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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重生)——十里沧浪

时间:2017-03-08 18:20:12  作者:十里沧浪

    “哦,原来是这样。”周铮依然锲而不舍,但那番对别人家事追问的丑态,到了他这里,却好像只是闲话家常一般。“不过,先生所说的‘最后一面’是何意?难道殉国之事后,令尊和您小叔就此分道扬镳了?”
    “说分道扬镳,也不为过。”婴谷子讲到父亲,思念之情也并不强烈,应该是从未和父亲相处过、因此也没有多少感情。“我父亲殉国而死,小叔却阴差阳错活下来。不也就是分道扬镳了么?”
    周铮猛一抬头,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不止如此,他还觉得脊背上痉挛过一阵瘆人的凉意,衣衫之下几乎毛发倒竖。
    “您方才说,令尊在婴氏殉国时,就去世了?”
    “是啊。”婴谷子不明白周铮为何惊讶,一脸茫然地转向了周铮。
    周铮极力把噗通、噗通跳得厉害的心安回原处,仿佛如临大敌一般,低声问道:“那您现在年纪几何?”
    他这话的意思,婴谷子一时没有听明白。待他反应过来时,才明白周铮话中的深意:纪氏亡族、婴氏殉国,距今已有五十年历史,若真如他小叔所说,谷子的确是婴氏的后人的话,那站在这里的,就不是人,而是个什么别的东西了……
    檀燕归走后,皇帝睡了好长一觉。
    他连午膳也未动,一直在榻上睡到夜间。待月色逐渐稀薄,日光隐隐悸动的时候,他才起来吃了些东西。不想就连这点东西,他都吃不安生。
    周铮看着他伸出银箸,先夹了一片翠绿色的菜叶,又捻了块一指长的脆皮酥,再拿匙子舀了口汤喝,料得皇帝腹中至少有东西压底儿了,才上前禀告道:“陛下,出事了。檀中郎被执金吾抓起来了。”
    并且,这位羽林中郎将还不止触犯了宵禁这一条律法:他还杀了人,杀的人还是冯统领的“夫人”——锦墨。
    事情的经过清楚明白、无可置疑:檀云于宵禁之后,出檀府、至冯叔行处,暗中杀掉前日被带走的锦墨夫人。在被冯叔行部下追捕之时,恰逢城中稽巡的执金吾,两相夹逼,终于落网。
    至于该如何处置,也极清楚明白:触犯宵禁法令,本当判处□□。但檀云明知法令,却还要以羽林中郎将的身份知法犯法,率先拔剑攻击执金吾、并使执金吾死一伤五,因此罪加一等,按律当诛。
    其次,冯叔行在京中借居襄王别院,虽然襄王从未在这别院住过,但也算是皇族地盘。私闯他人宅邸不算,还以下犯上,罪加一等,又是按律当诛。
    第三,檀云所杀之人,实际上是冯家夫人。“无故”谋杀朝中官员亲眷的性命,更是按律当诛。
    一条条算下来,檀云的命已经去了个干净。
    事实上,不必“按律”处置,在他被执金吾抬到皇宫中时,就已经被人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只剩下半口气在。据执金吾以及其余部属的小将禀报,这伤大多来自于襄王府的家仆、和冯叔行的部下,算得上是都城私斗。
    都城私斗一罪,责罚不清。刘璞完全可以凭这条罪名,好好惩治襄王府家仆、冯叔行部下一番,但前提是,想定这些人的罪,檀云就得先认下“夜闯私宅,谋杀亲眷”的必死罪名。
    皇帝坐在景仁宫正殿旁的一间耳房中,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两颗瓷念珠。他眼前跪着为檀云请命的虎贲中郎将邹戟、和来为冯叔行讨说法的小襄王;外边正殿中则站着羽林虎贲的小将,站着挂了彩的执金吾,站着负伤惨重的襄王人马。
    左右为难。
    他突然站起来,依然捻着这两颗瓷珠,越过惺惺作态、一个劲儿撒泼的小襄王,和闭口不言、只一脸恳求之色跪着的邹戟,向正殿之中缓步行去。
    殿内的几十号人急忙给皇帝让开一条路,直直延伸至檀云脚下。
    以往风姿飒爽的羽林中郎将,此刻全身被绳索缚绑,靠在殿中的红漆庭柱上。他头脸上的鲜血,来自于额顶磕出的一条破口,此刻已隐隐有了凝固之态;腿上划的几刀,刀口很深,翻出狰狞的皮肉来。除此之外,其余大大小小各处伤口,不计其数。
    皇帝走至檀云身前,屈膝蹲下身来。
    额上凝固的血液,恰好黏在檀云的左眼眼皮之上,他挣扎着睁了好几次,才糊着血影,回看向皇帝双眼。
    “告诉我,救你的办法。”刘璞的话音不高,恰巧只能让檀云听得见。“例如此事的隐情、襄王的疑点……”
    “为什么?”檀云因失血过多,而嘴唇焦干一片,连说出的话音都断断续续,如同烈阳下的一口旱井。
    “什么为什么?!”紧急关头,刘璞心焦非常,语气也更加不耐起来。他匆匆解释:“还能是为什么?你是我的师父,是檀燕归的父亲,是大哥的挚友,我怎能推你入虎口?!你再仔细想想看,此事有没有什么漏洞可钻?”
    “没有,”依靠在朱漆柱子上的檀燕归猛喘了两口气,嘴角咳出一丝血沫来。他有气无力对皇帝道:“让我死罢。”
    “清醒点!”刘璞忍不住伸掌握住檀云肩膀,将他前后狠狠摇晃了两下,“你听我说,再仔细想想,此事能不能死不认账、就此瞒天过海赖过去?”
    “不能。”檀云被他摇的前仰后合,往前一跌,恰好靠在了皇帝的肩膀上。他脑袋靠上刘璞肩膀的一瞬,刚刚还有气无力的声音立刻急促起来:“引臣出府的那人,看他身手,应当是禁卫中人。执金吾与襄王里应外合,已经掺入了不少渣滓。”
    刘璞蓦然瞪大双眸:难以置信,连皇帝最信任的禁卫军,居然都生了异心!
    “杀了臣,”檀云艰难地咽一口唾沫下去,沙着嗓音,“然后借机清理他们。”
    “没关系,”皇帝逼自己稳下心神,沉声安抚檀云、更是安抚自己道:“先活下去,另寻清理门户的时机。”
    “不行,”离得这样近,每当檀云开口,皇帝就能闻到他满嘴的血腥气。“臣偶然撞入冯叔行的后院,才知道他带入京的兵将并不像表面上的那样少。杀了臣,然后以官员私斗的罪名,作势搜查那几间别院,逼他出京回南边去!尽快!”
    若要搜查、清理旁支势力,就得先立出“私斗”的罪名来;若想使“私斗”罪名成立,就得檀云先来自首;而檀云一自首,就必定是此案第一个死人。
    这是一个死循环。
    “就算清理,又能怎样。”刘璞脑中转着这个没有一丝生机的循环,不禁有些颓然。“以你一人做饵,哪能钓完一池的鱼?”
    “谁叫陛下钓完这一池的鱼了?”檀云轻声笑起来,嘴边的血沫聚成了个噗嗤一声胀裂的血泡。他眼中的神情,就好似眼前的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还需要他保护的孩童一般。“还记得臣之前是怎么教您武学的么?以剑格挡,不是为了下一步的攻击,而是要暂缓敌人的攻势,然后……”
    “跑!”
    檀云这是在告诫他,以防万一,将来或许有不得不逃离都城的时候。如今所做的一切,虽然不大可能掰回败局,却可保青山常在。
    这是以退为进的招数。
    皇帝轻轻推开檀云、站了起来。
    “你,”他随便指了一个人,下令道:“去请罗御史。”
    御史大夫罗柯,在朝中任纠察一职。如今襄王不依不饶,檀云又极不配合,他只能盼着罗柯有治住小襄王的办法。朝中官员,或多或少都在御史大夫那里留有案底,不如以此要挟,逼他松口。
    “罗御史,”一个领头模样的襄王府家仆看看四周,大着胆子站出来,“陛下,之前廷尉狱中来人,正要禀报您罗御史下狱一事呢。后来傅宗正派人叫他离开了,临走之前,他还托我传话说,夜间再来向您详细禀报。”
    傅宗正?傅奚远?
    依朝国法令,中央监狱另有其上级机关管辖,中都官狱有各署的令丞,并各属其少府、宗正之类。御史大夫是朝中要官,关押之处应该是廷尉狱中特意分出来的若卢狱或左右都司空狱,而傅宗正恰好对其有部分掌控权。再加上他那姓程的主子在背后撑腰,傅鼠这王八蛋什么事干不出来!
    窗体底端
    皇帝深吸一口气,才抑制住宰了这只程家的狗的冲动。
    恰好都在这时发难,看来小襄王那只肥猪,也投入了程家的猪圈里啊。
    刘璞暗暗咬牙切齿片刻,转头又看向奄奄一息的檀云。
    “羽林中郎将,交由廷尉按律处置。襄王府、冯叔行部下,参与私斗者,各按律严惩。”皇帝慢慢在檀云脚前蹲下来,注视着这张连几条皱纹里都是斑斑血迹的脸,几个眼神交汇间,彼此都明白了对方的决定。
    “檀中郎,你是朕身边的老臣。”说着他抬手,从额角流下的一条血痕上轻轻抹下,“朕最后问你一次,他们所述的罪状,你认吗?”
    檀云微抬起嘴角笑了下,开口回答得没有丝毫迟疑:“认。”
    这个字眼刚吐出口,皇帝的手指恰好滑至他嘴角边,只是转瞬间的功夫,他便觉得口中传来一股摄人的冰冷,一颗圆珠样的东西极快速地化成一滩冰水,顺着咽喉滑了下去。
    原来这两颗瓷珠样的东西,并非是瓷质的。
    皇帝的手收回来时,檀云的脑袋已经重重地垂了下去,没有了气息。
    他轻轻扶膝站起,环视一周,冷冷开口:“据执金吾所述,罪人檀云的这身伤是襄王府、冯家部下所做。判决未下,就擅自私斗、以至于打死朝中要官。这,该定什么罪名?”
   
    第26章 往事
   
    那一颗入口即化的药丸流入喉间的时候,突然间,有很多东西回溯到了檀云的脑海之中。
    他老了,与其说记性大不如从前,不如说对他而言、记性太好是一个太痛苦的能力,因此被他给特意地舍弃去了。无论如何,这是他十多年来,第一次想起清漾。
    在眼前的最后一缕光线即将隐入黑暗之中的时候,他终于又想起了宁清漾。不是压抑下的倏忽倩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悄悄唤他一声“檀哥哥”的宁清漾,是一个年纪小小、像一只白生生的小糯米团子的宁清漾。
    那个时候,她还没喜欢上那个姓杨、名青槐的医官之子;那个时候,在她不甚丰富的人生中,还只存在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哥哥宁瑜,另一个,便是檀云。
    檀家并非籍籍无名之辈,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的武学世家。至于为何檀云作为檀家家主的孙子、却在未满十岁时就流落街头,那就只能怨他自己出身旁支,爹娘早死却全无寄人篱下的眼力见,终于被堂哥忍无可忍、一脚踹出了家门。
    他的确没有眼力见。
    俗话说,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既然堂哥一家供他吃喝,那人家堂哥的小子与他争斗时,他也应该适度的忍一忍。可他檀云偏偏忍不得,谁打他一拳,他就得还回去几十脚不可。
    但正如事情百利中必有一害,百害中也必有一利:这臭脾气虽然教他不遭人待见,却着实救了他的命。
    流落街头未满一月,他就因为争抢吃食的原因,和一伙同样混迹街头的大孩子大打出手。会咬人的狗不叫,檀云便是这样。那些孩子骂他辱他,他永远懒得还口;但凡这些面黄肌瘦的孩子们伸手抢他手里的食物,他就二话不说一拳朝人家面门砸过去。
    这办法简单直接,好处是使他不必饿死街头,坏处则是,他成了整条街的公敌。
    另有一个说不清是坏处、还是好处的结果便是,他因为和人家打架、把两只招子打瞎了,逃命之际,糊里糊涂地躲到了一辆运蔬果往恪州的马车上,昏昏沉沉之间,就这么阴差阳错地来到了恪州。
    恪州,是江南宁氏的宅邸所在。
    论起江南宁氏的名声,可算不得小。宁氏的老一辈,就是靠贩卖茶叶、丝绸起了家,到了宁瑜的爹那一代,丝绸生意逐渐鼎盛起来,便做主把茶庄卖给了江北月下山庄,一门心思经营起了绸缎铺子。
    天下丝绸属江南,江南丝绸属恪州,恪州丝绸里,自然宁家是头一号。渐渐的,江南富庶之家中,宁家慢慢占据魁首,成了举足轻重的大门户。
    檀云有幸,被这家的三夫人所救,从此留在了宁府中。
    宁家三夫人,是个未扶正的小妾。之所以在她头上还压着那么两位姑奶奶,不是因为她相貌不如人、或者是性子不温顺,恰巧相反,在檀云的记忆里,这位三夫人容貌清丽、说话和气,最是个大善人。她之所以在宁府里地位低下,只不过因为她出身民间医家,而民间的医女,向来被认为是违背三从四德之人,时常为人所轻视。
    细究起其中内情来,其实极为可笑:世人但凡有疑难杂症需要医治的,大多都首推平陵杏林道人。不想杏林道人一生唯收过两个徒弟,其一就是这位宁家三夫人,身为杏林高手的徒弟,反而遭人嫌恶,岂不笑杀人了?
    不管旁人背地里如何讥讽,三夫人却没有轻易丢弃医女之身,虽然委屈她嫁入了宁家,但一身医术还在,救治区区伤了眼的檀云自然不是问题。在宁府中住了大约两月,檀云的眼睛就逐渐好全了。
    那日清晨,照例有人来给他卷下纱布、为他换药。不同的是,以往连光亮也感触不到分毫的檀云,那日猛然间察觉到了落在眼皮上的日光。他微微动了下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天光还未大亮,日光并不刺眼。
    他睁开眼来,看见了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大眼睛、尖下巴的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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