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 卫兵的回答犹豫而不坚定,陈征的求告,落在卫兵的心里,引起复杂的挣扎。 "那好吧,我跟你回去。" 陈征回过身来,缓缓向卫兵走去,低低垂下的头,隐藏了无限落漠与悲哀。 直到走到卫兵的身旁,卫兵空出一只手来抓住陈征的手,后收好了自己的弓箭。 正等拨出长剑架到陈征的颈上,陈征猛然反转手,把卫兵的手拧到身后,另一只手夺过拔出剑鞘一尺的剑,一剑刺下。 远处的火光映照在剑身上,如天际遥远的星光,星光同样落在卫兵茫然失望的眸子里。 对着徐徐倒下的身影,陈征只有喃喃地念着:"对不起。" 再次疯狂地朝混乱跑去,这次穿上了卫兵的衣服。 屠邪军以为是同营的士兵,纷纷为他让开道路,陈征一路挥舞长剑,越来越接近吉尔丹。 吉尔丹的队伍已处于撤退过程中,眼见有一个屠邪士兵勇猛地朝主帅冲过来。 吉尔丹也注意到这个人。他一路冲杀进队伍,长剑剑势荡漾,却没有伤一个人,只是用来护住自己身影,直到完全被队伍中的精骑包围。 "把他抓起来。" 一声令下,匈奴军把陈征围了个结实,陈征原本就已脱力,在群攻下,不用几招,就已长剑脱手,好在主帅有令,陈征才没有命丧匈奴军剑下,被人扔到马上,捕获带走。 "醒了吗?" 轻轻浅浅的声音,小心翼翼。 陈征朦朦胧胧地听到吉尔丹的声音,恍然如梦。 "醒了醒了--" 这回是令一个粗壮的声音,发出这个声音的人是被吉尔丹带走的自己的属下。 真的可以活着见到吉尔丹吗? 用力地睁开眼,使尽全力问:"是吉尔丹吗?" 感觉到手被温暖的手握住,记忆起昏倒前全力朝吉尔丹冲过去的场景。 "是,陈大哥,是我。" 陈征继续问:"我昏了多久?" "三天了。" 三天,真的晕了三天,呼韩邪他们已经断粮一天? 如雷电击在心头,陈征觉得再次虚脱的晕厥袭来。 "快,到屠邪军营外向天空射出三支火箭,与谷中队伍齐攻屠邪军,救你父王。" 话音落下,眼前只剩一片黑暗。 该传递的消息已经送到,是可以休息的时候了。 陈征放任自己沉入黑暗,营救的事就交给吉尔丹吧。 16 回家 沉沉地黑暗中,总是仿佛依稀看到一张模糊的脸。 似曾想识的陌生人一会温柔如水,一会冷酷无情。 有人轻轻地喂水喂药,悉心地仔细照料,为自己擦身,为自己清理秽物,好象一切的感觉都恢复,只是不想睁开眼看到那个人。 每一次排泄都会带来的巨痛,提醒一个事实,身体受到的伤害,仍然在叫嚣地疼痛。 事后虽然总会感觉到有一块柔软的布和一只温暖的大手在那里轻轻地拂过清理,可是心的伤口谁来抚摸? 可以不醒来吗? 永远这么沉睡,永远不需要去面对。 心里的矛盾不停地挣扎。 "大哥--大哥--" 明明是嫱的声音,为何不是原来的称呼,嫱本来都只叫征哥哥的呀。 再醒来,淑兰宫熟悉的帏帐落低垂,王嫱正坐在床头。 温柔如水的目光落在眼底,陈征也宛然一笑。 "我已经死了吗?" 如果不是已死,怎么会见到已逝伊人。 一只纤手轻轻地掩上来,冰冰的手指触碰到唇。 "别胡说,你怎么会死了。" 怎么回事呢? 还想问下去,吉尔丹进房来,接着呼韩邪也进房来。 见到那张粗砺的面孔,陈征皱皱眉,确定自己一定没有死。 温柔的嫱被吉尔丹带走。 陈征的视线追随到她出门后身影不见的最后一刻。 屋里点燃的檀香浓香熏人,竟有点令人不能呼吸。 一直没有直视呼韩邪,只低声说:"可以帮我把窗打开好吗?" 想得到一些空气的感觉从来没有那么强烈。 他走过去打开窗户。 他又走回来坐在床沿。 他一直没有说话。 感觉到他坐下后目光没有离开过自己。 陈征干脆转过身去,面朝里躺,转动时触到身上的伤口,火烧般的疼痛。 颈露在大红绵被外面,雪白配着艳红,陈征不知道留下怎样的诱惑。 身后的人坐了好久,天色渐渐低沉,那个人才幽幽叹一声,温柔地说:"好好睡吧。" 听到离去的声音,再转回身来望去,门被小心地关好,房间出奇地空寂。 接下来的日子,只有宫女和侍从来仔细照料。 伤口在渐渐愈合,伤势在渐渐恢复。 只有每次大解后,特别想起他,再没有那阵暖暖的温热在大脚内侧拂过,令人感到莫名的空虚。 不过伤不断地好起来,已经不再感觉到多少疼痛。 吉尔丹常来探望,带来许多开心的消息和笑话。 据说匈奴已经大获全胜,两军以夹击之势,将屠邪军全部剿灭,屠邪王战死沙场。 据说王嫱自杀的消息只是屠邪王的奸计,故意让奸细传来扰乱军心。 据说呼韩邪召来全城的名医,只为早早让自己清醒。 据说...... 这些却全然不是陈征关心的重点。 陈征只想知道他在想什么。 呼韩邪这个名字仿佛成为一种禁忌,陈征不敢对自己提起。 计划是自己想出来的。 看上去伤害的是自己的身体,实际上伤害的是他的心。 曾经那样无情地离去,他怎么想? 他会恨我吗? 醒来后不敢面对他,是羞愧是情伤,可是也是觉得有欠于他。 吉尔丹悻悻地离去,总觉得这个大哥变了,变得愁眉深锁,变得心事重重,再不象以前的畅快淋漓。 静静地数着日子,已经过了十六天,半个多月。 他还是没有来。 心里不知道怎么想,就算是呼韩邪来了,自己又跟他说些什么呢? 不停地问自己,没有问出任何结果,在矛盾杂乱的心情中睡去。 十六天,呼韩邪天天都来了。 也经入秋的天气,夜晚冰寒。 每天站在窗外,就这么看着他,看他微微皱起的眉头,看他不算安宁的睡容。 想走过去,推醒他,大声地对他说:"醒醒吧,你需要我。" 可是,呼韩邪低头暗笑,为什么总是没有足够的自信去说出一句简单的说话。 他睡了,呼韩邪才敢出现在这里,不管更深露重。 身上披着前几日王嫱送来的披风,却感觉不到温暖。 想要的,是屋里人的体温,来温暖心灵,相距咫尽却如天涯。 陈征睡楚中不知发生了什么,手脚舞动掀开被子。 头拧在一旁,洁白的颈在月色下如玉。 手脚都露了出来,呼韩邪暗叹真不是个乖孩子。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帮他盖好,陈征再一扬手,打在呼韩邪伸过来拉被子的手上。 惊慌失措的目光碰撞,两个人都仿佛听到心如小鼓,怦怦地狂跳。 很快镇定下来,陈征淡淡地说:"来了,就进来坐吧。" 呼韩邪笑一笑,心里暗说,这好象是我的宫殿。 二人良久不说话,呼韩邪决定问一个禁忌的话题。 "你--还是放不下王嫱?" 陈征脸色瞬间惨白,仿如在呼韩邪心上割了一刀。 陈征却在不停地怪自己。 难道我还是害了王嫱吗? 呼韩邪还是记着嫱与我的旧事,这么多年来一定不会给她幸福。 我受点苦难不算什么,可她一个女孩家,在这深宫大院里,没有单于的宠爱怎么活下去。 怎么办,无论如何也不能拖累嫱呀。 陈征的无声被呼韩邪当成默认,心上被划下一道道伤口,流血直留。 积累的温柔全部忘却,醋情的怒火令人粗暴。 "你为什么总是忘不了她,为什么不想想我,和你经历过那么多以后,你的心里有没有一点我?" 疾声的斥问,令陈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告诉他自己爱他吗? 不。 告诉他从来没有想他吗? 更不。 说什么好,可以说什么好。 一只手臂被呼韩邪抓住,有人在耳边大声呼喊。 "好,我现在就带你去看,你喜欢的王嫱现在在谁的怀里。" 还没有反应过来,被人拖下床。 身子打了个踉跄,被人半拥半拖。 转到哪里去了,夜里分不清楚方向。 一句话也不敢说,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呼韩邪粗暴的行为令人找回残虐的记忆,陈征几乎缩成一团,以图避免即将到来的伤害。 宫殿外,摒退迎上来的侍从,陈征见到艳丽盛开的汉土牡丹。 呼韩邪感觉到怀中的身子一震,怒火更盛。 陈征突然变得不肯前行,死死地拉着呼韩邪的衣角,不肯前行,低声说:"求求你,别进去了。求你--" 该拿什么样的大磨,来把这个只会伤人心的人儿磨成齑粉? 呼韩邪制住陈征穴道,连发出声音也不能,抱起他继续前行,丝毫不理会怀里人凄楚哀求的目光。 大眼睛里襟然欲滴的泪也不能阻止呼韩邪的决心,停步在房间外,陈征地脸被强行拧过来向内望。 不敢确定自己会看到什么,陈征死死地闭起眼睛。 "看--" 低低地吼声在耳边如惊雷。 陈征只摇头。 "快点看--再不看,我杀了她。" 心中哀叫着不,身体向威胁屈服。 抬起头来向呼韩邪望去,眼中诉说最后的祈求:"可以不看吗?" 回射过来的凌厉眼神,写满拒绝,"不,一定要看"。 缓缓地转过头去,见到窗户被微微揭开,王嫱幸福地躺在吉尔丹的怀中,脸上异色的红潮仍未完全散去,那抹甜蜜的微笑令她绝艳惊人。 平稳而幽长的呼吸,微微起伏的锦被,凌乱的发...... 怎么会是这样? 究意发生了什么? 早就知道吉尔丹对王嫱的情欲,可以眼前的情景依然触目惊心。 "乱伦"两个字不停地在脑海里旋转,甚至不知道向呼韩邪做出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道怎么被带回兰淑宫。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解开穴道。 呼韩邪"嘿嘿"的笑声在耳边响起,才回过神志。 失措的问:"我看错了吗?" "当然没有看错。" 呼韩邪为什么总要打破别人美好的希望。 静下来,细细恩量。 风拂过,有草木摇动的声音。 呼韩邪静静等待陈征即将来到的悲痛。 亲眼见到心上人躺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抱中,应该会令有伤心欲狂吧。 不知到哪里传来水滴檐下的声音。 "嗒,嗒,嗒......" 呼韩邪数过,是一百六十二响。 然后,陈征露出轻轻浅浅地笑容。 笑容逐渐扩大,笑意弥漫到屋内,最终大笑起来。 不是疯了吧。 呼韩邪抓住陈征地肩,"怎么了?没事吧,想哭就哭吧,别压着。" 陈征试图回答呼韩邪,却被大笑阻碍,一时间上气不接下气。 好半晌,喘息才停,大笑渐渐停止。 "谢谢你。" 呼韩邪想破头也没想到陈征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为什么谢我?"呼韩邪象个傻瓜一样呆呆地问。 陈征几乎是面带幸福地回答,"谢谢你让他们在一起呀。" "他们在一起,就是真正的幸福了,如果你不准,他们两个都会很伤心,你做的唯一一件正确的事情就是让他们在一起。" 充满感激的话语,令陈征在呼韩邪眼中象个可爱的孩子。 等说完的时候,才发觉呼韩邪的面孔就在自己眼面,呼出的热烫气息拂在脸上,为纯洁的面孔染上一抹诱惑的粉红。 "只是说说谢我吗?" 呼韩邪的话语什么时候变得象咒语,令人头晕目眩。 唇被人吻住,迷糊分不清方向的脑才明白过来。 "不--"想挣扎,却发不出声音,只剩下残破的音节。 在即将断气前的最后一刻被放开。 "我走好吗?" "为什么?" "走了王嫱就可以明正言顺的做吉尔丹的王后呀。" "嗯。去哪里?" "跟你回江南,回家。" "江南?家?你的匈奴怎么办?" "管它的,丹儿现在大了。" "那我怎么办?" "当然是这样办罗。" "......" 匈奴传出呼韩邪暴病逝世的消息。 吉尔丹依照传统,继承呼韩邪的王位和王后。 无边春色的江南,有一个男子正在深深后悔。 怎么就这样上当了,每天被他吃得死死的...... 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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