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相累，无视同一个团队里的大活人更累，偏偏这两样是沈一一干就得干一白天的，累上加累。加之前些天斌子那件事儿，虽然是虚惊一场可他也真没少受摧残，几乎脱了层皮，闹得现在一到晚上他就感觉好像空着肚子吃了五个青萝卜似的，胃跟心里都没着没落的，不知道该拿什么填满。
洗漱完毕，整理好床铺，沈一拿着本子跟笔一边儿翻看码表一边儿记路况，记完才安心地坐到马路边儿写日记。
看着心情从笔尖流出，落到纸上，那种感觉又来了。沈一不得不放下笔点烟，只有这样心才能稍微安静一点儿。
沈一不想跟大部队一起回去，这里边除了想尽早离开毛毛的视线之外更多的是他自己的原因。
老实说，这次出来并不过瘾，他一直惦记着孟昭扬，同时身边的人也没少给他压力。现在胜利在望，也就等于解脱在望，可之后如果不能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在这边呆些天体会一下放逐的感觉，这一趟真就白来了。况且如今他有了牵挂，有了恐惧，没有了从前的热情，没有了斌子这个好伙伴，洗涤心灵之旅也许就要画上句号了。以后还有没有勇气再来，不知道，所以心里那份留恋格外的深刻。可同时，思念又在不断的提醒他该回去了该回去了，家里那个人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振奋？
沈一吐出一口烟，困倦的眼睛让他想起拉着孟昭扬的手进入梦乡的感觉。
要是能跟他一起度过这段日子该多好啊……
第 37 章
“你那个旅行家怎么样了？”
“快回来了。你那个呢？”
“还那样，对我挺好的。”
“看见你没双膝跪地痛哭流涕？”
“快了，呵呵。”
“那你呢？感觉怎么样？”
“我不知道，可能……还是有点儿茫然。”晓辉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不过，我打算把一切都交给时间了。”
“嗯，慢慢儿来吧。”
“呵呵，嗯。行了，不跟你说了，他一会儿关店了过来找我出去玩儿，我先收拾收拾。”
“好，白。”
“白。”话音一落，电话就断了。
孟昭扬缓缓地放下手机，脑子有点儿发懵。
晓辉回家半个月了一直也没跟他联系，今天还是他主动给人打的电话。虽然说话的时候那边的语气听起来挺平静的，可晓辉刚才挂断电话那干脆利索劲儿真太不像他了。
怎么回事？他生气了？劝他回去是为他好，他……能理解的吧……
孟昭扬窝进沙发里点上一根烟，眼睛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手机。
其实作为晓辉身边一个可以信任的人，孟昭扬明白自己就那么把人劝走了多少有些不负责任，有些自私，可如果不劝他回到那个男人身边，到头来受伤的不是他就是沈一，哪个他也舍不得。
是，孟昭扬懦弱，他怕面对选择，所以才决定推动事情朝着最庸俗的方向发展——四人两对，对谁都好。
可，这真的对谁都好么？对晓辉也是么？
晓辉心里是有那个人的，这点毋庸置疑，可让他自己选择的话他会选谁、左右为难之后他会倾向于谁答案没有人知道。那么，在他还不明确自己的想法时劝他无异于替他做了决定，以后他会不会怨恨就更没人知道了。
一手把人推到这么个不确定的境地里孟昭扬不是不内疚的，不过晓辉言语之间透露出的信息说明那个男人是认真的，也很用心，他也因此有了些信心和期待。
把一切交给时间，总有一天那个人会让他明白什么才是自己最需要的，对吧？
孟昭扬碾灭了烟抬头看看表，九点半。
网吧时间到，走。 “来啦。”
“嗯，呵呵。”
“你上网上得还挺有瘾，回头我得告诉你妈去。”
“我都这么大人了上个网还得告家长啊？”
“我看着你长起来的，再大也是孩子。”
“刘叔您就饶了我吧！”
“哈哈哈！”
孟昭扬也笑笑，接过开机卡找地儿去了。
一个多礼拜了，孟昭扬天天都来这家网吧，每次都是笑着进来笑着出去，跟之前浑浑噩噩的日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晓辉刚走的那几天他成天成天地蜷在屋里看电视，话也不多说，直到在未接来电里看见沈一打来的那个电话才如梦方醒——内疚不能当饭吃，自责不能当觉睡，混乱更不能当爱人抱。于是他重新打起精神开始专心对付沈一。
家里没网，他就天天上网吧报道，跟沈一聊天，在坛子里灌水。
他热乎起来了，人家当然不会给他张冷脸。沈一心情一好话就多了，也能捧着手机跟他开开玩笑、扯扯淡，孟昭扬看着心里美得没边儿没沿儿的，渐渐就从烂肉一堆恢复到了帅哥一枚。他妈看他那精神抖擞的劲儿乐得合不拢嘴，直问他怎么又高兴起来了，是不是交了女朋友。孟昭扬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他自己知道，让他高兴的原因是沈一，那个即将归来的、真正的爱人。
开了机器坐下，开浏览器，搜索飞信，下载，进坛子，每天到了网吧就这套活儿，QQ都不开。等待下载等待回复的时候他就在坛子里逛荡，也不跟别人聊天。沈一就快回来了，除了抓紧时间跟人调整感觉他没工夫顾别的了。
坛子页面一开，孟昭扬直接进了水区找新新那帖子。斌子哈着新新，有什么事儿都第一时间跟她说，所以她那实时更新有时候比张闲的消息还要快。
进了帖子一看，主楼最下面又有更新了。8月7号，就是今天。
【回归在即（四人去三人返）】
这题目……怎么看着那么怪异呢？孟昭扬挠挠脑袋接着往下看。
【新藏车队明日抵拉萨，之后转上两、三天就往回返，顺利的话五、六天就能到家，各位车友等着看照片吧，哈哈哈~不过呢，亲爱的叉子同学决定在那边等着看雪顿节了，回归日期大概要延到九月初，大家不要太想念。
ps：不知道什么是雪顿节的请问百度】
“我操！九月初！”孟昭扬看完了脑袋都炸了，根本没顾上控制音量，弄得旁边儿的人直瞅他。
这这这，这他妈什么意思啊？
孟昭扬一边儿运气一边儿点烟，刚把打火机扔桌上系统托盘就弹出一个气泡提示飞信下完了。
这事儿得找他问个清楚，不说清楚了没完！
孟昭扬握上鼠标点了安装，看着进度条一闪一闪的往前走忽然捶了下脑袋。
真他妈傻逼！都这时候了还发短信干毛啊！直接打电话轰他！
摸出手机，翻出电话号码，可呼出键按了一半他又停住了。
不对不对，现在这状态不能给他打电话，这么大火儿跟人说话不定得喷出嘛来了，那纯粹是找架吵，根本不是解决问题的态度。
孟昭扬琢磨了一下，起身上前台买了瓶可乐回来坐那一口气喝了半瓶，然后稳了稳情绪拨了张闲的手机。要打探事情的原委最冷静的方法莫过于迂回。
“你先别说话，听我说。”电话一接通孟昭扬就闷着声音来了这么一句，跟搞地下工作似的。
张闲正坐屋里跟沈一扯淡呢，听着这动静有点儿懵。“干嘛啊你？”
“你听着。”
“行行行。”
“你们在一块儿呢么？”
“谁啊？”
“废话！沈一！”
“哦哦，在。”
“你先闪开一下，我问你点儿事儿。”
“行，等会儿。”
等着的工夫孟昭扬碾灭了烟又点上一根，心还怦怦跳个没完。
“说吧。”
“你们在哪呢？”
“曲水县，明儿到拉萨。”
“那单子上的安排不还好几天呢么？怎么这么快？”
“啊？你还看那玩意儿呐？我们走得快啊，早超了，要不是叉子跟斌子得病更早。”听那边儿默了，张闲忽然反应过来点儿什么，“哦，我忘了跟你说了，呵呵，呵呵。”
“你说说你还能干点儿嘛？”
“不带人身攻击的啊！我跟你汇报的情况还少啊？咱辩证点儿行么？”
“操！”
“我也操！哈哈哈！”张闲乐呵呵地坐到地上点上一根烟，“诶对了，你要问我嘛事儿？”
“操！一跟你扯淡就忘事儿！我要问你沈一怎么回事儿，他怎么又不回来了？”
“哦，今儿下午他妈给他打电话来着，说老两口儿过两天要上兰州开个会，让他过去呆几天。”
“那也不用拖到九月初吧？”
“谁知道他怎么又想看雪顿节了呢。”
“那什么节哪天？”
“今年晚，八月三十号到九月五号。”
孟昭扬听完咬着后槽牙说了句“真他妈行”，然后猛抽烟。
“诶！生气啦？”
“我不生气！我愤怒！今儿一上坛子就看见这倒霉事儿我不愤怒还等毛啊我！”
“新新那儿反应还够快的哈！”
“我倒希望你反应快点儿！”
“呃……”
那边儿一哼哼，孟昭扬忽然觉得自己这脾气发得有点儿无理取闹。“对不起，我有点儿着急，发火儿也不是冲你，你别往心里去。”
“哥们儿，这话外了啊！”
“嗯……”
“你别着急，理解理解吧。这阵子叉子心里一直挺憋屈的，想单独留下可能也就是想散散心，一会儿你跟他好好儿说，别怪他。”
“嗯。”孟昭扬靠进椅子里捏着额头，“你们都回来就剩他自个儿能安全么？”
“坐火车有什么不安全的？”
“坐火车？”
“你别告诉我你以为他骑车去兰州啊！他要是从拉萨骑到那边再骑回去就可以看见明年的雪顿节了！”
“呃……我还真这么以为的……”
“骑自行车的人不是不坐火车啊，别那么白痴。”
“嗯，呵呵。诶，那什么节有意思么？你们怎么都不看呢？”
“我是想看，可没工夫。我老头儿给我批的假就到十五号，我要再拖一个月他非拆吧了我不可。斌子就不用说了，他恨不能现在就插上翅膀飞回去。诶，你看新新在那帖子里说的话了么？俩人成了！哈哈！”
“看了，呵呵。”
“至于毛毛……就不用算数儿了，叉子要跟他在一块儿还不如自个儿呆着。”
“对了，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觉着事儿不像他说的那样儿，斌子对新新那态度绝对不是装的，不过要再深究我就不知道了，你问叉子吧。”
“嗯，成。”
张闲顿了一下，又缓缓地开了口。“昭扬，咱一个多月都过来了不在乎再多等几天对吧？而且这趟走得挺郁闷，估计叉子也恶心了，他这状态回去了起码能安生小一年，你就稍安勿躁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
“这话说的，我真该抽你。”
“呵呵，行，我不说了。”
“这就对了。行了，你跟他聊去吧，挂了。”
孟昭扬说了句“白”就挂了电话，之后看着烟灰缸上夹的那根烧到头的烟继续郁闷。
郁闷，没个不郁闷。他天天跟网吧花着时间花着钱就为了跟沈一热乎热乎，可谁知道今天一上坛子就被一闷棍砸了个头晕眼花，要能不郁闷都神了。
怎么办？等着？要等也行，不过怎么也得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吧？可怎么问？凭自己现在这状态能心平气和地跟他说话么？一接头不得立马火星飞溅啊？
沈一也是，告诉了所有人就是没告诉自己，本来最亲近的人倒成了全世界最后一个知道的，这猛地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事儿不生气还等什么？他就不知道由他来渗透效果会比较好么？还是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生不生气才不管不顾？他到底想什么呢？
孟昭扬皱皱眉头又点上了一根烟，烦躁非常。
第 38 章
去网吧的人都干嘛？这个问题三岁的小孩儿都能答得上来——上网呗！可这并不是全部的答案，有的人去网吧还就是花着钱坐里边儿发呆的，比如说此时的孟昭扬。
人一烦躁就爱胡思乱想，甚至冲动地干些傻事儿，孟昭扬也不例外。虽然跟张闲打完电话之后他的情绪稍微平静了一点儿，可心里还是堵得厉害，怎么也想不明白沈一脑子里装了些什么，干嘛非要等着看那什么破节。于是在默默地抽完一根烟又发了会呆之后，他终于忍不住干了件傻事儿——飞信轰炸沈一。这回可不是聊天，而是名副其实的轰炸——左手放键盘上不停地瞎按，右手握着鼠标不停地发送。
孟昭扬知道这事儿干得不地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一人民教师，就算是个在知识分子堆儿里瞎混的吧，那也不可能缺乏最起码的公德心，可现在这情况他要是不发泄发泄弄不好真就炸了，跟着就得上明天晨报的头版头条——一男子身藏微型炸弹于XX网吧内自爆身亡。
“我操！”手上的动作已经变得机械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猛然响起，吓了他一大跳。
我操！摸出手机一看，孟昭扬不由得又在心里“感叹”了这么一句。
接吧接吧，有胆儿骚扰人家还没胆儿接个电话么？接！
“喂……”想是那么想，可真把手机贴耳朵上了他立马开始心虚，声儿都颤悠了。
“还没睡呢？”
“啊……这才十点多……”
“哦对，我在路上都睡得特早，就忘了你是个夜猫子了，呵呵。”
呵……呵……这是笑声么……孟昭扬怎么听怎么觉着那动静儿像是暴风雨的前兆，紧张得后背的汗毛唰唰地往起立。
“怎么没动静了？”
“哦哦，喝口水。”
“那个……跟你说个事儿。下午我妈给我打电话了，说她跟我爸过几天要上兰州开会，想看看我，让我上过去呆两天。”
“哦。”
“我就不跟他们一块儿回去了。”
“哦。”
“完了我还想回拉萨看看雪顿节，可能得九月初才能回去了。”
“哦。”
“你……都知道了吧……”
“哦。不是，我，嗯，知道了。”
“生气了？”
“啊？”孟昭扬俩眼紧紧地闭上又睁开，自己还是在网吧，不是做梦。
他……他怎么……居然问我生气了没有，一丁点儿都没提刚才轰炸的事儿？这是于心有愧还是怎么的？
“啊什么啊？生气了？”
“不是，没有，我就是挺想你的，有点儿……难受。”
这话一说完沈一就默了，听筒里只有呼呼的风声和喘气声。
孟昭扬也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低下头四处瞥着眼睛，就看见了机箱上插着的开机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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