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浪眼圈发红,泪水含在眼眶里,他硬是咬牙不让泪留下,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 曲璇玑也有些不忍,但是让他接受谢浪是万万不可的,默默收回手,站起身来,背对谢浪道:“你师父差人来信,让你速回蜀山,你既无大碍,明早就即刻动身吧。。。我走了。。。”说罢,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只留下一抹梅香,再无其他。 谢浪绝望的闭上双眼,“缘分。。已尽麽。。。。”眼中一滴清泪终是忍不住从眼角划了下来。8 秋,是落寞的。 西南的秋夜,更显得份外凄凉。 这是蜀山脚下的一个小镇,此时月落乌啼,凉风侵肌,东方已现曙光,官道上还没有一个行人,但却有一缕幽怨清婉的歌声,由客栈中飘了出来。 “锦瑟无端五十弦, 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 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 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一曲锦瑟让谢浪驻足倾听。半月前从云海山庄出来後,一路急赶回山,一是想赶紧逃离那里;一是师门急召,不可怠慢。 这时听到此曲,心中不免伤感,可惜事在人为,再无回天之力。轻叹一声,谢浪加快步伐,往蜀道走去,歌声渐行渐远,却萦绕在他的脑海中,久久不散。 俗话说:“蜀道之难,难於上青天。”如想前往蜀山派,蜀道便是必经之地。蜀道又分为褒斜道、子午道、故道、堂光道。道中天梯石栈相互牵连,迂回曲折,各道又都有蜀山弟子守卫,若非派中弟子,想要硬闯确是难上加难。 由於蜀道艰险,真正到过蜀山派的人是少之又少,江湖中以讹传讹,蜀山便是与云海神山中的云海山庄并称双奇了。门中弟子善使剑法,一路剑走轻盈,众弟子更是谨遵师命,凡有下山弟子,必是要行侠仗义、锄强扶弱。 谢浪自小生活在蜀山,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得很,先是拜会了褒斜道的弟子,便直接从褒斜道抄小路,经金牛道、米仓道到达山顶,这两条小道是连掌门长老或师弟师妹也不清楚的密道。 “终於回来了。”谢浪一眼望去,宏伟建筑映入眼帘,一份亲切之感袭来,甚是温暖。 派中弟子见到谢浪,纷纷上前寒暄,谢浪也是难得露出笑容,心情顿时轻松了。 “大师兄。”只听一声轻唤,谢浪转头看去,原是三师弟曹若冰。 “三师弟。”谢浪抱拳作揖,这三师弟比自己小个几岁,但甚是老成,虽然一张圆脸颇为可爱,谢浪却对他是三分礼让的。 “师父传你去神机阁。”曹若冰恭敬道,他对礼法尊卑看得甚重,多年的师兄弟,见兄长回来又如何不高兴?只是要事在先,又不想与其他下辈弟子混作一谈,便只能如此了。 “我知道了,慧珍和云修呢?” 曹若冰闻言,脸色微变,心中有些发酸。只唤自己“三师弟”,却对二师姐朱慧珍和小师弟云修叫得如此亲昵,便负气沈声道:“二师姐在丹房炼药,不可打扰;酆都惊现黄泉巨兽,师父派小师弟过去查看。”曹若冰顿了一下,又言:“大师兄你该赶紧去见师父才是。。。。” 谢浪与二师妹和小师弟的感情甚笃,原是思念他们便开口询问,现在又被曹若冰一说,顿时脸红,只得拜别曹若冰,急急往神机阁赶去。 看著谢浪快步离去的背影,曹若冰眼睛不舍移开,无意识的抓紧手中佩剑,心中一潭静水如今又起波澜。。。。。。 9 蜀山以道派为宗,遵行阴阳五行。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五行相生相克,所以无论是主阁、剑阁、经阁都经巧妙安排。古语有云:“气乘风则散,界水则止,古人聚之使不散,行之使有止。”主阁神机阁正在东北方向,阁北五百尺处有一奇石,名为“金正石。”神机阁就建於金正石下侧,金正石两侧的青云坪和霞云顶,两峰各延展一岭,於二里外汇合,汇合处的高地便有蜀山炼丹房,在此形成“二龙戏珠”之势。 守门弟子见谢浪匆匆而来,抱拳道:“师叔,师尊在内阁等你多时。” 谢浪把佩剑交予守门弟子,额首承应,稍稍整理下衣冠,便进了主阁。 阁内庄重严肃,一派正气。绕过主殿,再过玄金长廊,谢浪站在门外行礼拜见,正声道:“弟子谢浪拜见师父!” “进来吧。”苍劲厚重的声音无形中散发这一股威严。 “师父。”谢浪推门而入,只见一道衣老者,品茗而坐。 老者仙风道骨,正是蜀山掌门清阳道长。见谢浪进来,便招呼谢浪坐下,顺手给他沏上一杯茶。 谢浪随手接过茶杯,问道:“不知师父召徒儿前来所谓何?” “你离山数月之久,为师想你,有何不可?”清阳笑谈。 “师父说笑了,方才我听三师弟说,云修前往酆都?”谢浪也是不禁笑出声来,在慈祥和蔼的师父面前,谢浪也是随性了许多。 “召你回来正是为此事,传闻司酆都惊现黄泉巨兽,一切尚不确定,我已派云修前去查实。他修行尚浅,为师怕节外生枝,巨兽现世容易造成江湖恐慌,所以想让你去酆都助云修一臂之力。” “师父,为何不派三师弟去?三师弟下山甚少,不如此番让他好好历练。。。。。”云海山庄一别,谢浪再无心情下山办事,只望能好好呆在山中修身养性,本想推脱,哪想被清阳一口回绝。 “不可,为师另有要事吩咐若冰去办,你就听为师的吧。”清阳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交予谢浪,“此物你要随身携带好好保存,万万不可丢失!” 谢浪莫名其妙的接过锦囊,手中触感倒觉得锦囊之中或许是块石头?谢浪不解道:“师父,这是为何?” “无须多问,你照做就是。你休息两日便启程吧。”清阳深深看了一眼谢浪,眼里竟隐约带著不舍。“时辰不早,你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其他事情明日再说。” 谢浪更是一头雾水,师父急召他回来就只为如此?此事有些蹊跷,但谢浪毕竟不能质疑清阳命令,只得抱拳告退。 待谢浪走後,清阳疲惫的叹了口气,只听“嘎吱”一声,一长须道者推门走了进来。 “掌门师弟。。。。。”长须道者走到清阳身边,安抚道:“别太多虑了,浪儿会体谅我们的。” “清溪师兄,浪儿是我从小带大的,终是有些不舍。”清阳又是一声无奈轻叹。 “你早早支开浪儿,也算是对他父母有个交代了。想我蜀山剑派百年大劫将至,也只能这样才能确保他平安。” “是。。就当是我们这几个老不死对他爹娘的补偿吧。” “那修儿不用通知他回来麽?” “凌云堡原是对蜀山有恩,那时候云承天送修儿来习武之时我也是勉强答应,如今把修儿支走,也是还凌云堡一个人情。” “如此甚好,这样我们就能全力应劫。”清溪捋捋长须,一脸坦然。 “我把千珑幻玉交给浪儿,也是有些私心,如果我们师兄弟几个不敌大劫而亡,浪儿便是新任掌门。”清阳抿了一口清茶,心中也是一片清明。 “好好好。。。这样我们几个老头子也是放心了。”说罢两人相视一笑,再不作声。窗外一片鸟语花香,不想却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10 云海山庄 “星纪,庄主近日来心情很差,你知道麽?”析火坐在床边用小刀削著一支暗青色木条,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赖在床上的星纪聊天。 “主子的事,我们这些做手下的何必去管那麽多,真去管了,别是狐狸逮不著还惹一身骚。”星纪打了个哈欠,嬉皮笑脸的爬到析火身上,“娘子,做啥呢?” “娘你个鬼,下去。”满脸通红的析火推搡这星纪,手中仍是不停。 “不要不要,相公我还要娘子你暖被窝呢。。。。。”调笑著,星纪从背後抱住析火,一双白嫩手臂从身後伸了过来,不规矩的往析火衣襟里伸。 析火一咬牙,狠狠把始作俑者的一双素手拽了下来,怒道:“老是不正经,被人看到怎麽办?” “我的厢房谁要进来,庄主也没这闲功夫管我们这事啊。他现在为与凌家堡的婚约头疼得很呢。”说罢,一手拉过析火,让他倒在自己身上,又嬉笑著偷了个吻,“只道是良辰美景奈何天啊。。。。” “就知道贫嘴。”实在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析火也是别扭的从星纪身上爬起来,拿过手中削好的木条递给星纪,“试试看。” “什麽东西?”接过木条定睛一看,原是用百年扶桑枝削成的发簪!“给我的?” “难道还给我不成?”析火脸色有些不悦。 “就知道娘子对我最好!”星纪清秀的脸上笑开了花,更是平添亮色。 “再说胡话,这簪子你就别要了。”被人言语调戏,析火作势要抢。 “是是是,小的惶恐,小的知罪。”看著情人恼火,星纪忙凑上前去道歉,又撒娇道:“那你得给我插上。” 析火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接过发簪,轻轻拾起星纪一头青丝,随意挽成个髻,插上暗青色的发簪,眼前这个清丽男子竟是光彩照人。 星纪笑著搂上眼前这个魁梧男子的颈项,把他拥在怀里,深情道了一声:“谢谢。” 析火也不禁羞赧起来,却也不反抗,安静的躺在星纪怀中,二人倒是颇为享受这种温馨时光。 两人还在缠绵之时,突闻一阵敲门声。 “何事?”星纪停下动作正声道。 “启禀大星次,庄主在踏月亭召见!”门外原是婢女传来口信。 “知道了,我会通知二星次一同前往,你不用再去通报了。下去吧。” “是,婢子告退。” 待脚步声渐远,星纪放开怀中的男人,拿过一旁的外衫穿戴整齐,析火也不怠慢,他们手脚利索的整好衣冠,便向踏月亭走去。 星纪析火同行至踏月亭,曲璇玑早已坐在石凳上等待,娵訾站在一旁,见他俩同来,一脸鄙夷毫不掩饰。 “属下参见庄主。”二人抱拳作揖,不去在意娵訾异样眼光。 “恩,我今天召你们几个来,是有事相商。”曲璇玑仍是豔色逼人,举手投足之间却是有大家风范。 “庄主可是指云家婚约?”星纪试探道。 “正是,我母亲曾与桐城云家指腹为婚,我今年已是二十有二,他们竟是差谒金居的人来送信,同我商议订亲之事。”曲璇玑看来也是颇为头疼,眉头微皱,甚是不悦。 “谒金居?云家真是舍得花大价钱。”娵訾惊道,谒金居专卖江湖情报,门派之间的信息来往他们也会经手,像云海山庄这种如此保密之地他们也能找到,也不知向云家敲了多少银子。 “不知庄主意欲何为?”析火询问。 “析火,你与星纪前往桐城凌云堡,拿著我的令牌,代我先与云承天粗略商议,紫微心法我尚未练成,不便出庄,你们跟云家好好周旋,尽量拖延。” “是!”两人听令。 星纪细细思索,担心道:“庄主,云家此时迫切与我们联姻,莫不是。。。。。”凌云堡所谓何事,他也是猜出了一二分的,只是不确定。。。 曲璇玑满意的点点头,他身边这位大星次果真是聪明,“正是司幽教来袭!他们在酆都放出黄泉巨兽,妄想分散各大门派注意。这次他们从天山秘密潜入中原,一是为了峨嵋、蜀山和云海神山三大神器,二是为了血洗中原武林,报百年前灭教之仇。”曲璇玑又是讥讽一笑,“云承天这个武林盟主也是坐不住了,迫切与我云海山庄联姻,也不过是想多一个後盾而已,只是三大神器之事他应是不知晓的。” “不知三大神器为何?”娵訾也是女孩心性,追根究底。 曲璇玑瞥了一眼娵訾,似是有些不快,不过事关山庄上下,还是缓缓道来:“三大神器是三派创始之人所传,峨嵋深藏红莲劫焰,蜀山拥有千珑幻玉,我们云海山庄世代相传就是冰魄云缈。” 娵訾也不是不识大体,见曲璇玑面色有异,便不再追问。又见星纪析火任务加身,却是不甘示弱:“庄主,属下也愿遵从差遣!” 曲璇玑也不说话,像是在思考什麽。蓦地站起身来,走到亭前,望了一眼请命的女子,“你就去酆都吧,帮我把黄泉巨兽的内丹取回来。” 娵訾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曲璇玑竟让她独自一人去取巨兽内丹? “怕什麽,到时自会有人去处理那只畜生,你只用看准时机拿到内丹便可。”曲璇玑转回头,慢步离开了亭阁。 娵訾一头雾水,本想问问星纪,却又拉不下脸,见星纪好整以暇的看著她,就似在说“你还是得来问我吧”,不禁柳眉一挑,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 星纪看著女子离去背影,不免笑出声来,“真是个傻女孩。” 含笑著回过头又搂住析火手臂,乐道:“这可是庄主安排的,我们确是分不开了。”析火闻言,手臂一甩,转身就走。星纪忙不迭的赶上去,饶是厚脸皮的黏在爱人身上,不愿放开。 11 话说谢浪在蜀山呆了两天,几个要好的师弟妹不在身边,实在是有些寂寞。 跑到经阁看了几个时辰的书卷,出来时已是皓月当空。回到房舍随意吃了点饭,想想明早就要启程前往酆都,便欲上床安歇。 可惜终究是事与愿违,谢浪在榻上辗转反侧,竟是睡意全无。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曲璇玑的影子,挥之不去。强迫自己睡下,耳边又总是响起曲璇玑那句“缘分已尽”。 “蠢人!”忍不住骂了自己一声,谢浪负气把被子往床内扔去,跳下床,竟是赤脚走到桌前,拿起佩剑就跑了出去。 门中弟子的房舍离习剑场很近,谢浪运起轻功就往剑场奔去,明月悬天,各房弟子早已睡下,四周一片寂静。 习剑场空旷无人,谢浪飞身轻落於场中,此时已是入秋,秋夜凉风也有几分寒意。 谢浪却感觉不到,只觉一身烦恼无处可诉,曲璇玑容不下这紊乱伦常之事,他知道他明白他了解,“够了!”低吼一声,谢浪一袭轻薄白衫竟是无风自动,体内乾阳玄功开始提聚。 蓦地,谢浪抽出佩剑,白影腾空而起,在一股罡烈骇人的劲道簇拥下,剑招舞起,一片银芒像水银泻地一般,剑气像骤雨一样满场飞洒。 正在谢浪舞得正酣之时,一抹暗影竟出现在场边,谢浪不曾多想,回身一转,朝著黑影攻了过去。 剑走偏锋,黑影见谢浪持剑袭来,也不闪躲。只是轻声叫道:“大师兄。” “三师弟?”谢浪哪里会想到曹若冰大晚上还会跑到习剑场,只得赶忙收回招式,一个落身,便稳稳站在曹若冰面前。 “三师弟,那麽晚了你来这里干什麽?”谢浪到底是忘了自己也是夜游之人。 “那大师兄你又何故这麽晚到这来呢?”曹若冰眨著杏眼,上下打量著谢浪。只见他一身薄衫衣冠不整,两脚竟是连鞋袜都没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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