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女人就是这般痴傻,明明已经死到临头,还拿着致死的把柄为自己辩护,陛下本已缓和的脸色在听到男人二字时变得铁青,还没等她说完,便一脚踹了过去。 "大胆!竟敢如此诋毁德妃娘娘!来人!把这个贱人拖下去,不要再让我听到她说一个字!"陛下板着脸下旨杀一儆百,借自己宠爱的之人警告在场的其他人,若有差池,下场就如同此人。 王昭仪脸上终于露出恐惧之色,连连求饶,几句下来以是声泪俱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臣妾不敢了,陛下不是最喜欢听臣妾唱歌吗?陛下不是还说过要来听臣妾抚琴吗?陛下,臣妾真的不敢了......" "是吗?"陛下笑地冷酷异常,碰到了对娘娘有威胁的人他从来便不会手下留情。"那就先把她的手砍掉,再割了舌头。"陛下一手挑起昭仪娘娘的下巴,残忍笑道:"是这双眼睛看到不该看的事吧?那就一并挖了!拖走!" "陛下饶命!陛下饶命!"王昭仪吓地花容失色,只知道一个劲地磕头,可惜此时的陛下并不懂得怜香惜玉。她大概永远也不会懂,就算有十个王昭仪,也抵不过在陛下怀里的人。娘娘说过,爱情是自私的,他和陛下其实都不大度。 所以她便只有死,陛下才觉能偿还娘娘些什么。 娘娘比禁卫更快反应过来,他从丝被中挣扎出来,只露出颈上的部分和一只手。娘娘抓住陛下的手,声如蚊呐。 "陛下,放了她。" "梓泽,她这般羞辱你,就算你不在乎朕也不能原谅她!"陛下的怒气仍是很重,即使有美人在怀也不肯将杀意收敛半分。 陛下坚持,可娘娘比陛下更坚持。就如娘娘时常为 了桂花糕与陛下争执一般,娘娘不肯退让一步。 "陛下何必如此呢?昭仪娘娘不过弱女一名,何况她已有孕在身,陛下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你是说朕滥杀无辜!朕做的这么些事都是为了谁!梓泽,你竟然这么看待朕!"皇帝拂袖,抱着娘娘的手几次紧了又松,最后还是起身召来太监换朝服。 "陛下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绝对没有要怪责陛下的意思。"娘娘没有下床,而是裹着丝被在床上伏下身,虽然模样有些滑稽,在场却没有人敢笑。 "哼!朕不管了,你爱怎么办就怎么办!"皇帝黑着脸蹬了云靴拂袖走了,剩下娘娘与一屋子宫人。 "你们也走吧,我累了。你们也知道陛下的态度,想必不用我再多说什么了。"娘娘抬眼扫了一下跪在地上的众人。"南儿,你带他们出去,到陈总管那里要了名单,从明日起就在我这里领俸任职吧。" "娘娘!"中山皇朝的宫人都由各宫殿主子发放俸禄,每月定人定银,这一屋子人少说也有二十来个,全部在这领俸,娘娘根本就承担不起,即使要救他们,这么做也不太明智。陛下只是顺着娘娘的话下了台阶,到底杀不杀,决定权仍在陛下。 "南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快去吧。"娘娘却一笑,朝我点点头。美丽的娘娘,只一眼便俘虏了众人,苍白却魅力十足,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任何慌乱的表现。 "是,妾身知道了。"我伏身领旨,带众人向娘娘谢恩。临走的时候娘娘留下了王昭仪,我心下不安,半路又折回梓明殿。 "哼!本宫不用你来同情。不过是个男宠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大话!"还没走近,就听到王昭仪的怒骂。 娘娘安静地听她说完,一脸安详。娘娘总说自己不在乎陌生人或讨厌他的人对他的评价,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王娘娘,你不要弄错了,我并不同情你。如果真要说有同情的话,也是你肚子里的孩子。他是无辜的,没有义务为你的愚蠢付出代价。" "你说什么!陛下才不会那么做,他不会这么对我们的骨肉,你不要再危言耸听了!" "很遗憾,你今日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你和你的孩子彻底失去宠爱。你进宫这么些年,爬到这种地位不容易,难道连这点常识都不懂吗?宫里头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什么可做,什么不可做......" "徐贵妃到。"娘娘的话被一阵刻意拖长的吆喝打断,他抿嘴而笑。"正主终于到了。" 不理昭仪怀疑的眼神,娘娘换了个姿势躺在太妃椅上,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样子。 "我听说王昭仪在梓明殿惹了事,妹妹就高抬贵手放过她吧,我这做姐姐的代而赔不是了。"贵妃娘娘一脸和善,温柔地注视娘娘,似乎是想用气势压倒他。 可惜娘娘还是不冷不热地一笑。"我今日身上不方便就不行礼了,只是昭仪娘娘的事恐怕我也做不了主。" 徐贵妃讪讪而笑,自打圆场。"昭仪妹妹已经有了身孕,妹妹是不是......" "姐姐说的什么话,昭仪娘娘已经可以走了。我不过留她话话家常。还有一句话我也不得不说,姐姐好自为知。"娘娘微笑,完全视贵妃的敌意于无物。 "姐姐也要奉劝妹妹一句,没有什么人能集三千宠爱于一身,妹妹要小心,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年纪轻轻丢了性命岂不可惜。" 表面看似奉劝,实际则是警告,原来徐贵妃对娘娘的恨意已这般深。 娘娘叹气,只丢下"娘娘慢走"几个字便不再搭理,转过身顾自歇息去了。 第 10 章 流言于是就这么传起来了。宫人们都在猜测,为什么梓明殿会一夜之间多了这么些人,为什么陛下路来宠爱的王昭仪会突然搬进了迭影宫。 迭影宫是离陛下寝宫最远的宫殿,也是陛下最不常走动的地方,名义上仍是个昭仪娘娘,实际上已被打入冷宫。 娘娘对宫人的流言总是一笑而过,每次我跟他提起也从不放在心上。他说宫人不过是因为太寂寞想找点事情做做,解释的话只能是越抹越黑,还不如放纵不管。 可是这次的传言似乎超过了娘娘的想象,不出五日三殿下便气嘟嘟地来了梓明殿。 娘娘正躺在榕树下,手捧一卷书,看到三殿下,眉开眼笑。"颐儿,快到我这儿来。你有几日没到我这来了吧,课业还好吧?" "母妃......"三殿下爱笑,这日见了娘娘却没有笑,而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娘娘像往常一样将孩子搂在怀里,却不像往常一般笑做一团。 任人都看得出来,三殿下心里有事,而且这事与娘娘有莫大的关系。 "他们说母妃是个男人,他们说父皇当年故意杀了儿臣的娘亲好让母妃进宫。儿臣不信,可是父皇什么都不说......"小小的孩子一脸沮丧,几乎要哭出来。 "所以你就来找我求证了?"娘娘凝住了笑容,抚了抚孩子细软的发。"颐儿是怎么想的呢?颐儿觉得我应该怎么回答你呢?" "儿臣不知。"年幼的孩子为难地瞅着娘娘,眉毛皱成一团。"儿臣喜欢母妃,但是儿臣也不希望母妃欺骗儿臣。" "傻孩子,是男是女那么重要吗?对颐儿来讲我是男是女当真那么重要吗?一定要搞清楚吗?" "我只是不要他们说母妃的坏话......"仔细地端详了娘娘一番,孩子终于再次露出了笑容。"我明白了!我喜欢母妃,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喜欢你!" "好孩子。"抱紧了怀里的小家伙,娘娘长抒一口气,似乎是放松了许多。 狡黠地笑笑,三殿下又凑近娘娘的耳边,搂住娘娘的脖子在他脸上用力亲了一口。"我不会告诉其他人的!这是我们的秘密,好吗?" 殿下伸出手。 "秘密。"顺从地伸出手与殿下做约定。我在一旁似乎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是有三殿下的理解却没能让娘娘真正高兴起来。从那日起陛下便没来过梓明殿,不闻不问,仿佛忘却了一般,偶尔看到大队人马接近殿门,一眨眼的工夫又拐弯去了别的宫殿。 陛下可能还在生娘娘的气,气他不该心软放过该杀的人。也有可能,陛下要避嫌,所以只能放娘娘一个人寂寞。 没有人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时常在梓明殿走动的陈总管也少了踪迹,娘娘一个人无事可做,三殿下也不来的时候他便坐在暖阁,望着一张空荡荡的床打发时间。 那几日传出陛下突然喜欢养鸟的消息,各宫各殿都开始养名贵的鸟雀,只盼以鸟儿来博得陛下的青睐。陛下的寝宫里更是挂满了各式各样的鸟笼供陛下观赏。 听到这个消息的娘娘才第一次笑了出来,说陛下就是这样的性子,喜欢的东西要牢牢抓在手上才有安全感。 话虽这么说,娘娘却和其他争宠献媚的妃嫔没什么不同,第二日就打发宫人到中宫殿去领刚捕到的小雀。 我以为娘娘要鸟不过是为了吸引陛下的注意。 不过我却错了。 陛下爱鸟,娘娘也爱鸟,只是爱的方式不同。娘娘每日从中宫殿要来的鸟雀,不会超过三日就偷偷放了。先几次宫人要来的都是名贵的家养鸟,娘娘就皱着眉要太监送回去,我不解,娘娘解释说那些家养鸟根本无法在野外生活,他要的是刚打到的小雀,放走了还有一线生机。 我说那些鸟放走了还不是会被抓,娘娘却摇头,说我还小,不懂得有希望总比没希望好。 真的是那样吗?如果是那样的话娘娘为何总是盯着那些放走的鸟雀出神,总是看着扑腾翅膀的鸟儿目不转睛。 我更加不解,以为是鸟儿稀贵,娘娘是因为太喜欢所以不舍得。娘娘但笑不答,要我随他去,他说宫里头真正稀贵的鸟我根本还没见过。 我知道娘娘说的是陛下养在寝宫的附宫冥炎殿里的秃鹰,我进宫的时候听说陛下特别关爱此鸟,选去照料这只秃鹰的人必是各宫各殿的精髓,并不是人人都可以进出自由,更不是我这种品阶的宫女可以随便走动的地方。 而娘娘领我去的地方正是云霄宫冥炎殿。他似乎很熟悉这个地方,跟守门的禁卫军也很熟,打了招呼便带我走了进去,也没有人阻挡盘问。 秃鹰养在冥炎殿的最深处,落地的巨大铁笼将观赏者与鸟儿隔绝开来,上面是镂空的天花板,看起来辉煌异常。 我跟在娘娘身后,远远地看那只停在地面凝视着天空的寂寞鸟儿,突然觉得那种眼神有些熟悉,娘娘也是那样的,用那样的眼神凝视天空,充满渴望的,恨不得自己能长出一对翅膀。 "南儿,它美吗?"娘娘将手指含在口里,发出"啾"的一声响。鸟儿听到响声转过头来,扑腾着翅膀朝娘娘飞来。哪怕只有一会,它也不想舍弃自己的翅膀,那双能在天空翱翔的羽翼。 "娘娘?"我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不敢上前,躲在娘娘身后探头探脑地看 鸟。 有着华丽花纹羽翼的秃鹰就停在娘娘跟前,与他隔着铁笼相望,仿佛有灵性一般。 娘娘微笑,伸出手去。 我大惊失色。都说秃鹰是凶残无比的鸟类,喂养它的宫人稍有不慎便无法全身而退,娘娘竟然这么不小心,若是受了伤,受苦的可不止他一人。 "娘娘小心!" 我伸手去栏娘娘,速度却没有鸟儿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靠近娘娘。 "别担心。它很喜欢我的。"炫耀一般,娘娘回过头来朝我笑,伸出的手没有任何的迟疑或恐惧。 就如他所说的,那只秃鹰移动过来,却没有做出攻击行为,而是将头靠近娘娘的手,小心翼翼地偎依进去,万般珍惜。 我感叹,娘娘笑地很温柔,轻轻地抚摩鸟的头顶。 "知道为什么吗?"看我一脸茫然,娘娘开心地笑出声来。 我摇头,还是不敢向前。 "这孩子是我和陛下一起养大的,他认得我。"娘娘收回手,慢慢踱到笼子的一角,边说边打开隐在角落的门。"陛下就是这样,越是喜欢就越是放不开手,宁可伤害。好可怜啊,快出来吧。" "娘娘!不能放它走!不是说陛下......"我几乎要当场石化。陛下甚爱此鸟,放走了它我们怎么跟陛下交代,就连冥炎殿的宫人也会被连累在内。 "没关系,它还会回来的。倦鸟知还,它再大也不过是只鸟,总要有个地方停留,何况,养了这么多年,外面已经没有它的容身之所。" 我看不懂娘娘脸上那般忧伤的神情,到底是说这鸟还是陛下或是娘娘自己也无从分辨。但是娘娘仰望天空的样子充满了希望,恨不得自己就是那只鸟,拍拍翅膀就可以离开这里。 我茫然,莫非娘娘其实并不愿生活在这深宫后院中? 秃鹰也有灵性般从笼子里跳出来,停在娘娘面前不肯振翅离开。 "没事,只是偶尔放你出去飞一下,毕竟你是鹰,总该属于天空的。"后面的话显然不是对我说的。 那鸟感激地看了娘娘一眼,终于展翅离开。 "好美!"忍不住赞叹,完全伸展开翅膀的秃鹰原来是如此的美丽高贵,我以前从不知道,只知道这鸟的残忍。 "是吧?鸟儿只有在空中展翅才是最美丽的。"娘娘注视着远处,秃鹰消失的地方,许久才冒出这么一句话。 那时候我才稍稍懂得,娘娘是那么地向往外面的生活,那么热切的想要飞走。 第 11 章 傍晚的时候云霄宫传出陛下在冥炎殿大发雷霆的消息,我疑心是那鸟飞走了便没有再回来,可又不敢跟娘娘说,娘娘午睡时间长,经常要睡到传晚膳的时候。 稍晚一点陛下便领着一队禁卫军包围了梓明殿,第一个便拿下了上午与娘娘一起去看秃鹰的我。 "德妃呢?"陛下的口气很重,难得不是笑嘻嘻地喊着"梓泽"两字直奔暖阁,恐怕不只是为了秃鹰的事发火。 尽管迷惑,我仍是不敢隐瞒,只能如实禀告。 "娘娘,在暖阁里,下午便不曾出来过。" "哼!他倒好大的胆子,放了朕的鸟还敢安安心心地睡到这个时辰!" 陛下了解娘娘的习惯,冷哼一声令着众人压着我"杀"进暖阁。 梓明殿并不复杂,回廊也不多,早有宫人去敲暖阁的门,屋里还是没有什么动静。陛下一点不念旧情,踢开那人就朝暖阁的门踹去。 陛下当着众宫人的面踢开了他最爱的妃子居住的殿阁的门。 所有人都是一惊,不是因为陛下如此重的怒气,而是因为屋里的人,美丽的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的娘娘,即使那人其实是个男人。 一身简单装束的娘娘斜靠在太妃椅上,黑色的长发流了一地,反射着夕阳的金光,他身后的窗台上赫然停着的是上午放走的那只秃鹰,同样沐浴着夕阳的余辉。 并没有留意到屋外的嘈杂,娘娘一心只在逗弄鸟上,修长的手指在秃鹰头顶抚弄,那鸟乖地像一只家鸡,不飞不跳地停在窗台上,低伏着头部。 陛下的怒气在那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朝身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其实我并不愿意让陛下去打扰娘娘,可我不过一介宫女,又有什么资格阻止陛下呢?娘娘也常说,陛下对他,不如我所想地那么坏。 陛下的步子很轻,很安静,他踱到娘娘身后,一伸手将认真的人抱了个满怀。 陛下将娘娘抱紧在怀,小心翼翼。 "炎烨,你终于来了。"娘娘缩回手按住陛下不太规矩地环着他的手,回头朝他微笑,没有一点惊讶或是被吓到的样子,仿佛一切都是在他的算计中,他早就知道陛下会来,早就知道鸟儿一定会飞回来。 "你怎么知道它还会回来?放走它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这回轮到陛下不解,搂着娘娘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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