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还记得永平十九年,在西南封地中毒一事?”
周桢瞬间了然,却道:“你莫不是随口胡诹的吧?”
“此事真伪,陛下一问太后立知真假。当年中毒的真相,知道的如今也只剩太后和霁初公子二人。”
周桢心里早已信了大半,此刻作出疑惑之态也只不过是一时不敢置信而已。
乔霁初从来没负过他!
却是他,不只欠他一份情,甚至还有一条命。
乃至他的江山……都有乔霁初的血汗。
周杭临走之前交给他的那一支潜伏在北疆部落联盟的暗线,正是乔霁初两年前带罪辞官之后孤身前往边塞亲手建立经营。
也是那时乔霜迟开始嗜睡,以致大婚也没法完成。
他一直以为是乔霁初因嫉妒而生出的报复,如今想来……只怕那时蛊毒已经发作……
在他周桢眼里,乔霁初是心胸狭小狠毒无情、空有满腹经纶才学却泯灭人性之徒,却不知,这样一个人,倾尽短短一生却从未为自己打算过分毫。
从太后处出来,周桢如身负千斤,每往乔霁初所在的宫苑走一步,脚步就沉一分。
曾经乔霁初一个人背负着家人的厌弃朝臣的嫌恶仇视、还有自己的鄙夷,他是怎样一步一步走了这么多年的?
乔霜迟怪他冷血无情,让亲生父母获罪入狱,今天太后告诉他乔梧一直是九皇子党,竟偷偷将九皇子的遗腹子养在别庄。
或许他当初有很多方法可以抹平此事,他却选了最让人不齿诟病的一种。
人人道他狠辣无情,或许也确实如此……只是他把所有的“有情”都给了他周桢一个人。
继而被弃若敝履。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完。
其实这文之前是写完了的,后来觉得结局不满意,又不知道该HE还是BE,纠结了很久。
加上工作、现实一些事情一忙就一直搁浅了。
中间删删改改,却是越来越不满意,然而还是贴上来了。
大家看个无聊吧。
么么哒。
#我是不是有一种烂尾的病啊#
蹲地哭。
☆、二十至二十二
二十、
端坐在重重珠帘之后、面上无悲无喜的太后终于在皇帝身影彻底消失时抬起了眼皮。
乔霁初是她用得最为顺手也最成功的一颗棋子。
从她无意间知道乔梧的后院还有个小公子那时起,她就一步一步精心计算。
哪怕是天下最善手谈之人,与人对弈之时也难以步步精准无误,可偏偏她做到了。
——从布局到最后官子,竟一步不差。
太后端起手边的茶杯抿了一口,茶水早已凉透,她却没有叫人置换。大抵是人年纪大了,突然开始忆起从前。
那年她一个小小知府之女初入宫廷,为保性命远居冷宫之侧。一日先皇兴起去看望曾经废黜的某个妃子,偶遇了在小花园扑蝶的她。一朝承恩便身怀龙子,从此水涨船高,在后宫没有硝烟却被血肉填满的战争里抬阶而上。
成为皇后,她的儿子虽是嫡子却一无强势外家支持,二还有周围虎视眈眈的皇兄皇弟。
多年经营也只不过笼络了一批毫无根基的寒门子弟,同有氏族支持的其他皇子相比便如蜉蝣撼树,毫无胜算。
二十年前贴身宫女回家探亲时偶遇了被养在乡间别院的乔霁初。
那年他五岁。
乔梧深怕自己儿子将来成为祸害,因而隐瞒了其存在,也不许其识字,只希望他能长成一个目不识丁胸无大志的村野少年,却不成想,命运弄人。
她找人装成小厮混进别院,偷偷教其读书识字,且从未隐瞒身份。
因而从乔霁初初初懂事开始,他就知道,他的一生只能献给一个人。
“皇帝……”掏出锦帕轻轻擦拭唇边并不存在的水渍,太后保养得宜的脸上浮上一丝浅笑,带着目空一切的笃定,间或夹杂着几分淡淡嘲弄。
“知道你想知道的就行了,至于别的……他很快便归尘归土了。”
室内寂静无声。
二十一、
老道士看着床上已然了无生气的人叹了口气,神色悲悯而庄重,良久从怀中摸出一颗珍珠大小的碧色珠子。这珠子似玉非玉,周身仿佛由内而外萦绕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那碧绿的颜色正随着那一层水雾缓缓流动,像是活的。
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掐了几个复杂的手诀,而后迅速将珠子放入乔霁初口中含着。
不消片刻,乔霁初脸上那一层灰败的死气渐渐散去。脸色依旧苍白,却看着也像个活人了。
周桢坐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看着那人脸色的变化,不知不觉突然眼眶一湿。
“多谢道长。”
老道长舒一口气,转过身来,竟似瞬间老了十岁。原本精光矍铄的双目此刻混沌黯淡,面上的红光也被一抹灰青取代,看着同那一身破旧的袍子倒像同一个颜色。
“这是……”
老道摆摆手,笑了笑:“世上本没有起死回生一说,贫道不愿意来生无法安心潜修,不过将余下数十年阳寿换给他,也好换了这因果债。陛下不必忧心,此时霜迟小姐怕是已经清醒,霁初公子最多三日也能醒来。”
“无论如何,多谢道长。”周桢诚心诚意朝老道鞠了一躬,“不知道长来自哪家道观,朕也好……”
老道哈哈一笑,打断他,“贫道天生地养,并无来处。此间事了,自有去处。贫道与乔家恩缘已了,陛下却还有漫长光阴与之纠葛。相见一场也算有缘,贫道赠陛下四字:惟循本心。”
说完便身形飘忽出了门。
待周桢再追出去时,早已没了那一抹灰青的身影。
二十二、
过两日便是除夕,自今上登基以来都有除夕前一日携百官往相国寺祈福的惯例,以感谢今年丰收太平,同时祈愿来年风调雨顺社稷安康。
今年也不例外,早几日起宫内宫外朝上朝下就为这事开始准备。
乔霁初如今领着正四品的太常寺少卿职,平时基本没什么大事,一旦遇上节日典礼祭祀虽也忙碌,可好歹算是个二把手,有什么事情上头吩咐下来他再安排下面人去办妥也就是了。
去太常寺点了个卯,便领着一干太祝、斋郎往相国寺安排明日祈福的一些细节。
虽说他人是去了,也不过是监督一番。
一日事了,将其余人都遣散了,乔霁初独自往相国寺的后山去寻那传说中的梅园。
往后院没走几步,便远远看见那矮矮的山头上一片红白相间。
出了后院便是一条青石阶铺就的小路,一路延伸至梅花深处。青石阶上原本落了一层不薄的雪,却已经被杂乱的脚印踩得融了一片,这才露出石阶的本来颜色。
乔霁初心中欢喜,迫不及待拾阶而上,脚下也忍不住快了几分。
没走多远便瞧见迎面走下来一行人,年初的那场大病让乔霁初视力听力都有些受损,加之暮色渐合,直到近前才发现这一行人居然是皇上太后,那个搀着太后的可不就是自家姐姐乔霜迟么。
倒是周桢远远就看见了他,“霁初,怎么这么晚一个人在这里?”周身打量了一遍,又皱眉道:“刚下过雪,天凉着呢,也不多加件衣服。”
说着就解下身上的大氅将正准备行礼的乔霁初裹了个严实。
乔霁初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却也不好拒绝,只是规规矩矩行礼问安。
太后向来表情庄重严肃,只是垂目微微颔首:“乔大人免礼。夜晚寒气重,你大病初愈须得多多注意。”
“谢太后关心。”
太后点点头,“哀家乏了,皇上说想再看一会儿梅花,劳烦乔大人陪皇上一会儿吧。”
“……是。”
目送太后一行人走远,乔霁初似是轻松不少,忍不住长舒了口气。
周桢走上前来将大氅复又拢了拢,“上边儿有个亭子,视野很好,上去坐坐吧。”
乔霁初恭恭敬敬应是,而后错后半步跟着周桢慢慢往上走。
山坡本就不高,没走多远也就到了。
“当年我们就是在这里遇见的。”周桢转过身看着他说。
乔霁初垂眸敛目不敢直视天颜,惴惴道:“是嘛……可惜臣、什么都不记得了。”
周桢笑了笑,眼底苦涩一闪而过。
“没关系,我都记得,以后一点点告诉你。”
乔霁初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而后淡淡笑了笑,目光移到漫山的梅花上,突然道:“现在画消寒图却是晚了,不然这梅花倒是极好的素材。”
周桢听了差点泪流满面。
半年多前,他要跟他讨回的那幅九九消寒图还在自己书案上,可是眼前的人却已然忘尽过往。
罢了,与其让他记着那些并不开心的过去辛苦地活着,倒不如现在这般,仅仅因为梅花开得极好而兴致盎然。
天色暗下来,周桢持着灯笼和他并肩而下。
山下万家灯火,星星点点如夏夜荧光。
时光还很长,我愿温柔相待。
良夜永,玉漏正迟迟。
作者有话要说: 嗯……于是完结啦。
新文我也存了三万字了,不过因为时间太不稳定,还是决定先不贴出来,等我写了60%左右再贴吧~
毕竟我可是只加班汪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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