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歌见他失了心,吓得不轻,他忙起身,却因身体无力倒下去,挣扎着要爬起来,四肢虚弱无比,遂白了脸惨笑,他还有什么活处!
忽然,门外闪进两个人。
清虚子一面心急如焚,一面扶他起来,既心疼又忍不住抱怨,“你作甚要起来!”
夏凌云将陈冬化搂进怀里不住轻拍他的背脊安抚他,待陈冬化安静下来,便抱起他离开。
清虚子也抱起连歌,将他放到床上,为他拢好被子,连歌呆看着他,心中震撼。
“清栩……你……”
几时变得如此老了……
清虚子看见那人年轻的模样,正黯然神伤,半日无言。
连歌心中大痛,忍不住泪如雨下。清虚子见他无声饮泣,慌得手足无措,不甚温柔的擦掉那人流出的泪,心疼道,“你哭作什么!”
连歌抓住他的手,眼泪越发流的汹涌,他泣不成声,“对不起……清栩,对不起……”
清虚子忙道,“你跟我说对不起作甚!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是我对你不起!”
连歌摇头哽咽道,“我竟不知你变成了这个模样!”
清虚子讷讷的,“我……”
连歌只觉那人一身白发刺得人眼睛生疼,他作出索抱的姿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余生他要陪着他一起。
清虚子迟疑的伸手抱住他,心中乱作一团。
“清栩……我们在一起罢!我不和你使脾气了!我们在一起罢!”
闻言,清虚子神情一震,接着流下泪来,他呜呜的哭着,鼻涕同眼泪一起流进嘴里,手用力的抱紧他的挚爱,止不住点头道,“好!好!在一起!”
他等这一刻,等了五十年了。
陈冬化安静的缩在夏凌云怀中,头埋在夏凌云胸口,冬雪雨点般的砸下来,陈冬化颤抖着身体,口中不住喊道,“长青……”
“长青!”
“长青呢!”
将手收得更紧了些,夏凌云半低下眼,看着怀里不安至极的人,一句一句的答,“我在。”
作者有话要说:
见谅!
第39章 三九
宋是镜做了个梦,一个,他的小花曾和他说过无数次的梦。
梦里的小花,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头爽利的短发,一脸稚气,仍显出俊美,穿着露着手臂和小腿的奇异服饰,嘴角带着笑,一会儿在院子里拨弄花草,一会儿搂着副骷髅架左右摆弄,一会儿戴只透明的玻璃镜片看书,一会儿打开一座薄薄的机器似的黑色砖板不住敲击,一会儿脱了衣服只穿一件短得吓人的裤子躺在一架十分有弹性的床上睡觉。
梦里的小花所听所见所用所接触的一切东西,都不是他所熟悉的。
梦里的小花,在学堂里和其他男孩子说说笑笑,无忧无虞,单纯的好似一块洁白无瑕的玉石。
梦里的自己,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碰触不到任何东西,包括,他的小花。
他观看着他的小花的一切,听书时的认真模样,无聊时的沉默,开心时的笑靥,受伤时蹙拢的眉,他看着,心随着他的小花上下起伏。
他知道这便是他的小花说的未来世界了,他觉得高兴极了,他得以窥见他的小花毫无隐秘的生活。
这样的梦境一直一直的重复着,直到某日,他惊觉有什么重要的事,被忘记了。
他看着小花朝着他的方向弯眼静静的笑,他抚上他的脸,手指却直穿小花而过。
心情陡然变得沉重。
虚影!都是虚影!
心揪作一团,他紧闭上眼,突然伸手,攥紧那人喉咙。
猛然惊醒。
宋是镜睁眼,望着头顶虚无之处,一阵出神。
就算用‘千机’也还是没能将那人拴住。
他冷笑一声,凝聚起体内真气,强制疏通了全身经脉,手脚方有了些力气。他起身,四肢僵硬的走出房门,额头已然渗出冷汗。
屋外下着大雪,他四处望了望,方想起来是什么地方。
他咬紧牙,强撑着一口气,便要往清虚子处问陈冬化的去处。
没走两步,便见迎面夏凌云抱着陈冬化往这边过来。
他顿住,手攥紧了,指甲嵌进肉里,血流出来犹不觉,双目已经赤红。
夏凌云停住脚步,与他对视。
“师兄原来不过是趁人之危的小人!”宋是镜嘲讽道,体内真气已乱。
夏凌云看他一眼,只风轻云淡道,“彼此。”便不再理他,举步回房。
宋是镜掌中聚气,一掌打出,夏凌云移步避过,回身即是一掌,宋是镜闪避不及,胸口中招,立刻吐出血来。
体内真气□□,仍不在意的直直盯着夏凌云。他一步一步走过去,每走一步便呕出一口血,走至夏凌云面前,痴痴的看一眼睡得平静安详的陈冬化,突然大笑一声,使尽力气揪住陈冬化的头发,冷笑着质问,“这就是你说的不离不弃?”
夏凌云双眸一寒,聚气一掌拍开宋是镜,陈冬化却已经被疼醒了,见宋是镜喷血到底,他急忙跳下去推开夏凌云,跑过去扶起宋是镜,颇生气的瞪着夏凌云,嗔怪道,“你作什么!对自己的师弟也下如此重的手!”
夏凌云神情一凛,凝视陈冬化许久,终是冷淡道,“扶他去罢。”便转身离开。
陈冬化将宋是镜扶进屋,叫他躺下,擦干净他嘴角的血渍,见宋是镜面色难看,双目更是盯着他一眨不眨,一时竟无言。
被宋是镜盯得大不自在,今日该是他醒来之期,本来打算得了空便过来陪他,不知怎的,却睡在了夏凌云怀里。
这下可好,宋是镜明摆着是‘捉奸在床’了。
想了会儿,管他呢,他和夏凌云又没有什么。心里着急他的伤势,便对宋是镜道,“我去叫清虚前辈替你疗伤,”说着往屋外奔去,一面还说,“你乖乖在床上先躺着,我去去就来!”
待他离开,宋是镜忍不住的狂喷一口鲜血,双目一黑,便昏了过去。
陈冬化跑至清虚子房中,见无人,又跑到连歌屋里,人果然在那里,和连歌正说着些温柔贴心的话,陈冬化惊疑那两人如何就在了一起,同时却也放下心来,管他如何,结局是好便是好。
清虚子见他来了,不大乐意的微皱了眉,“你来这里作甚!”
陈冬化讪讪一笑,“我想请你替宋……阿非疗伤。”
“非儿醒了?”连歌惊问道,陈冬化道,“醒了,只是又受了些伤……不多说了,还请前辈速往去瞧一瞧。”
“清栩,快去看看吧!”连歌心忧的推一把清虚子,清虚子方不情不愿的起身,随陈冬化去了。
及至屋中,见宋是镜又昏了过去,陈冬化说不出的失望难过。清虚子近前把上宋是镜的脉,细看之后,脸色巨变。
“谁叫他强用真气的!青丝香骨乃毒中之毒,中之者,一则发白如鹅羽,二则身腐有恶臭,三则瘫痪不能动,四则真气失尽生心魔。如今他强行聚气,通经顺脉,与那毒物在血脉中畅通无阻,已至肺腑,三年期未到,再无药可解,只怕挨不过来年春末了!”
闻言,陈冬化骇得大惊失色,再看宋是镜时,那人头上已白了大半,两颊生了几颗脓疮,臭气熏天。
他一急,红了眼眶。
清虚子见他如此,虽怒而不发作,运气使宋是镜坐起,掌心聚气,从头顶送至宋是镜体内,封了他全身经脉,将那青丝香骨的毒气暂压制住后,方沉脸对陈冬化道,“我将他经脉封住压住毒气,如此一来,发作慢些,但这样的话,非儿非毒解之日不能醒来,你且下山寻解药来,若到期不回,就是神仙菩萨,也难救得了他!”
陈冬化慌忙点头应允,鼻头一酸,差点落泪。
收拾了东西,嘱托门中几个小童好生替他照顾宋是镜后,也不和夏凌云打招呼,便直往山下而去。
经过一天跋涉,终于回到永安,却也顾不上什么休息,急忙雇了马匹,驾上马,执起马鞍,挥起马鞭,便往南方绝尘而去。
得亏他学过马术,如今用起来也还游刃有余,他狂抽马臀,马蹄声哒哒作响。
一个时辰后,陈冬化才觉自己鲁莽了。
茫茫夜色中,根本看不见前路,黑黢黢的一片,陈冬化停下来,拴好马,打算等天有些亮的时候再赶路。
寒风凛冽,陈冬化拢紧了披风,倚靠在树上,冷静思量。
时间紧迫,他必须尽快找齐剩下的残图。
可是,若是……
他忍不住想,要是天涯海角里没有解青丝香骨的药,他要怎么办……
不!一定会有的!他坚定的告诉自己。
捏紧拳头,陈冬化闭着眼,心中默念宋是镜的名字。
冬虫啾鸣,夜色更深,一切都在黑暗中沉寂下去,万物无声。
半夜,一道黑影幽灵般飘过,至陈冬化身前,恶毒一笑,眼里杀气迸现,凝气,一掌就要往陈冬化天灵盖拍下。
眼见就要取了他性命,不料刚出掌那人突然睁眼,往旁一躲,一掌落空。
就算在黑暗中,陈冬化还是看清黑影的面貌。
上官妩儿!
习武之人通常能够夜视,上官妩儿见他躲得狼狈,轻蔑一笑,拔出手中长剑,直指着陈冬化,恨道,“祸害!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陈冬化紧张得手心出汗,却佯装镇定,不让上官妩儿看出端倪。他思考着如何脱身,脑中急转,忽然,计上心头,他扬眉朝上官妩儿轻笑,“不知我哪处得罪了上官夫人,要我非死不可呢?”
上官妩儿眼瞪得通红,“妖孽!若不是你,凌云会对我置之不理?”
陈冬化道,“上官夫人说的哪里话!我何德何能,能得夏兄垂爱!你看我,眉毛上歪下歪的,鼻子又宽又塌,嘴巴大如碗盆,我这样的人,谁见了都避之不及呢!上官夫人肯定是弄错了!”他起身,走近上官妩儿,翻着白眼歪着嘴,朝她嘻嘻一笑,十足的鬼样。
上官妩儿冷笑一声,剑架上陈冬化脖颈,“如此也敢糊弄我!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
陈冬化毫不在意的笑道,“我哪敢在夫人面前耍花样呢,”顺着剑刃靠近上官妩儿耳边,“我只是,觉得上官夫人您,”说时迟,那时快,他出手,点了上官妩儿穴位,接住软下来的人,继续笑道,“有点儿蠢罢了!”
杀人一声不吭杀了就是,偏偏还喜欢磨蹭,这下好了,陈冬化将上官妩儿放到地上,又点了她几处穴位,方坐下休息。
在清虚山时,他无聊便时常翻一些武学秘籍看,刚巧学了几招点穴,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还救了自己的性命。
上官妩儿气红了脸,“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要你的命!”
陈冬化无畏的点头道,“恭候!”
“妖孽,有种放了我,再说大话!”上官妩儿试着冲破穴道,却力不从心。
陈冬化撇撇嘴,他又不是傻子。
及至天有微光,陈冬化看一眼地上睡着的上官妩儿,起身解了马绳,上马扬鞭,往南飞奔而去。
是夜,陈冬化看着面前神色阴沉的上官妩儿,颇为无奈的道,“上官夫人,请放过在下罢!”
上官妩儿大喝一声,“休想!妖孽,纳命来!”提剑便朝陈冬化刺去。
陈冬化堪堪避过,心下又急又恼,这女人要这么纠缠不休,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一不留神便会没命!
早知道就叫夏凌云一起了!
上官妩儿见他躲得极妙,几剑下来没伤着那人半分半毫,不由大怒。
她虚刺一剑,却在陈冬化侧身时转了方向直刺向陈冬化胸口,陈冬化大惊,然收势不住,眼见那剑就要刺进自己胸膛。
“砰!”
剑被弹开,掉落在地,一人在夜色中走出,半讥半笑道,“素来只闻男人欺负女人的,没想到今却见一个大男人被一个女人欺负得毫无还手之力!稀奇!稀奇!”
陈冬化远离了上官妩儿,躲至一旁,没好气的还口,“她有武功,老子又没有武功!”
上官妩儿大惊喝道,“你是谁!竟敢坏我好事!”
那人从黑暗中走至两人中间,借着月色,陈冬化方看清那人形容面貌。
眼若星海幽秘,眉如远山沉定。唇角似勾非勾,眸中将笑未笑,一头青丝松散的系在胸前,一枚银色耳钉穿在左耳,身形修长,一身月色长衫,俊逸如画。
谁知,上官妩儿突然白了脸,声音发颤道,“你是……你……”
那人斜看她一眼,语气冷傲至极,“月宫,月景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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