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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高楼——穆卿衣

时间:2008-10-20 12:42:42  作者:穆卿衣

他说的是那一天.就象有一把刀把他切割为两半,从此生命再不完整,每个静夜梦回都痛彻心肺的那一天.
“那是一出,非常华丽,非常美妙的中国戏.后来我听过很多很多的中国戏,再没一个人能与之相比.可惜,我只听了半出.”那人道:“这一次我一来到中国,就想寻找当初的那位艺者,让他为我表演完那整幕散花.听说他是上海第一戏班华连成的当家花旦,谁知他们弄错了,把你请来了.实在拫抱歉.”
许稚柳道:“容二爷已经不在华连成多时了.就算他在,他也绝不会给日本人唱戏.”
那人丝毫没有介意许稚柳最后那一句话中的敌意,听见容嫣不在华连成,道:“哦?”又问:“那你可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
许稚柳抿紧了嘴,不答.
那人用手托着头,静静的看了许稚柳一会儿:“连你也不知道?我明白了.我还有一个请求,希望你能帮忙.我听说你们一直住在原来的地方,可不可以让我去参观一下那里?”
许稚柳道:“你知不知道中国人怎么称呼这种行为?----不速之客.”
那人低低的笑了起来:“可惜弱者没有拒绝的权利.”
他道:“我并不打算为难你.因为,我听说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所以很客气的在向你请求.你当然也可以拒绝.不过我是一个很固执的人,一定会达到我的愿望.那时采用的方式,恐怕就不是斯文人之间的对话了.”
他抬起眼来:“你要选哪一种?”

看门的孙老头吃惊的睁大了眼睛.
在大少爷过身后,已经好象没有日本领事馆的黑色轿车停在华连成的大门口了.更让孙老头吃惊的是,车上下来的,居然是柳儿和另一个穿著军服的日本人.
许稚柳的脸色难看之极,就好看有十把枪在背后指住他一样.
那个日本人倒是旁若无人的站在大门口,仔细的端祥了一下容宅的外观,然后抬脚进了大门.几个全副武装的日本军官紧跟在他身后.
孙老头暗暗在肚里骂柳儿:“大少爷的教训还没学够,怎么又把这群瘟神招惹上门了?”
许稚柳一脸晦气的也跟在那日本人身后进了屋.
朝香宫真彦一边走一边观赏:“不错,真是好房子.上一次来得太匆忙,没能欣赏到它曲径绿杨的美妙之处.”
一路上都有丫头老妈子象见了鬼一样吃惊的望着.朝香宫对她们视若无睹,只当这些人完全不存在.
进到大堂,朝香宫兴致盎然的回忆:“对了,上一次就是在这里见容老板,听到了非常美妙的笛声.”
许稚柳咬住嘴唇,才没有脱口而出:“但那个笛声的主人,已经被你们这些日本狗害死了.”
朝香宫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慢慢看过,突然停在容嫣的房间门口,道:“哪一间是容二爷住的屋子?”
许稚柳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但还是只得开口道:“就是这一间.”
“是吗?”朝香宫脸上那种兴致勃勃的神情不见了.
他站了一会儿,轻轻的抚摸了那杨木雕门一会儿.然后带着一种奇怪的,几乎可以说是温柔的表情,推开了容二爷的房门.
一切保留着容嫣住在这里时的情形.
衣橱里,一套套白如云的衣衫,箱子里,一件件织金缎银的戏服,书台上,二爷信手扔在一旁还没有看完的书,用白色的书签夹在他最后看的那一页.二爷最喜欢的黄竹躺椅,擦拭得光滑发亮,二爷睡过的床,每三天都换一次床单,未积半点灰尘.只是那些白色的衣衫,领口泛出浅浅暗黄,显示出它们的主人因为太久未着,已经挂得旧了的痕迹.
朝香宫真彦把屋里的东西每一件都拿起来细细的看,又放下,黄竹的躺椅,也若有所思的抚摸着,甚至还拿起一件衣服凑到鼻边,好象想找回一点容嫣残留的味道.
许稚柳满心愤怒的看着他做这一切事,容二爷的东西被这个日本人行迹古怪的碰触,让他有一种被玷污的感觉.而且这是容二爷的领域,在他的潜意识中,也是属于他的领域,现在竟被这个可恶的日本狗漫不经心的就闯了进来.
许稚柳忍无可忍,正待出声.朝香宫真彦突然开口道:“你开个价吧.”
“什么?”
朝香宫真彦看也不看他,抬头欣赏墙上一幅八大山人的墨荷:“我,决定把这所园宅买下来.你尽管开个价.”
许稚柳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所宅子,是容家的.我绝不会卖,也没有这个资格卖!”
朝香宫背对着他,道:“那是你们中国人自己的事,和我无关.我已经决定要买了.”
许稚柳的脸瞬间变白了,但随即又涨得通红:“你这是在强占民宅!”
朝香宫冷冷道:“我说过我会给一笔让你觉得满意的价码.”
“多少钱也不卖!这是容家的房子!你给多少钱也不卖!”许稚柳血涌上头,上前一步.立即就有两个日本军官挡在他的面前.
朝香宫回过头来,带着一点嘲弄的眼光看着许稚柳:“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已经注意过了.此时此刻就在这间宅子里,至少一共有二十三个人.我可以在五分钟之内,把他们全部杀掉----包括你.然后光明正大的成为这间屋子的主人.这才叫强占.幸好,我是一个很合理的人.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选择这样做.”
许稚柳的胸膛不停起伏,不停起伏.好半天,他从牙缝里骂道:“你们这些日本狗强盗!”
朝香宫凝视着许稚柳,神色之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威逼感,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叫嚣和漫骂,正是无能的表现.”朝香宫淡淡道:“虽然我很不喜欢当面听到这样无礼的言辞.但出于征服者的大度,这一次我仍然原谅你.我给你们三天时间,立刻从这里搬出去.我会叫副官送一笔钱,算是对你们这种愕然心情的体谅,以及弥补仓促搬家的一切损失.”
停了停,他又道:“除了这间屋子,其它屋子里的东西,你们可以全部带走.”
朝香宫环顾四周,宣布:“这里,将成为我朝香宫真彦王在上海的行宫.”

柳儿要卖了容家旧宅!
这个消息一下子简直炸了锅.
明里暗里骂他的,卷起袖子要揍他的,当面拦着他哭闹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庚子第一个跳起来:“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露出来了吧?说什么完璧归赵!说什么等着二爷回来!这才过了几年,已经急着要卖人家的产业了!还是卖给日本人!”
“容老爷精明一世,可真是胡涂一时.最后他可真看错了人啊!”
“白眼狼!”
柳儿顾不上理会这些.日本人的话绝不是在开玩笑.不要说把容宅里的人全部杀掉,就是把华连成在上海连根拔起,对他们来说,也易如反掌.他急急的到处找合适的宅子,毕竟,要安置这上百口的老老少少,还要在三日之内办妥,他就算不吃不睡,也不够时间.
最后总算在华山路上找到一间清末遗老留下的花园,虽然已经年久失修十分残旧,但总算够阔落,一眼看上去,也够气派.最重要的,是它的价钱也合理.华连成的帐房一直支不出这么大一笔银子,许稚柳把自己这些年唱戏赚的私房钱也贴出来,总算把它盘了下来.

搬家那天,一队日本宪兵把容宅重重包围.特别是容嫣的那间屋子,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把守.张妈死也不肯离开这里,抱着容修的牌位哭得死去活来.许稚柳两天忙下来,脸青面黑,觉得整个人都逼到极限,此时也无力过来劝慰,只叫郑大傻子和秋萍去把张妈拉走.又瘦又干的张妈此时力气比郑大傻子还大,又抓又骂.郑大傻子没办法,过来请示柳儿,柳儿叹了口气,只得亲自出马来请张妈.张妈还没等他开口说话,重重的一个耳光掴在他的脸上.许稚柳本来已精疲力尽,竟然身子一歪倒在地上.
张妈骂道:“你这吃里扒外的白眼狼!你怎么对得起老爷!你怎么对得住大少爷!你怎么对得住容家!”
柳儿捂着脸,呆呆的发怔.
没有一个人过来扶他.
响亮的马靴声传来,一个奇怪的口音道:“许老板在吗?”
许稚柳机械地转头望过去.
一个穿著日本军装的青年男子站在不远处.他是那日柳儿见过的朝香宫的副官.
许稚柳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抖抖了衣襟:“我在.”
那日本副官微笑道:“已经在搬了?许老板的行动真迅速啊,果然是个识时务的聪明人.”
许稚柳转过脸去:“你来有什么事?”
“我的主人承诺过会给你一笔可观的费用,自然不会言而无信.”日本副官拍了拍手:“拿上来.”
两个日本兵抬着一口沉重的小箱子走上前来,打开,美丽柔和的金色光芒显露.
日本副官道:“五十条黄金,十足赤金.”
张妈道:“柳儿!不能接!我们不能要日本人的钱!”
所有的眼睛都看着许稚柳.
许稚柳只觉得肩得似有千斤重.他深深的吸了口气,道:“郑大傻子,收下.”
张妈骂道:“傻子!你敢接!”
郑大傻子看了秋萍一眼,又畏缩的看了脸色青白的柳儿一眼,迟疑着.
许稚柳提高了声音:“郑大!”
郑大傻子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把那两个日本兵抬的箱子捧在手里.
张妈尖叫了一声:“老爷啊!”又嚎哭起来.
秋萍上前两步,扶住她妈,往外走去.经过柳儿身边时,她重重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四周围的街坊都偷偷的从自己门缝里往外看,看祖孙三代近百年住在此处的容家,一马车一马车的东西往外拉,女人哭,男人骂,真是乱世凄凉景象.不禁都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
许稚柳安排好一家粗重细软,看着最后一辆马车远去.尘埃散去之后,突然眼中落下泪来.他掉转头,来到容嫣的屋门前.
“干什么?站住!”日本兵厉声喝道.
许稚柳怔怔地望了容嫣的房门一会儿,屈膝跪下,向着那屋子磕了三个头.
后退几步,又磕了三个头.
就这样,一直退到大门口.
额头已经磕破了.
血与泪滲进尘土.
他的头抵在地上,低声道:“对不起老爷,对不起二爷!柳儿没能守住容家的地方.柳儿无能,柳儿没用!”

第 80 章
月白色的和服散乱的敞开着.
昏黄的灯光下,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仰头斜躺在沙发上.漆黑的长发如烟如缕的缠绕着,低低垂下.他的眼半睁着,毫无感情的注视着天花板,灯光将他的睫毛一丝丝拉长,投影在瘦削的面颊上,让这张精致的脸呈现出一种破败和憔悴.
一个男人的头此时正埋在他的两腿之间,兴致勃勃的努力着,用舌头舔,用嘴嘬,在他的皮肤上一阵乱吻.
过了半晌,那男人怒气冲冲的直起身来:“八格!搞了半天,一点反应也没有!你是死人吗?”
容嫣看也不看他,只是很慢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
“真是扫兴!”石原康夫骂道:“你从前跟沈汉臣也是这样?软得跟条虫似的!”
“……”
“贱人!”石原康夫丢开他,转身在沙发上坐下:“过来!”
容嫣很听话的凑了过去,习惯性的开始帮他解和服衣带.这一点上他倒做得十分熟手.
石原康夫张开双腿,开始享受容嫣的服务,情欲涌动的时候,怒火稍感平息.
他满意的俯视着自己进进出出容嫣口里的那黑铁似的东西,突然问:“我这玩意儿比沈汉臣怎么样?”
容嫣的动作停了一下.
“是不是比他大得多?”
容嫣低头不说话.
石原康夫突然一把揪住容嫣的头发,将他拖了起来:“我在问你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容嫣头往后仰,被迫近距离注视着这个男人,脸上还是没有半点表情.
说到沈汉臣,石原康夫一阵醋意上涌,恶狠狠的捏住容嫣的下巴:“说话啊!该不是又见了旧情人的面,丢了魂吧?”
容嫣痛得皱起眉头.
石原康夫最恨他这种不死不活的样子,怎么抽他打他也没用.一开始他还要呻吟,到了后来好象完全麻木了,连哼都不会哼一声.
“说啊,他是怎么干你的?”石原康夫凑近他的耳边,咬牙切齿的说:“你这贱人,是不是在他身子底下欲仙欲死?”
容嫣的面容微微扭曲.
石原康夫听到他低低的,一个字一个字的说:“请你,以后,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

自从在那间高级日本军官俱乐部见过了容嫣,一连三个星期,日本驻天津文化部副沈部长就托病在家,连一般的应酬也推得干干凈凈.
沈部长的病来得迅速,起得蹊跷,石原康夫心里是一清二楚.
石原康夫知道,他和沈汉臣之间本来就插着一根刺,自从那日撕破脸面之后,这根刺就变成了一颗钉,它还会慢慢的长成一柄刀,裂成一条缝.拔了这根刺本来也很简单,但一直到目前为止,沈汉臣在工作上的表现让军部十分满意.日本政府仍然需要笼络象沈汉臣这样的汉奸文人,而军部的参谋们都很器重沈汉臣,甚至把他拟定为伪政府的宣传部长,这表明,虽然沈汉臣是石原康夫一手提拔起来的,但到了现在找不到借口也无法动他.
石原康夫本来颇为此头痛.但一那天,天津卫秦家班的秦殿玉赔着笑脸来送礼孝敬皇军,石原康夫看着他,突然心里一动.

没多久,天津卫的驻华日军总部邀请秦家班,为高级军官将士们慰问表演,也算是进行沦陷区中日艺术交流活动.
那天演出的是当家花旦肖碧玉的拿手好戏<<拾玉镯>>.
肖碧玉演完了自己的戏份,正在后台落妆,突然见到秦殿玉慢慢的踯了过来.
秦殿玉站在他身后看他洗了脸,梳着头.
肖碧玉回过头来:“师兄,怎么了?”
秦殿玉道:“玉弟,呆会儿换了衣服,暂时不能回去.日本人看了你的戏,热情着呢,非要指名请你吃饭.”
肖碧玉皱了眉.
秦殿玉看着他的神色,道:“我也知道你累了,帮你推,可是……如今这世道,人家请你是看得起你,哪敢真给脸不要脸呢……”
肖碧玉道:“就请我一个人?”
秦殿玉道:“哪能呢,也叫了我和赵师弟.只是赵师兄的戏银上还有点帐要算,日本人说他演得不好要扣银子,这还有点拗较.日本人的军车先送你,我们随后就到.”
肖碧玉道:“哦,是这样.那好,我就先去等你们.”
他换了长衫,整了整衣襟,叫了跟包来收拾自己的东西,正要出门.秦殿玉突然叫住他:“玉弟!”
肖碧玉回头道:“怎么?”
秦殿玉看了他一会儿,道:“玉弟,你性子自小骄傲.我……师兄我……呆会儿见了日本人,我怕你使起性子起来,不会周旋,得罪人.你记着,鸡蛋别跟石头碰.师兄知道,应酬日本人是苦事,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人家是刀,咱们是肉.你记着师兄的话,不管遇上什么事,多忍着点,别任性.”
肖碧玉笑道:“我自然不及师兄八面玲珑.但你放心,我也不是傻瓜,怎么会去惹日本人?”
秦殿玉欲言又止.想了一想,叹了口气道:“我这算什么玲珑!不过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肖碧玉一边笑一边往外走:“今天怎么连大师兄也丧气起来了!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呆会儿若是多喝两杯,还不唱一出悲秋?”
秦殿玉久久的目送他的背影.

这是一间极雅致的小包间.
一张六人小圆桌,已经摆上了几味精致的小菜,一壶绍兴陈花雕温得正好.
沈汉臣坐在桌边,手里捏着个小酒盅,慢慢的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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