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天气渐渐温暖,我的病渐渐好了起来,蠡亦不能放下事务,成天守在我身边,我时时不能望记勾践的那句话,也不停地对蠡提起--记得正事。 这日蠡来同我辞行,"夷光,王上要我出远门,这次去楚地,你想要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蠡第一次告诉我的他的行程,我却反应冷淡,只轻轻地应了他一声"我不要什么。" 蠡再想逗我说话,无奈大病后我的话极少,无论他说些什么,我皆不答他,他只有悻悻的走了。 我知道他此去又是数月,望着他日渐消瘦的背影,我的泪划下来,我也不擦拭,任它不停的划落,划落。 又是一个春天,为什么春色却不如当年,虽然春花灿烂,却再也不见绿草如茵。 蠡走了,我已可以下床,小蝶和我出外四处走走,蝶舞蜂飞,伴着黄莺儿叫声的还有丝竹声,和女子的说话声。 庄院里又住了谁?那是琴声吧,真是犹如天籁,我循声而来。 是一名夫子正在弹琴,郑旦还有另外两名女子正在屏声细听,夫子一边弹奏一边讲解指法。 半晌功夫才讲解完一首曲子,郑旦等依着夫子的讲解各自练习,虽已成曲,却仍是七零八落。 那夫子讲解完,见我立于门口,走过来点头招呼,我尊敬的称夫子。 夫子见我有礼,问我:"你可是爱琴?" 我点头。 "学过吗?" 我摇头。 "刚才我见你一直立在那里听,想试试吗?"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遥头。 我喜欢琴音,可是此生从未习过琴,怎敢在夫子面前献丑。 夫子见我神情即知我不识弹奏,点了点头,说:"反正我们上课不久,你如果喜欢也来习琴,可好?" 夫子一语道尽我心中话,我自此跟夫子习琴,进境神速,夫子说我天生爱乐,不出一月,我的琴技已高过郑旦等,得到夫子不少赞扬,我的心情亦开朗不少。 感怀这群女子的迹遇,又日日在一起习琴,渐渐与她们熟识起来,这时才知道她们天性开朗活泼,虽知道自己入得吴国王宫未必有命回来,也不惜牺牲自己换来国家的复兴,我比起她们竟不如一蝼蚁。 一日下午我习琴归来,见蝶儿立在房门口,我问她为何不进去,她指了指门,说王上勾践在里面。 勾践,他来找我做甚?自从蠡出门远行,他就没有来过,只不时差人来问候一下郑旦她们的近况,我之对于他,只怕如空气,可以视而不见。 我进屋来,见他从桌上的花生米里拿起一颗,向上抛起,再用嘴接住,一身的轻松写意,实在看不出来意。 我冷冷地问他:"王上,请问有何贵干。" 勾践笑答:"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么,蠡走时还嘱托我照顾你。" 我心底里暗笑他的虚伪,如果是以前,我一定相信,现在知道他的真心,我哪里还会相信他的这番花言取语,但他是王上,我必须跟他虚予委蛇。 我坐下,自己斟了杯茶水,小口小口啜饮。 他继续吃他的花生,我继续喝我的茶,场面僵持。 小蝶走了进来,在我耳边小声说:"公子,该用晚饭了。" 我示意她出去,勾践笑说:"不请我用饭?" 我想起那夜,也是请他用饭,他时时刻刻提示我不能防碍蠡,今日又要留下来用饭不知又有何意。 这个庄院他亦算是半个主人,我不能赶他,只能叫小蝶开饭。 他又叫小蝶取酒来,二斤女儿红。 我再也不敢在他面前喝酒,在他面前我要一直保持冷静,不知他又些什么花招。 饭吃得极沉闷,两人都不说一句话,他也不再叫我喝酒。 吃完饭,小蝶收走了碗筷,我俩就这么怔怔地坐着,他也不说什么,我更没兴致挑起什么话头。 夜幕降临,小蝶点上了灯,我看蜡烛已燃了大半截,让小蝶先去睡了,他还没有走的意思。 我看夜已深,说:"王上,时辰不早,请早点回去休息吧。" "不,夷光,我有话对你说。"勾践也唤我夷光,令我心中不详感觉更浓。 "夷光,我喜欢你。"勾践低着头,一副不敢看我的样子。 "别开玩笑了,王上。" "我知道,可是我喜欢你,我无法控制。" 我的心猛然一跳,没想到他来得这么直接,"你在胡说什么?我是蠡的人。" "夷光,我喜欢你,跟了我好不我,我是越国的王上,以后有你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勾践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吓得我向后一靠,他伸出臂来的掏,就扶住了我。 "放开我,蠡在楚国为你进行复国大业,你却在这欺侮他的人。"我努力的挣开,却被他抱得更紧。 "放开我,我要叫人了。"他用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牙齿遇到他的手,一口咬下去,甜腥的液体流入我口中。 "你染了血的嘴唇更加诱人,你就是这样诱惑了蠡的吧。"他笑着狠狠地吻上我的唇,我们互相狠狠地咬着,他在上方,鲜血全部流入了我的喉咙,他的眼睛近在咫尺,没有一点笑意。 我被他死死地扣在身下,他象剥一只虾一样剥进了我的衣服,用力的进入了我。就在那一刻,蜡烛熄灭,我的眼前一黑,却仍是清醒的,感受着他在我身上的出入,他赐予我的痛疼,为什么我还没有晕过去? 清晨我忍着剧痛穿好我的长衫,他就象蠡一样玩弄着我的头发,我将我的发从他的手里拉出,不惜忍受拉断头发的痛,我不想与他再有任何牵连。 他躺在那里得意地笑。 我冷冷地说:"滚--" "真是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是有图而来。" "那天你就发现了我,你有武功,怎会不知我在门外,只是你不知道我已经想到这一点。" 他也不怒,只是在那笑着,得意之情无法形容。 "你的奸计得逞了,我会想办法离开蠡。" "我知道,你病后就已经在这么做。"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强暴我?" "我要你死了这条心!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你已无面目面对蠡。" "你又有面目见蠡?" "我是王上,越国的一切都属于我,我想对谁怎样都可以。" "你不怕蠡知道背叛你?" "他知道也于是无补,只是徒增他的痛苦而已。他不会背叛我,因为他不会背叛他的国家。何况你不会让他知道的,是吗?" 一切都在他的算计之中,我的确不想令蠡的痛苦,我无言。 "我会送你进吴国王宫。" "吴王?" "小美人,你别小看了自己的媚力,你现在妖媚得可以诱惑任何一个人,何况吴王也喜欢男孩子。" 我怔然,不出声,我和郑旦的命运一样了吗?我一点也不惧怕,甚至有些想往,吴王会很快厌倦我,然后杀了我吧。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事,"放心,一切会如你所愿的,而且只有在那里,才能真正跟蠡断得彻底。" 是呀,蠡总不能到吴宫去抢我吧,也好,也好,就如勾践所愿,我的身子反正已污秽不堪,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你好好练好你的琴吧,我走了。" 勾践走得如他来一般潇洒,只留下我一个人在那里发呆。 断了,终于断了,我病中就决定与蠡分离,勾践只不过看穿我的心意推了我一把,让我真正和蠡断得干净。只有将我送去吴宫,他才不会找到我,他才不会去抢夺我,他才会真正死心放弃我吧。 蠡再也不会因为我得罪他的王上,他可以全心力投入复国大业,他可以娶得娇妻美妾、儿孙满堂,不用因为与我这样的恋情而受世人指责。 我想念着蠡的笑容,在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描绘着蠡的面容。 勾践呀勾践,你真是厉害,你强暴了我,我居然一点也不怨恨你,你帮我拔慧剑,斩情丝,我真是应该感激你呀。越国有你这样狠毒决绝的王上,复国有望了呀。 我按着我的胸口,我的心又在痛了。 我面带微笑,整理好衣装,去学琴。 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冬季,我笑靥如花,为他弹奏我最擅长的曲目《阳春》《白雪》。 蠡赞叹我的琴技,我向他讨要奖赏,他要我自己选择,我要他带我去赏梅。 勾践已将列着我名字的贡品名单呈进吴国宫中,他有技巧的将我的名字改成了西施,我家住在施村的西面,蠡一点也没有怀疑,还是他亲手进贡的名册。 我要和蠡共渡这最后一个冬季,我蠡带我去看苏州城外名扬天下的血梅,以纪念我们的别离,当然蠡不知道,他还以为我身体渐好,起了游性。 那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江南的冬天难得的晴朗。 蠡和我轻衣怒马。 雪在冬日的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远处的群山逶迤,山脊上的梯田层层叠叠,如白龙身上的鳞片,鸟儿也都飞了出来,几只鹰在高空翱翔,发出凄厉的叫声。 转过一个大弯就看见了前面一片的梅林,整片的梅林好似一片火的海洋,在白皑皑的雪地不燃烧。一阵风吹过,梅花片片飘落,地上积累的梅花更象一片血的海洋。满树满树的梅就在这寒风冬日里怒放着,好象要释放掉所有的生命。梅香被冷寒压制着,仍然不屈的散发,幽幽地传来的清香,令人无忧。 雪在这片梅林里变得渺小,我伸手接了一片雪放在口中,雪花似乎也带上了梅花的清香。 我站在一颗梅树前,摘下一朵梅花,它凄美异常,五片花瓣有着浓烈的色彩却是如此柔弱,拿在手里它都会在风中颤抖,它以自己的娇柔对抗着严寒的冷酷。 我抛开梅花,忘记一切,与蠡在这片生命之林里抱着,跳着,蠡抱着我在林中飞转,尽情的开心。 "蠡,我提议,我们来捉迷藏吧。" 我好象回到了不懂事的童年,虽然那欢乐的时刻很短暂,但深深地根植在我的记忆中,今天被我提取出来。 蠡欣然应允。 呵呵~~~~~我开怀的笑着,散开的长发飞扬,长衫的腰带解下来束在蠡的眼上,为他躲避蠡的追扑,我肆意奔跑,衣裾飘飘,犹若蝶儿飞舞。 呵呵~~~~~蠡也开怀地笑着,衣带并没绑死,他可以向下看到地面,他到处寻找我的踪迹,发誓一定要抓到我,抓到我后要我好看。 我知道"好看"的意思,我不介意在这个令我们如此畅快的地方将自己交给他。我从未试过如此开心,心想,就算是此刻与蠡分隔亦是无憾。 突然,我被什么绊了一下,扑跌在地上,黑发盖住了我的视线,我的眼前只有一双华丽的鞋,镶龙绣凤,白色蚕丝织成,金线上色。 "吴王--" 我听到蠡惊慌的声音。 我狂笑不已。 天意--真是天意-- 夫差 是那个十八岁就领兵征伐,五战五捷,灭楚的吴王夫差吗? 是那个杀兄迫父,登上王位的吴王夫差吗? 是那个穷兵黩武,坑焚士兵的吴王夫差吗? 是那个残酷暴虐,谈笑间杀人,喝人血,啖人肉的吴王夫差吗? 是他吗? 如此不解风月之人,怎么会出现在血梅林中? 蠡怎么会对他如此恭敬?为什么以臣子自居?蠡难道是他殿上臣子? 他会是什么样子?满脸横肉,铜铃眼,血盆大口,如一头怪兽吗? 他会喜欢我吗?会是我一生的归宿吗? 我俯卧在地上,不敢抬头。 他慢慢地蹲了下来,扶起我,和我一块站了起来,一手端着我的下巴,仔细端详。 我也细细端详。 他携威摄天下之势立在我的面前,令人不敢平视,他非常高大,我在他的面前瘦小得可怜,象个需要保护的小动物。 我却勇敢地看回去,一直看到他眼底深处,反正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他比蠡还要英俊,三十岁左右,剑眉入鬓,眼大却不似铜铃,目若寒星,眼底找不到一丝感情。额头上有一条疤痕长约四寸,一直入发,当年应该是个十分可怕的伤口。鼻梁高挺,只是有一点点鹰勾。薄薄的嘴唇微抿着,令我失望的不是血盆大口,嘴角挑起,露出一个无视天下人的笑容。 他的面容完美得有如天上的神祗,美得令我摒息。 "看完了没有?怎么?惊讶我不是长得眼如铜铃,血盆大口?"他似乎能读懂我的心。 他的手指捏弄着我的脸,"好白嫩的肌肤,是否入口即化。" 他的话语提醒了我的身份,犟强回到了我的身体,我拍开了他的手,退到伸手不可及的地方。 他笑了笑道:"好一个犟强的小东西,我见过你的画像,先回去吧,记得开春。" 他掉头而去。 蠡没想到他这么轻易地就走了,在夫差的面前,蠡有如一个孩子般的单纯。 我对蠡说你不应该怕他。 蠡回答我不知道他凶残的一面。 我想我会知道的,他走的时候提醒我春天的约会,他知道我一定会赴约。 蠡没有注意到夫差的最后一句话。 蠡对我说夫差身后的两人是大将伍子胥和太宰,他的左右臂,如果除去他们复国有望,我暗暗记在心中。 我问蠡为何以以臣自居,蠡羞愧满面,告诉我为复兴越国,他忍辱入吴朝为官,夫差并不知他是越国臣子。 当朝也有不少越人入吴朝为官,未为出奇。 我没想到蠡与夫差的关系又多了这么一层,放声大笑,夫差又作恶一件,抢了臣子的爱人,蠡却不知我笑为何,在一边陪着傻笑。 被夫差一打搅,早已兴致全无,我们收拾回家。 过完春节,蠡被派去楚国为使,一年半载不会回来。 我想也好,如此分别,相送不如不送,等蠡回来再发现人去楼空,只有长叹,免了分离的不舍。 蠡要与我缠绵,我却不允,虽然我知道他此一去,我二人就此永别,但我怕留下痕迹,种下祸端。 进宫那日,不停地下着大雨,天好似漏了一般。 我由里到外穿上宫里送来的雪白的宫装,夫差特地遣来宫女我为梳妆,命我不要束发,想不到他与蠡的爱好相同,也喜欢我的长发。 我细细的描了眉,打上胭脂,看着铜镜中的美人,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为之迷醉。 与我一同进宫的还有郑旦等越女,我留意了一下,七名女子,加我一共八人。 贡品的队伍踏上宫阙前的长阶,我们八人走在队伍中段,两人一行。 我与郑旦走在最前列,看着郑旦的身子有些轻轻的颤抖,心知她必竟是一女子,想必听了不少夫差的传言,心中亦非常惧怕。我伸出手,拉着她的手指,她的手指冰凉,我将热量传递过去。 此刻的场景一定非常壮观,长长的进贡队伍,前面数人,两两抬着稀世奇珍,照得人眼花缭乱,中段八名白衣女子,白纱覆面,衣裾飘飘,长长的裙裾拖在身后,个个体态妖娆,气质不凡,风华绝代。最后是几个由勾践带领的越国的臣子,个个低眉垂首,极尽恭敬这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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