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吗？真的吗？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他想把那个乔任梁没说出口过的那些爱统统道出来，只有他能，只有他有资格，因为他就是乔任梁，乔任梁就是他。
一万个人都说你不会得到幸福，但我不信，不信！
冲动地抓过手机，拨通李易峰的号码，仿佛不顾一切。
小白，小白，快让我听到你的声音。
那个李易峰和乔任梁没有圆满的结尾，小白和KIMI来补上，好不好？
好不好。
“KIMI啊？”
终于，只有这个嗓音，才能在一瞬间抚平了悸颤不安的神经。
“我要你……”
开口方知音调喑哑，乔任梁望着镜中人，原来趁他稍不注意，就已泪流满面。
19
“……你在哭？”
“嗯。看起来是的。”
都不再说话，彼端轻轻浅浅的呼吸声，随了沙沙的电波，居然带着奇异的安抚效应。
一齐切断通话，几乎不差分毫，就阻断了绵延的沙沙。默契如斯。
“妈。”乔任梁早将门面拾掇得清爽，“我明天就走了，早一天。”
她看看他，从小看到大的眼神依旧透着孩子特有的依恋和仰望，是一如往昔的乖顺，却已携着成年人韧性的坚持，不再幼嫩，无法轻易摇撼。
微微叹气，毕竟都是要长大的。
“这么快？”
“嗯……有一个通告，比较急。”
他说谎了。
他居然为了李易峰，对妈妈说谎了。
乔任梁，你简直无药可救。
“过几天会再回来，我也不舍得妈妈。”揽过母亲，把脑袋偎进她肩窝，像个恃宠的小鬼。
只是，什么时候起，全世界最美的妈妈肩膀已有些下垂，背也渐渐打不太直了。
原来，老去不过就是一眨眼的事情。
一直天真地自以为无论闯下天大的祸都能在最后关头得到谅解，云开见月明，不管曾经是如何得月黑风高昏天黑地。
他没想过，妈妈那曾经为年幼的他撑起一片美丽天空的肩膀，如今也许已经承载不起他太多的任性了。
乔任梁鼻头一酸，眼泪就掉了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
原谅我。
“哦哟，这么大的人还要跟妈妈发嗲啦？又不是不回来了咯。自己身体好好照顾倒是真的。”
如果，真的回不来了……呢。
从他决定跟李易峰一起开始，这条单行道，注定他们与一切伦常的游戏规则渐行渐远。
他已找不到，回程的路。
>>
几天无人入住的屋子，空气弥漫沉闷的味道。
这一回，是乔任梁一个人坐着，等着李易峰。
从华灯初上，到曙色苍茫。
锁匙轻响，是天籁。
奔过去拉开门，门后不意外一张风尘仆仆的俊脸，看清他的那个瞬间，绽放了尘埃落定的笑容。
好了、好了。你没事。
好了、好了。天亮了。
李易峰拥抱他，或是他拥抱李易峰。一路搂缠，一般痴迷。
“我难受。”
“为了什么？”
从电话里听到乔任梁的哭腔，直到亲眼确认了他好端端的，李易峰并不是没有忐忑。
他知道他的KIMI事实上敏感又善感，会为了许多莫名其妙的事情难以释怀，偏生爱顶一副天地不怕的皮相，时常暗自纠结又从不说出口。
愿意对他示弱，是否说明，李易峰之于乔任梁，那么地非同一般。
很不同很不同吧？
李易峰沾沾自喜，继而又为自己的沾沾自喜感到无聊，几时他也变得娘们儿叽叽的患得患失起来。
其实恃宠娇纵，不见得都是女人的专利。每个得到爱的人，每个渴望得到爱的人，都不过如此渺茫。
“为李易峰和乔任梁。为李易峰和乔任梁的未来。”
李易峰浅浅笑，将眼前这个迷惘蜷缩着的身体轻轻环起，竟似拿他当作稚嫩孩童般的呵护哄抱。
他对他说他要他，于是他给他。
相濡以沫，他们同游共息，彼此的怀抱就是那最好、也最终的栖身之所了。
20
乔任梁的这一个爱意纠结的春节算是过去了。
一觉醒来，一切如常。
再见到导演和Dan，还果真是相隔一年的关系么，竟觉得久违。
导演对乔任梁点点头，拍他肩，像极了许久前的初次见面，简直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李易峰才不过是他昔年赛场上结识来的好友而已。加再多的表语修饰，即使关系铁到人神共愤，也不能掩盖掉宾语的事实呀。就是这样的好朋友，小白，李易峰。
第一次的接吻，他还会脸红。
仿佛，就真的是前尘往事了。
“哎我觉得KIMI好像变了点……”Dan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他。
乔任梁暗自咋舌，变是一定的，只没想到这么明显罢了。还是某个不注意的时候，他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那一点小聪明的气味就开枝散叶了？
导演就只是微笑了，没接茬儿。
这笑隐隐透露给乔任梁什么，灵光闪瞬即逝，没抓牢。
“峰峰来了呀。”
眼光循声而去，李易峰仍是夺人眼球，也招蜂引蝶。众多女同事见他终于出现，纷纷而上，众星捧月，嘘寒问暖，唧唧喳喳。他都擎着浅笑一一应对，间或一二个腼腆神色出现得恰到好处，全面触发这种名为女性的生物爱心大泛滥。
——对于如何抓住人心这回事，多年历练的李易峰，早已游刃有余。已不是那个被同班女生告白还会觉得尴尬的年纪。
原来，变的人不只他一个。
真是当局者迷不成？暗恨自己粗心大意，就譬如是蛇蜕皮吧，总也该有上一季的皮囊留下呀，怎么偏就看不见呢。
只不过是平日里他跟李易峰靠得委实太近，好的坏的都被无限放大过了，反叫人看不真切。才忽略了对方身上种种不同，尽管它们本身是如此得显而易见。
以至于谁都比他们早一步发觉了，本应是最亲密的反倒要别人来提点。
人群外的乔任梁没走过去，就在原地站着等了。
等着你，看到我。
“Hi，KIMI。”
他叫他。
他笑。
“等会儿一起走吧。”
李易峰还是被花团锦簇地团团围在了中央，但是乔任梁一点也不心焦了。
那是因为他看到了，李易峰清澄眼底，有乔任梁笑得暖暖。
“好。”
>>
接下来的日子其实单调，就是工作，未完成的还等着他去完成——有没有未伊始，他不确定。
乔任梁越来越容易疲劳，一方面是高强度的昼夜赶工，另外一方面，原先那些还可以甜甜蜜蜜轻描淡写就过去的剧情，再也没有了。
毕竟没有哪个人能始终如一得、快快乐乐下去的。
乔任梁想，他还是不得不直面那两个人的生死了。
其实又于他何干呢？于李易峰何干？
他们的爱情也不能成为他们的代言呀，充其量也不过是叙述旁白而已。
可他就像是被下了咒似的，情愿陷身一圈圈寻不着出路的死循环了。
谁不说爱。如果爱就是互相伤害，即使人人明白这个道理，又有谁天生就肯放弃掉了爱的权利。
情绪堆积，达到临界点，像洪水，漫过去了，就成滔天巨浪。
于是乔任梁的眼泪也像洪水了。
再再地按捺压抑，他太需要一个宣泄的途径，否则那些晦涩酸苦的情绪始终积聚在他内心，盘根错节地，虬结成了比石头更硌人的硬块。
好在他终于哭了出来，不可自抑，甚至管不得摄像机还在不停运转，管不得看到的人会不会因此而惊诧不已。
温柔的手臂圈成一个足够他稳稳靠住的怀抱，替他挡去了所有不解疑惑的目光，让他能够不管不顾地，索性一次哭个精光。
乔任梁难免想起，SMG的舞台上，也是同一双手，在他失落时揽过他，在他冒进时牵过他。当它们把徽章稳当当别在他的胸口，郑重，宛如托付性命。
虽然李易峰从来没有说过什么。
还是有些东西，并不那么容易就改变。稍经诱发，原态毕露。
至少就这分钟吧，还在一起。
真的很好。
21
抱着乔任梁的时候，他在抖。
两天之内，这是他第二次哭。
李易峰所认识的乔任梁，从不是一个善于用眼泪解决问题的人。
此时却瞧他哭得如此投入，认真地，好像这世上，再没有比痛痛快快哭一场更重要的事情了。
脸上那冒充血液的受伤妆被冲散，晕开。
再全数蹭到他的衬衣，胸前，袖子，领子。
几分钟之前他们对戏，从对视开始，李易峰贪恋他的视线，久久不放。
他知道，他当然知道，乔任梁的下一句台词，就要给他最残忍的审判。
本来他应等到的是乔任梁那句足够淡定的笑谈。
乔任梁也凝望他，想继续说下去，已发不出声音。他的嗓音就如同干结在了喉管里，一句玩笑，就烫得他眼眶都热起来。
没想到李易峰等来的，是乔任梁不淡定到吓人的眼泪。扑簌扑簌，停也不停。
乔任梁发现，他好像又很没出息地哭了。
>>
还是庆幸吧。
书里的乔任梁要比他惨得多，至少他还有得哭。
而他有什么？
一句玩笑话。
半生笑谈。
>>
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铁的定律。
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外头流言蜚语又四起。
什么情绪失控泪洒片场，什么假戏真做抑郁成疾，什么入戏太深情难自拔。诸如之类的花边新闻条条精彩，版本之多描写之生动仿佛个个都是正牌第一目击证人。
虚虚实实，假假真真。
像人生吧。真像。
近乎麻木地听着经纪人一字一句教他如何应付每一个尖刻的问题。
主旨不外乎一个，极力同乔任梁撇清关系吧，绯闻是毒药，炸药，你可以利用毒药蛊惑人心，可以利用炸药制造瞬间的光热照亮自己的星途。但你绝对不能和他绑在一起，否则粉身碎骨的人就是你。
多残忍。
像人生啊。
“我说的，都记好了没？记者问到的话，你就这么说，别忘记了。”
李易峰笑，冷冷淡淡。
其实他跟乔任梁早都知道，进了这圈子，也就由不得他们了。
而这世上的事，又几时是由得谁来的？
李易峰和乔任梁，也就只是遵守了生时应当尽兴欢乐的原则罢了，又有什么不对。
乔任梁与日俱增的负面情绪李易峰感觉得到，却无计可施，需要他兼顾的方面太多，做不了面面俱到。
他知道现在乔任梁急需一个能帮他分担重压的肩膀，李易峰甘之如饴。
事实上，李易峰心里清楚，他们都还太弱小，谁都还没那个能耐替对方挡风遮雨。肩膀不够牢靠，就只好拥抱吧。
有时，两个人，真的比一个人要好太多。
于是，之后他们每次拥抱，也都像是世界末日前夕的抵死缠绵了。
22
开春，还是冷。
今冬上海反常得冷，土生土长的乔任梁都是第一次亲眼见着这样的大雪，震慑于其威力。据说爸妈还小的时候，每年雪都很大。屋檐挂下来的冰凌可以好几个月都不化。
乔任梁还是第一回见到足够结实的冰凌，兴奋得很。
一串一串，倒吊着，透明的，折了日光更璀璨些。
便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挪近。伸手去抓，握住了，或是来回摸。滑滑凉凉，直沁入心里去。
爱不忍释了。俩手冻得冰坨似的也没觉得。
后来自然是被人给抢了下，握到李易峰手里。
他抬眼瞧他，却只见长长睫毛覆下阴影一片。
李易峰替他抹干了湿漉漉一双手，有了热源，正汲汲营营从他手心窃取温度。皱皱眉头，还是英勇无比地将两块冰疙瘩往羽绒服里头一塞。
这时乔任梁别提笑得多欠扁了，“亲爱的农夫先生？”
凉意层层渗入。正是他心脏的位置。
“什么事，亲爱的蛇先生？”
眼界恍惚处，是乔任梁的笑容明媚胜过冬阳。
“你好暖和。”
于是片场也时常能看到男主角和男主角头碰头窝在一起补眠的画面，大衣足够罩住两个人，竟比户外阳光更暖心些。
没人看得到衣服掩盖下交握的十指，紧紧地。
>>
当火柴还剩最后一寸，熄灭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等烧完了，也就没了。
若是烫手，放不放？
>>
关于李易峰和乔任梁间千丝万缕的联系，大家心里都隐隐有着感觉，各自心照不宣。
与此同时，乔任梁的知名度和他的烦恼成正比，两相助长。
他不可遏制地想起一句话——想红吗？制造话题吧。
好的坏的，等你红了，再坏都是好的。
积极响应似的，他的经纪人丝毫不以为怵，甚至大有些嫌绯闻力度不够之意。
所以在他的极力撮合之下，近来乔任梁在媒体前频繁亮相，身影穿梭于各式各样的活动，俨然成了本年度最具争议的话题王子。
国际知名导演力捧，争议不绝的禁断之恋，和另一名主演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愫。每一个关键词都具有足够的吸引力，引人遐思。
这不就是艺人的存在意义么，有人说，就是还生存得下去的证明呀。
可是为什么，这么累呢。
>>
直到看见乔任梁与衣着暴露的女人搂着共舞，李易峰只不过再一次确认了他潜在的沙文主义有多根深蒂固而已。
隔得老远瞄上一眼，哦，业界出名的美女快嘴主持，Lily Chou。没记岔的话，日前大肆宣扬乔任梁患抑郁症的报道便是出自此女之口。
不过KIMI，看起来你一点也不在意这些吧？是不是还很感谢她为你提升了不少知名度呢？
看起来，我之前还为你担心的那些，都好像是傻瓜一样唉。
手指抚上无机质的电视屏幕，触手冷冷，李易峰却是锲而不舍地继续。
形容甜美，浮凸有致。这是女人啊。
女人才能一起挤在阳光底下，随便哪个。
他和他，不可以。
这还只是成品。
之前呢？
KIMI，你搂过她几百次？
发狠地笑了。
李易峰想，他真的试图控制过了，只不过失败了而已。
>>
谁说妒忌是女人的病。其实男人的妒忌才更烈更狠，更伤人。
而且——
无药可医。
TBC
23
当乔任梁终于又结束一通不知所云的通告。回到家时，疲惫不堪。以至于李易峰才一开门就接到一具直挺挺倒下来的身体。
使劲扶稳了不再摇晃，乔任梁含糊不清的发音像是已经入睡。
“好累……”
李易峰凝视他的眼底慢慢腾起一层温柔的雾。可惜乔任梁始终闭着眼睛，没看到。
为什么，不看我？
细碎的啄吻由耳际蔓延，乔任梁哼哼了几下，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如果你睁开眼睛，该有多好。
来回在敏感地带抚触，很快不再满足，冰凉的手指贴上股间的温热，乔任梁一个激灵。
终于看到你的眼睛了，真好。
咬住了薄薄的耳廓，李易峰诱哄地低喃，“……好不好？”
“我累了，明天好不好……”
甚至无法断定是否已把话说完，乔任梁又闭上了眼。
随即李易峰眼中才燃起不久的火苗熄了。
温柔的雾散了，徒留一室凉薄。
※※※z※※y※※c※※c※※※
有的时候，简直想不要继续工作，就好了。
“那是谁啊？”
“我也不认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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