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征的牙关已经咬出血来,暗誓一定要为将士们报仇。 呼韩邪焦愤中心中暗想:"难道是丹儿出卖了大家?不可能。" 屠邪军的攻势突然减弱,发生了什么事? 14 受困 屠邪军似乎腹背受敌,攻势突然减弱,给予匈奴军和汉军以喘息之机。 山谷里因长期的闷热和潮湿的空气,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水雾在空中凝结成大颗的水滴,滴滴答答不断地落在人、马、树木和土地上。 土地由干燥变得湿润,接着泥泞。 雨水冲刷尸体上的血迹,从死去的人和马的身体上流下来,渗开如大理石纹般的红色血流,最终聚集在一起,汇成一条赤色的血河。 每一个人的目光都是痴呆茫然,过于沉痛的悲痛反而被压抑。 沉重的黑暗的天空一直没有真正光亮起来,仿佛天也在痛哭不止。 安静抑郁的气氛一直延续到下午,静静的谷中只是雨声、马匹嘶鸣声和伤兵低声的呻吟声。 直到一声大吼喊出,"杀了我吧--" 如一道惊雷划破天空,众人的心均被这句狂喊震憾、撕裂,失去亲人、战友、伙伴的苦痛,与其活着为死者悲痛,不如沉入死亡之域永远解脱。 风伴着寒雨,令人身体不住地发抖,已分不出是因为伤心还是寒冷。 伴随着这句狂喊,士兵们憋在心中的痛苦终于化成泪水,混杂在雨滴中洒落泥土。 每一个人都在恸哭,每一个人都在落泪,只有陈征和呼韩邪冷冷地看着一切。 命令已经传达下去,营帐、伙房安顿下来,将士们噙着泪水工作。 陈征如一个铁人般没有任何表情,没有任何话语,嘴角的鲜血、身上被溅上的血汁、脚上的泥土都没有擦拭,雨淋在面上也水拂拭,面色铁青地走进帅帐中休息。 呼韩邪没有跟进陈征的住处,回到自己的营帐,面色比陈征的更加难看。心中知道陈征一定同自己的想法一样,到底问题出在哪里,是谁出卖了大家,为什么屠邪王会预先埋伏在黑鹫峡,应该是查吉峰与大家会合的吉尔丹的队伍去了哪里? 谜题一个接着一个,在问题在没有弄清楚之前,呼韩邪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倒底是怎么回事?" 震怒中的屠邪王,面部的横肉突起,面色是猪肝一般的酱紫红色。 桌子上摆放着两名将领的头颅,大帐里的屠邪将领没有人敢发出任何声音。 一举全部歼灭的计划现在变成将匈奴军和汉军困在葫芦谷,因为背后受到吉尔丹所率队伍的猛烈攻击,屠邪军同样伤亡惨重。 "有谁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吉尔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他的军队不是明天才会到达查吉峰的吗?" 半天的差距,令屠邪王伏击完匈奴军后再次成功伏击吉尔丹的计划落空。 "吉尔丹队伍里那个我们的探子呢?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么重要的消息都落空了?" 在屠邪王暴怒的时候谁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利用奸细截留吉尔丹发给呼韩邪的信,涂改会合的日期,将会合提前一天,擒灭呼韩邪之军后原地等待,再次一举擒灭吉尔丹率领的队伍。 一个完美得天衣无缝的计划,只因为吉尔丹加速行军进程,提前到达破灭。 那个无能的探子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不使计拖住吉尔丹,为什么让到手的胜利功亏一篑? 桌子上两个血淋淋的人头,还在滴血,是不尽力的下场,一班将领还在诸多推词吗? 屠邪王放任自己的怒火烧向众人,个个都是酒囊饭袋! 陈征一个人坐在大帐中。 帐里燃起一堆篝火,烘烤着令身上的泥浆和血渍凝结成硬块,贴在身上。 火焰发出红色的火光,将整个帐内染成血的颜色。 黑子和马倒下的面容深深地印进陈征的脑海。 不止这一个,更有无数将士的面孔也汇入脑海。 那个个子高的,爱笑,中箭而死;那个胖子,总是说脏话,被山上滚下来的树木打中,吐血而死;那个瘦子,临死前仍死死抓着他的宝贝香囊,是他媳妇送他出征前特地绣给他的...... 有多少熟悉的陌生的面孔,陈征已经记不清楚,可是他们死去的脸,却如一幅幅图画深深地烙进陈征的脑海里,如烧红的烙铁生生地烙上来,带着焦糊味和灼烧的炙痛。 缓缓地立起来,如行尸走肉般地把自己清理干净。 人总是要活下去,仗还没有打完,还有更多的士兵等着主帅的指引。 活着的和死去的都曾经这么依恋过自己,这种时候,更加不能为了个人的失败感放弃,数千名活着的士兵困在谷里,既然是自己把大家带上战场,就算只剩下一个,也要尽力送回国土。 陈征将身体团进被子中,强迫自己休息。 暖意渐渐包围,令陈征想起呼韩邪。 他现在怎么样了? 是在与吉尔丹会合的途中中伏,虽然没有说,但是呼韩邪的心中一定不好受,可是现在,没有证据,谁也不能说发生了什么。 最器重的儿子的气节、性命都悬于一线,现在谁多说一句都不可以。 第一次,与他离得很远,心意距离却仿佛很近。 同样地为将士的明天忧虑,同样地为吉尔丹的安危忧虑。 火光在跳跃闪动,一夜无眠。 雨下了五天。 大漠中十分罕见的雨居然连绵地下了五天。 将士们的心情由最开始的沉痛悲伤,渐渐地冷静下来,思考脱困的方法。 军粮抢救到一些,极少,最多可以支持十天左右。 派出人四处侦探,没有找到任何出路。 靠挖取山筋地黄、猎取野兽根本没有办法解决数千士兵的生计。 几次试图突围,牺牲的只有性命。 葫芦谷底大口小,易守难攻,匈奴军和汉军即出不去,屠邪军也攻不进来。 呼韩邪和剩下的六位将领齐集在大帐中商议对策。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都讨论不出好的办法。 陈征五天之中都没有出现,呼韩邪的心中有些担心他,可是这一次,没有强行冲进他的营帐探望,应该给一些时间给他自己安静一下。 "单于,我们是否可以派一队死士强行突围,掩护其它人冲出去?" 呼韩邪摇了摇头,屠邪军就在葫芦谷口摆下箭阵,别说一队死士,就算是所有的人马,也可以射杀干净。 "不行,屠邪军在谷口摆下箭阵,这个方法行不通。" "可是,再想不出办法来,粮食就要耗尽,到时只怕也是死路一条。" 呼韩邪和众将领都深切地感觉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难道要被活生生的困在谷中困饿而死? 如果能够有一支援军多好,如果能人能够与谷外的吉尔丹队伍联系上多好,如果可以杀了屠邪王瓦解他们的攻势也好。 众人心里都知道这些方法,可是要做到,无异于登天。 帐帘揭起,陈征缓缓地走进来,面色凝重中带着一抹轻笑,如携千钧之势。 "将军怎么了?" 呼韩邪关心地看着陈征,几天没见,面容又削瘦一些。 陈征穿着便服令呼韩邪凝眉,他怎么会这样走进大帐? 六位将领也心中疑惑,只是陈征是中帅,众人不敢随意冒犯。 陈征面带轻笑,仿佛濒临绝境面对死亡的淡笑,令呼韩邪心中很不安,走上前去,伸出右手握住陈征的手臂,再次关切地问:"将军怎么了?" 陈征的笑容更盛,如午夜昙花,绽放刹那光华。 "众将在商议突围的方法吧?" 众将领皆点点头,齐望着陈征,等待主帅有什么好的谋略。 "大家先出去,本帅有事与单于商议。" 陈征直视六位将领,将领们只觉得在他无形的威势下无所遁行,乖乖地退出大帐。 "什么事?"呼韩邪心中疑惑,大家都在为脱困发愁,难道飞鹰将军想到什么好办法? 拉着陈征想他在椅前坐下,被陈征摆脱他的手掌。 陈征锐利坚决的目光令到呼韩邪十分的不安,隐隐觉得将要发生什么,可是又说不出可以发生什么。 主动地走近呼韩邪,陈征几乎是用一种暧昧的姿势把手放在呼韩邪的肩上,禁欲数月的壮年男人立刻为心上人的动作呼吸一顿。 如猫儿玩弄心爱的玩物一般,手指不安分地拂上呼韩邪的脸。 修长的手指,指尖柔软微温,沿着额头直下,缓缓抚过眼角、面颊、唇畔、下巴,直到颈线,滑向肩头...... 随着指尖的滑动,酥麻感传递全身,周身的血液直冲头部,呼韩邪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熟悉的面孔,陌生的神情,帐里几时变得雾气氤氲,面孔朦胧? 这不是熟悉的陈征,陈征的眼中不会发出此种暧昧情欲的光辉,陈征的眼向来是清澈明亮,坚定冷漠。现在却如薄纱掩月,光华迷离,充满色欲的诱惑。 揭开扶在肩上的手,关切地问陈征:"陈征,你怎么了,有什么不痛快说出来。" 五日的白昼黑夜,五日的冷静冥想,知道他的坚强,知道他的勇敢,可是此次中伏乃毕生最大的惨败,陈征是否能够承受,是否能够再次高飞,呼韩邪的心底确实没有把握。 这一刻呼韩邪的心中惨然。 细细思量,陈征的内心似乎从未对自己开放,强势得到的似乎永远只有他的身体,他在想什么?他会怎么想?从来都未曾了解未曾懂得。 陈征没有理会呼韩邪的关心,反而笑起来,如花般的笑容娇艳欲滴,竟是一抹媚态天成的妖娆。 怎么会这样?仔细端详,只见陈征的肌肤异色的潮红。 白日里,光线从帐顶透下,反不及点灯明亮。 是病了吗? 伸出手试试,额头的热度不高。 或许是哪里疼痛? 呼韩邪疑惑地问:"陈征,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军医来看看?" 光线明明暗暗,恍恍惚惚,呼韩邪忍不住抬手揉揉眼睛。 再看时,陈征媚眼如丝,斜扫向呼韩邪,呼韩邪只觉得呼吸不稳,气息粗重。 娇柔婉转,如芙蓉出水,或许只有呼韩邪才能发觉柔媚中的一抹凄切,犹如寒塘中滴下的一滴鲜血,幽红化于清池,一丝一缕,极浅极微,几近无形。 摒息舒怀,一切太过异常,曾经月夜梦回,极渴望他以这般形态在自己手中盛放,如今心愿得偿,欲望即使升腾,却只有怜惜,关切的情怀。 "呼韩邪,告诉我,现在可以用什么方法脱困?"继续用手探索呼韩邪刚劲的轮廓,优美的颈线和刚硬的锁骨,以中指轻轻抚过,引起呼韩邪肌肤的战栗。 陈征心中嘲笑呼韩邪的克制。 明明是渴望的,却又抑制,就如自己,明明只有痛恨和屈辱,却要迎上去。 烙在血肉上的羞愤辱恨,翻江倒海地汹涌地升腾,毕生难忘之夜历历如图卷在目前展现,仿佛又回到地狱中,遭受非人的折磨。 可是为了他们,为了帐外被困的将士,为了无数个仍活着的黑子,无论是什么,如果需要都要去做,即使献出身命,区区身体又算得了什么? 不停地安慰自己,尽管全身每一个骨骼仍在叫嚣着恐惧。 虽然一切还没有开始,只轻轻触到呼韩邪的肌肤,已然回味起那夜的痛和伤。 不--不可以退后,强逼自己说出违心的话,只有这样才不再给自己退路。 "可以--吻我吗?" 挑逗的话语突然从陈征口中吐出,吓了呼韩邪一大跳。 粉红的舌尖在艳丽的唇扫过,只是看到陈征用舌头滋润了一下自己的唇,呼韩邪的心跳动得要跃出胸膛。 陈征另一只手也主动缠上来,象一条婉蜒缠绵的美人蛇。 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他为什么在主动做他最厌恶和痛恨的事情,五年前的那夜不是他最惨痛的回忆吗? 不--不可以趁人之危,陈征一定是受刺激失了常性。 强制按捺下欲火,握住陈征的双腕,冷静地把陈征推开两尺距离。 "陈征,到底是怎么了?你是不是疯了?" 要摇醒他,憾醒他,现在想要的不是陈征的身体,而是他的真心意。 呼韩邪在拒绝,为什么要拒绝?不是一直想要的吗? 呵呵,疯子,好美妙的词语,如果此刻真正疯了,也不用再忍受非人的折磨和苦难,与大家一同捐躯,埋骨地下。 "什么?"偏头望着呼韩邪,他的眼中流露出欲望和担心。 呼韩邪在担心吗? 忆起他爱恋的表白,忆起病中的呼韩邪倾诉的情怀,希望把身体交给他会是个正确的决定. 不然,还能有其它什么办法? "你不是要知道脱困的方法吗?只有三个,你听好。第一是找到一支援军,第二是有人能够与谷外的吉尔丹队伍联系上,第三是杀了屠邪王瓦解他们的攻势。" 明明知道陈征能够想到这些方法,还是要说。 希望用战事引用他的注意力,用他最关心他的将士引起他的注意力。希望他听到这些会变得正常一些。 呼韩邪的心中一点也不踏实,陈征今日的行为太过异常,异常到不能够想象。 镇定自若的呼韩邪有些惊慌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陈征挣扎地要缠上来,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呼韩邪的说的话。 心中暗叹,傻瓜,明明知道只有这些方法,怎么还不知道我的意图,现在所做的不就是要实现最后一种方法吗? 呼韩邪想说"你可以退后一些吗?"却不敢说出口,不知道说出来又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再次用力地抓住陈征,握在手中的双腕已留下青紫的痕迹,暗自心痛。 明明自己受到伤害,却感觉不到任何痛楚,陈征只是望向呼韩邪的眼,希望他能与自己心意相通,但是一切努力似乎失败,呼韩邪始终没有明白。 药力的作用在渐渐生效,情欲再次催动,陈征明白时间无多,心中暗笑:"傻瓜呀傻瓜,是因为不想伤害我才想不出此计吗?那我只有说出来罢。" 略略暗哑的声音听起来无比的撩人,陈征道:"荆轲刺秦王的时候是带着樊于期的人头觐见的。" 幽幽的如情人间诉说绵绵情话,落到呼韩邪的耳里却字字仿如惊雷,震得一代君王傻在那里。 心中唯一的声音狂喊:"不,这怎么可以。" 用残破的身体作为证据,取得屠邪王的信任,再伺机而动--这就是陈征要用的计,也是唯一可取的计。 曾经想过用诈降的方式,没有合适的人选,没有合适的借口,陈征想到了,却是二人最不能接受的方式。 自己怎么舍得再次无情地伤害他,而他又怎么能够承受再次的摧残。 不能温柔的爱抚,只能残暴地进入,要造成陈征被自己强暴的假象,作为祭品,鲜活地放到屠邪王的祭台上。 不--怎么可以,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不知道陈征下了多大的决心,不知道他是如何逼自己就范,连自己这个施暴者也不忍心,也下不了这种毒手。 何况就算生生地祭上,也不一定不会被屠邪王当场斩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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