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撑起身子，摸着怀中尚余的银两，在附近找了一辆车。
他把所有钱物都交给马夫，那汉子见钱眼开心花怒放，口气颇为客套："这位公子要去哪里？"
他埋头想了想，竖起手指向远处一伸，"那里。"
汉字瞧了半天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见他的样子也不愿多说，生怕丢掉这等上好生意，只得干笑数声，装模作样胡乱吹嘘道："往南面去啊？南面好啊，江南就在南面，美女如云，哈哈！虽说江南美女多，要教我去学那文人墨客惺惺作态，那可真是消受不起。我一个粗人，还是呆在咱们这江北的好，这里怎么说也是天子脚下，处处都繁华，再说圣上英明，老百姓安居乐业的，我尽可以光着膀子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咳咳，公子可别嫌我粗鲁。活着嘛，不就图个享乐！嘿，江北可真是享乐的好地方，住上半年，包管你不想走了！......公子看样子不是本地人，是来此处游玩的罢，来了多久了？"
"......正月廿三来的。"
"哈哈，那真是可惜，正月十五元宵节可是一大盛事啊，那庙会，那小吃，那杂耍，嘿，还有烟花看呢！几百口炮火冲着天上，那哪里是夜晚！亮得连星星月亮都看不到了，好像有几十个太阳一起挂在天空。你说其他地方哪看得到这副景象......"
他漫不经心的听着车夫自吹自擂，掀开车帘的一角，习惯性地看去光来的方向，却忘了太阳的炽热，一时不慎被灼伤了眼。亮紫色的影子铭刻在眼底，他这才想起曾经见过的白夜，不过是人造的太阳虚构的昼日，却那样耀眼那样温柔，所以明知它是假的，是万丈深渊，仍会情不自禁如夸父逐日投入它的怀抱。下一刻，也只是死。然而他忘了所有，算是彻底求得一个形神俱灭，应了那无悲无痛之谶。
却也再无法幸福了。
车子经过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相府，听说是被天火所惩，无人幸免，只几名家眷不知所终。青玉色的藤蔓在雨后春笋般爬上梁柱，春日料峭的杏花风中，疮痍满目如遗忘的古屋。门口干净的台阶上卧着一只小小的黑猫，一动不动，扑闪着杏眼。那里面隐藏着什么程前往事，然而马车一闪而过，他什么也没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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