任何奴隶的判罪首先都要经过他们的主人本人同意。何况你们搞错了人,这太荒谬了。"

两个人听得惊慌失措。"对不起,队长,"其中一个结结巴巴地说,"但是我们接到了命令......"

"你们应该服从我的命令。"塞巴斯蒂安严厉地说,"长官对此非常生气,我想你们也不愿意让皇帝知道自己犯了这种纰漏罢!"

两个人面面相觑。"开门。我们耽误不得。"最后他们听见了队长冷冷的命令。声音不大,但是威严,且不容拒绝。于是看守长只得掏出钥匙。

当铁门拉动发出尖锐的噪音时,挤在黑暗中的囚犯浑身一震。他们抬起酸痛的眼睛,看着面前出现在刺眼光线里的人。首先是惊恐,绝望,而后当他们适应了光明时,憔悴的脸上迸发出了喜极而泣般的神采,仿佛他们看到了神迹。因为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微笑着的塞巴斯蒂安。他带来的不是噩耗而是安慰,不是死亡而是生机;他向他们伸出手,温柔地说:"兄弟姊妹们,来吧--我们回去。"

5

神迹。果真是神迹。当身陷囹圄的人们在黯黜的企望里看见塞巴斯蒂安的一瞬间,几乎都认为那就是他们反复传诵的天使,被来自天国的荣光包裹着,英勇而尊严。这时他们还会有什么疑虑呢?他的几个部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嘴唇微微抖动,又惊又喜地拼出他的名字。"不要说话。"他暗暗握紧他们的手,低头在他们耳边小声嘱咐道。于是这支奇特的队伍就在寂静中踟蹰着,跟随着他,一步一步走向自由。

冰冷阴森的牢狱外边竟然就是晴朗明媚的蓝天,如茵的绿草和流动的空气。在炫目的阳光恩赐般地照耀到他们褴褛的衣袍上来的时候,他们饱经磨难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线欢悦。一些人恋恋不舍地回过身来,屈起手指,向他作了祝福的手势,幅度很小,但饱含深情。这位罗马近卫队统领没有动,只是会意地微微一笑。

突然几声不知名的禽鸟的叫声从突兀的城堡上掠下来,伴着宽阔翅膀扑拉拉的振动,听上去又刺耳又凄凉。塞浦路斯的老人在沉默的队伍里迟疑地回头。他见到的是完全不一样的塞巴斯蒂安。不,那应该才是真正的他;刚刚重逢的那一刻,围绕他的仿佛无往不利的荣光只是一时的幻觉。他转过头去望望它们,那些在他的视野里带来不祥阴影的东西。眼眸不再敏锐地灵动,而是专注于某样不知名的东西,它们的颜色比地中海最深处的蓝色还要深邃。他象牙白色的身躯在城堡的阴影里呈现出半透明的色泽,不再生机勃勃,不再咄咄逼人。这个身体已是完全静谧的,那追求生命的火种在他体内似乎已经燃到了尽头,他也似乎不再奢望这些东西。他垂下眼睛不再笑,而换上了前所未有的严峻表情,一边系紧了铠甲的皮绳,一边朝着不同的方向走去。

老人没发觉自己打了个寒噤。那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在望着一尊墓碑上冰冷的石像;它不为未来存在,只为死亡而生。

 

偌大的厅堂里,摇曳的灯火被杂乱的气流扰得骚动不安。因为它充斥了一种令人胆战心惊的冷冰冰的气息--暴戾,还夹杂着隐隐的狂怒。

克罗马塞就站在这暗流涌动的风暴中间。他早有心理准备面见他的皇帝,无论结果将遭到什么程度。当不速之客到访的时候,他平静地叫仆人给他穿上外袍,跟着他们走了出去。作为罗马市长,他对全部发生的事了然于胸。当那天早晨,他所认识的近卫队队长风尘仆仆地前来敲自己的门时,他就已经猜到了他要说的话。克罗马塞发现他掩藏在风帽下的脸变得憔悴了,眼里带着血丝。这很可能是他为此不食不眠的结果。"我需要您的帮助。"他带着略微沙哑的声音这样说,"戴克里宪是个可怕的人。鉴于您的身份,我并不想造成您与他的绝对敌对。可是在这种时刻,我们不得不需要灵巧如蛇的头脑。"

克罗马塞不可能拒绝他。一开始,他就无法拒绝他。而他简简单单就相信了他和他所代表的一切。一个自傲的罗马贵族之所以能够接受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宗教,屈尊认信与自己的奴隶平等,愿意置身于罗马的最底层甚至是威胁者中间,这一切难道不是因为那个叫塞巴斯蒂安的人吗?--那时他刚刚获得统领的职位,但仿佛已经深谙如何掌握别人。"神拣选了您这样的人。我只是一名传递消息的使者而已。您是正直的人,而且能高瞻远瞩。"


"我的部下今天持着谕旨前往监牢解送那些囚犯,可是他们被莫名其妙地释放了。据当时的看守长作证说,他们是你的奴隶。我相信这是误会。你可以清楚地解释一下吗?"

他的思绪被冷冰冰的质问硬拉了回来。宝座上挺直坐着的人虽然竭力保持着威严的姿态和平静的声调,但是任何人都看得出,他已经处在疯狂爆发的边缘了。

"不,陛下,他们确实是我的奴隶。我应该写了亲笔文件,难道他们没有呈给您看?" 他回答道,竭力表现出一种置身事外的超然态度。

"这些犯人的身份极为特殊,决不单纯是奴隶,你可否知道?"

"我对此毫不知情。不过我可以保证,他们绝没有触犯您颁布的任何法令。"

"我信任你,克罗马塞,我们用不着兜圈子。"戴克里宪很显然厌烦了这种外交辞令式的对话,决定单刀直入。"这是一场帮助基督徒越狱的阴谋。你是否参与其中,还是仅仅被人所利用?不要欺骗我。"

克罗马塞望了望他的皇帝。两旁照明用的火把燃烧得很旺,火光不停地跳跃着,映在他脸上,使他的神情看上去飘忽不定,难以捉摸。他知道多少?全部吗?还是仅仅在狡猾地试探呢?不过无论是哪一样,他都决心把真相秘藏在自己心里,包括那个密谋的早晨。他斟酌着语句,慢慢地回答说:"不,陛下,除了关押的是我的奴隶这个事实以外,我均一无所知。"

出乎他意料的是,戴克里宪嘲讽地低笑了起来。"他们是你的奴隶?克罗马塞,你也许少预料了一样罢!"

"您在说什么,陛下?"

接着戴克里宪扬起嘴角,对一旁的侍卫打了个手势。于是他们取出几把剑,掷到克罗马塞面前的地上,发出金属铿锵的响声。剑刃上闪烁的寒光让这些武器仍然显得很锋利,但它们看上去很普通--如果不是上面沾着不少已经变成暗褐色的血迹。

"你看得出这是什么吗?"

克罗马塞无法掩饰自己困惑的神态。"对不起,陛下,我不清楚这是......"

"你不知道?好吧,我告诉你。这些是从囚犯身上俘获的。仔细看看那上面的记号罢。能拥有这种佩剑的,只有罗马近卫队的士兵。"戴克里宪缓慢而清晰地陈述着,并且满意地发现对面的人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退去,"他们在这批犯人里特别突出呢。不要告诉我近卫队成员--罗马的自由公民可以同时是你的奴隶。"

这回克罗马塞低着头,没有开口。

"愚蠢啊,克罗马塞,你或者你的同谋没有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计划吗?愚蠢啊!"戴克里宪的口气变得轻松起来,现在很明显是他占据主动。"现在你怎么解释?还坚持这些囚犯是你所谓的奴隶?"

他看见他嘲笑的人抬起头来直视着自己,面容变得平静下来,尽管还是很苍白。

"怎么--你想清楚了吗?"

他听见一声莫名其妙的叹息从克罗马塞宽阔的胸膛里发出来。"我很抱歉,陛下。"他低声说,"这些囚犯,的确不是我的奴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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