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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重生)——十里沧浪

时间:2017-03-08 18:20:12  作者:十里沧浪

    穆棠吃东西的时候,用“全心全意”来形容,真是一点也不过分。他一嚼起东西来,似乎除了味觉,其他嗅觉、知觉都没了,满心满眼只剩下眼前的东西。
    是个死心眼且十分专一的孩子。
    死心眼到苏隽都提早离席了、他居然还不知道。苏隽这小琴师,是个爱琴如命的,与习惯于拿练字来消磨时间的穆棠在一起,各有各的事情做,倒也不会觉得无趣。可原本坐在穆棠身边的苏隽,又跑哪里去了呢?
    长春馆中,为了保持小倌们的身段、模样,从小就不会让他们吃太多东西。苏隽虽然不是红倌,但也得接受馆中师傅的管制,早已习惯了每日只进两餐、每餐只用一丁点儿饭食。
    皇宫宴席里大多都是鱼类、肉类,即便是蔬果也烹地浓墨重彩,实在不合他清淡的口味。
    “吃不惯么?”
    趴在桥头的苏隽骤然听到声音,脊背蓦地一僵。此次出长乐宫,他脸上带了面具,但此时他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摸了下自己的假脸,有点说不清是想撕下来、还是希望它不要掉。
    “我刚刚在宴席上看见你,还有点不敢置信……许久不见,你居然肯离开长春馆了。我听宫人们讲,说是住在皇弟的长乐宫,是么?”
    苏隽转回身来,没答话,先十分疏离地行了礼:“颍川王。”
    三年前,恪王刘颐病重,刘宁回京看望。因为恪王不过四五个月便有了好转,再者自己婚事将近,便在半年后就离开京城。
    时间虽短,却得遇妙人。
    刘宁幼年离京,一晃十几年过去,在京城中早已无多少熟人可作伴。偶然一次,他一人糊里糊涂地逛游到护城河边的杨柳堤,听闻有人吹笛,觉得十分悦耳,便生出结交的意思来。世人皆知,颍川王刘宁不是附庸风雅之人,而是真正听得懂阳春白雪的真名士,他长于乐理,谈及此道万分娴熟,甚至能明明白白地指出非高手不能洞察的小瑕疵。
    正是这份博识与雅致,让苏隽觉得他与常人不同。
    身为长春馆琴师,他琴艺超伦,各种乐器也都触类旁通。说起拨弦弄孔,他自诩算得上高手,当然也不大情愿和俗人谈艺,往常有不懂装懂之人,为了他那张脸与他套近乎,最是让他厌恶,乍逢一位当真精通于此的知音,万分欣喜也在情理之中。
    可是没料到,雅公子颍川王,原来也是个看重脸皮的。
    苏隽的脸,是他自己亲手毁去的。那年他年方十二岁,在长春馆已待了五六年,该是分红倌、清倌的年纪了。温晚书告知他此事的那一晚,他自己用蜡芯的一点儿火苗,一寸寸地把半张脸烧了个焦干。
    正是夏天,没有炉火可用。细小的烛火在脸上燎过,就像是拿小刀在面皮上细细割裂,一刀复一刀,统共用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毁了个干净。
    可见其心性坚韧。
    这样子坚若磐石的人,反而更容易落入旁人的温柔乡里。刘宁根本不打算在朝都城留下来,他的婚事也早就定好了,然而相互中意的两个人压根儿就没想到这一茬,直到半年后两人要分开,刘宁问苏隽愿不愿意和他去颍川。
    苏隽拒绝了。
    以不愿意离开长春馆为借口,实则不想看着刘宁大婚。
    “你莫不是还恨我?我对不起你,但我的心意……没有半分虚假。我往长春馆中寄了许多封信,你可收到了?那支摔裂孔的长笛,我也请名工修复如初了,现下就收在我朝都府邸之中,我派人去拿给你。”
    刘宁语气透漏出一丝丝的讨好。
    良久,清明月色下,对面低着头的俊秀少年凉凉开口:“何必呢。”
    “何必什么?!”刘宁猛地拽住他手腕子,逼近苏隽身边。他多少已经是个成人,身量比苏隽这少年高大了不少,现下几乎把苏隽压在了桥头石砖上。“我在京城,不回颍川了!你不愿意离开长春馆,那就不离开!我们出宫去,宫里是怎样的地方,你不知道的,万一他们龙虎互斗,伤到你可怎么办?!”
    苏隽不理,只是一心想挣脱他的桎梏。
    这二人正在纠缠之际,突然间听得桥下一人朗声道:
    “那也与颍川王无关。”
   
    第36章 大婚
   
    刘璞有点不大喜欢颍川王。
    为求自保、不愿趟摄政这滩浑水,其实无可厚非,但此人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是颍川王刘宁。他身为皇族子弟,得的是全天下最为肥沃的封地,又与大皇兄私交深厚,怎能在危急时刻缩回头去?
    “那也与颍川王无关。”
    站在桥下呛声的刘璞,内心其实痛快极了。你不是“莫扫他人瓦上霜”的甩手王爷么?不愿意挑担子,那宫里什么事情都与你无关好了!
    皇帝仰了一张四平八稳的脸,挑眉看向桥上二人。他骂了这一句,觉得稍稍解气,又添油加醋道:“倒是稀奇,颍川什么宝物没有?兄长平日里眼睛里看惯了好东西,一向不稀罕我宫里的物件,现在好不容易有个招王爷待见的,偏偏还是个不能拱手让人的小崽子,这可怎么是好?”
    往日里整日扮黑脸、做帝王,让人早却忘却了他也曾是个顽劣孩童,最喜欢把全宫上下惹得鸡飞狗跳。现在刘璞重负已卸,闲闲的背着双手、仰着脑袋,倒让他老哥刘宁看出些小时候混世魔王的余影来。
    说到底,是他颍川王对不住皇上。
    怯懦这种毛病,且不论是不是骨子里天生天养的,总之是刻在了刘宁的脑门上。若非当年知道自己难以成事,把皇位不合礼数地硬推给尚在襁褓里的幼弟刘璞,现在身居高位、不胜寒冷的,可就是他颍川王刘宁了。
    如此乱世,连皇帝大婚,台子上坐的都是程家的蝇营狗苟,底下的百官,哪一个不是在看皇族的笑话儿?
    想及此,刘宁连一句“你们两个到底是个什么关系”之类的话都说不出来,兀自看着桥下公子哥儿似的“纨绔”皇帝发愣,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经年旧事,腕子上边的力也渐渐松懈下来。
    就这么让苏隽跟着皇帝走了。
    刘璞虽然当着他颍川王哥哥的面,把偷溜出来的苏小琴师给领回了宴席里边去,但皇帝却不是单单为这事逛去的后花园。
    “陛下!”
    刘璞前脚走着,苏隽后脚跟着,两人一前一后、默然无语地转过一条挑花十八柱回廊,迎面撞上了倒着两只小脚的周常侍。
    周常侍常年侍奉皇帝左右,此遭君臣两个必然也不是偶然遇见。这老头儿辅一见了皇帝,就急慌慌的停下步来、凑到皇帝身前去,想来应该是刘璞吩咐他做了什么事情,所以此时特地在此等他复命。
    老人家精明辣眼惯了,觑一眼皇帝身后跟着的苏隽,纵然这孩子现在面色深沉、像是个刚挖出土的活僵尸,他那双老眼也容不得自己放心。
    周铮挪了一步,把身后苏隽的目光挡了个严严实实。
    这番境地,若还不知是该他回避,那苏小琴师也白活这么多年了。他低垂着眼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行一行礼,也不管别人是看得见、还是看不见,转身退了七八步,背转身站下,定神观望高阶下的一朵簇瓣牡丹。
    “挡什么?”年轻皇帝不以为然,把周常侍拢在袖子里的东西接过来,故意似得轻斥周铮一声:“既然入我长乐宫,就是己方血肉。再说你瞒着掖着,是给谁看?有些脑子的,瞥见这一管子,还窥不出全豹来?”
    多疑之心已入皇帝骨血,就算是连日放手朝政,也不由得在此刻试探起苏隽这小孩子来。
    冷冷清清的小孩子耷拉下耳朵,好像是只顾看阶下繁花。
    “行,你先去前堂,但凡有问我哪儿去的,你打点好。”皇帝也饶有趣味儿的转回眼皮来,知道身边有暗卫藏身庇护,亦有恃无恐,“苏隽,你不走?”
    瘪嘴葫芦跟了他几十步,终于看着两边寂寂,当先开了口:“陛下,我不从属程家,却也并非颍川王麾下。我与他有些过往旧恩怨不假,但该还的恩情已经还清,该报的怨仇也说来寡淡,现在比起平常人还要差些情分。我所愿唯全须全尾了此一生,还望陛下明察。”
    他往常并不多话,现在却吐出这样一大堆“真心话”来。刘璞当先回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怕了,觉得此人总算有了些趣味。
    至于这小子怕什么?
    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宫女、宫人也很少有往这里走的。若他一个小琴师“偶然”毙了命,就算外家故意想挑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他尸身来,岂不是白白死了?
    “不想死?”刘璞溜着眼睛,收起平日里的和善,目光凌冽、几乎要在苏隽身上戳出窟窿来。他语气八分嘲讽,两分提点:“墙头雀儿,纵然不左摇右摆,必然也难逃殃及池鱼。越是两边儿不沾的,越死得快。”
    苏隽低垂下去的脖颈一僵,心道,难道皇帝这么快就查了个一清二楚?
    只听少年人声音清冽,喉中苦涩:“仆出身长春馆,能有什么……”
    他平常说话只自称“我”,现在骤然用了“仆”,隐约带出许多心不甘、情不愿来。
    皇帝没理他这些屁话,自顾自又往下说了一句,全当做今日互相试探的结尾:“两样甘之如饴中,总得有所取舍。”
    苏隽低着脑袋,手背掐的自己青筋暴露,忍下了装傻充愣问“陛下所指是哪两样”的念头,亦强摁下心中起伏难定的心绪,埋头跟着皇帝一路行去,耳朵里渐次冲进来“□□上国”的礼乐之声,把他撞得两眼一花。
    温晚书夸过他智慧过人,比起一般孩童,懂事得更早些。但那只是偏安长春馆一隅的鼠目寸光而已,如今初逢朝国少年皇帝刘璞,他觉得自己不抵。
    怎能抵得上?
    这可是个从小在大哥、亲母之间艰难周旋的谋略袋子,若非他梗着程家脖子,相府里的一群杂碎早就吞了朝国国运。
    两样之中,取其重。但哪样为重、哪样为轻?
    简直是让人选择“胳膊和腿儿,你自己挑一条断”似的,当断不断,那就只能舍命付黄土。
    半大孩子脑袋里边的弯弯绕,一出现在宴席之上,就藏起了大半。早已坐回席中的颍川王刘宁,睁着一双大眼直往两人这边瞅时,只听见皇帝问“这么多好吃食,都不能像穆棠儿一样,珍惜一些?”,而旁边让一介王爷牵肠挂肚的小少年则低声回应道:“他们弹的,都太不中听了。”
    听闻小小土琴师居然对宫城内乐坊名士评头论足,皇帝也不着恼,摆着天下太平的一团喜气,不大在意的随周铮引去上位,稳稳地坐了下来,权当今日婚宴上一个喜气盈盈的吉祥物件。
    这居然是自家的婚宴,当真有趣儿。
    盛宴之后,该是各大府门纳礼。
    哪家府邸该多贡、贡的什么品级的礼,大多早在帝王大婚筹备之初,就囫囵个儿的记入礼官脑子里。现在酒过三巡,该收上来的早就铁板钉钉的登记在册,完全不必再走这个过场。
    可收了人家的大礼,总得让人家出来把威风遛一遛,即便是抱着擅自离席的念头,皇帝也得高居上位,面带嘉许地一一看各名门贵族显摆家大业大。
    刘璞撑着笑脸,容忍小孩子胡闹似的,望着一抬抬被四人肩扛过来的重礼。
    权贵送礼,不过就是些宝剑珠玉,总得带些喜庆的意思在。皇帝瞅着蔡太傅大红礼盒里边的一座两人高玉山,禁不住扶额,恨不能把蔡少傅的脑袋塞过去,直接捅玉山个窟窿出来。
    这座玉山自然是好看的,不然也拿不出手在这里显摆。它全玉琢成,天生天养一副千丘万峦的神山模样,经匠人手里一过,将玉山上乱七八糟的凸起、凹陷稍加点缀,居然点化出有瀑有流、有草有木,人在山间走、钟过长亭间的胜景出来,皆栩栩如生,再加上此玉庞大易碎,光是送来,为了免遭磕碰,恐怕都要耗费许多财力。
    倘若皇帝的脑子还好用,必然记得送玉山来的蔡少傅,好像在水灾时最一毛不拔来着吧?
    皇帝被晃得脑仁子疼,张开一口白齿,挤出个几乎吃人肉、喝人血的微笑来。
    “蔡少傅的心意,当真恳切。令尊身体如何?听闻他有些微恙,是好全了?那令堂又怎样?好,身体康健最好。卿回府中,万望帮我问问老人家安好,他昔日功绩,朕可是半分都没有忘……”
    倘若不必作假,也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自己找不痛快,他真想把蔡少傅全家挨个骂,非骂的满堂开花儿不可。
    太尉沈无双武人一个,照例规规矩矩的行过武将礼节,耐心等着闪瞎人眼的玉山千呼万唤地抬下去,矮身跪地,把臂中一把长木匣子递出来。
    木匣中安放有两把品貌对称的陈铁雪银剑,剑柄剑鞘都绘有鲜红流云纹,剑柄一指处还吊了一个喜气洋洋的小万寿无疆结。
    一小黄门儿站立一边,高声唱喏:“太尉大人,呈祥云鸳鸯剑一对儿,贺陛下、娘娘百年偕老,永结琴瑟之欢;五尽其昌,早协熊罴之庆!”
    前后送礼孰轻孰重,一般下人总会微词。这傻呵呵的小黄门是周老常侍的徒弟,倒不是圆滑、而是掂不出轻重,眼瞅着两把寒酸不靠谱的剑,清一清嗓子,喊的愈发实在。
    皇帝猛然被嚎进这一嗓子去,两目一闭,再一睁开,依然一团的无所谓。
    往常送的礼,他也不大常用,唯有沈无双送过来的长弓、长剑,偶尔被燕归捻走。如今故人不在,宝剑只能蒙尘,和之前的玉山也殊无二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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