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梓晏环顾四周,发现此处十分险要,背靠光滑难爬的山崖,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篮子......" 呼唤让他回头,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了几副倒在壁下的尸体。本该变成骷髅的尸体因为被寒雪冰封而未有腐烂,保持了死前一刻的容貌。 李浩然过去仔细看了其中一具穿著红衣的尸体,只见此人眉清目秀似个年轻书生,但头发已是斑白胜雪,随即拍腿叫道:"红衣、秀颜、雪发!!域外魔头--‘不老书生'夏红雪!!被中原武林追杀的人竟然是死在这里!"然后他又看了看另外一具破破烂烂乞丐打扮的尸体,惊道:"难道他是失踪十多年的前任乞丐帮主......不会吧?" "会。"蓝梓晏捡起那乞丐尸体身边的太平鼓,只见此鼓通体漆黑,上挂十三铜铃,无任何缝补痕迹的黑牛皮鼓身看来是从一条强壮的野牛身上所得。 "果然是他。"李浩然黯然,"‘十三铃儿吃通州',丐帮帮主凌十三。唉......想不到连丐帮也对蓝家至宝心存邪念。" 蓝梓晏不语。 "不过有点奇怪,照理说他们的武功可算天下第一,即便被困于此无法离开而冻死,脸面也不会扭曲至此......应该是在生前遇到了极其恐怖的事,才会如此恐慌......到底是什么呢?......" 蹲下身来,李浩然伸手去探尸身,却惊异的发现应死多时的人体居然尚有余温! "怎会是暖的?!" "暖?"蓝梓晏一听,连忙抢上前去一把将李浩然拉离尸体,抓住他刚才触碰尸体的手,眼神凌厉。"你比尸体暖。" "你冻傻了啊?比尸体冷我就死了!" "亦不远已。" 话音刚落,李浩然已觉得全身无力,啪嗒一声跌倒在地。 蓝梓晏不再言语,雪白的拇指摁在食指之上稍一用力,一滴鲜艳的血珠冒了出来,在凛冽的寒风中瞬间化成冰珠。将血红冰珠小心放在李浩然手掌中,顷刻之间,从他五指指头之处各有一条毛线粗细的透明虫子钻了出来,逃落地面消失于雪地。 连说话的力气都消失无踪,李浩然只能躺在雪地上惊愕的看这刚才发生的一切。怪不得那些武林高手死前如此惊恐,被这些莫名其妙的蛊虫侵占身体的恐惧并非常人能够忍受的。 "此乃蓝家独门血蛊,喜温血躯体。"蓝梓晏将身上外袍脱下覆盖在他身上,徐徐站起身来,"此蛊仅畏血毒。" 言罢,他左手突然划向右手手腕,将脉门皮肤割开,带着血毒的血液如喷涌的泉水坠落地面,将素白的雪地染成鲜红。 鲜血到处,本来平静无声的雪地突然涌起骚动,隐藏在雪中的毒物四散奔逃。 天寒而让伤口很快凝固,蓝梓晏眉头不皱、眼睛不眨,又在手腕上割出一个伤口让血继续流淌。 也不知道割了多少个伤口,那雪白皓腕已经是血肉模糊了。鲜血融入冰雪在李浩然身边绕了一圈,将附近的蛊虫尽数驱赶。 即使覆盖著人皮面具无法看到蓝梓晏的面色,但从摇摇晃晃的身体便知他已是失血过多。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伤害身体的李浩然,连咬紧双唇分散心中剧痛的力量也没有,一双黑眸渐渐现出幽紫气息。 确定被血毒包围的李浩然不会被血蛊伤害,蓝梓晏移动沉重的脚步走到看上去最新鲜的尸体前,搜了搜他的衣服,轻易找到一个破旧的小木盒子,然后小心的放入怀中。相信每个来到此处的人都会从上手的入侵者怀中找到此盒,然后被尸体身上的血蛊入侵致死。这蓝家的宝物,只有身怀血毒的蓝家宗主能够取得。 正要转身离开,怎料一阵天旋地转,脚下稍一踉跄便再也无法支撑沉重的身体,仰头倒了下去。 "篮子!!--"李浩然一声咆哮已跃了起身,身上弥漫了一层幽紫气劲,平日眼中的嬉戏神情被一种噬血的疯狂取代。 牢牢接住虚软无力的身体,从李浩然身上喷涌而出的气劲如同龙卷风般席卷一切。 积雪混合了血蛊毒虫被卷入风中,营养著血蛊的尸体更被瞬间切割成片。 "都、去、死!!!" 内劲急吐,更迅猛的力量将一切一切都逼出悬崖,尽数堕入深渊之中。 崖上露出石质地面,但很快便被飘然而下的雪花覆盖,延续这万年不变的历史。 李浩然喘着气,努力闭上眼睛,尽力克制身体里失控的力量。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被释放的眼眸已在非噬血,恢复了平日的平静。 "差一点失控了......"心有戚然的叹了口气,李浩然小心翼翼地将蓝梓晏抱到稍微逆风的地方坐下,仔细检查了他的伤口,本来雪白无暇的手腕因为要保护他的缘故而皮开肉绽,血块凝固在伤口的地方。 瞪了一眼虚弱无力的蓝梓晏,李浩然边扯下布条包扎边恶狠狠的骂道:"你这个笨蛋......懂不懂什么叫‘身体发肤,受诸父母'啊?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自残......"鼻子酸酸的好讨厌,害他的眼睛都快闹水灾了。 "我不是笨蛋。"蓝梓晏半眯了眼睛,虽然虚弱但未至昏迷。 "说你是笨蛋你还不承认!!"有点恼羞成怒的李浩然嘴巴一嘟,生气起来还居然带了几分娇嗔,"救人也要考虑一下后果吧?就算刚才你赶走了那些虫子,可要是你失血过多而死掉了的话,我还不是一样会被那东西吃掉!?" 蓝梓晏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说道:"那倒也是。" 李浩然一翻白眼:"你到底是不是蜀中唐门的头目啊?怎会这般不为自己设想?!通常这些时候都该将负累的人丢掉的嘛......" "你会吗?"蓝梓晏眼泛笑意,"如今负累之人是我。" "你!!"对上那双透彻得仿能看穿一切的眼睛,一切仿佛无所遁形,"是啦是啦!我知道你不会丢下我,就正如我绝对不会放你不管......真讨厌......干嘛说得那么直接嘛......"感觉到脸颊红热,李浩然连忙转移话题,"你刚才在尸体上摸了些什么啊?也不怕那些虫子爬上来咬你啊......" 蓝梓晏缓缓从怀里将木盒掏出交于李浩然,道:"替我交与木云。" "不要。"李浩然任性地摇头,"通常这个时候将东西托付给人,然后就该交待遗言了。我才不要把你的遗言带回去呢!要回就一起回!!" 漂亮的眼睛泛过暖流:"我内劲暂失,你先替我保管。" "这样还可以。"李浩然收下盒子藏于怀中,"不是很毒的药吧?要是把身体都腐蚀掉了可了不得!" "此药能解天下之毒。" "耶?!藏得那么秘密,原来不是毒药而是解毒药啊!叫啥名字?"狐疑的看了蓝梓晏一眼,他又道:"该不是又叫那些简单得一听就知道用来做什么的名字吧?别告诉我这东西就叫‘解毒'啊!" "猜对了。" "......" 名字虽是简单但却蕴含无穷之意。 解毒,解何毒?解天下所有之毒。 "我说篮子诶,你来云南就是为了这个宝物啊?" "不尽然。" "哦?" "曼陀罗。" "咦?"突然冒出牛唇不对马嘴的话让李浩然瞬间忆起那个蓝梓晏醉倒曼陀罗花中的夜晚,柔软的触觉瞬间在快要冻僵的嘴唇上复活。"曼、曼陀罗?......" 没有注意到他话中的动摇,蓝梓晏漂亮的眼眸里浮现了轻妙的幻想神色。 "云南很多曼陀罗。" "......你喜欢曼陀罗花?来云南就是为了看这漫山遍野的曼陀罗花?!" "嗯。" 听到这个从来不懂表达自己喜好的男人首次告知他喜欢的东西,李浩然突然兴奋起来:"等办完了事情,我们在云南找个长满了曼陀罗的地方,建两座小屋子,然后毗邻而居!呵呵......每到晚上就到最灿烂的花丛中看星星!" 被他的快乐感染,蓝梓晏问道:"没有星星的时候呢?" "喝酒啊!"李浩然做了一个喝酒的姿势,"你负责去把皇宫最名贵的贡酒偷来!杜康听说不错,陈年花雕也很好,最好就是......" "你呢?" "我?"露出一个狡猾的表情,"当然是负责喝啦!!" "......" 寒风凛冽吹过,让蓝梓晏不禁打了个冷颤。 "冷吗?" "嗯。"颀长的身体并未能被李浩然完全拥抱,蓝梓晏像只在小狗儿怀里取暖的大猫般蜷缩起身体。 "唉,风越来越大了,恐怕我们就要冻死在这里了。" "不会。" "啊?" 疲惫的眼帘不舍释放漂亮的眸子,懒得去瞧李浩然那痴呆的表情。 "铁门虽厚,一拉就开。" "啊?!你怎么不早说啊?!" "忘记了。" "......" 这到底骗了多少个先入为主认为厚得跟墙壁一样的铁门绝对打不开的英雄豪杰啊?! 这不是坑人吗?...... 两人互相搀扶着走出暗道,又花了比来的时候更加多的时间走完外廊。 当他们靠进出口渐渐看到太阳光芒之时,听到的却是叮叮当当的兵器交击之声。 交换了一个各自小心的眼神,李浩然一马当先走出廊道。 外面已是天明大亮,风雪似已停止,但外面的混战却令人胆战心惊。 只见木氏父子二人被十数个丐帮弟子围攻,而那些乞丐都是挂了六七个口袋的各地堂主。 "住手!!" 李浩然一声咆哮,内力之强震得酣斗中的众人猛然一惊,纷纷跳出圈外。 后面慢慢走出来的蓝梓晏很杀风景地说了一句:"小心雪崩。" 刚才的紧张完全没了影儿。 "宗主!!"木氏父子见蓝梓晏安然无恙,也顾不上自己身上伤痕,连忙上前问候。 "何事喧哗?"始终是一门之长,蓝梓晏厉目一扫,让在场的乞帮众人个个心惊胆战。 木峰瞪了那些人一眼,回答道:"禀宗主,这群乞丐偷偷跟在我们身后上得山来,进犯我蓝家圣地,还企图侵入廊道!!" "有趣。"泛著寒光的眼睛看了一看领头那人,居然是那日在小镇遇到的瘸脚乞丐。 那瘸脚七倒没有被他吓倒,反而死盯着李浩然,突然说道:"臭耗子!你好大胆子!偷了帮主令牌居然还跟这些邪魔外道勾结!!识相的就快点乖乖交出令牌,否则别怪我不念兄弟之情!!" 李浩然一听,眉头稍皱,但很快就换上了嬉皮笑脸:"七哥,你是不是弄错了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无袋弟子,还被赶了出来,怎么可能有帮主令牌呢?开玩笑也找清楚对象嘛!"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两位九袋长老都看见你那夜潜入帮主房间,之后令牌就不翼而飞!除了你还有谁敢在乞儿祖宗面前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买卖?!" "陆长老他最近是不是断了一只手啊?" 李浩然莫名其妙的问题,令瘸脚七摸不着头脑,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铁笔陆老'......那晚果然是他......" 他的嘀咕让众人不耐,被蓝梓晏气势压迫的丐帮弟子逐渐又骚动起来。 "废话少说!!不交出帮主令牌我们决不罢休!!" "哼!你们侵犯我玉龙圣地,以为还能活着离开吗?"虽然他们找的人并非蓝家之人,但李浩然是宗主的朋友,木氏父子强打精神准备迎敌。 眼见一场混战无可避免。 "等等!!"李浩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最后还是瞒不过的......早该料到有这么一天,却不知道居然来的如此之快......他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默默站在一旁的蓝梓晏,见他眼中毫无表情,更读不出他的心思。 "我叫李浩然。" "这个我当然知道!!"瘸脚七摆出一个"你当我是傻瓜啊"的表情。 "你该记得帮主的名字吧?" "废话。帮主名叫李不屈。咦?......"难道说...... "没错,我是李不屈之子。"众人哗然,似对他的说话有所怀疑,"我跟父亲失散多年,是在那次魔教与丐帮之战相认的。" "那么说,那次解救帮主性命的无袋弟子就是你?!" 李浩然稍一点头:"不错。" 旁边有一弟子叫道:"有什么凭据说你是帮主的儿子?!" "暂无凭证。" 丐帮众人马上喧哗了起来,皆对他刚才的说话表示怀疑,更有冲动者已手执兵器上前诛杀这个信口雌黄的家伙。 李浩然无视众人的激愤,再次转头看向蓝梓晏,仿佛这一眼已是永诀。 然后,他淡然说道:"七哥,他们不知,你这个八袋长老理应知道......帮主身中剧毒。而此毒非常厉害,江湖上所有的解毒圣手都说无药可解。现在只能暂时以内力稍微镇压,却不能化解。"然后,他掏出破烂铁块般的令牌,"这令牌,是帮主亲手交与我的,以求路上找到照应。" "......"瘸脚七一愣,"你居然知道......难道说,你是替帮主找解药的?!"他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的蓝梓晏与木氏父子,"云南蓝家的解毒圣药?!" 仰天一个深深的呼吸,李浩然压抑着心脏快要崩溃般的痛楚,回道:"正是。" "你居然利用宗主!!"血气方刚的木峰早就按耐不住,冲上前去就要给他一钩。 李浩然站在那儿居然完全没有闪避,眼看就要被击中。 "住手。" 淡然的声音,无激烈愤怒的炽热,更无冷酷无情的冰冷,那是一种连温度也没有了的声音。 "宗主!!"木峰生生的停住就要砍在李浩然头顶的钩刀,虽然盛怒,但却无法违背宗主的命令,"为什么......" "峰儿。"木云制止了儿子的质问。 "‘解毒'赠你。" "宗主?!这怎么可以?!"那可是蓝家世代相传的解毒圣药,怎可如此轻易就交给一个欺瞒了宗主的人?! "下山。" "......是。" 瘸脚七等人喜获解药,哪里还理会蓝梓晏等人,纷纷上去跟李浩然寒暄。 "耗子!你还真能瞒啊!那日我见到你还以为你真的跟唐门勾上了呢!" "实在是英雄出少年啊!以后咱们丐帮的兴旺就全靠您了!" "是啊是啊!"...... 耳中根本听不到那些喧哗与奉承,李浩然的眼中,只有那抹逐渐远去消失于茫茫雪海的蓝色。 此时一别,恐怕已成为永诀。 [墨]
11
汴都乞帮总坛之后的破院子,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难民营般的地方便是众弟子的居室。 乞丐帮嘛!住得要是富丽堂皇的话,那还用当乞丐啊?! 在最最里面最最破旧的房间里,堆了大摞的干草,从里面只钻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脑袋,好像尸体一般癞在那儿。 而这位,就是在魔教之战中勇救帮主、又觅得解毒圣药救帮主一命、更是帮主之子的大功臣--李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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