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走人吧。这电话打完了沈一差不多就该睡觉了,再在网吧耗着也没事干。想着,孟昭扬关了机拿上开机卡和那半瓶可乐结账出了门。 网吧离家就一条街,孟昭扬举着手机溜达着,等着,眼瞅到家门口的时候那边才有了动静。 “对不起,我也想回去,也……想你……” 想我……想我!孟昭扬一激灵。 这可是沈一头一回主动说想他,虽然声音跟蚊子叫似的,可他还是听见了,心里顿时被一石激起了千层浪,激动得钥匙都插不进锁孔了。 “诶,你干嘛呐?” “啊?我,我没干嘛,我激动呢!”孟昭扬拧开锁进了院儿,又回身锁上大门才迈着轻快的步子往自己屋儿走。 “激动嘛?” “你说你想我,我能不激动吗?” “至于的吗?” “至于!哈哈哈!”孟昭扬关好房门往床上一躺,通体舒泰。 “啧啧,瞅你那点儿出息。” “嗯,对你就这点儿出息了,嘿嘿。” 沈一顿了下,声音低沉了下来。“你……别生气,我不回去不是因为你,是因为我想静静心,想看雪顿节。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了,所以想再多看看。” “行啊,看吧,不就一个月么。” “嗯,谢谢。” “不用搞得这么严肃吧?” “呵呵,嗯。那我睡觉去了,明儿就到拉萨了,要是有工夫上网吧我叫你。” “好。” “晚安。” “晚……”话说了一半,孟昭扬忽然想起点儿什么,“诶!” “怎么了?” “那个……以后有什么事儿先跟我说一声儿行么,别全世界都知道了就让我一个人蒙在鼓里。” “对不起,我是想主动跟你说的,等你上网的时候,谁承想新新嘴那么快……” “嗯,行,有这意思就行了,呵呵。” “别生气了……我是真的……想你……” “我也想你,晚安。” 挂了电话,孟昭扬又恍惚了。 这回那俩字儿说得声儿真大,真清楚,可也是真勾心思。 想我,为什么不回来呢…… 放下手机,喝光可乐,换衣服,躺下,孟昭扬眨巴着眼,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郁闷。 这个沈一,你上赶着他吧他不温不火,你一生气,他又给你俩甜枣,真让人没招儿没招儿的。 算了,睡吧,不管是高兴还是郁闷,这一个月的时间是非等不可了……孟昭扬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五分钟后,翻身。 十分钟后,又翻身。 十五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人跟大饼似的不停地在床上翻来翻去,都快烙熟了还是睡不着。 可乐喝多了?还是时间太早? 摸过手机看看,十一点半。 孟昭扬放下手机再次闭上眼,可折了半天跟头还是睡不着,只好坐起来瞪着眼瞎琢磨。 这个暑假过得可真够浪费的,天天跟家宅着,跟网吧上网,别的嘛也没干,而且这种无聊的状态还将持续一个月,等一个月之后沈一回来自己也该开学了,到时候就没有大块儿的时间陪他了,再想出去玩儿,已然没有可能。 那什么节怎么就这么巧非得在九月初呢?它就不能早点儿么?这破日子赶的,真够烦人的。 孟昭扬点上一根烟,又开始烦躁。 真该问问他为嘛非得现在看,等明年不行么?后年不行么? 不对,不对,他刚才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跟这有关。孟昭扬弹弹烟灰,皱着眉毛使劲儿挖掘记忆。 我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来了,所以想再多看看。就是这句。 为什么以后没机会去了?因为斌子不能去没人陪他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不能是因为他自个儿不想去了吧? 等等,怎么不能是这个原因?怎么不能? 他自个儿不想走了……这原因太诱人了…… 孟昭扬抬手挠挠脑袋,嘴咧得嘴老大,同时,一个想法忽然蹦了出来。 这事儿要是真办到了沈一肯定高兴!他想我啊!哈哈哈!孟昭扬把烟夹在烟灰缸上迅速爬下床,拉开抽屉就一通翻。 时刻表……时刻表……找到了! 捧着那本小册子坐到床边翻开一查,孟昭扬傻眼了——从他家去兰州没车,从学校那边走也没车,必须得转,这一说转车他脑子立马就懵了。 要不坐飞机?呃……也不见得有…… 算了,具体的事儿明天再说,先睡觉。 掐了烟再次躺下,孟昭扬带着笑上梦里找沈一去了。
第 39 章 午后,几缕阳光顺着窗帘的缝隙照进屋里,纠缠着指缝间缓缓升起的烟雾。 沈一倚靠在床头轻轻按着相机上的按键,玛尼堆、经幡、藏族老人手里的佛珠和转经轮一幅幅出现在LCD上,透着异域的神秘和圣洁。 看了一会儿,沈一放下相机闭上眼,心里心外一片澄明。 跟父母呆在一起这几天,从环境到心态都是宁静的。虽然并不是时时都能见到他们,但亲人的关爱带来的那种安心是任何事物都比不了的,再累再难,到了爸妈面前就通通烟消云散了。这感觉,真好…… “走不完的路,望不尽的天涯……”手机忽然唱了起来。 真要命,这刚迷糊一下就来电话,瞌睡虫都被吓跑了。 沈一皱着眉够过手机,一看见屏幕上的名字表情立刻又舒展开了。 “你可真不怕浪费我电话费,直接就往手机上轰。” “我一着急就忘了你房间有座机了……” “着什么急啊?大白天的遇见鬼了?” “我遇不见鬼,不过你快要遇见了。” “什么意思?” “呵呵,呵呵。” “别光乐,说。” “你下楼。” “下楼干嘛?” “下楼看鬼!哈哈哈!” “嘛意思?” “你下来就知道了!” “我靠……不是吧……” “哈哈!是!” 沈一的心脏狂跳起来,把手机往床上一扔就冲出了房门。到了招待所的大厅一看,孟昭扬傻了吧唧地杵在地上,身边一辆绑成麻花的自行车,一个登山包。 “你怎么来了?”沈一紧走两步到了他跟前,刚想抬手给人擦擦汗就瞥见前台那位大姐一脸问号地往这边儿瞅,只好作罢。 “找你玩儿来了呗!” “你怎么找着这地儿的啊?” “你不说过一回么,我就记住了,到了这儿打车找呗。” “真有你的。” “还成吧,嘿嘿。” “走吧,上屋儿凉快凉快去。”沈一拎起自行车转身上楼,也没跟前台交待什么。要是听了这段对话还看不出来他们俩认识这人就可以回家了。 进了屋儿沈一把车放到角落里,然后倒了一大杯水递给床边儿坐的孟昭扬。“待几天?” “我刚来你就问什么时候走啊?”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问问时间,寻思怎么安排你。” “时间不用考虑了,我现在大把大把的,嘿嘿。” 沈一坐到他旁边,笑眯眯的。“怎么的?老板把你炒了?” 这种问题早在孟昭扬预料之中,说辞他来之前就想好了——我把老板炒了。既然神秘都玩儿了这么长时间了就接着往下玩儿吧。 “不是,我说,辞职是好事儿吗?你至于乐成这样吗?” “呃……不是,我乐不是因为辞职,这不是看见你了嘛,呵呵。”孟昭扬使劲儿憋着乐,怕人看出来特意还转过头放杯子。 “行啊,你一研究僧也不怕找不着工作,玩儿好了回去再说。” “研究僧……” “呵呵。”沈一抬手在他额头上抹了把汗,“外边儿挺热吧?洗个澡么?这儿二十四小时热水。” “我洗澡不用热水。” “哦,对。”沈一刚露出半个笑容就忽然醒过懵儿来了,“不是,我问你洗不洗澡,你怎么抓不着重点呢?” 孟昭扬一板脸,抓住沈一的胳膊就给他按到了床上。“大老远来了你就冲我叫嚣?” “不是,我,不是……” 孟昭扬没等他“不是”完直接就堵住了那张嘴,用自己的嘴。 跟他的动作相反,这个吻并不粗鲁,也不急于勾出什么,只是唇与唇的接触舌与舌的纠缠,细细地品味,却仍让人脸红心跳。 “黑了。”嘴唇离开,孟昭扬抬起头。 “天天跟太阳底下晒着要能不黑就成妖精了。”沈一垂着眼,视线落在对方的下巴上。 “我怎么觉着你跟以前不一样了呢?” “哪儿不一样?” “说话,特戗。” 沈一默了。 “算了不说了,我洗澡去。”孟昭扬松开手,一起身,衣服就被人拉住了。 “对不起……我……有点儿紧张。” “紧张嘛?” 沈一凑过去把下巴搭在他肩上,两条胳膊有气无力地垂着。“我现在感觉就跟做梦一样……我怕……睁开眼你就没了……” 孟昭扬伸开双臂紧紧箍住了沈一,那心就跟太阳底下晒了半天的冰棍儿似的,从里到外全化了。“你真跟以前不一样了,敢说话了,真好。” “好么?” “好。” 一个半月在很多人看来并不算长,可对于这两个各自经历了波折和煎熬的人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漫长的,头脑哪一刻的错乱都有可能影响到全局,能坚持到现在,谁都不容易。今天能面对面坐着、看着,喜悦和笑容自然不受控制地蔓延开去,可说到这段日子,两个人却都有些沉默。一个是思想出过问题不能说,一个是失望累积成郁闷不愿意说,相顾无言。 屋里的空调呼呼地吹着,噪音不断打扰着两个人的思路,也让场面更加的冷。 孟昭扬挠挠脑袋,干脆转移了话题。“对了,那个,我想骑车出去玩儿。” 沈一一听骑车立马来了精神儿。“行啊,想去哪?” “莫高窟。” “啊?”听见这仨字儿沈一差点儿从床上摔下去。 孟昭扬对地理没概念,不是一般的没概念,是非常。他就知道莫高窟在甘肃,却根本不知道敦煌离兰州有多远,简直就是想起来一出儿是一出儿。沈一撇着嘴,极其无奈地跟他把问题所在讲了一遍:离雪顿节还有十多天,咱还得提前几天到那省得游客太多找不着地儿住,能自由支配的时间最多也就十天你知道么?莫高窟离这儿一千多公里,十天骑车来回得死人你知道么?你要看石窟,行,麦积山近。 孟昭扬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幸福得跟朵花儿似的,压根儿就没听进去人说的是什么,直到沈一问他最后的决定:要不坐火车去莫高窟,要不骑车去麦积山,你选吧。 “骑车!住帐篷!咱明儿就出发!” 沈一哭笑不得地亲了亲那个傻子,然后领他去了餐厅。 吃晚饭的时候孟昭扬见到了沈一的父母,四个人坐在一起边吃边聊,气氛很融洽。 这老两口儿都是一副学着风范,说话慢条斯理却不失幽默,沧桑的脸不像那种典型的知识分子,却从头到脚散发着一种文化气息,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接近,却又好像接近不得。 看着这俩人孟昭扬终于明白为什么沈一看起来那么淡薄了,遗传。 吃完饭四个人去了沈一的房间,进了门坐下沈一的老妈说起了住宿问题。 “昭扬,我刚才问了招待所,人家说现在房间比较紧张,没办法,只能让你跟沈一住一间屋儿了。” “没事儿没事儿,我这趟纯旅游,根本没想到还能占着公家便宜,有个白捡的地儿住我都乐死了,呵呵。”孟昭扬瞥了瞥沈一,眼神儿里透着坏,“再说我们也有日子没见了,住一块儿还能说说话,挺好,挺好。” 听见这套冠冕堂皇的说辞,沈一直在心里撇嘴。住一块儿,哼哼,挺好。 “这孩子真懂事。”沈一的老妈笑了笑,转而问起了他的旅游计划。 沈一一听话题扯到这儿脑袋立马大了。果然,当孟昭扬说出“麦积山石窟”这五个字之后那两位的话匣子一下就打开了,从古到今从天上到地下那一通介绍,有的话沈一这耳濡目染了二十多年的都听不明白,可人还是一副听得有滋有味儿的表情,直让人怀疑他的用心。 孟昭扬挺擅长跟长辈聊天的,这点从张闲他妈对他的喜欢程度就能看得出来,再加上面前这两位可是爱人的爸妈,他必然得使出了浑身解数,马屁拍得不留痕迹,讲座听得虚心认真,总之是百般讨好,弄得老两口儿这一晚上跟他说的话都快超过这几天跟沈一说的总和了。 聊到九点多,老两口儿嘱咐完孟昭扬早点休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丝毫没觉得让这俩人住一块儿是个很危险的决定。 门一关,沈一就趴到床上无声地怒吼了一通,身上绷劲儿绷得脸都憋红了。 “怎么了你?” 沈一深吸了两口气才坐起来。“我就忘了提醒你了,千万别跟他们俩面前说古迹,能唠叨死你。” “不唠叨啊,听着挺有意思的。” “有意思?那你跟我说说你都记住什么了?” “呃……”孟昭扬挠挠脑袋坐到床边,点烟。 “你慢慢儿想吧,我去洗澡。”沈一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起身走了。 看沈一进了卫生间,孟昭扬往床头上一倚就开始意淫人家,就等着人出来一解相思之苦了。可不知道是因为沈一洗得时间格外长,还是因为这种本地产的烟烧得太快,从头着到烟嘴,快烫手了他还没出来。孟昭扬等得有点儿犯迷糊,干脆把烟头扔进烟灰缸闭上了眼。 这个点儿犯困的不是小孩儿就是老头儿,孟昭扬哪个也不是,可他连着折腾了好几天,这一看见沈一整个人都放松了,没法儿不犯困。 孟昭扬是三天前到的家,五个小时长途大巴颠了一溜够,下了车也没歇着直接就给张闲打了电话。人那边也够意思,一听他这打算,也顾不上自己早上七点多下的火车补觉才补了四五个小时了,直接就杀奔了他家。到了地儿俩人坐下一说,张闲立马佩服得直嘬牙花子——不是佩服他奔沈一而去的勇气,是佩服他明天就想走今天还不买票。一问,人说“我不知道北京的票怎么买”,张闲吐血倒地。后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那一下午俩人各个订票点儿打电话问,费了半天劲才弄着一张硬板儿,然后就是收拾行李、拆车。第二天下午孟昭扬上火车去了北京,到了地儿又奔西客站转车,然后直着身子坐了二十来个小时,第三天下午才到,再然后就是激动,聊天,吃饭,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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