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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浮沉录(重生)——十里沧浪

时间:2017-03-08 18:20:12  作者:十里沧浪

    宁瑜摇摇头。“不成。颍川王毕竟是有妻儿家室的人,要他涉身险地,有些难为他了。”
    他口中的颍川王即是刘宁。此番前去颍川,便是劝刘宁出头做摄政王,断了外族的念想,也给做皇帝的弟弟一些照应。但颍川王前些年刚刚大婚,过不久又得了个儿子,再加上颍川那地方又相当繁华,是凤皇、神爵现世之地,在安乐窝中躺久了,谁还愿意再回京做暗流汹浪上的一叶扁舟呢?
    “颍川王既已如此,成侯之辈若何?”这唯一在世的兄长既然靠不上,那王叔们呢?难道就都甘心把祖辈辛苦打下的江山拱手相让?
    “成侯那里,怕是更靠不得了。他这几月只顾加紧工事、一心牢固城池。冀中一地被他盘踞日久,他又是极其小心谨慎之人,若是逼急,恐怕宁肯自立为王、也不愿入京涉险。不过,”宁瑜顿口气、接过茶水轻轻一抿,“云滇王刘正在来往京城的路上,或许可从他身上寻得一线转机。”
    “嗤!云滇王?”刘璞苦笑道:“他……算了,等他来了再说罢。我刘氏世代王侯、不可胜数,到如今却要把命系在一个痴子身上,当真笑煞人。”
    不怪刘璞看不起这云滇王,只因这王当得确实窝囊。
    古今封王立侯,大多选的都是些富庶之地:例如刘宁所封的颍川,就是个遍地落铜板、家家不闭户的好地方。假若皇子恰巧不得父兄欢喜,不幸落得个穷乡僻壤之地,这地方也得封得有些讲究,至少要年代长远、有史可论。但偏偏,这两条,云滇郡一点儿也沾不上边。
    云滇那是怎样的地方?一则穷、二则杂、三则乱。
    此地常年阴雨连绵,连粮食也难冒出头。居于此地的人,大多都并非汉人,后来再加上从番邦迁徙过来的木氏,便越发成了个各族混居之地。木氏虽与番人出自同源,但性情阴秘、独擅蛊术,此地树繁枝茂、毒虫甚多,却又是个饲毒喂毒的好地方。渐渐的,传闻便愈加的荒诞离奇起来。
    在刘正之前,曾立过一任云滇太守,没想到上任不过半年便求告回京。先皇召了他入宫,问起缘故,太守只说,“彼处异族人,皆是疯魔之辈,不知德行、律法,实在是无法约束。”皇帝听了他这话,哈哈一笑,指着窝在凳下的痴儿子刘正道,“彼处有疯子,吾这里有痴子。以痴治疯,诸卿以为如何?”
    诸卿还能怎么说?起初只是以为皇帝在开玩笑,没想到过了几日刘正居然真的被封了云滇王。大家聚在一处嘘叹几声,也就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朝文帝登基时,刘正还曾几次派人来朝都请求回京,都被文帝或是敷衍、或是压根儿忽略过去。一年一年捱下来,他也就在云滇呆到了现在。
    “这傻子云滇王,恐怕派不上什么用场。若想教他痴人复醒,恐怕比日从西升还难。”
    刘璞如此慨叹道,顺便对着挑帘进来的黄德摆摆手,教他把手中的银盘端到后殿去。银盘上是一只拳头大小的三脚瓷樽,旁边还搁着一弯月牙儿似的黄瓷匙子。瓷樽中的汤汁褐色发黑,飘出一缕氤氲的苦香气。
    “燕归病了?”宁瑜问。能住在长乐宫后殿的,除了皇帝、就只有檀燕归这孩子了。
    “恩,昨日着了凉。侍医看过,说没什么大碍,服两剂药便好了。”刘璞说得轻松,仿佛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陛下和他……”宁瑜看着皇帝的神色,终于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不知为何,却自然而然地更心疼檀燕归一些。能成为皇帝的枕边人,看似是恩宠无限,其实难做的很。燕归想必也不是擅长权术之辈,恐将来会吃亏。
    刘璞明白宁瑜心中所思所想,冷了脸色:“宁叔欲在京中留到几时?可要等恪王丧礼之后?”言下居然有逐客之意。
    “家父病重,宁家家业需得我回去打理。”宁瑜也是个识相的,叹声道:“我长于经商之道,于治国上没有半点天分,再者恪王已死,也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道理。大约过不了半月就要回恪州了。”
    皇帝对这答案不置可否,又与宁瑜寒暄几句,叫周铮送他出去了。
    待大殿中空寂下来、只剩他一人的时候,刘璞又坐回案前。拿起朱笔,才发现适才泼出的赭色墨汁染脏了一沓卷轴。他也不管,往旁边一推那些脏污了的卷轴,提笔续着刚才停下的批示划了几下,突然莫名对自己发起火来,将朱笔一扔,抱着双臂想了想,起身转进后殿。
    窗扇依然同往常一样半掩着,从那宽如镇纸的一条缝隙中露入色浓如黛的绿意:盛夏将要过去了。
    檀燕归围着一条薄毯、闭着眼靠在榻上。听到刘璞的脚步声,他睁眼向门边看过来,却像是在往刘璞身后找着什么人。自然,刘璞身后什么也没有。
    他轻轻地自嘲似得笑一下,抿紧了两片薄唇。
    “还烫?”刘璞端起放在榻边的那碗药汤,挨了下自己的嘴唇,拿起放在一边的匙子慢慢搅动起来。褐色的药汁绕着汤匙一圈一圈荡着碎波。
    “第三次了。”榻上靠着的那人启唇、带着些微的冰冷,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想见宁叔一面。”
    “药凉了,喝吧。无论刮风下雨老要开着窗是什么毛病?你瞧,这回生了病,可要教你好过。”刘璞知道每回宁瑜来,檀燕归都得这么不对劲一次,也就全当没有听到,舀了一匙药凑到燕归的嘴边。
    得了这回答,并不出乎檀燕归的预料。过去的两次,他都是被这样敷衍过去,早应该习惯了。但今日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身体有恙而使得内心愤愤?他反而不想让这事就这样简单的过去。
    “我要见他。”檀燕归的头微微一侧,嘴角与那匙子的边沿一擦而过。
    “你是不是觉得,我忘恩负义?宁瑜他是来此帮我,我却连留他在宫中小住都不肯。”刘璞看他半响,轻笑一声,不动声色地把话头转向了自己。他复而把汤匙中已凉了的汤药倒回樽中。瓷樽中的药早已凉了,他却又开始慢慢地搅动起来,好似除了这事情再没别的可以干了。
    “是啊,我小时,大哥的确托宁瑜照料我。但他照料的怎样?自己把相位丢了不说,还使得朝政大权全落在了太后一党人手中。天天满口仁义道德,若他真讲仁义,还会害的大哥病中回京主持大局?还会害得我现在绞尽心思从奸相手中□□?如此蠢人,留他作甚。”
    他这话答非所问,已经是不想再谈此事的意思。檀燕归与他相处这许多年,怎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他这回却偏偏不想顺应皇帝的心思。
    “我可以出宫去见他。”
    刘璞手上的动作滞了片刻,突然把瓷樽一摔。瓷樽从榻上滚落,碎裂开的声音极清脆,那柄瓷匙滴溜溜地打着转,慢慢地停了下来。
    “出宫?好啊!檀二,你这话终于还是说出口了啊!”刘璞最近愁绪万端,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往常还能压住脾气,这朝被他一撩拨,却怎么压也压不住了,“怎么的?恨我、怨我是吧?把自己当笼子里的金丝雀儿一般委屈是吧?!想走?我偏不如你的意!朕就是仗势欺人,你放心恨我、只把我当十恶不赦的大恶人就是。想出宫?便是你死了,也得死在这宫中!”
    刚送宁瑜出去的周铮折返回来,恰巧看了这一幕,心里暗叫不好,急忙上前从一动不动、沉默冷硬得像块石头似得的檀燕归身上揭下被汤药打湿的薄毯,嘴里念叨着:“哎呀呀,陛下纵是生气,也好歹顾念些檀二公子的病!有什么事情,待病愈了再说不好?”
    “哼!可惜药不烫,索性一个痛快、烫死算了!”刘璞看着周铮火急火燎地擦干洇到燕归腿上的汤药、又急着为他寻一床新毯子来,忍不住冷言冷语刺道:“你也不用管他!他巴不得弄死自己,何不遂了他的愿?”
    周铮看檀燕归脸色已然不好,忙打起精气神把正在火头上的刘璞劝出去。刚好是个台阶,刘璞如何不下?他再不看殿内的两人,冷哼一声、拂袖出去了。
    总算消停下来。
    周铮松口气,把新换的茸毯帮燕归盖好。他正欲把毯子往燕归的胸口拉严实时,檀燕归突然伸出手揪住了毯子的一角。
    他的手手掌宽大,虎口处还有昔日留下的薄茧和伤疤,五指一拢时,依稀可见小时练剑使刀的功底:他父亲檀云,是宫城中的羽林中郎将。燕归小时,也曾是武学的少年天才,若非刘璞的出现,或许他此刻过的就是另一番人生。
    可惜人这一辈子,哪能再回头重来?周铮活到这般年纪,早就明白,人世中最无用的一件事,就是为已经不可更改的往事烦心。他拍拍檀燕归的胳膊,叹声道:“今后莫在陛下面前提到出宫了。不是惹得两边都不痛快么?”
    檀燕归木然久坐半响,慢慢地抬起手,将手中攥着的那角茸毯捂在眼前。他肩膀也没有颤、亦没有哭出声来,让周铮有些拿捏不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陛下他,还只是个孩子。”周铮迟疑道,突然想起,陛下那时是个孩子、比陛下年纪小的燕归难道就不是个孩子么?
    唉,多说无益。
    周铮踮着脚、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第7章 痴王
   
    无论檀燕归到底是要作何打算,他的病总归不是大病,也便一日日好起来。
    入秋的第一场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早。周铮手捧着一身黑色青绶的官服快步走进长乐宫,站定在偏殿一扇镂纹金边的屏风前、腾出手来擦去冠顶落着的一星半点雨珠儿,躬身对着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人影小心道:“二公子,仆把衣裳送进去?”
    里边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周铮得了令,捧着衣裳绕过屏风,低垂着头将手中物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黄梨木沐桶一侧的长案几上。仔细想想,又将压在衣服下边的一只鸣蝉模样的司南玉带钩单独取出来,搁在另一边。
    这是皇帝亲自为檀二公子挑选的,不晓得他能不能明白皇帝的心意。
    孰对孰错,周铮下不了评判:陛下当初做得的确过分,但他周铮是皇帝身边的人,自然更希望皇帝过得好些。便是刘璞如何对不住檀燕归,周铮私心里也总盼着檀二公子能容忍些许、心甘情愿地陪在皇帝的身边。
    皇帝性子是不好,但中意檀公子可不假。自从那日两人生了气,皇帝便一连许多天留宿在景仁宫,每日批奏折、会朝臣,却绝不踏进长乐宫半步。看在别人眼里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其实是皇帝拉不下脸来。此番皇帝特意送檀燕归鸣蝉玉带钩,莫不就是在特意讨檀公子的喜欢?
    周铮脑子里转着这念头,抬头看见檀燕归配上了那带钩,眯眼笑着想:皇帝看见人家佩了他送的小东西,不晓得会如何高兴呢。这一高兴,两人合了好,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檀燕归人长得出众,便配上什么衣裳都好看的紧。再者这身官服,就是量着他身形特意裁的,更把他衬得面如冠玉、星神俊朗。他几月前刚过了可以戴冠的年纪,此刻发上束着的珠玉琉璃冠本过于骄奢,被他周身安然稳重的气势一压,居然也合适地很。
    不愧是他朝国皇帝看中的人。
    刘璞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缓步行在官道上,只觉得众人中只有燕归在他眼里熠熠生辉。
    “待会儿行事,千万莫出了差池。”刘璞正专注看着檀燕归的时候,听得太后在他耳边这样嘱咐,登时便觉得有些烦躁,随便敷衍几声、找了个由头撇下她朝礼官行去。他只顾在心里嫌恶地骂着程家人贪心不足,却没有看见:在他身后,太后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看了台子下的檀燕归几眼,不知有何打算。
    凶礼有一众礼官操心,办得极妥帖。过了晌午,哭礼已毕,台上台下众人,无论是真心哀悼、还是假意奉承的,都提起衣袖揩眼泪。还有几人,不知是真是假,依然哭哭啼啼地不肯停下来。
    刘璞冷眼看着台下万象,待后边的各项礼仪一一结束后,突然站起来朝那将要合上的棺椁走去。他走也罢了,特意被叫来侍立皇帝一边的檀燕归突然一怔,摸了摸腰带上的那只玉钩,一时间回不过味儿来。
    那原来不是一只鸣蝉玉带钩!
    现下刘璞从钩上拿走那只玉鸣蝉,才显露出它的原型:居然是一只横飞的、两翅平展的玉鹰。玉鹰的翅尖儿有些包合之势,刚刚那只蝉玉便恰好卡在这翅膀之间,隐去了下边的鹰头、鹰身。
    刘璞手中攥着这玉蝉,走至棺椁边,伸手捏在棺中恪王的两腮上、使了点力气,将那只玉蝉放入恪王微张的口中。这个时候,周铮才猛地一拍脑门儿,明白过来:他居然看走了眼!这哪里是司南玉,这明明是朝古玉!
    朝国习俗,下葬之前,要在口中含一枚押舌,叫做“琀”。这块琀极有讲究,只有皇帝诸侯才能口含珠玉,其中玉的品级也有高低贵贱之分,其中最珍稀的一种,便是刘璞手中的这块“朝古玉”。朝古玉珍稀也就罢了,但凡能在如此贵重的玉石上雕刻的,也大多是极厉害的玉石大匠,好玉再配上好刀工,朝国历代王侯得此殊荣的也不过十个。
    周铮在宫中多年,只在文帝下葬时见过那么一只。怨不得他认错。
    “君子无故,玉不去身。”刘璞低声祝了一句。他这句话出口,太后才惊醒似得,急忙看了眼程楠,上前就要拉开皇帝。许是看见太后的脸色铁青,永琳公主怕得打了个寒颤,居然还敢上前攀住太后的胳膊,呐呐地提点了刘璞一声:“兄长……”
    刘璞回头,从几人脸上一一看过去:程楠还是那副不死不活、高深莫测的神情。离得远些的众臣们不明白台子上发生了何事,该哭的依然哼唧唧地揉着鼻尖,搓得眼圈儿通红。
    他看向檀燕归,燕归的脸色来时已缓和了些,现下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神情反变得更加冷若冰霜。
    刘璞眼角微微跳一下,强自忍住不看檀燕归,偏向周铮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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