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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重生)——十里沧浪

时间:2017-03-08 18:20:12  作者:十里沧浪

    “苏隽。”
    这少年抱着一把古琴,低垂着姜黄色的双眸,望着自家的脚尖。姜黄色本来是极其温顺的眼色,落在他眼睛里,反而显得十分疏离。
    “好,苏隽。”刘璞点点头,不知道该跟这个小自己三四岁的孩子说些什么。往常对程家派来的卧底,他都是怎么做的来着?他是该把这姓苏的小家伙送到掖庭去?吩咐他们剥皮、抑或剔骨?
    “您肯定以为我是程家派来的,”苏隽出乎意料地开了口。他明明是第一次来皇宫,却仿佛并不畏惧皇权。“但是我不是。程家谈好的人是如绯,不是我。”
    听闻他此言,刘璞和周铮对视一眼,不知程家卖的什么药。
    “我在长春馆做乐师,和如绯住在同一间屋中。程家找了他,可他怕了,所以才换我。如绯和我是私下换的,并没有经过程家。所以我并不是效忠于程家,也并不痴心妄想卷入朝政,望皇上明察。”
    刘璞挑着眉,听这小孩儿大人似的说完一段,反倒噗嗤一声笑出来。他边笑、边把手里的茶盏搁在案上,又把膝盖上的书翻开了。
    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想法儿。
    苏隽遇到过不少有权有势之辈,毕竟有特殊喜好的达官贵人远比常人想象的多。但他第一次面见圣颜,依然觉得,果然皇帝是和一般达官贵人不同的。
    那股骨子里透出来的矜贵、长年高居上位的傲气,不是每个人能照猫画虎学出来的。
    “所言皆出自肺腑,望皇帝明察。”
    这小子有些胆识,居然还敢把方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刘璞把手中书册翻到下一页,状似不经意问道:“你脸上的面具,是怎么一回事儿?”
    对面二人俱是一惊。
    周铮是惊讶于自己眼力愚钝,苏隽则是惊讶于小皇帝的观察入微。他默了半响,把手中古琴妥善放到脚下,一手按自己下颌、一手从额角发迹处揭下半张薄如蝉翼的人脸来。这张薄皮当真轻巧,浅而不透,与另半张真脸互相对称,融合的十分自然。
    覆有半张人/皮面具时,苏隽那张脸堪称绝色,但摘下这技艺高超的掩饰后,便也把半张脸上的火烧痂痕显露于人前。
    绝美与绝丑在一张脸上同堂登台,互不逊色,营造出一种诡异的狰狞来。
    怪不得这般模样,却没被送去□□成红倌。
    原来早就毁了面容。
    “好,你既然坦诚相待,我也不好显得太过小气。”刘璞能看出他脸上的面具,当然对面具下的丑陋容貌也提前做了最坏的打算。因此,乍一看见苏隽的真容,他并未惊讶,反倒满意地笑起来:“长乐宫中无耳目,这面具不透气,戴久了难受,你大可以放心以真面目出入。此外,你须得明白一件事情,出了长乐宫,多说一字一句都是错。我身边都是些知根知底的老人,只有你初来乍到,一旦泄出去什么事,可都要先拿来拷问你。”
    这番谈话说的轻巧,细思起来,全都是刀光剑影。
    苏隽沉默,点头。
    “对了,给你做这幅面具的人是谁?”皇帝露出十足的兴趣,沉声吐出个名字,“温晚书?”
    温晚书乃长春馆馆主,也曾是当年盛极一时的京城红倌,想不到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苏隽抿紧了嘴、什么也不肯答,刘璞心里却有了答案。他不大在意这少年的无理,挥一挥手道:“嘴还挺严,这是好事。退下吧,周铮,给他挑个住的地方。”
    周铮恭恭敬敬地一躬身,领着苏隽和他的琴,再次踏入茫茫的漫天大雪中。
    “所以说,换这个人,是你的主意?你心里边又扑腾着什么幺蛾子?可靠不可靠,你就瞎换。小心我在东阳面前告你的状!哎呦,我就一说,你就一听,别着急啊!你真不进来?外边冷得很,再不进来冻死你!”
    傅家府邸的后院中,两人隔窗相望,低声交谈。
    屋里边扒着窗台的是傅家主人傅奚远,站在窗下雪地上的那人则衣着华彩斗篷,脸藏在檐帽之下,看不清眉眼。
    那人捂着嘴,咳了几声,似乎是身体不大好。
    傅奚远瞅着他咳嗽时挡嘴的右手,心道:一只手上挂那么多戒指作甚?炫耀你有钱?有本事别一只手戴三个,你有钱、一根指头上戳仨扳指,才叫做您大爷的本事!
    心里这么想,语气就难免变得醋溜溜的:“我说,你也别太卖命。只要钱不要命,光头露尾不顾腚,小心哪天淘空了身子,有你好受的!”
    飞雪、冷月、轩窗,若是没这煞风景的老家伙,该是多醉人的一副景象?
    “对了,那人既然是你挑的,总该听你的话吧?你把他往我这边儿扒拉几下,可好?”傅奚远终于想起了正事,转眼间又不大正经起来,“还有,您老人家体弱多病,当真冻死在我窗下,那就有理也说不清了。我快点问,大爷您也快点答,别把咱两都晾在窗边成不成?”
    落了一脑门雪的斗篷兜帽抖了抖,调子柔细地开了尊口:“我挑他,不是为了程家,也不是为了你。你们两边要斗、就真刀实枪的斗吧,别再打他的主意。胜负押在我们这种人身上,程寒风老糊涂了,难道你也鬼迷了心窍?”
    这声音,柔柔弱弱,却又不像是个女人。
    “既然这样,那你还来我这里作甚?!白白蒙我挨了一宿的冻,就为了说这么几句废话?既然是颗废棋子儿,咱们白费心思下到宫里做什么?再不然,是你对那小子动了心思,所以送他去宫里吃香喝辣?早知你不靠谱,还不如让那个如绯去!你等着,我一定得在许东阳面前参你一本不可!”
    傅奚远抱怨来、抱怨去,叨叨地人脑仁直疼。可披着斗篷的这位好像颇能忍耐,居然不动如山地安静听着,直到傅奚远自己觉得没趣儿,讪讪住了口。
    “如绯已经处理掉了。”等傅奚远住嘴,方才那道柔细的嗓音又悦耳地响起来,“死了,或者说,和死了差不多。你要是还想换回他这颗棋,我也能给你找回来,反正也不废什么功夫,唯一可惜的是,他现在连‘人’也算不上,恐怕不能给傅御史效劳了。”
    傅奚远前月刚刚官封御史大夫,此人称呼他做“傅御史”,本在情理之中,但在柔媚的调子里,却平白带出许多调侃的讥讽来。
    “那你还来做什么?!”
    傅奚远抱着两臂、冻得瑟缩,觉得自己大半夜不睡觉,来和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隔窗赏雪,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我来,当然是为了拜托傅御史,请您不要在苏隽的身上白费心思。你我好歹算是相逢一场,请你给我一个面子。”
    真不知苏隽到底和他有甚渊源,居然护得这么紧。
    “好好好,我刚才逗你呢!你不让我用他,我不用就是,个把小人物,我傅大爷还看不在眼里呢。你放心,你那个小相好,我绝对不去找他,也绝对不让程老狗找他,您看行不行?行的话,您老快点走吧,我还得回去睡觉呢!”
    说话间,傅奚远的两眼就眯缝起来,似乎是要趴在窗台子上睡。披斗篷的那人莞尔一笑,手指在斗篷刺绣上绕了一圈,没有特意叫醒他,大约是断定傅奚远绝不会错过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他说:“作为回报,我这里有边境冯家的近况。十分精彩,我可是连主子都没告诉呢……”
   
    第35章 旧情
   
    果然,一听“冯家”二字,傅奚远就像个遇到风吹草动的老兔子,两只耳朵都竖了起来。
    “小晚书,我早该来找你的!妓园倌馆四通八达,什么话套不出来?我真是狗眼不识泰山高,低估了你小子。快说说,你用了什么高招?”
    温晚书往后一躲,挣开被傅奚远揪着的刺绣镶边儿,积雪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喀嚓声。
    “那有何难?”他从帽兜下露出半个苍白的下巴,几乎没有血色的唇角隐隐约约地翘起来,“冯宣骐在朝都城,冯家岂能安心?肯定是有消息流通的。再者冯家遭受重创,第一个要告诉的人一定是冯宣骐,就算下刀山、趟火海,他们也会派人通知冯宣骐一声,以免他也被拉下水。”
    说的也是。二十年前那一场风云变色的大战,令冯家元气大伤,是绝不会舍得把冯仁义的这点血脉也断在京城的。
    可就算顺着冯宣骐查过去,人家冯氏终究不是吃素的,就这么容易地被他摸清了瓜藤?
    傅奚远不信,温晚书也没打算瞒得住这只成精的老兔儿。他咳嗽两声,抬起右手来慢条斯理地搽了搽嘴角,笑声柔媚如丝:“我说傅小公子一脑门儿的机灵劲儿是跟谁学的呢,你们傅家人,都是个顶个的人精。冯家与冯宣骐的联系,一早就追灭了,连主子都没办法的事情,我又能怎么办?不过误打误撞、偶然瞎猫撞上死耗子罢了。”
    瞎猫撞上死耗子?
    温晚书这家伙平日里最是自傲,何时也学会假惺惺地自谦了?
    “昨夜,太尉府里的老先生光顾我长春馆,喝多了酒,醉醺醺地聊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颠三倒四的,倒是有趣儿。”他说着话,又伸手去捋斗篷上的缎子边儿,“你猜怎么着,沈无双的小女儿和冯宣骐订婚了。”
    “我能怎么着?我一个老头子,要去太尉府抢沈无双的丑姑娘不成……”
    等等,冯家的小子,和沈氏联姻了?!
    沈无双曾在冯家手下官至左将军,在历次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若是不出意外,凭他救过冯征老将军的功绩,在边境一路升官指日可待,与冯家结亲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情。但不巧的是,经历过千里奔袭、支援成怀王一役后,天下人才知道,他的正妻,居然是程寒风的侄女。
    冯家与程家界限分明,一个入赘程家的人,却来边境投奔冯氏,其居心不难猜想。
    得知此事后,冯家自然愤怒。但念在他救过老将军的份上,终究没有为难他,只是举全族与沈氏断交,自此远离京城、一心戍卫边境。
    冯宣骐身为冯仁义之子,定然知道其中利害。可他居然敢扛着同族长辈的滔天怒火、同沈氏联姻?!
    沈无双娶过一门妾室,但人家得知他有正妻之后就不告而别了。现在这位要嫁给冯宣骐的姑娘,一定就是程家女儿所生、名唤沈蔷的那位。
    难道是冯宣骐□□熏心,所以敢于冒全族之大不韪、娶这位沈蔷姑娘?这不大可能。傅奚远和这小子打过交道,虽然不是极其聪明伶俐之人,但尚且有些头脑,不像是能为了一个女人与全家决裂的角色。
    再者,京城中人尽皆知:京城三大丑女,排名第一的便是这位沈蔷姑娘。要说以色悦人,那也得先有色,才能勾得住冯家这条大船吧?
    既然此路不通,就只剩一种可能:冯家这条大船,其实已经塌了。
    边境上一定出了些什么事情,使得冯宣骐为了自保,不得不投入旁人的羽翼下。
    是谁干的?又是出于什么目的?是普通的军权旁落、还是外族插手?傅奚远转着自己灵光无比的脑瓜子,眼前闪过无数臆测的来龙去脉。待他把这一条条似是而非的推论都归结出应对之策后,抬眼一看,窗下披华贵斗篷的那位已无影无踪,雪地上空留一行浅浅的脚印。
    傅奚远长吁一口气,仰头看了看对面屋檐上的积雪,关窗钻回了凉被窝里。
    果不其然,不过十多日,冯宣骐娶沈蔷过门,京城上下俱是万分惊奇,种种流言蜚语遍布大街小巷,各式猜测扰人耳目。但扬起的千万灰尘总有落地的那一天,这许多流言蜚语、胡猜乱想,终于也被一件事压了下去。
    皇帝立后了。
    那晚傅奚远抱着凉被窝冻了一宿,想出来这主意。无论冯家遇到什么天灾人祸,都代表着边境安宁,这消息固然被哪位藏头露尾的大人物封锁了,但纸包不住火,越是遮遮掩掩,老百姓在脑子里越揣测得离谱,反倒不妙。
    不如一面细细纠察,另一面引出件大事来,转移各路人马的注意。
    要把自己女儿送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宫里去,是早就下定决心的事情。早送晚送都得送,没什么舍不得。再者,一来皇帝大婚能安稳人心,二来也能暗中传达消息、周旋宫中势力,岂不妙哉?
    婚宴之上,傅奚远拿着金樽,端坐上位,俯瞰着瑞语台下的芸芸众生,心中感慨万千。
    在下边的,一心往上边爬;在上位的,互相之间厮杀得见刀不见血。此刻琴弦软语、美酒佳肴,不过是庆祝一个棋子嫁给了另一个棋子,有何可欣喜的?
    在座诸位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得不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里身如浮萍、随势浮沉罢了。
    圆台之上,无数婀娜美人儿舞姿如风摆柳,脸盘儿皎若明月、双眸灿若星辰。尊贵如皇帝、卑贱如奴仆,都正看着这如云胜景,可他们各自怀有的心思,彼此又明白多少分呢?
    大婚的主人公望着这一群莺莺燕燕,心里倒没有傅奚远老丈人嫁女儿的感慨万千。他只觉得莫名无趣,且十分庆幸燕归已经离开京城。昨晚来的消息,说冯叔行驻军通天,燕归也在此处休憩。虽不知冯叔行为何在通天停留,但好歹远离京城,摆脱了这繁华之都的乱七八糟。
    那家伙怕黑,性子又十分别扭,吃东西还特别挑。不知道他出了宫,过得到底怎么样。
    纷扰世道,已经不奢求过得多好,只要能活下去,就挺不错了。
    刘璞凌然一笑,黯然摇头。即使他身为一国之帝,也不是天下万物都由他掌控的,这道理他知道的很清楚,但知道和甘心,永远都是两件事。他百无聊赖地搅一搅琉璃碗里的鱼羹,眼珠子顺着底下一位位朝臣看过去,瞟见了全心全意吃东西的穆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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