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姚智障吗?…我管你是什麽!…废话!我当然醒了,要不然是鬼在跟你说话喔?…闭嘴!现在马上给我滚过来,多带几个人过来,不要告诉大饭桶,省得他又罗唆…反正我说什麽你就照做,15分钟後见!」 毫不犹豫地挂断电话,余景文将视线移到余曜文身上,看得他全身起鸡皮疙瘩。 「景…景哥…你要干嘛?…哇啊!…」 「喀嚓!」 门锁转动的声音响起,即使病房门外一片吵闹,却没有人漏听这个重要的声响。 「出来了!」 「里面有人要出来了吗?是谁?」 所有记者瞬间张大了眼注视著缓缓开启的门缝,这时,身穿笔挺西装的男人首先跨出病房,记者们认得他是刚才独自进入病房的人,即使不知他的身分,还是纷纷举起相机及摄影机猛照。 「余景文的状况怎样?」 「他要去看刘晓霆了吗?」 男人对於闪光灯、喧哗、麦克风的攻击无动於衷,抿紧的唇始终不发一语,以从容却强势的姿态排开挤上前来的记者。 在那高大的身影背後,许同样穿著西装的人,簇拥著一名弯身压低帽檐、戴著黑色墨镜的年轻男性走出病房。 「是余景文!」 不知是谁这麽一喊,病房外守候已久的记者们立刻变得疯狂起来,争先恐後地将麦克风挤过去,却被身为经纪人的姚尚智一一推开。 「对不起,请让一让。他现在要回家休养了,详细情况我们会再开记者会说明,感谢大家的关心,谢谢!」 「余景文,跟关心你的粉丝们说两句话嘛!」 「偶像剧要上映了,听说翻滚的镜头都是替身,你不解释一下吗?」
「终於走了吗?…」 听著病房外的喧闹声逐渐远去,余景文透过窗帘的缝隙,看到窗外等候的记者也慌张地奔跑离去,才松口气。 「小小文,算我没白疼你。」 这个弟弟虽然没有天生的模特儿架式,但因为保持运动锻鍊体魄,所以扮成自己应该还过得去。 虽然两人身高有点差距,只要余曜文保持弯著身体的姿势,应该不会被发现。 加上所有明星都是戴帽子和墨镜掩人耳目,有时这种装扮更吸引记者的注目,如果安插个人在抢新闻气氛的人群中乱喊,只要是记者都会紧张地跟在後头跑。 「真是太完美了!」 很快赞叹完自己的妙计,余景文迅速换上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打开窗户爬了出去。
余景文伸长了手推开隔壁病房的窗户,战战兢兢地以手脚搆住隔壁窗台,秉住呼吸,一口气跨了过去,虽然略嫌笨拙,还算是成功溜进了隔壁病房。 「呼…」 余景文大大地喘气,这种偷鸡摸狗又极度危险的事情,他绝对不会再做第二次。 小心地关好窗户,拉紧窗帘,余景文来到宁静的病床前,凝视著沉睡其中的刘晓霆。 「喂!睡太久了,你该起来了,医生都说你也该醒了,不是吗?」 即使知道自己在这里碎碎念,刘晓霆也听不到,也不会奇迹似地当场醒过来,余景文还是想要说出自己焦躁的心情。 「你知道吗?外面的人说我们殉情呢!我为什麽非要跟你殉情不可?你赶快起来帮我澄清吧!」 沉睡的脸庞仍旧没有任何反应。 那每天早晨都在镜子里出现的英挺面容,此刻却遍布瘀青及血痕,陌生得令人恐惧。 虽然表情相当平稳,但因骨折而高高旋起固定的手臂,加上全身不可计数的绷带,余景文几乎不忍直视。 「你…真的好惨…」 余景文嘴角挤出苦笑,如果他们没有换回来,现在受苦的就是自己了。 可是,与其让对方代替自己承受这麽剧烈的伤痛,他宁愿受伤的是自己。 伸手拨弄著刘晓霆覆盖在额前绷带上的浏海,那深黑的瞳孔,不再凝视著自己。 对了,他们已经各自回到原有的身体里,不是镜子反射的影像,能直接触摸这张脸的感觉,反而有点诡异。 「对不起,我只是想…我只是也想保护你而已…」 他想要保护对方,所以,这些伤应该是自己要承受的才是… 明明是自己想要保护对方,为什麽到最後,还是被他所保护了呢? 「快醒来吧!不要让我这麽担心好不好…」 顿时,余景文触电似地收回指尖,对自己说出的话感到讶异,因为这画面、这一字一句,都是那麽熟悉。 就像当年在保健室里的早晨,轻抚著自己发梢的手指,溢满关怀的低语…一切都那麽清晰。 而现在,自己竟然做了相同的事。 为什麽? 「可恶!又来了…」 心跳鼓动得发疼,余景文握紧了拳,注视著依旧睡得平稳的刘晓霆,心中不断呼喊著没有解答的疑问。 为什麽?为什麽?这到底是为什麽?… 当时的刘晓霆,是用什麽样的心情凝视自己? ─我不想再看到你受到伤害的样子,我想一直留在你身旁,守护著你… 「我…为什麽也会这样?…」 ─我喜欢你,小景。 「我还要骗谁啊?」 余景文捂住自己的脸,自嘲地笑了。 心痛是因为车祸後遗症、没有爱上这个人…都是骗人的。 直到想要保护对方的心情,已经膨胀到再也难以掩饰,他才发现他连自己都在骗。 不对… 早在9年前,他就骗了自己,强迫自己遗忘这种心情,遗忘他也会为另一个人动摇的心情。 再一次凝视著刘晓霆毫无动静的脸庞,余景文伸出手,轻轻描绘著没有血色的面颊,和曾经说过喜欢自己、彼此紧贴的唇瓣。 但这一次,他已经彻底了解自己这麽做的理由。 喜欢著,这个人… 「咚!咚!咚!」 骤然响起的敲门声,让余景文差点血液逆流,迅速收回指尖,竖起耳朵倾听门外的动静。 「小景!快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快点开门!」 「梓桐?!」 余景文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开门,门才刚开一道缝隙,范梓桐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重重阖上门。 「我就知道!你搞了那麽多把戏,就是为了来找他。」 听到范梓桐怒气冲冲的指责,余景文只是抱著双臂不回应,早就知道一定会被唠叨,索性闭嘴不说话。 「别忘了,那位帮你掩人耳目的记者朋友,跟我的交情深厚得多。你用什麽跟他交换条件?」 余景文耸耸肩,忘记范梓桐拥有广泛人面是他失算。 「应该说,殉情事件後的个人专访吧!」 「你闹够了没啊?又没有人阻止你们恋爱,干嘛搞成这样?」 「我们不是殉情好吗?是有个变态追撞我们的车子…」 「少香阿姨打电话给我,把我狠狠痛骂一顿,要我赶快接你出院,不让你再跟晓霆见面。要不然她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放弃模特儿的工作。」 「什麽?」 余景文皱起眉,当初自己花了好几年的努力,才让母亲认可自己的工作,一旦她决心涉入阻挠,事情绝对会变得棘手。 「我本来想就算要恋爱,那也是你们的自由,可是闹成这样我已经不能坐视不管了。你想放弃你努力这麽多年的成果吗?谈恋爱、炒话题是一回事,扯出殉情或自杀之类的负面新闻,就会彻底毁了你。」 「我们没有殉情!」 「我知道,少香阿姨说,你之前告诉她,你和晓霆之间没有什麽是吧?那真相是什麽?你们俩到底有没有恋爱?还是一切都只是误会?」 余景文依旧没有搭腔,那时是刘晓霆代替他向母亲做出的解释,但现在,他无法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之间「没什麽」,还有自己没有陷入有害身心的恋爱情感。 范梓桐将他的沉默视为默认,脸色更加严肃。 「既然你们之间是清白的,还是早点划清界线的好,暂时先不要见面了。再这样牵扯不清的话,对你或对晓霆都没有好处。」 「我不会…再和小景…」 突然间,沙哑而虚弱的声音,在凝滞的空气中响起,余景文和范梓桐同时朝病床的方向回过头去。 「晓霆?…你醒了…」 「我去叫医生来。」 「梓桐等一下…」 范梓桐才刚转身,却被刘晓霆唤住。 「我有话要说…」 刘晓霆吃力地转头看向两人,但全身大大小小的伤口让他还是痛得五官扭曲。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余景文,不忍地移开视线,范梓桐也跟著摇头。 「晓霆,有话晚点再说,先请医生过来吧!」 「没关系,我不想浪费你们的时间…我只是想说,我不会再和小景见面了。」 「你说什麽?…」 对於余景文诧异的视线视而不见,刘晓霆只是断断续续地诉说著。 「本来就是我单方面的…喜欢小景…我以为缠著他,就会让他回心转意…他也只是因为还把我当朋友,才不忍心拒绝我…」 「不要说了…」 明知道这不是事实,余景文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对不起…我已经认清我和你们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所以…我们不会再见面了…小景、梓桐,还有夫人,你们都可以放心了…」 「我叫你不要说了!」 余景文忍无可忍地发出怒吼,刘晓霆这才将目光聚焦在他身上,两人交错的视线,纠缠著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看著这样的两人,范梓桐叹口气,打开门走出病房。 「我去请医生来。」 随著关门的声音,两人之间除了欲言又止的凝视,谁也没有开口。 再也受不了这种气氛,余景文压抑激动的情绪先开口。 「你说这些话是真心的吗?」 「真心的吗?…」 刘晓霆的嘴角挤出勉强的笑容。 「从重逢那一刻起,我就不应该抓著你不放…在你听起来或许像藉口,但再次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高兴得快要发狂…如果知道会演变成今天这样的结果,我早就该放手的…」 低头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刘晓霆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神色。 「其实我渐渐可以了解为什麽当年你要离开我,离开我之後…你得到了更宽广的前程,也靠自己获得很好的成果…或许你不知道,但我全都看在眼里…」 即使一字一句说得很辛苦,刘晓霆还是用沙哑的声音努力表达。 「所以,我也不想让这些努力被我毁了…我早就该下定决心放手,我不想成为你的绊脚石,却还是…」 「不要把自己说得这麽不堪,你绝对不是我的绊脚石。」 「小景…」 用复杂的情绪轻声呼唤著,刘晓霆露出苦笑。 「说不再见你,的确是违心之论。但我真心的希望,你能回到属於你的世界,继续你为完成的目标。而我,也该停止追逐你的身影,甘心点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这样我也才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吧!」 因为,他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吗?… 同时意识到这一点,余景文也难以抑制苦涩的心情。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范梓桐与医生快步走了进来。 「小景,我们该走了,小小文那边应该撑不久,记者很快又会跑来。」 余景文望著刘晓霆,总觉得还有什麽话必须要说,却梗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在他犹豫的瞬间,范梓桐已不耐烦地上前拉住他。 「景少爷,该走了!」 「小景,走吧!」 刘晓霆连「再见」都不说,只是向余景文轻轻挥手,便专注於医生亲切的询问。 「走了啦!」 范梓桐的催促声中,余景文被连拉带扯地拖出病房。 像被什麽吸引似地最後一次回首,在逐渐掩上的门缝之间,他看到的是不再注视自己的侧脸。 他一直在追逐的珍贵宝物,究竟是什麽? 他如此孤独地奔跑,想要达到的目标是什麽? 『景文,还记得你当初说过要向我证明什麽,我才答应让你走上模特儿这条路吗?』 主动掌控别人的目光,要所有人都受到他的吸引,仰望他、尊崇他。而他也逐步在奢华灯光及刺眼视线下,独自走出自己的骄傲。 没错,这的确是他的目标… 『如果你想继续完成目标,就该割舍不应该有的纠葛。』 不该有的眷恋,不该有的情感,都必须割舍… 再一次,他扪心自问,现在的自己,为此得到满足了吗? 一字一句,一举一动都受到注目与纪录的同时,这是自己想要的吗?
迎向此起彼落的闪光灯,余景文用力地眨了双眼,要自己打起精神,身旁的范梓桐轻轻拍了他的肩。 「小景,开始吧!」 环顾著台下一片黑鸦鸦的人群,以及闪著红点尽职运作的机械,余景文知道自己必须独自面临这一刻。 深深吸了一口气,形状优雅的唇对准麦克风,以平稳的语调,不慌不忙地开口。 「首先,为这一阵子造成的风波向大家致歉。有关於车祸的实情,警方正在调查当中,我也不便多做说明。」 回忆起车子冲下山时的恐惧,余景文无意识地握紧了麦克风,要自己保持冷静。 「至於我和刘老师之间的关系,我们从小就认识了,一直都是好朋友,也仅止於好朋友。」 隐藏在胸腔内的心痛,又开始了。 「之前在山坡上发生的意外,我们都在医院待了一段时间,加上意外导致身体和心理上的不适,一时难以适应原本的生活。刚出院的这段时间,我们互相鼓励、扶持彼此,才会让大家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原本被视为灾难的短短几天,却成为不想遗忘的记忆。 脱离孩提时互为玩伴的天真,他们已经朝著不同的道路前进,却在这样一个夸张到匪夷所思,又如此真实的经验下,他们再次回到同样的跑道。 「我对於任何形式的恋情没有任何偏见,但没有的事情就是没有,说我炒新闻也好,但我不想让刘老师受到误解,影响他追寻自己的幸福。」 从出生的那一刹那,他们注定就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的,对方已经决定停止追逐自己的身影,而自己,也该继续朝著原本的目标前进,这是他们本来就注定要走的路。 「所以,一切的事件就到此为止,请还给刘老师平静的生活,我也会在工作上继续努力,无论是戏剧或是其他发展方面…」 无聊的陈腔滥调,敷衍的自我勉励,却是自己选择的路。 「我想说的就是这些,谢谢大家的关心。」 话尾甫落毕,潮水般的问题和喧闹,立刻毫不留情地朝他席卷而来,意图击倒他般犀利而锋锐。 余景文只是淡然一笑,他早该习惯自己残酷的世界。 『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找到最值得努力拥有的事物,并且永远珍惜。』 或许这段经历,是为了实现爱心树上的单纯心愿。 他终於找到自己最想要拥有的事物,那是他9年前逃开,现在又不得不再次放手的情感。 那是「刘晓霆」爱著他,而他「余景文」也同样爱著对方的心情。 只是,他们必须回到属於各自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无法追寻他最想要珍惜的这份情感。 犹如确认什麽似地伸出指尖,女孩触碰著眼前的俊逸脸庞,进而以掌心包裹住,但动作显得笨拙,就连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感觉好奇怪喔!明明不久前,我还借住在这个身体里。现在却…」 「我也觉得有点奇怪,不过我现在很庆幸我们已经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男孩微笑著,伸出双手拥住女孩。 「这样,我才能让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在盛开著各式花草的缤纷花园里,随著彩蝶飞舞的绝美景象,男孩逐渐贴近女孩表情僵硬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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