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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水落霞----吹不散眉弯【下】——

时间:2008-10-21 09:54:33  作者:

顾七喜道:“那他以后还能再留头发!是我想歪了,谢谢哥哥!”陈湘见他跪在那里又哭又笑,叹口气道:“痴人——他两个月肚子里没进食了,你还不给他熬点儿鸭粥去?”
顾七听他说到“鸭粥”,想起他说过医经有云:“血肉乃天地有情之物,补血最佳”,这才相信他并无他意!站起来暗骂自己糊涂了——他二人几个月没好好说句话了,自己在这里碍什么眼?赶紧答应一声,推门出去。
顾峋风微笑道:“阿七素日要尖逞强,也就是你能收服得了他。”陈湘道:“我收服了他来干什么?”顾峋风被他噎得一愣,自己心虚气怯,只好换个话题:“这大半夜的,你累了一天,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陈湘看了他一眼,道:“替你治完就休息。”顾峋风体内真气尽散,筋骨也软得无法调动,心下着实慌乱,道:“那我,我还能恢复么?”
陈湘默然,顾峋风道:“我这毛病——不好治?”陈湘道:“不敢说,我没遇见过——不过人都醒过来了,慢慢恢复,总会越来越好。”
顾峋风听他也没把握,不由呆了半晌,但事已至此,烦恼也没用,索性也不想了,看着他道:“陈湘,你到宁王府,有没有吃什么亏?”
陈湘身子一僵,想起夏廷的强暴,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顾峋风见他嘴角微微抽搐,问道:“宁王府有人欺负你来着?”
陈湘涩声道:“过去的事了——不要再提了。”顾峋风又气又恨,猛地攥紧了拳头,骂道:“混帐东西!欺负你的是谁?”
陈湘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是我的报应!”顾峋风听他这话只道他心里怨怪自己,越发后悔太过冷落他才气得他离家出走,道:“陈湘,我对不起你!你,”
陈湘这时候已低头看见他握成的拳头,一把抓住道:“是你自己握起来的?”顾峋风倚在枕头上,一来看不见自己的手,二来心思也没在自己身上,问道:“你说什么?”
陈湘道:“你的手啊!”说着拉起他胳膊给他看——这一来自己也觉出来,他胳膊沉得要死,头也依旧不抬,显然全身还是动弹不得。果然就听他道:“这是什么时候握起来的?我也不知道啊。你刚灸了几个穴位,效验就这么快?”
陈湘却明白过来——他是失血过多,全身失养才昏迷不醒,如今经过两个多月调养,既然有感觉了,又能说话能握拳——可见全身各处筋肉并未因失血坏死!平时不能动,但强烈刺激和情绪激动时能动,便是心神太久未控制肌体,所以不灵便的缘故——想到这里,心下立时有了计较。
陈湘握着他手臂给他活动了半天,一边将情况跟顾峋风简单说了,道:“你再试试运一下气,把手臂抬起来。”顾峋风使了半天劲毫无结果,道:“你要有法子就使吧——我实在是不行!”
陈湘道:“我想试试这法子行不行——你争取自己躲开,实在熬不住了就说话。”将他的右手掰开又握住活动了半晌,摊开他手掌四指探出床外,却点起一根细细的蜡烛便向他食指下商阳穴灸了过来。

 
(三)
灼痛可比针刺刀割疼得多,顾峋风方才头不能动,但食指被灼却本能地微微一抬,屈指躲避火头。陈湘大喜,道:“有反应——好极了。”
当即将烛焰移到他中指下面——后面几个指头都没有食指灵活,要隔一会儿才有反应——顾峋风额头上渐渐渗出汗来,他明白陈湘是用此来刺激自己十二经脉,也就忍痛坚持。
顾七拎了食盒进来,推开门先闻见一股烧烤毛皮的焦味,奔过来一看登时吓白了脸,叫声:“大哥!”眼见他疼得冷汗淋淋,放下食盒一把抬起顾峋风的手臂,看看指下皮肉已熏得焦黑起泡,急道:“哥哥,你要罚罚我——大哥他还病着呢!”
小指上是手少阴心包经脉络所在,陈湘被他搞得功亏一篑,怒道:“你干什么?”顾七只觉心痛如绞,这当口治伤要紧,也不及多说,取过案上那碗冰水,便将他手指摁了进去。
顾峋风“嘶”了一声,半天才缓过劲儿来,道:“阿七,陈湘给我治伤呢。”说着忍痛慢慢屈指活动。顾七见状又惊又喜,道:“你的手能动了?”——方知自己误会,这和自己弄醒大哥的法子异曲同工,看陈湘沉着脸站在一边,屈膝在他身前跪倒,低头道:“哥哥,对不起,是我误会了。”
陈湘“哼”了一声,道:“你觉得我在罚他是不是?”顾七道:“哥哥,您别生气,我错了。”
陈湘道:“他怕我罚你,你怕我罚他——你们俩都觉得应该受我责罚吗?”顾峋风苦笑道:“陈湘,上回气得你离家出走,都是我不对!”陈湘道:“好,既然说到这个,索性就说个明白——你哪里做得不对?”
顾峋风一愣,道:“我太过冷落了你!对不起陈湘,我当时,只是觉得阿七可怜,他是为了我才服下那恶毒药物,我应该对他好一点儿!”
陈湘道:“你要对他好很应该——难道在京城刚跟他洞房那一个月,你对他不好么?可你也没对我这样——峋风,你在疑心我,是不是?”
顾峋风吓了一跳,忙道:“不,我知道你是好人!”陈湘看着他道:“我是好人?那么谁是坏人?”
顾峋风脑中嗡嗡乱响——这念头他一直不敢仔细去想,可当时每次面对陈湘的时候总觉得别扭,禁不住就想躲着他!今天他直接问过来,逼着他不得不面对——那毒丸是大师哥逼阿七服的,难道大师哥是坏人?
大师哥对他来说如师如父,这念头在脑子里晃一晃都觉得罪过!可是阿七遭遇太惨,他本能地就替他恨!加之大师哥处罚阿七之时陈湘自始至终没有帮忙说一句话,而大师哥又把解药交给了他——所以这份恨就有意无意转移到陈湘头上——而他之所以一直逃避想这个问题,是因为他不愿意相信陈湘是这样的人!
陈湘接着道:“我实话告诉你们——那主意是我出的!那解药你要是不愿意让我拿着,我去跟大师哥说,让他老人家自己拿着就是!”
顾峋风吓得一哆嗦,忙道:“不要!”——大师哥对阿七成见极深,以后难免处处刁难;陈湘不一样,他无论如何不会太为难阿七!
这一瞬间他所有问题都想明白了——大师哥为什么不愿让阿七进门?是因为这把刀太快,快得出人意料!大师哥怕他伤了我!而陈湘出这个主意,是为了给这把快刀套上刀鞘,让大师哥放心!那天他为什么不帮阿七求情?是为了让大师哥相信他能保持冷静和中立,这样才能放心把解药交给他!
陈湘静静地道:“解药最终是落在了我手里,可是我倒想问问你——我什么性子你知不知道?控制他对我有什么好处?”
顾峋风当然知道,陈湘是个埋头做学问的人,一心钻研医术;自己帮他开回春堂,他就治病救人;阿七帮他办学社,他就教学生——他做事亲力亲为,并不喜欢揽权支使人,事不找他他绝不找事——想到这里,他只觉懊恼之极,道:“是我错怪了你,陈湘——你要是不相信阿七,直接不让他进门就一了百了!你都是为了我!”
陈湘慢慢地道:“这个道理并不难想通,只是你从来没有仔细去想而已!峋风,我高估了自己,我以为你的心无论如何会有一大半在我这里,可是我错了——因为阿七受了委屈,就一定要有人付出代价,所以你就要惩罚我!是什么时候,陈湘在你心里的位置已经换成别人了?”
他条分缕析,一句句剖开他的心思;顾峋风嘴唇直哆嗦,却一句话说不出来。顾七却一把抱住陈湘哭道:“不是的,哥哥,不是你想得这样——你一直在他心里,他从来没忘记过你——你不知道,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从哥哥走了,他夜里做梦,叫的都是你的名字!”
顾七伸手握住自己长发,泪流满面:“哥哥说我连一根头发都放不下,说我看不开这皮囊色相,我是看不开!我学不会哥哥的豁达——头发白了就白了,掉了就掉了——他胸口上永远烙着你的名字!他喝多了,睡着了,无意中叫出来的,全都是“陈湘”!
阿七这个人,只有清新爽利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会看在眼里——我如何能不珍惜自己的青春美貌?我最能给他快乐的时候都留不住他的心,若是再变得又老又丑,我不知道他还会不会看我一眼!”

 
(四)
顾峋风自陈湘走后确实担心他出事,要不然也不会拼着给大师哥重责去发武林追索令;却没想到自己梦中都在叫他——梦为心声,这话给枕边的顾七听见自然是伤心无比!自己总笑他每日描眉敷粉,原来他是心里不踏实!
他不踏实,其实自己心里何尝踏实——当初早就知道,只要阿七一进门,大师哥的门规,陈湘的家法,还有负心薄幸的一世恶名自己就全背上了!付出这么大代价是为了什么?是怕他以前恶孽太多,不能见容于大师哥!
如今有陈湘相助,这件事圆满解决!但摁下葫芦瓢起来——自己一念沉迷,立刻又惹出这么大风波,如何能不警醒?看着眼前两个人都为自己伤得甚深,只觉心痛如割——顾峋风可以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是却不能让自己的家人快乐安心!原来这世上最难战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当初圆兴法师曾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眼前可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你爱着陈湘又顾着阿七,一个配他两个,无论如何都会有人委屈!情孽牵缠,何时是了?难怪陈湘要皈依持戒,逐步放手!
他看了陈湘一眼——陈湘,你比我明白多了!自己决定随他皈依修持,倒真该劝阿七也看开些。想到这里,顾峋风叹道:“是我亏负了你们俩,如今变成这个活死人的样子,想也是老天示罚——阿七,你精明能干,事事聪明,怎么就在我身上这么执迷?你放开怀抱出去看看——外头天高地广,比我强的人多的是!”
顾七正暗自伤神,听到这里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道:“你让我去找别人?你就变成活死人又怎样?为什么单单要我走?你就当我这样不堪?”他又羞又恼,无以自明,一伸手抄起方才陈湘用过的剪刀便向自己胯下扎去。
顾峋风话还没说完,没想到他性子如此激烈,惊叫一声“阿七”,一伸手抓住他手腕,五指如铁钳一般恰好捏中他腕脉——顾七整条手臂都麻了,手中剪刀再也握不住,终于跌到了地下。
陈湘方才听到顾峋风做梦都叫自己的话,心里跟一阵热油滚过一般,剪子落地的一声大响才惊得他缓过神来,见状急道:“阿七,你干什么?”弯腰将剪刀抓了起来。
顾七愣怔怔看着握住自己的手道:“大哥,你的胳膊!”顾峋风方才抄住他时就觉出他往下扎用了死力——分身何等脆弱?只要带上一点儿他立时就成了废人,心中又惊又怕,怒道:“我的胳膊动不了,就当我管不了你了?”
那剪刀甚是锋利,落在地上剪子尖便刺破了地板——陈湘这阵子看着顾七跟自己兄弟一般,连那柄剃头刀赶紧收到墙边柜子里去,后怕得手脚直哆嗦,恨声道:“你是得管管他——动不动就自伤自残,这是什么毛病?”
顾峋风早一把甩开顾七胳膊,一边恨声道:“剪子!你拿剪子”,撩起他睡袍把他摁在了自己腿上,巴掌便往他高耸的臀峰上拍下。
陈湘柜子门还没关上,就听连着几声“噼哩啪啦”的脆响,回头一看登时红了脸——夏日本来天热,顾七临睡时欲火难耐,睡袍里头就一个肚兜,如今下半身一丝不挂地撅在那里挨打,让陈湘一下子想起自己当初被夫君摁在腿上责打,不知是否也是这种情形——那两瓣饱满的翘臀迅速染上粉红,加上他扭动着腰肢躲避,嘴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呻吟,活色生香,简直充满了诱惑。
陈湘呆呆发愣之际,顾七已疼得哭了出来——腰上并没被摁着,只是那巴掌实在太快太重,每一下简直象砸夯一样把他往下砸,他根本就挣扎不起来——脸埋在床上,连呻吟都闷闷的。
陈湘虽觉得他该打,但眼看着他的屁股迅速肿了起来,实在惊叹夫君的力气之大——忽然间想起来,惊叫道:“峋风,你的胳膊能动了,连内力也恢复了?”
顾峋风这才发觉自己情急之下右手竟能动了,惊得把右手伸到眼前——顾七这才缓过一口气,抬头哭出声来。陈湘奔到床前,看他两瓣屁股又红又亮,足足涨大了一圈,哭得满脸是泪,也禁不住心疼道:“你这孩子,你说你胡闹什么?”
要待给他揉一揉,一碰他就疼得直哆嗦,只好拿冰水把手巾湿透,给他敷在火辣辣的臀上;这才回头摁上夫君脉门,道:“整个右臂都好了?”
顾峋风深吸一口气,也隐隐觉出经脉中有气息流动。屈臂伸指,全无窒碍;尽量想活动活动别处,却依旧不行。陈湘替他担了两个多月的心,见状已极其满足,拍着顾七肩头道:“你看看怕你受伤急得他,怎么不疼你啊?你也是——刀子剪子也能随便乱扎?”
顾七是最早发觉他能动的,抱住陈湘哭道:“他,他欺负人!干吗非要赶我走?难道我离了他的身子就不能活?——哥哥能守,我就做不到吗?” 陈湘叹了口气道:“阿七,你大哥没有小看你的意思——他是为你好!”
顾七身子一僵,陈湘也这么说,难道他也希望自己离开?他回头盯着陈湘,两个月来相濡以沫,他心里渐渐把他当成了自己哥哥般亲近依赖,直到此时才想起,自己是插进来夺了人家的夫君!

 
(五)
看他神色间对自己依旧关切,顾七终究不能死心,紧紧抱住他道:“哥哥,我知道,我硬要插到你们俩之间对你不公平——我不敢跟哥哥分庭抗礼,只求您赏我十年——十年过后,我远远地走开,再也不妨碍你们俩!”
陈湘一愣,看着他道:“为什么是十年?”顾七脸色惨白,道:“那,五年行不行?我不在哥哥跟前碍眼,我回如意岛!这五年您每年赏我四个月就行——就当,就当他到外头行侠仗义,闯荡江湖还不行吗?”
陈湘心中一酸,抚着他头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七,你是不是觉得,十年之后人老珠黄,他就不爱你了?”
顾七给他说中心事,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顾峋风一巴掌拍在他腿上,怒道:“你?你要当我是好色无厌之徒,你索性马上就走!”
顾七又疼又悔又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陈湘气道:“你出手别没轻没重的——他后头肿成这样,还受得了你的巴掌吗?我说他怎么上来脾气打完这个打那个,敢情是跟你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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