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如果李易峰哪天回来,这一段空白,就当它是个不合时宜的休止符号,他或许还能跟他就这样好下去。 听了,所以,还剩下些什么? >> 血、肉,模糊。 >> 乔任梁想着,看,报应来了。 一年,说长不长。却足够他学会用那种淡雅又不羁的语调说一句我开玩笑的,云淡风轻。 拍了一年的戏,几乎天天都是他在跟李易峰开玩笑。 现在,总算轮到他被玩、被笑了。 一刀。快,准,狠。 杀得他措手不及。 趁着鲜血来不及迸溅痛觉来不及扩散,乔任梁此刻的内心甚至滋生出一种几近报复得逞的变态快感,由衷替李易峰感到欣慰。 终于也杀得他片甲不留。 李易峰是那么体贴,唯恐当面揭穿他自欺的假象,只悄悄离他而去。给了十足的台阶让他下,彼此不伤面子。 其实戏就是戏,只是他全部都当成是真的了。 是他不对,是他把那些个星星乱乱的爱意纠缠生生地照搬到现实里。用本不属于他的虚晃的爱情,捆绑了李易峰,困死了他自己。 那么如果那一次就是李易峰最后给他的散伙夜,他真后悔,竟然就什么也没做,就这么白白睡过去了。 早知道是这样,他就是再累、再低落,也不忍多将眼睛闭上一秒。也就不至于连李易峰怎么就走了也没看到。 他靠着他睡着的时候想着什么都能留到明天。 谁知道,就没有明天了。 谁知道。 28 从李易峰遁走之日起算,半多月。期间他始终窝在北京的单身公寓,深居简出。 妄图依靠时间替他理清了千头万绪,似乎全不奏效。 李易峰是个死心眼的男人。 他介意乔任梁的疏于陪伴,介意他们偷情似的掩人耳目,介意乔任梁过得很累很疲惫,介意他必须对外宣称和乔任梁划清界线的官方辞令。他介意很多很多的事情。 李易峰的完美主义时时作祟,力求把事事圆得滴水不漏。终于顾此失彼。 现实和未来像立起摆在他眼门前的一道繁复的偏微分方程式,根本无从下手。挫败感击溃了他,对未知数的敬畏油然。 烦躁不已。 其实他忘了,人生是没归宿的。 不想去猜测乔任梁究竟为他放弃了多少承担了多少。 他只知道他对乔任梁说过了我爱你,就死命记住了。不会忘。 如果够狠心的话,也不至于分隔两地。 越想只会烦闷,于是上街,想借着没顶的人潮来冲淡正疯狂滋长的卑微的可怜虫似的寂寞感。却还能给神通广大的蜜蜂逮个正着。一路尾随。 繁华市井茫茫人海,李易峰前后顾盼,竟觉得流离失所。 “啊?怎么会有人就这样唱歌唱到吐血啊?真吓人!” Shopping Mall外悬挂的大幅等离子动态看板上花花绿绿的人影缭乱,又是谁家的娱乐新闻正上演。 李易峰透过刻意压低的帽檐望着,再走不动了一步。 “谁啊?我看不清楚。乔什么……?” 李易峰的心律就像钟摆,失了准。 摇晃不止的镜头如实记录下那个倒地不起的人影,案发现场呼啦一下乱了套。 镁光灯闪作一片,摄影师争相占据了有利地势,记者仿如冲锋陷阵般的上到前线企图套取一点独家。保安扯大了嗓门几欲动手,凡能动的都上前全力阻挡。一时间形成两方阵营,你推我搡互不相让。 李易峰掌心刺痛,指甲深深嵌入,仿佛土生土长。 为什么,就没有一个人愿意过去抱住他。 只一个简单的拥抱,想伸出手去,发觉臂长莫及。 周遭驻足者渐增,都抱着或看热闹或看笑话的心态,气派的大楼前形成一小圈围观的人墙。 “你猜什么病?” “我猜……一个字吧?” “作孽哦……” 终于男护士扛着担架闯入镜头,两拨原先不可开交的人群这才想起,那边还晾了一个吐血不已的乔任梁。 吵嚷的人群散开一些,李易峰终于看清了那个蜷成一团的人影。并没像想象中的昏厥不省人事,乔任梁显然意识清醒,颤抖定是因了疼痛的缘故。 不过半个月,竟已瘦得脱了形。舞台不大,蜷缩的人却简直渺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地步。 KIMI。 被护士强行搬上担架,掰直身躯。李易峰亲眼见到乔任梁拼命捂紧了嘴,独独抑不住鲜血溢出,指缝间红艳艳的小溪流。 触目惊心。
29 病发得毫无预警,乔任梁演唱到中途。间奏。 听众长久的等待候到的不是下一个爆发的华美高音。他们看到所钟爱的艺人原本轻轻扣在话筒架的手有些失控地痉挛,明亮的双眼瞬间失了焦。 乔任梁用力连眨几下眼睛,眼界过处五彩斑斓。张张都是李易峰的笑脸。 话筒架颀长身躯小幅度摇晃两下,然后倒地。撞出的嗡鸣噪声在会场四壁间来来回回。 顾不得碰倒的话筒架乔任梁只手猛捂住嘴。 他到底在干什么? 怪异的举动引发一连串疑问。 前排观众率先惊呼出声。 摄像将镜头切近到脸部特写,投在大屏幕上如实放映。乔任梁紧抿的指缝间有鲜红夺目而下。 乔任梁却无法相信。 不是吧,不过就是小小的发热而已啊……再说,上台前不是已经打过类固醇了吗…… 身体不自主痉挛打颤,深处似有细小疼痛,乔任梁渐渐将人蜷缩。 其实偶尔躺着看世界,感觉不坏。 他想起从前电视里见过的那些夸张至极的呕血画面,觉得颇有笑果。笑出声来,又全被捂嘴的手遮挡了去。 原来吐血的真实感觉是这样的。 “请问关于乔任梁先生患抑郁症一事是确切的吗?” “对李易峰近来所持的回避态度请问你怎么看?” “对不起,我们有权拒绝回答。” “听说李易峰中途拒绝出演是真的吗?” “是否提前进入后期制作了呢?” …… 意识超常得清醒,不远处主办方经纪公司和媒体闹哄哄的七嘴八舌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今天是LIVE。 那么,或者万分之一的可能,李易峰会看到吧? 不甘心啊。真的不想,被他看到这个样子…… 尽管他的生活、他的身体统统一团糟,缺少了李易峰的乔任梁真的很不好很不好。但也不想因此就被认定掺杂了示弱乞怜的成分,一丁点都不行。 李易峰爱他与否他不管,乔任梁爱李易峰,仅仅出于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爱情。 不伟大不崇高不常规,但真实。 乔任梁和他骨子里的倔强,允许他可以当着李易峰的面流泪,只因为爱他。却绝对不允许他在李易峰决定抽身离去之后仍以着难看的姿态纠缠不清——也不过因着他爱他。 如此简单。 十几分钟内乔任梁感觉身体腾空又落下,再像个货品一般被人七手八脚运上车。 穿越人群时,即使闭着眼也看得到镁光灯灼眼的亮度。啪嚓啪嚓。 暗自苦笑。 完了,这下不知道又要给歪曲成他第几个版本的韵事了。 急救中心的白车绝尘而去,终于将那一群敬业的娱记远远甩在了后面。 反正动不了,只好眼巴巴望着白森森的车顶。全身感官滞后,在手臂上的刺痛传递抵达大脑中枢时,眼皮已恹恹地撑不太住。 乔任梁忽然想辩解,他其实一点也没晕,都是因为打了针这才晕的。
30 一番抢救。办得煞有介事,风风火火。 通往急救室的深长走廊并不宁静,十几双眼时刻盯牢亮着的小红灯,间或还可以听到快门闪动的啪嚓声。 目睹了它的熄灭,原本还算安静的人头又有些蠢动的迹象,经纪人和保全人员早早做出了防备之态,显然对此阵仗全不陌生。 先出来的是主治医师。乔任梁随后才由护士推着现身,麻药作用下仍保持昏睡,术后的脸颜色全无,连唇色都是淡的。 医生使个眼色,避开又起争执的两拨人,经由旁道转他进了普通病房。 稍后乔任梁的母亲赶来。见到了自家儿子倒在病榻里血色全失,双目紧闭。泪水涟涟。 社会上一些风闻她不是没听过,乔任梁一朝入侯门,泥足也好,总之已经深陷。做母亲的,只好装得全数不知情,也就罢了。 只是亲生的骨亲生的肉,如今一病病得死气沉沉,连心得疼。 倒是乔任梁,醒来见到老妈一双婆娑泪眼,立刻也红了眼睛。 亲人无私给予的温暖,总要在受伤醒来的清晨才格外真切。一瞬间,仿佛重回人间。 >> 无孔不入的媒体方面已由经纪人出面摆平,一致噤声。 说是摆平,不过替他立个为人所接受的合乎逻辑的病因。操劳过度之说虽然不够有力,却也难以反驳。何况它就是事实,只不过特为隐去了为保证演出顺利进行而注射类固醇,结果不慎引发脏出血一环而已。 小市民喜探隐情的本性压抑不住,也只好私下窃窃议论。 生活本就无聊,好容易抓到了一点有根可循的事件,只巴不得把人家祖宗十八世世代代挖个清楚透析,以便大做文章。 住院的日子,乔任梁反倒乐得清闲。他头一回发觉医院有医院的好,像不用忙着应付闲言碎语,病号特权适时享用。 难怪人人酷爱装病这一招,上下五千年,苦肉计百试不爽。 乔任梁突然想明白,其实苦肉计,你肯演,也要别人肯看,才真奏效。若是看的人心里本就没你,那么就是演得再苦,哪怕假苦演成真苦,也是徒劳。 还不就是愿打愿挨。 如果这是苦肉计,那么他希望演给的那个人,也不知看到了没。 >> 乔任梁不可能会没注意到李易峰的出现。甚至可以说,这些天来,他昼夜期待,也不过就是李易峰露一面。 李易峰已在门口踟蹰快半个钟头,迟迟不愿进来。 初时不能说不雀跃。嗔怨思念感动苦恋,几番情绪交杂,几乎让乔任梁落下泪来。差一点就出声叫他。 幸好忍住。 Ben的话语自眼前凉凉掠过,乔任梁很快冷静下来。 只差一点点,就记不起——他们已不再热恋。 他已不可能再向李易峰恃宠,随意任性过活。他不能再想抱就抱,心情不好就咬。 李易峰的拥抱李易峰的吻,李易峰的爱情,统统不是他的。 终于房门轻轻向内摇开。 乔任梁实在无法不联想起他们相聚的日子。李易峰偶尔一天晚归,总叫他先睡。他应了,盘在床上,却不睡,只时刻听好门声。直到咔哒轻响,李易峰悄悄推门进来,他的动作总是很轻很轻,每当这时乔任梁就会发觉自己很爱很爱他。 现在也是一样,李易峰仍旧轻轻推着门,而他坐在床上,等着见他。 乔任梁很想哭。 因为他知道了,原来他还是很爱很爱。
31 推门时候李易峰想着乔任梁正在睡也好,或者在打游戏,当听到他的脚步声才会慢慢抬起头,精确到甚至连看他的眼中有几分疑惑都预想好了。 他真的没想到会这么快与乔任梁面对面。 四目交会。两个人都愣住。 略显窄小的白床上是乔任梁盘腿呆坐望向门口,嘴唇微张,唇色淡淡。 李易峰心中钝痛,内伤甚重,却无从找到凶手。 KIMI。 话到嘴边却变了另般滋味。 “Hi、你……好吗?” 似乎很久,无人应答。 乔任梁发觉电影其实是个骗人不浅的东西,什么我很好,根本都是演出来的神话。他实在没那些悲剧主角伟大,没办法惨白了一张脸忍着眼泪,嘴里还说着我没事我很好。 乔任梁很想说他不好,说他想他想得快要死掉,然后抱着李易峰大哭一场。但他们已不再是那样的亲密关系,他没忘。 他不能伤害李易峰。 “……还好。” 模模糊糊的正确答案,像暧昧不清的中间色。 像李易峰和乔任梁。 眼前晃过无数个凌乱画片,微微泛了黄。 初夏上海,天空之城,舞台,球场。 PSP,床,苏格兰格子裙,黑胶框眼镜。 小龙虾,老干妈,味千,绿色包装的糖果。 流星雨,还珠格格,自由,如果你、听见我的歌。 李易峰和乔任梁,如此暧昧不明的一对。 时间总也转圈圈。所以兜了好大一圈,他和乔任梁终于又退回原地。 “那就好、就好……” 天知道他要说的根本不是这些,他来是想告诉乔任梁,或许他们可以重头来过。 但重头开始不等于变成原点。 李易峰挫败地别开视线,全因再无法直视。 乔任梁看他将目光放在了不知名的某处。 身上的某些部分又隐隐乍痛起来,乔任梁想这必定是麻醉失效的缘故。 年少轻狂,意乱情迷。原来,只消几个字,简单明白,足够解释了一切。那他就不必庸人自扰,做回朋友吧,或许他小心地经营一下,还可以彼此当个知己。 知己,多好。知的是李易峰,他什么都不知道。 乔任梁向床沿挪动几下,光脚踏上瓷砖时被冻得缩了缩,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整个踩下去。 李易峰看着他缓慢镇静地一步一步走来,看他在面前站定,看他一点点凑近…… 看他吻上自己的唇。 一下。一下。 “KIMI……” 如此固执不懈的一个吻。一下,一下。 李易峰不清楚已过了多久。他觉得好像就这样被乔任梁吻着,吻到了地老天荒。 “Last kiss。送的、不要钱。” 乔任梁的嘴角向上不自觉牵动一下,恍恍惚惚像个笑。 仿佛被他惨烈的笑容击中,痛得快睁不开了眼。张口想说,被一声轻快呼唤拦腰斩断。 “KIMI——” 李易峰很不喜欢乔任梁之外的人叫他小白,可是他今天发现,其实KIMI,是人人都叫得的。 同时门被大力推开。些许莽撞,呼呼一阵风。 王睿站在门口,嘴还半张着。他吃惊地瞪住李易峰,仿佛看到了什么新物种。身旁妇人,乔任梁的母亲,一般无二的眼神,充斥的是疑惑不解。 全世界的人都觉得他不该出现,此时此地。 乔任梁已和他站的很近,太近。 门里和门外,形成微妙的对峙形势。 打破僵局的人是乔任梁。他主动离开李易峰,退到床上,抖开被子缩进去躺好。巡视那三人,目光平淡。 “谢谢你来看我们乔任梁。”母亲心头郁结了千言万语,末了还是给了他一句半生不熟的客套话。 “李易峰你也来看KIMI啊。唉KIMI你猜我跟阿姨刚才碰到谁了?就是……” 乔任梁听王睿呱啦呱啦说话,缓缓淡笑。 没有再看李易峰一眼。 最后的吻送完为止,已经结束,再无机会。 “那么我先走了,你……保重。” 李易峰走到门外,轻轻关门。 隔了门上的玻璃李易峰远远看室内的他们无声说笑。 现在变三对一,压倒性的胜利。 他是如此嫉妒着乔任梁的母亲,嫉妒王睿。他们多么坦荡,能恣意表达对乔任梁的爱。 他不行。 他的爱,如同见光死的,不适合说出口。 只能落荒而逃。 >> 直到门外伫立的身影从小小的玻璃窗口消失,乔任梁慢慢撤回注意力。 曾几何时,但凡李易峰在身边,乔任梁的眼中就再容不下别的任何。他却害怕被别人窥见心事,每每不敢正大光明地注目,于是偷偷看也有偷偷看的角度。 乔任梁将视线转向窗外。 窗明几净,春花烂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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