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斌子偷偷往门口挪的时候沈一小声把他叫住了。
“睡不着，出去抽根儿烟。”
“你老实点儿吧！外边儿风多大啊！”
“那俩都睡着了！你小点声儿！”斌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你看我穿了多少衣服，没事儿啊！”
“那我跟你去。”说着，沈一穿好衣服下了床。
斌子一看拦不住干脆出了门，任沈一在后边跟着。
“我出来给新新打个电话，你非跟着干嘛啊？”在门口找了个干净地方坐下，斌子立马摸出手机。
沈一琢磨了一下，回了句“我不放心”。只能这么解释了，让他直接说“我想问问你对我到底怎么回事儿”他绝对说不出来。
“行啊，不嫌恶心你就在这儿听着吧。”斌子笑眯眯地瞅了瞅沈一，然后拨了新新的电话。
恶心，确实恶心，可跟平时没事儿的时候比起来这通电话还是温情大过肉麻的。
沈一坐在不远处望天儿，耳朵关不上、闭不上的，心思也就被勾了起来。
昨天那通电话里孟昭扬的语气又内疚又紧张，听着挺是那意思的，可对于这种实实在在的感知他还是有点儿不确定。尽管今天一天孟昭扬给他发了无数条短信，内容也温柔体贴，可受了那么长时间的折磨，现在要想重新打起精神来真不是件易事。
“寻思什么呢？”斌子坐到沈一旁边儿，给两人点上烟。
“寻思你这唱的哪出儿，夜半歌声？”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应该早点儿给她打电话，这么晚了人不睡觉啊？”
“我刚才给她发过短信，她还没睡呢，没事儿。”
沈一点点头，犹犹豫豫地把话题引到了他关心的事情上。“你什么时候得的肺水肿？”
“走大北线那年冬天我又攒了一批人走滇藏，路上得的。”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又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儿，说它干嘛？”
“毛毛不是知道么？”
“那是当时跟他提了一嘴，后来我跟谁都没说。”
“得过肺水肿的人不该上高原的，你为什么要来？”
沈一问出这句话之后心脏就开始狂跳，生怕对方的回答会毁了他们之间的友情，毁了新新，可如果不问清楚，他心里永远会有个解不开的疙瘩。跟斌子是过命的交情，要么同生，要么共死，但绝对不能不明不白。
斌子没说话，而是缓缓地抬起头看向远处，目光里有一丝忧郁。
怦怦……怦怦……
沈一默默地等着，心跳越来越快。
怦怦……怦怦……
静一静静一静……
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怦……
过速的心跳让沈一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负荷了，再默着就得死，于是开始考虑要不要把这个话题差过去。这个时候，斌子却悠悠地开了口。
“这是一场赌博，庄家是老天，赌注是爱情。如果我赢了，回去之后就继续跟新新杠；如果输了，我就什么都不要了。”
这样的原因沈一打死也没想到，乍一听不免愣了一下。“她……知道你的情况么？”
“知道，可我们说好了不告诉任何人。她这次没大嘴巴，不错。”
“那她没拦着你？就让你冒险？”
“拦了，她都说了只要我不来怎么着都行，是我不答应。我累了，如果不听听天意我恐怕坚持不下去了……”
此时，跟斌子的愁绪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沈一的笑容——听完这句话他就跟茫茫大海里终于看见陆地了似的，激动得嘴咧到了耳根。
“这么说跟我没关系？”
“跟你有什么关系？”
“真的？毛毛说……”
斌子摆摆手，没让他继续说下去。“别听他的，这事儿连你都不知道他能知道么？他说什么都是他自己的理解，跟我没关系。”
轰！心里那块大石头稳稳地落到了地上。沈一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再多一句嘴。就一句。“那他……”
“沈一，我骗过你么？”
“不是，我是说，他对你好像……”
“我知道。”斌子皱着眉抽了口烟，跟着弹掉了烟头儿。
沈一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看着他的侧脸和上下翻飞的头发，忽然觉得人活着真不容易，要想在感情里找到归宿更是难上加难。想得到一段感情就得用心，得付出，得坚持，还得有耐心，更重要的是，得找到一个合适的人。如若不然，万事都得落得一场空。
“又发呆，你这些天光发呆了。”
沈一笑了笑。“我琢磨你们俩多咱结婚呢。有打算的时候记得提前通知我一声儿，我得攒钱。”
“结婚……不知道，那丫头我实在是吃不准。”
“刚她什么态度？”
“哭了。”
“行，差不多了。”
“但愿吧……走吧，回去睡觉。”
沈一点点头，吸入最后一口烟，又吐出。
耳边的风呼呼地吹着，烟雾从嘴里喷出来立刻就被吹散，没了影子。
第 36 章
斌子的身体确实好，两天的休整过后又是生龙活虎，跟没病过一样，同时新新的态度也给了他不小的动力，张罗启程是势在必然。
经历过那一段插曲之后重新上路，沈一跟张闲、斌子跟毛毛的组合没变，可他们之间却有了些许不同的气氛。
张闲还是那么多话，聊起孟昭扬时一丁点儿特殊的表现也没有，可沈一看在眼里却有些茫然。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跟孟昭扬根本不是一路人，硬要在一块儿的话前路必然波折。线儿作为局外人看得肯定比他们更透彻，可他还是一直在帮忙，出来之后也没忘了在他们之间传个话，通个气儿。对此，沈一很是感激，可茶馆发生的那一幕却也让他不得不担心。
沈一跟斌子谈的时候只有他们俩，线儿没在跟前，可毛毛发飚的时候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他对那件事儿怎么理解的、怎么跟孟昭扬说的沈一不得而知，也没法解释——斌子说的话太私人了，他不能为了把自己择干净就满哪说，也不能冒冒然跟线儿提这事儿，然后说“原因我不给你解释，反正事儿不像他说的那样”，这不是此地无银是什么？
斌子呢，一路狂飙，是个人就看得出来他归心似箭。新新在家等着他呢，不着急就不对了是不？
至于毛毛，不知道斌子跟他说了什么，这几天他一直情绪不高，也不怎么说话，大部分时间都是板着脸耷拉着脑袋。看他那样儿沈一可怜、无奈，可也没往前凑合。
好心人常常被雷劈，这回坚决不能再管那俩人的事儿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无视。
就这样，几个人怀揣着自己的想法在所剩不多的路程上行进，有人激动着，有人迟疑着，也有人留恋着。 不同的心情成就不同的速度，可为了安全考虑几个人还是得互相迁就集体行动。虽然多多少少有点儿不满的情绪，可谁也没说什么。
十天后，一行人到了江孜。
藏汉共处，文化共通，让西藏的一大重镇江孜成为了一个典型的现代西藏城镇，热闹又不失民风。当然，这里也有一些现代小青年儿日常生活里很熟悉的场所，比如，网吧。
“我操！那是什么啊！”斌子一瞅见网吧的招牌立马就激动了。
“哈哈哈！去玩儿会儿！”张闲也看见了，一边儿欢呼一边儿紧蹬。
到了门口几个人把车靠在电线杆子上用圈锁锁了个严严实实，然后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撒欢儿一样。
开了台机器坐下，沈一立马登陆了QQ。拉开了好友名单一看，新新在。
前叉折了：（笑）
新新：沈一！！！
前叉折了：是我（笑）
新新：你们在哪呢？斌子呢？
前叉折了：在江孜。这地方真牛！居然有网吧！
新新：我问你斌子呢！
前叉折了：买烟去了，马上回来
新新：他怎么样？又病了么？
前叉折了：没有没有，一直挺好的
新新：那就好
前叉折了：我说，你怎么那么关心他啊？
新新：你他妈皮痒了是吧！（怒）
沈一看着对话框忍不住笑出了声。
“乐什么呢？”斌子溜达过来，一边儿给张闲跟毛毛递饮料一边往沈一身边凑合。
“乐新新呢，你看看。”
斌子把脑袋凑到显示器旁边看了看聊天记录，也咧开嘴乐，乐得特别开心。
“行了别傻乐了，赶紧上线吧。”
斌子点点头坐到了椅子上。
沈一扭回头又给新新发了条消息。
前叉折了：他来了，你们聊吧，我就不打扰了（捂嘴）
这话说得挺招欠的，沈一本以为新新看完得吼他两句，可人那边儿半天没发一个字儿。歪头一看，斌子正如火如荼地敲着键盘，对话框里的字唰唰地往上滚，看着直眼晕。
这姑娘真是大了，心都向着别人了。沈一撇撇嘴，关掉对话框点开了浏览器。
管理员一个多月没来可坛子里还是热热闹闹的，那几位大仙儿功不可没。沈一看着首页上各个板块的帖子数量，那个欣慰就甭提了。
进了水区，一个大红题目在众多帖子里格外显眼。
【新藏报道（实时更新） by玛丽隔壁】
点进去一看，主楼字体全红，用横线按日期分隔，张扬却不失条理。
这丫头挺行的哈！沈一笑了笑，拉到最下面往前翻看。
离现在最近的一条报道是7月22号的，题目叫做“战斗！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内容很简略。
【斌子发烧了，其他三人衣不解带照顾了一宿，从生死线上把他拽了回来。
有惊无险又一关。
23日追加：此人现已痊愈，四人休整中，准备重新上路。】
底下一行小字，整楼唯一绿色的字。
【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个人的心一直跟你在一起。】
看完这句话，沈一放下鼠标点上一根烟，然后靠进了椅子里。
新新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她不是没心，也不是感觉不到斌子对她的感情，之所以一直不肯松口大概也就是嘴硬而已。现在她能在帖子里写出这样的话让那么多人看着，谁能说她不爱呢？
毕竟是女人，再强悍也容易感动，斌子这招杀手锏使得正中下怀，好！
沈一歪过头看着身边那傻子一脸幸福的模样儿，不由得扯动嘴角，一个温馨的笑容出现在了脸上。
抽完烟，沈一点到登陆框敲了自己的ID。
一上去，隔板上挂的耳机里就隐隐约约地传来了“叮咚”声。沈一点开pm翻了翻，一看没什么重要的事儿干脆没回。管理员也得休息不是？成堆成堆的pm回起来太浪费时间了。
沈一关了pm页面回到那个帖子大概看了看别人的回复，跟着摸上了键盘。
【我们很好，大家放心。】
提交完，再看QQ，好友里“嘛叫微刹”的头像还是黑着，一动不动。
沈一晃晃鼠标点开对话框想给他留个言，可手放到键盘上却不知道该打些什么。头脑恍惚。
做梦。这是对刚刚过去的那几天最贴切的形容。
重新上路之后孟昭扬每天都会在一个不固定的时间段对他进行短信轰炸，问斌子的病情，问他的身体，问路况，问天气，日子仿佛又倒回了刚出来的时候。
高兴么？答案无疑是肯定的。看着那些短信里的文字，那些闭上眼都能感觉得到的关心，他常常恍惚得不能自已。
斌子说，大起大落的事儿通常不是世事难料造成的，而是因为人心难测。这话沈一非常赞同，同时也为自己的敏感而羞愧。
原来真的没什么事儿，一个多月了，他能坚持下来还可能有什么事儿呢？自寻烦恼。
想着，孟昭扬挠着脑袋傻笑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
要不要给他发个短信叫他上来聊聊？
沈一摸出手机调出短信菜单，可还没打字手又停住了。
还是不行。他的决定已经出炉了，而自己似乎还差那么一点点，这个时候能跟他说点儿什么呢？说我想你我爱你？呃……太恶心了……
沈一撇撇嘴放下手机，刚想回坛子里转转，一抬头就看见孟昭扬的对话框里出现了一行字，吓了他一跳。
嘛叫微刹：上网居然不叫我，哼哼（抽烟）
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老天！不可能吧？
前叉折了：你怎么知道的？
嘛叫微刹：我有内线，嘿嘿
前叉折了：线儿吧= =||
嘛叫微刹：除了他还能有谁？说，为嘛不叫我（怒）
前叉折了：我先上坛子看了一眼，刚正想给你发短信呢你就来了
这话也不完全算骗他吧？就算是骗他也得这么说，总不能说“我怕面对你所以不想找你”吧？
嘛叫微刹：这还差不多，哼哼
前叉折了：别哼了，都成猪了^0^
嘛叫微刹：你又说我是猪……
前叉折了：逗你呢嘛~摸摸~
嘛叫微刹：摸哪？
前叉折了：流氓= =||
嘛叫微刹：我想吻你，想舔遍你全身，想跟你做爱
这句话从眼睛钻进脑袋，下行至心脏，跟着化身一股热流猛地冲到了下腹，导致裤裆里那东西缓缓抬头，脸也开始发烫。
沈一心里一紧，赶忙打了一个数字，然后复制、粘贴、发送、发送、发送。把那句话刷上去之后他才偷眼看看周围，还好，没人注意。
嘛叫微刹：干嘛啊你？
前叉折了：我在网吧呢！你想让我死这啊！
嘛叫微刹：你觉着就你有事我没事呗？
前叉折了：= =
嘛叫微刹：当和尚好玩么？
前叉折了：不好玩= =
嘛叫微刹：真的？想了？
前叉折了：我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流氓啊？
嘛叫微刹：想你想的。你想我么？
前叉折了：嗯
嘛叫微刹：我现在就盼着你回来呢！快了吧？还几天？九天？
九天？他怎么算的九天啊？沈一一边儿琢磨一边儿拿过烟，打火机一响，他忽然想起了攻略里那份行程单。
他手里不是有那玩意儿吧？线儿给他的？可那玩意儿不准啊，线儿没跟他说么？今天都到江孜了，要是不转悠直接奔拉萨的话四天就能到了，哪还用得了九天？
沈一皱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他了。
本来能比他预计的时间提前回去他肯定会高兴的，可沈一有自己的一点小想法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说——他想在这边多待些天，单独。
要是跟他说了提前回去，弄不好人空欢喜；要是说了再等些天，万一自己决定如期回去不是又让人白失望？
嘛叫微刹：人呐？
前叉折了：跟别人说句话。快了，快回去了
嘛叫微刹：好啊好啊，回来的时候提前告诉我，我给你收拾房子去（笑）
前叉折了：好（笑）
又聊了一会儿沈一饿了，问问别人，也一样。几个人干脆各自交代了一下就集体出了网吧。
后面的安排就跟每天一样，吃晚饭、找地方安顿、扯会儿淡、然后睡觉。可这些普普通通的事儿却让沈一虚得厉害——最近他格外的累。
也许是适应了，沈一对速度的恐惧感减淡了许多，可仍然有，并且严重影响了技术发挥。带着这样的感觉去骑车要付出比平时多很多的精力和注意力，不累还等什么？
除此之外，跟毛毛之间不尴不尬的关系也给他的身体增加了一副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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