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处在颠倒的世界中,混乱而无可自拔。 11 一夜无眠,清晨的时候勉强起床,披上衣服开始习字。曾几何时,我这唯一的爱好成为了我逃避现实的手段。到了晌午,瑶光进来为我铺开茶点,同时告诉我,鎏苏同轩王一同晋见。 虽然我很想避免直接以郑王和新任上将军这样的见面方式再一次看到鎏苏,但是人算不如天算,我没有时间再次拜会鎏苏,亲自向他讲明我的身份,他就来了。 王,我说您身体不适,让他们走可好。 放下手中的笔,算了,叫他们进来吧。对了,轩王没有回去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我问身边的宫监。 轩王醉了,昨夜太后留了他一宿,在东宫住的。他一夜没有睡沉,好象说一些什么那人负了他,可恨一类的话。太后问,是否最近有人对不起他,奴才们也不清楚,只是知道轩王和王妃关系一向不错,也没有听说王妃最近有什么不对,就回了太后,说没有。太后不相信,说轩王的样子很难过,一向谨慎的轩王不会轻易这样的,奴才只好回说不知。太后勉强信了,也没有再追问。 听着他说了这么多话,我轻轻一笑,好了,下去吧。看着他走远了,想着他的话,太后知道了,以她的敏锐不难看出是什么事情,何况昔年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 王,更衣吗。 这样不好? 好,只是雍懒了些,不适合见外客。 我看着镜中的样子,头发有些松散,只用了一根丝带在头顶扎了一根辫子,因为丝带系的不紧,已经有松散的发丝垂落在肩上了。身上是竖领长袍,也没有平时身着龙袍的严谨威仪。 算了,就这样吧,也不是真的无法见人。 让瑶光留在我的寝宫收拾一些东西,我单独去见他们。 王兄,身体可好。走进客厅,就看见他们跪在地上,说了声平身后,我让他们坐了下来。 他的神情有淡淡的狼狈,和一些不甘,说话时却平淡的多了。多谢郑王挂念,臣弟无恙。 我看到他的时候也有些紧张。王兄要多保重。顿了顿,看着鎏苏说,转移了话题,这位可是誉满京城的鎏苏将军,真是少年才俊,得将军一人,可是社稷之福呀。 他赶紧跪了,谢王夸奖,臣愧不敢当。 我到他身边,伸手握住了的手,拉起他。他的右手宽厚,掌心布有硬茧,一看可知常年用剑。他的手并不是细腻的触觉,这和他的脸很不相配,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觉到不和谐。我的手是如雪般冰冷,可他的手很暖,这样的感觉让人安心。我们见过的,不知鎏苏将军可有印象。 是,昨日在谪仙楼。那时臣不知是郑王,臣失礼了。他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地面。 不碍的。推他入座,看向毓轩,轩王何事?相同的问题,昨天已经问了他一遍,但是昨夜他一直沉浸在美酒的虚幻中,没有回答我。 向王单独引见鎏苏。 哦,但是这样简单的事情怎么可以劳动王兄两次? 既然郑王很不喜欢看到臣弟,那臣弟只有告退。 好,轩王走好。 你...... 他很生气的看了我一眼,臣弟告退。当他走过我的身边的时候,我看了他一眼,他也停了下来,只是一下,他一躬身,过去了。我叹了口气,有失落,也有放松。 看见鎏苏也站了起来,犹豫着,终究没有和毓轩一起走,他在那里,似乎有些手足无措。 将军,身体不适?为何不见了昨日的从容。 臣惶恐,昨日面对的是一佳公子,今日则是郑王。 你愿以昨日的态度还是今日的态度对我。 郑王,臣是臣下。 既然这样,也好。鎏苏,现在战事已平息,今日你到兵部,交出虎符,以后你做我的近身侍卫。 王,那瑶光大人他...... 他不是侍卫。瑶光的真实身份也没有必要宣扬。怎么,你不愿意。这次我是有些霸道了,让我朝鼎鼎大名的上将军交出兵权,只做我的侍卫,是否过于委屈了他,可是在瑶光不在的日子中,我希望他可以陪着我。 臣不敢,臣领旨。 对了,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姓很少见,你姓鎏吗? 不是,臣的祖上是西域人,臣有族姓,鎏苏是臣的名字。 西域,我听到西域,心念一动,你可知道龙槊山。 知道的,臣的族人世代生活在那里,自从文御王统一了天下,臣的族人才搬进了中原。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我祖父轩辕文御的名讳现在很少有人提起了,民间只是记得有一个凤仪郑王,凤仪是祖父的年号。 纵使是传说中有若神明的君王,一把黄土,流逝的岁月也会将他遗忘的。如今流传的只是那些经过了传播者自己加工过的故事,按照他们意愿创造的故事,真实早已经掩埋在历史中了。 恕臣大胆,王是如何知道龙槊山的。那山很隐蔽,而且十分的陡峭,由于种种情况,那里很闭塞,知道它的人很少。 只是听了传闻,当年铸剑师鬼蜮名动天下,听说鬼蜮就是住在龙槊山的,看样子,重山峻岭有高人呀。不说这些了,鎏苏,你的族人既然住在那里,一定也知道如何铸剑吧。我在他的身边坐下。 是,臣的族人现在依然为王朝的军队锻铸兵器,只是我们知道只是普通兵器的制法,充其量可以是刀剑锋利些,耐用些。听说当年鬼蜮可以制成绝世名剑,成为文御王定鼎中原的神器。 你知道的真多,那你知道那剑的下落吗? 不是很清楚,不过我估计应该在太庙一类的地方供奉着。 你想看吗?没有想到,你竟然对它有兴趣。 很想,作为一个铸剑师,可以看这样的神器是他一生的梦想,不过,臣自知,这剑过于重要,臣不敢。 如果我说你可以呢?我的声音有些软绵。 他看着我,当真可以? 可以。但是....... 臣明白,臣......他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臣愿意。 愿意?我到不明白了,我只想说但是今天不行,因为,我的剑没有在手边,而且我困了,我想去睡觉,让他明天过来,我们还可以比试一下,可他说的愿意的时候很为难,好象很难决定,只是明天在过来这样的为难吗? 好,就这样了,你明天过来。我看见瑶光到了,就对瑶光说,一会我去泡温泉,昨夜没有睡,现在到困了,你去准备一下。 是。他看了鎏苏一眼,那这位大人呢。 鎏苏,你明天傍晚时候来吧,那时我的精神不错。 是。他低着头,看不清楚表情。 12 怎么了,一直在笑。 我只是想到了刚才鎏苏的表情,他好象误会我了。 王,现在的水可好。 在我的寝殿中修建了一个很大的池子,引入屋外的温泉水和凉水。池子周围用奇石堆成假山的形式,并且栽种了盆景,这样一上水,水雾缭绕,有一种仙境的幻觉。温泉的温度很高,不适合直接用。瑶光正在调节水的温度。 我下手试了试,好,就这样吧。去掉了外衣,走入池中,坐在了边上。 瑶光用木勺盛了水,轻轻浇到我的身上,你最近瘦了。 是吗。你还记得我们这三年的事吗。 有些记得,有些忘了。 我还记得,三年前,我还没有被幽禁的时候,你就是我的侍童了。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记得我问你,为什么用瑶光这样的名字,用星宿的名字会遭天谴的,你说什么来着? 臣非有不臣之心,唯羡星宿的风骨。 我当时就想问你,你这话实在很奇怪,星宿有什么风骨可言。 没有吗?我也不清楚,我是天决门的人,我的名字也是他们起的。 你是孤儿? 是。 你知道自己的来历吗?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到了天决门,后来是随侍少主的七剑之一。 你和慕容应该很熟。 也不算,我只是他的手下。 不只,我觉得,他对你有一种特殊的执着,他为了你可以冒死闯宫。 那不是为我,是,为你。自从他在你迎接靖王他们凯旋的那天,他看见了你。那天晚上是为了找你的。 是吗。你从明天开始不用做我的侍从了。 他没有说话,依然为我按摩,我明显感觉他的手劲大了。 瑶光。轻唤他一声。 怎么了。 我感到有些疼。 王,我 ...... 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我不是赶你走。我想你和慕容的关系很复杂,你不能这样逃避下去。既然早晚有一个了结,早了比晚了好。如果事情拖到无可收拾的地步,那也就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去找他,但是千万不要伤害了自己,看看事情是否有挽回的余地。可好? 他竟有些呆滞,如果我和他的了结就是我的死期呢? 那你一年后再死。我转了身,背靠在水池的边缘,希望不会是这样的结局,不然我会在你死之前剿灭天决门,这样要死很多的人,我虽然没有什么悲天悯人的心,可也不想多造杀孽。 我感觉我突然被抱住了,紧紧的,他的头在我的肩上。 别这样,你在我心中一直很冷淡的。我调侃他。 我不是一个天生残暴的人,但我也有想要保护人。我可以做到十几年的无欲无求,因为那时没有人威胁到我,和我想保护的,那时的我双手是干净的。 如果三年前,问我什么是我想要的,我会说是轩,那时的他是我生命的全部。 两年前,我会说没有,心死的人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现在,我想是轩辕王族残缺的荣耀,和瑶光。禁宫中的两年,看开了些,也想通了些,毕竟我是轩辕的王子,是天下的郑王,虽然我没有治世的才能,但是我有与生具来的责任,而瑶光则是我自己的选择。 清晨的阳光真好,没有想到,我一觉已是次日清晨了,瑶光昨夜走了,我不想送他,我怕我舍不得他,毕竟这三年来,我们从没有分开。 拿起茶壶,倒了杯茶。真的很不好喝,怎么办,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他了。 王,一个小太监过来禀告,鎏苏大人来了。 怎么这么早。 鎏苏大人说,是瑶光大人在昨天晚上和他交接的,今天王的身边没有侍者,所以天一亮,他就来了。 好,叫进来吧。我将散乱的长发向后拢了拢,就让他们侍侯更衣了。 他进来的时候,我的衣冠不整,我看见他看着我,后来,脸有些微微的红,神情带了些须的尴尬。待我穿好了衣服,坐在床上,有人为我梳头。 今天不出去,头发不用扎了。 是。那个小太监用了把玳瑁的梳子在梳顺我的头发。当梳子轻触头时,有一种麻麻的感觉,很舒服。 我很喜欢让人给我梳头,这样可以缓解我的头疼。很多时候,一起床,头像被针刺的一样,钻心的疼,今天就有这样的先兆。 王,他见了礼。从今天起,臣随侍左右。 我闭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不久就听见耳边有人说,王,梳顺了,还要继续梳吗。 不用了。我睁开眼睛,看见鎏苏依然在我的面前跪着。我挥手叫他们退下,问他,鎏苏,你怎么不起来呀。 王没有叫臣起。 哦,他不是瑶光,瑶光明白我的意思,他不明白。于是我笑着说,在我的面前不必拘礼,君臣礼不可废,但是行过了,你就可以起来了。 是。 看见他起来,一时到也无话。 那个,你坐吧,其实,在我这里到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对了,我说过要给你看剑的,但是也只能等到黄昏了,我现在也没有精神拿剑。一把好剑如果只是看,到也辜负了它。我现在看书,你是否也要一本。 我其实从来不和人分享书的,瑶光是唯一的例外。 是。他答着,从我的书桌上取了一本书,在旁边坐下了。 屋子里很静,我一看书,陷进了书中,渐渐的忘了外界,也忘了还有他。 13 其实看书是假,我一直在想,瑶光此次前去,是否安全,他又可以和慕容有什么样的和解。 这次的事情会否可以了结? 不,慕容不是这样的人。 那他们会否达成一个什么样的协议,出卖我? 不,瑶光不是这样的人。 王,是鎏苏。 什么事?我从思路中清醒过来。 刚才轩王呈来了奏折。 应该送太后那里呀。 不是,是太后送来的。 哦,我接过明黄色的折子,翻开一看,当下,手松了。 原来这是毓轩这几天心神不宁的原因。 啪,我把它拍到了地上。 可恶。叫了一声。 鎏苏拿起折子,想仔细合好,无意看了一眼,轩王请求您给长子世子称号。 你说,他在南边打仗,那里来的世子。 王,恐怕您误会了,这是轩王的儿子,是他在江南遇到的一个女子,这次战争胜利后,从金陵带回京,这个孩子是那个女子所出。 说什么我在他们出征这两年间都做了什么,我就奇怪,他怎会这样的无中生有,原来是心虚。 鎏苏递过来小心合上的折子。 这次江南之行,轩王收获不小。 轩王有苦衷的。 是吗,这到奇怪了。 他的苦,待您见了他就知道了。那个女子是扬州人,虽然不是什么官宦千斤,也是腐书网,身家清白。这次藩王叛乱,有乱军抢了她,正好让我们的人救了,当时四处战火,只好安置她在军中,虽然有违军法,但是,法也容情呀。当时时局混乱,我们救了她,如果在将她安置在外面她一样难以保全。 他停下来看看我,继续说。 轩王不是故意罔顾军纪,作乱军中的。 我沉吟了一下,品了品他的话,然后呢。 那女子对轩王很是钟情,可是轩王已经很明确的拒绝了她,但她不死心,一次,轩王中箭,发热昏迷不醒,后来在夜里又发冷,军医说如果止不住发冷,人也会抽搐而亡,于是那女子在夜间用身体给轩王取暖,后来,就听说女子有孕了。 毓轩那伤很凶险吗? 说完这句话,我到愣住了,原来这样的情况下,我最在意的是他的病,不是他的背叛。一时之间竟然有些失神。 当时是,后来复原的也快,现在除了不可以再受如此重的伤,一般性命无忧。 我缓缓点了头,收拾一下心情。 早知道他已经娶妻,那孩子是迟早会有的事情。原以为不在乎了,事到临头,却无法放开心怀。 有些颓然,这个孩子虽然是长子,但非嫡出,要立为世子也是不合祖制的。但念在其母救过轩王,那先封那女子为侧王妃,此子成为公子。 这已经是很宽厚了,一个非明媒正娶的女子的孩子,是不被承认的,至少我不会。 14 鸿雁传书,离别两不孤。 手中拿的是瑶光飞鸽送来的信,他亲手写的,安好勿念速回,短短的六个字真是使人欢心。 今天晚上是轩王公子的满月,听说他在府里摆酒,邀请文武百官。是鎏苏在身边。 你不去吗?我问他。 臣当值。 合上信,靠躺在椅子上,阳光照在脸上,暖暖的。 剑在那个桌子上,今天早上我放过去的。我对鎏苏说。我已经答应了他,给他看这剑的,只是我的体力不支,不能用剑和他过招了。其实就算我的身体很好,他也未必真心敢和我比试。 王,臣决定不看了。 哦?为什么? 剑象征着王的荣耀,臣提出这样的要求本身就不应该了,可是臣的家族是铸剑师,可以遇到一把好剑是臣毕生的梦想。 罗嗦。我走到桌前,拿起那剑,送到鎏苏的面前。他迟疑了一下,我坚持,他终于接过了剑。 剑长三尺二,剑用薄铁铸成。因为在淬火的时候加进了一种特殊的东西,所以有时在剑身会发出七彩霞光,剑原名为七虹就是如此。原本在剑壳上用小篆刻了七虹这二字,可是在几十年前,因为此剑易名,所以七虹二字便被毁了,现在你仍然可以看到那里还有不平的伤痕。 臣知道,它现在的名字是文御王亲自赐名,定鼎剑。 我笑了,不答。其实这剑有一个比定鼎更适合它的名字,那是它真实的名字,也是它的灵魂。 他看完了,双手奉上剑。我拿起来,重新放到了桌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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