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任梁抬手在阖起的眼皮前晃晃,石沉大海毫无反应,便索性在一旁蹲下来。凑近了不意外看见眼睑下面潜伏的些微暗哑,是疲惫的痕迹。 昨晚没睡? 他当然领教过李易峰的起床气,年前天空之城十大禁令里就有严禁随便惊扰李易峰睡觉这一条。 其实搬进去的头一个礼拜大家普遍很纯洁很臭屁,几回阎安不以为然地大肆骚扰这头睡狮,才体会到什么是狂风暴雨的洗礼,估计他是没料到李易峰长着那样一张和平的脸孔要真黑下来还真挺吓人。 于是眼泪汪汪地跑来抱他大腿扯着大嗓门嚎啕哥们儿现在只有你能救我了,乔任梁扔下PSP看一眼,果然谁都不搭理,乱着头发绷着脸,表情酷得简直可以COS黑桃J。 乔任梁只觉得他一个人生闷气的样子跟乔小咪闹别扭的时候奇像无比,想笑又不敢,搓一把毛巾递过去,又像是怕他看不见似的在眼前来回晃。 这时候大家都很自觉地退避三舍能闪多远闪多远。开玩笑!谁没事去扫台风尾玩。 “我没瞎。”尽管闷,但在这种没人敢吭气的时刻却比麦克风里传出来的还要响。 表面上做着各自手里的事其实时刻关注着台风中心的八个人十六只耳朵一下子竖起来。居然、居然说话了!真不愧是KIMI啊! “我这不是看你没戴眼镜嘛……喏,快擦擦免得有损你一代帅哥的光辉形象。” 李易峰还是没什么表情,也不动。 “要我帮你伐?唉,要我帮你擦就直说,虽然KIMI我一向是卖艺不卖身但今天为了咱哥破一次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眼瞅着一双魔爪就要向他的脸上招呼过去,李易峰一把夺下毛巾胡乱抹了几下,边抹边嘟哝:“谁要你卖身……” 乔任梁一脸诡计得逞嘿嘿地笑,顺手去扒拉李易峰睡得四面乱翘的头发,李易峰手顿了顿,继续擦。 那边厢八个人十六只眼球集体凸出了眼眶,瞬间奠定KIMI的贤妻良母形象。 “呃,KIMI啊,这谁的毛巾?”李易峰一句话戳破了现场所有人脑中梦幻的粉红色泡泡。 “要死了我一顺手拿了我的!” 几乎同一时间小白笑起来,那笑容让乔任梁记了很久。 那么干净那么好看的笑,就像现在一样。 ……现在? 小白怎么在笑? 乔任梁回魂意识到他又一次神游星际,还是保持着蹲在他身前盯着他的脸发呆的丢脸姿势。 李易峰正冲他笑,刚醒的眼睛里还充着淡淡的血丝。 乔任梁觉得不好意思,一撑沙发预备站起来,却被李易峰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捧住了脸。 然后李易峰笑眯眯地亲了他的嘴唇,又亲亲他的鼻头。 亲完之后两个人面面相觑着,一时都怔住了。 6 他到底在想什么?李易峰吃不透。 他到底在做什么?乔任梁搞不懂。 看看几乎呈石化状的KIMI,李易峰撤回手正了正色道:“KIMI是你呀。” “不是我是谁?”话一出口乔任梁就后悔,这摆的什么谱。 不过李易峰好像全没听出他语气有哪不对劲,只茫然眨着眼。 “不是,我好像睡糊涂了……” 嗯,是睡糊涂了吧。乔任梁觉着自己好像点了点头,也不知他看出来没有。 “你起来吧,一会儿吃饭了。” 李易峰蹙起眉头,不过乔任梁正巧转过身去,也就没看见。 吃饭时候乔任梁一反常态十分安静,默默扒饭。李易峰瞧一眼,再瞧一眼,隐在饭盒后边的嘴角不动声色地向上牵了牵。 “这个鱼从前没吃过,蛮好吃的哎。” 多年来练就的奴性促使乔任梁在大脑下达指令之前先一步夹着一块鱼就送了出去,这才觉得并不符合当前气氛,手就那么在半空僵住,也不知该不该继续。 李易峰嘿嘿一笑,这时看在乔任梁看来岂止碍眼。 这分明是示威!是挑衅! 脑中闪过小白在对他的评价中的听话一说,根本连怒都怒不起来了。 乔任梁啊乔任梁,你就活该犯贱吧!什么叫自作自受,这就是! 勉强吞落满腔的愤懑,手刚有缩回来的意图就被逮了个正着,正准备来个杀气十足的眼神威吓一下,却撞入两泓清潭,天大的怨气终归敌不过。 太可恶了,他不能每回都这样…… 李易峰很快采取了下一步行动,抓过他的腕子同时倾上去,就着乔任梁的筷子,一击即中一口解决。 间接接吻四个字就这么从意识深处溜达出来,乔任梁一面自我宽慰反正真亲都亲过了还怕这个,一面极力回避着他的视线以免眼底一丝慌乱被窥破。 李易峰也没为难他,随即松了手。 大家继续吃,相安无事,撇开乔任梁已经快埋进饭盆里的头不算的话。 终于革命成功从饭盆里拔出脑袋猛吸一口气,就再没呼出去。 “小娃娃,饭都喂给脸了。” 乔任梁眼巴巴地看着李易峰伸手过来指尖蘸走唇畔沾着的一点饭粒,然后……送进他自己的嘴里。 刚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窘迫此时此刻全数被激活,乔任梁瞬间涨红了脸,尴尬得要命。 如果不小心被人看到的话,就真的丢脸丢到家了。 >> 李易峰始终也不是很明晰他这些举动背后的动机,他内心里还把乔任梁当作好朋友,怎么好都不足以形容的好朋友,用KIMI的话来说就是知己。 只不过他也总是忘记,再知己的知己,也不会一天到晚渴望多一点身体接触,每当想起来这一点,就被他用入戏为由搪塞过去了。 而在下戏以后还保持着恋人专属的亲昵,是否已是一种过界。
7 半夜,李易峰以失眠为由敲开乔任梁房门的时候,他正在跟人煲粥。 李易峰看他一眼大剌剌往床上一坐。 “没有啊……不是,我经纪人、嗯,嗯。”那边捧着手机继续吹,眼角扫着床上那位。 李易峰眼一眯,行啊,都敢在我面前胡勒了啊,这戏拍得值,真是,演技大有长进。 “你干吗!?……不不是对你说,唉就先这么着吧、挂了啊!” 李易峰抬起头来冲他粲然一笑,那表情无辜得……让乔任梁只想把他举起来从窗口扔出去、当然是头朝下。 “你在干吗!?”又拔高两个八度。 “嘘……KIMI啊,我们没睡可人家都睡了,唔、哥困了,别闹腾啊~乖——” “乖什么乖!你倒是困了我上哪困去!?”去揪把被子当龟壳使的家伙,暴力征服,可惜无效。还是他的被子! 那团活物蠕动了一下,慷慨地赏了半边给他。 乔任梁觉得再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早死,过劳死,气死,纠结死。 “大老晚不睡觉打什么电话?” 有被子捂着李易峰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糊。 乔任梁眼一翻扔一个卫生球给他,又想起他蒙着头也看不见。跟他处得长了果然IQ也会变低! “请问你是梦游中?” “我睡不着。” “那我也睡不着,就不兴打电话解闷?” 难得伶牙俐齿一回还没口吃,眼看李易峰掀被子翻下床以为他终于屈服于真理与正义之下,乔任梁得意啊,有尾巴一准翘上天了,只可惜他没有,才连被强行拖上床这种事情都忽略了。 慢—— “你你你你……!”脱什么衣服啊!? “我睡不着,但我是来睡觉的。”不像某些人。 根本不在同次元,乔任梁放弃与这个非地球人进行言语沟通的妄想。 “行、行!我知道你是来睡觉的,我不睡觉我不对——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该在大半夜打电话,我不该……哎呀最后一件你还脱!?不不,我是说,哥我知道你身材好好,但你真不用这么福利我呀!我求你啦……” “闭嘴。” 裸得浑身上下只剩条内裤的人把他手腕一手抓一个,欺身推倒,膝盖一边顶一个,给他钉个四仰八叉,动都动不了,一系列动作完成地流畅无比,干净利索。 乔任梁觉得这个体位实在是太TM引人遐思了。 靠!什么体位!呸呸呸! 挣也挣不脱,乔任梁视线四下乱飘企图逃避上方招摇得要命的半个裸男,这一扫不知怎么地就落到不该落的地方去了,黑色CK,跟他一样的款式。 乔任梁敢打赌如果他再挣扎一下下,那个、小小白就该起床了。 这人……欲求不满啊。 看到乔任梁面上尴尬李易峰恶劣地实行口头调戏,“喂,我脱我的,这还没脱你的呢,你脸红什么?” “嗯,嗯?你还要……啊!?” “都说别吵了。” “李易峰!” “再吵我亲你了。” 乔任梁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快地闭上嘴巴,自动自发自觉自愿禁声,只恨不得在自家嘴巴上面竖上牌子划个叉禁止通行。 “还是你想让我把内裤也脱了?嗯?” 这个死暴露狂! 闭紧嘴巴猛摇着头乔任梁已经囧得找不着北。 “真乖。” 暴君!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不敢说话不能动弹连视力都被剥削——因为眼镜被强行摘除,只有瞪大了依旧很模糊的眼睛可怜巴巴地任他蹂躏。 呸!今天怎么老想起这些诡异的词! 其实李易峰并没怎么对他施暴,顶多是在说完一声睡觉以后把他搂得死紧权当人肉抱枕人工热水袋加充气娃娃罢了。 不是充气娃娃! 睡过去之前乔任梁做了以上自我纠正。
8 睡得着,睡得着才有鬼。 在霸占了乔任梁的半张床半床被子一整个人之后,乔任梁估计已经在和周公下第三盘棋的时候,李易峰还睁了两个眼瞪着天花数羊。 一个乔任梁,两个乔任梁,三个乔任梁…… 啊啊……怎么可能睡得着? 他知道男人本色,只是不知道其他男人每52秒一间隔的性冲动对象,是不是每回都是女人? 支起脑袋逼近身旁那张脸,那人兀自磨牙磨得欢,浑然不觉。 怎么都没点危机感的啊……KIMI啊,你危险了你知道不。 泄气似的一头栽回枕头里,继续数着闹钟喀嚓喀嚓。 KIMI怎么可能懂,根本连他自己都不懂。 >> 隔天李易峰一脸的倦容把乔任梁吓了一跳,拼命回忆自己做梦的时候是不是有High过头把他踹下床。 只不过那次过后李易峰反而更乐于寄他篱下,三天两头跑过来打游击,有时候睡沙发,乔任梁偶尔醒一醒,见他蜷得虾米似的,总也过意不去。 乔任梁不太理解,明明精神反而更差,李易峰对于主动找罪受一事乐此不疲,什么心态啊这。 用李易峰自己的话来说,俩字概括,小气。 是只有相熟的人才有机会看到的他与外表出入甚大的一面,够阴暗的。 他的女友之一曾经在分手之际对他发出最后通牒——你就一不折不扣的沙猪我为未来那个被你看上的人默哀了先。 李易峰骨子里潜在的沙文主义表现在方方面面,对象是人也好东西也好,喘气的不喘气的,但凡触及他某个特定的感官点,必然引发控制欲占有欲妒忌心一齐空前暴涨,不达到人神共愤天理不容的地步誓不罢休。 有时他也很烦自己这种超出平均水平线很多的大男人性格,可是这东西就像皮肤差的人偏爱吃辣、容易发胖的人却爱吃甜食,一样的。要不就自我放弃,皮肤爱差不差身材爱胖不胖,否则除非回炉重造再世为人,又怎么能说改就改掉。 身材还是口欲,放弃一边,选吧现在。 李易峰之前很喜欢士兵突击这部剧,喜欢里面一句台词,不抛弃不放弃。 更触动他的是却是——那些做到这六个字的人,已抛弃了什么?放弃了什么? 这些日子来他天天在想,算是想明白一点,想将痛苦降到零是理想中的事,有放弃就有痛苦,区别只在于,是他的痛苦还是别人的痛苦罢了。 如果在接这个戏之前的他还可以假装纯情假装不明白这回事,还能把和乔任梁间独有的交心当作至交知己,还能把见不得乔任梁对别人好跟别人亲归结为朋友间的争风吃醋的话、 现在,他还能吗? 他究竟还不是很能理解剧本里那个李易峰是个怎样的人,却已十分能体会一心想把乔任梁锁起来圈养的心情。 如果乔任梁真有心,应该还记得徐州他们两个人的舞台,曾纠缠过的两条裤链,他们唱过的自由。 其实真的,不想放你自由。 不要回来,你已经自由了…… 我不再自由了。 谁锁住了谁?
9 李易峰以为他足够了解乔任梁。 他觉得他知道乔任梁的生活起居的一些琐事,知道他性格的High点在哪里,了解一点他的过去,就等于知道了乔任梁的一切。 然而他是直到今天、刚才,才知道,乔任梁是畏高的。 而且不是一般的怕。 虽然让一个本身有恐高症的人坐在二十几层的楼上作跳楼状还要装作悠闲的样子,的确有些不人道。 刚刚开拍之前就发觉他面色不对,再三问了说没事,勉强对了几句词之后人已经在摇晃,李易峰吓得也不管导演有没有喊咔就上去抱住——尽管他知道外面已经做好安全措施,就是真掉下去也不会有事——但要他就这么看着乔任梁从眼前坠楼,也太不人道了。 乔任梁目前人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我说,你什么时候能别这么犟?”李易峰背靠着洗手台,抚他的背,“偶尔说句不行,死不了人。” 接过他递来的纸巾,乔任梁抬起头,镜子里那脸白得不行,却还是给他笑了一个。 傻死了…… “我记得刚比完那段时间你们几个不是还去什么恐龙园了吗,就你这样子还敢玩高空弹射?” 霎时乔任梁像是被触动了可怖的回忆,脸又白上了几分。 “不上不行啊……” 李易峰又说不出话了。 他知道乔任梁一直很拼。 乔任梁的倔强就和他的大男人一样,骨子里的东西,抽不掉更改不了。 “那感觉,真是……我觉得我死了还会记得。其实我下来的时候已经忘了自己姓什么了,真的……” 乔任梁想起过后他脱口而出那句我是李易峰,忍不住又笑开几分。 其实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段时间正是他想李易峰想得最厉害的时候,事实上坐在位子上死死抱着护栏的时候就嚎开了,害得后来被坐在旁边的阿仕就此事嘲笑了一个下午—— “KIMI你还真是小白的家主婆啊!” 乔任梁偷瞄一眼他的侧脸,不过这种事情,还是不说的好。 “哥哥有句名言知道么——”那声音温柔得让乔任梁觉得好像做梦,“生时应当快乐,因为我们死时要死很久。” 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情感瞬间了充满乔任梁的胸口,就要溢满出来。 他自己不太会去思考生命这回事,太沉重,不适合他一往直前的性格。他只知道小白这话让他莫名地心疼,他从不期许无尽的生命,却也不曾想过,或许,某一天某个时刻,生命就这么没有了,前一秒或许还能哭还能笑,后一秒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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