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瑜清醒过来,神色不定,眼神慢慢狐疑阴翳起来,他紧紧抓住二安的胳膊,指甲深深地扣进肉里,血丝溢出,他咬牙切齿低声骂:“你这个白眼狼,我千不该万不该相信你。你卷了我的钱,勾`引了卓大人,我怎么没看出你这么好手段呢。你这个狗奴才,不会有好下场。”二安咬紧牙,只说了一句:“你再等等,我没有骗你。”阿瑜噼里啪啦地用力打他,直把二安嘴角打出血来,阿瑜用尽力气去掐二安的脖子,二安一把扯开,缓了口气,说:“你等我。”便跑了出去。
这会揽玉楼也没啥客人,龟`公懒懒散散倚在门口闲话,二安也没有和嬷嬷告假,径直往外跑,跑到门口龟`公欲拦着,二安急急喊了一声:“瑜公子快不行了,嬷嬷让我赶紧找个大夫。”趁龟`公一愣神便飞快跑了出去。他一直跑一直跑,跑到济世堂,大声喊赵虎名字,赵虎居然不在。二安急血攻心,问遍了所有人,大家都说不知赵虎在哪。三安怯怯地站在一边,二安紧紧抓住三安的手,整个人有点失力地跪坐在地上,哑着声音问:“三安,告诉哥,你知道赵虎去哪了吗,人命关天。”三安摇了摇头,轻声说:“我真不知道,哥。”
二安红着眼,止不住眼泪流下来:“找不到他,我这条命也不要了。”三安惊惶地看着他哥。二安抹了抹眼睛,失魂落魄地往外走。三安追了出来,紧张地说:“赵虎说,如果我们告诉你,他就回来宰了我。哥,他总是去西门豆腐对面那个堵坊,你去看看。”二安眼睛一亮,转头就往西门跑。
赵虎果然在那里,他正赌得昏天暗地,二安一个箭步上去,一个拳头将他打倒在地上,拳脚相加,厉声问:“钱还给我。”赵虎人高马大,和二安扭打起来,将二安翻倒后,疾步逃了出去。二安拼命地在后面追,两个人一前一后一直追跑了一个时辰,赵虎气喘吁吁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他转过身道,吐了口唾沫道:“你别怨我,你前面也拿了我的钱,这是你欠我的!”语罢,他一脸不屑道:“你别以为骗得了我!你让我帮你把那娼货赎出来,你俩双宿□□!”
二安气急败坏,红了眼,捡起路边一块砖头头跑了过去,赵虎一慌,想避来不及,被二安抡起石头砸到额头,一阵目眩。二安骑坐在他身上,将砖头往地上一砸,捡起锋利的碎块抵着赵虎的喉咙,脖子直划出血来,恶狠狠地问:“钱在哪里,还给我。”
赵虎双手挣扎着去掰开二安,二安重重地将砖头尖利的端头□□赵虎的小腿,赵虎痛得大叫大骂,血泊泊地流满了小腿。二安拿着砖块对着赵虎的眼睛说:“钱呢!我再问一遍,钱呢!”赵虎捂着眼睛大骂:“你这个娼货,你敢打你大爷,你死定了!”
二安赤红了眼:“那就算这钱买你一双眼睛。”话罢,将砖块对着眼睛戳,赵虎吓得拼命捂着眼睛,二安下手又急又狠,赵虎的手指戳得血肉模糊。赵虎吓得大喊:“住手住手!钱还在济世堂,你等我回去拿。”
二安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手在赵虎衣服里摸了个遍,只摸到一点碎银。他看了看四周,这个死胡同地处偏僻,平时也没有人来,角落里倒是有些废弃的垃圾。他看了看赵虎,说:“这不是我的钱,是救命的钱,你不该骗。”话罢,将砖头尖端再狠狠插入赵虎另一条小腿,赵虎疼得鬼哭狠嚎。二安说:“在我拿到钱之前,你先呆在这里。你最好告诉我实话,这里十天半月也不会有其它人来。”话罢,他将腰带解了下来,把赵虎的手脚捆住,又撕下一片衣摆,揉成一团:“你说,钱在哪里。”
赵虎恨恨说:“我炕下面一双冬日的靴子鞋垫下。”二安将衣团塞进赵虎的嘴里:“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如果我找不到钱,我一定回来杀了你。”二安盯着他眼睛一字一顿问:“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钱在那里吗?”看着二安穷凶急恶地样子,赵虎心里惊惶起来,他连忙摇头。二安取下赵虎嘴里的布,赵虎赶紧又说了一个位置,急急保证说钱一定在那里。二安重新将布塞上,把赵虎拖到胡同边角,用垃圾遮住,急速地跑回济世堂。赵虎这次果然没有说谎,二安拿到钱,叮嘱三安辞了工回老家,跑回胡同,把赵虎手脚解开,也不理他,急急跑回揽玉楼。
☆、第 6 章
待二安跑回揽玉楼时,嬷嬷正在大发雷霆,少了个奴役不要紧,问题是这个人刚刚被卓大人看上了,这人丢了去哪找。看到二安回来,嬷嬷心里咬碎了一口牙,面上还是和和气气倒也不责怪,心里想着谁知道这小子出去后会有多大造化呢。二安恭恭敬敬地朝嬷嬷磕了三个响头:“嬷嬷,二安有个请求,烦嬷嬷成全。”
嬷嬷满脸笑容让二安尽管提。二安道:“二安进来揽玉楼一直承瑜公子照顾,眼见着瑜公子身体不行了,二安又不在身边,哪怕去了卓大人那也实在是放心不下。如果没有妥善安排好瑜公子,二安宁死也不肯独自离开。”
嬷嬷脸色一变:“二安,我知你重情重义,是个好孩子,可是卓大人点了你便是你的照化,阿瑜是我的人,我自会照顾他,你可别犯了傻气。”
二安红着眼睛嚅了嚅唇:“可是瑜公子眼见着不行了,又不能像原来那样招呼客人,每天药钱还要二十文,又没有人照顾他,他如何是好。”边说边伤心地掉眼泪。
嬷嬷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他就是这个命,死了也是他的命。”
二安抹抹眼泪:“我视瑜公子如同兄长,实在不忍心他死在这里。我家乡还有个弟弟,求嬷嬷行个好,让瑜公子回我家乡由弟弟照料,哪怕是死,也是死在家里。嬷嬷是个善心人,我们感恩在心。往后二安到了卓大人府也定不忘嬷嬷恩情。”
嬷嬷实在是没料到这一出,愣了一会,眯着眼睛打量二安,慢声细语道:“不是我不答应你,而是怎么样阿瑜也是我花钱买来的,他这一走,没的坏了规矩啊。”
二安抽抽噎噎:“嬷嬷你去瞅一眼瑜公子,他实在是不行了,便是留着也支撑不了几天,二安求嬷嬷了。”
嬷嬷犹豫了一下,眼神瞄了下`身边丫环,那丫环机灵地退下,过了一会便回来凑在嬷嬷耳边回了话。嬷嬷眉头琐了琐,沉默不语。
二安从怀里掏出一点碎银,双手呈上:“嬷嬷,这是二安所有积蓄,虽然不抵您花在瑜公子身上的,算是二安的一点心意。瑜公子病成这样,留这也没有进项,每天还得花上药钱,死在这里终究晦气。嬷嬷善心人,二安一辈子感谢嬷嬷的恩情。”
嬷嬷嘴角弯弯,笑了,她示意丫环接过钱来:“二安你真是个好心肠的,嬷嬷我就成全了你这番心意吧。你往后到了卓大人那,飞黄腾达,可别忘了嬷嬷我。”
二安大喜过望,连连点头。当场便也没有知会阿瑜,从嬷嬷那拿了卖身符,视若珍宝地妥善放在怀里跑去找阿瑜。
阿瑜听说二安跑了,以为二安定是拿了自己的钱跑了,自己身体本来就不好,躺在床上哭了哭过,骂也骂过,这会真是气息微弱,一脸惨白渗人,看起来病入膏肓了。二安跑过去将他从迷迷茫茫中唤醒,他睁着眼睛恍恍惚惚,二安将他扶起来喂了点水喝,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一番如何如何。阿瑜不知有没有听见,水入喉咙,人稍稍清醒,一见是二安,一把掐住他的喉咙,尖声怒骂,只可惜浑身无力。二安也不管,从怀里掏出卖身契,一脸欢愉地将它放到阿瑜手中,压抑着激动:“阿瑜,你瞧,我拿到了你的卖身契。往后,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了。我们收拾一下,马上就可以走了。”
阿瑜眼珠子缓慢地转了转,拿到卖身契,打开细细读了读,欢喜地尖叫起来,他抱着二安语无伦次地问:“我能出去了,我能出去了?”二安紧紧抱着他,在他耳边说:“这里不方便说话,你出去后先回我家乡呆着,我往后再寻机缘出来找你。”
阿瑜一僵,慢慢地挣脱二安,惨白着脸盯着二安:“我一个人走,你呢?”
二安酸涩地说:“你忘了,我要去卓大人府里。”
阿瑜脸色立刻变了,他眯着眼躺回床上,讥笑一声:“我一个人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出去能干什么。”
二安傻傻地看着阿瑜,恍过神来,他忙不迭轻掏出怀里的银两塞到阿瑜手中声说:“我只给了嬷嬷二两银子,你给的其它银两都在这。你一出去,还有银两伴身。我那乡下虽然苦,但总不会短了吃食,有了机会,我一定想方设法出来找你。”
阿瑜一把抓过银两,警觉地数了数放回怀里,冷笑了声:“我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好手段。你这么厉害,怪不得卓大人选了你。”
说话间,嬷嬷遣了龟`公过来,龟`公不客气地清点了一下屋里的值钱物什,不耐烦道:“什么也不许带走,赶紧走。”
二安连忙答应,试图将阿瑜扶起,阿瑜一把推开他,喘着气尖声道:“我不走,我在这里好好的,走什么,出去谁养活我。”
龟`公倒没见过还有赖着不走的,脸色一变。二安耐着性子和他说:“我们别使气,出去再说。我帮你叫辆牛车,送你去我家乡。”
阿瑜呸了一声:“你是我谁人,我为何要去你家乡。你那父母将你弟弟都卖了,我去了还不把我吞了。”
他本就大病人又经历大怒大喜,话说多了,喘气不止,脸色更加青白。龟`公不耐烦了:“有了这村没了这店,你若不走,我回禀嬷嬷去了。”
阿瑜尖着声音正欲回话,被二安一个巴掌打了回来。阿瑜目瞪口呆地看着二安,回过神来大骂:“你这狗奴才,你敢打我!”说话间又被二安噼里啪啦打了三个巴掌,二安恨声道:“我帮你赎了,你不走也得走。你敢再说一句不走,我信不信我再打。”
阿瑜气得笑了,将脸仰了仰:“我最不怕人打了,这日子就是鞭子打着过来的,你打啊有长本事你打啊。”他的声音截然而止,因为他发现二安泪流满面。
二安只是红着眼睛流着泪,然后不言不发,手掌颤抖着。
阿瑜闭了闭眼,手掌捂住自己眼睛,呜咽道:“你真会回来找我?”
二安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重重承诺:“我会,我一定会。”
阿瑜睁开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我信你,我等着你。如果你不来,我咒你天打五雷霹,不得好死。”
二安毫不畏惧地看着他:“让我不得好死。”
☆、第 7 章
沈二安利索地找了辆牛车,将地址告诉车夫,并且捎了封信给三安,信中只说阿瑜是自己恩人,让三安帮阿瑜寻个周边妥善屋子,将阿瑜送上了牛车。
第二日直至中午,卓府来人接二安,和昨日不同,今日是个一脸凶巴巴的少年,身量不高,精精瘦瘦,皮肤黝黑,和沈二安年龄相仿。他将沈二安领了出来,飞跨上门口一匹黑色劲马,冷冷丢了一句:“跟着。”便在闹市飞驰而去,也不避行人,一路上鸡飞狗跳。沈二安追得满头大汗,一眨眼便不见了那马的踪影,他只好沿着人群惊慌的方向追,追到河边,茫然四顾,后面一声骏马嘶鸣,少年拉着马缰阴测测地看着沈二安。
突然他双腿一夹,一拉马缰,马朝沈二安撒腿奔了过来。沈二安吓一大跳,拼命疾奔,可哪里跑得过马,眼见马蹄就在眼前,他一个转身跃到水里,拼命朝对岸游去。少年好整以暇地坐在马上,马在河边悠哉地啃着草。沈二安好不容易游到对岸,他实在累了,前面一路跑,现在一路游,精疲力竭。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他惊骇地发现少年骑着马居然跨河而过,气势汹汹而来。他忙不迭从河里爬上来,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慌不择路地再爬起来跑,抱住前面一棵最大的树,嗖嗖嗖爬到最顶端,抱着树枝再也不撒手。
少年骑着马围着树溜达,再一次阴测测地笑了,他从马鞍处抽出一支箭一张弓。沈二安简直要哭了。少年倒不急不缓,依旧慢悠悠地溜着马,慢悠悠地拉起弓,朝着沈二安方向快速地射了一箭,沈二安惊惶地窜到另一个枝头,还没抱紧第二箭便紧跟而至,他险险地往后仰,箭射在胳膊上,顾不得取他四处逃窜,突然逮中机会,他窜下树,朝马背上的人扑了过去。那人促不及防,被沈二安仆下了马背,还没反应过来,沈二安拔下胳膊上的箭抵上那人的喉咙,那人试图反扑,沈二安手一用力,箭戳进了肉里。那人怒目圆睁:“狗奴才,你敢!”却还是不敢再动了。
沈二安喘着气,哑着声音:“你为何要杀我。”
“杀你这种贱奴还需要理由?”那人一脸讥诮,一口唾沫吐在沈二安脸上。
沈二安虽然少年老成,但毕竟还是有些少年气性,刚刚被莫名其妙人马追着跑,惊魂未定,心中已是又惧又怒。他一只手牢牢控住箭,更一只手将脸上唾沫一点点擦下,然后一点点抹回那人脸上。那人暴怒了,不顾沈二安手上的箭,翻身而上,沈二安毕竟不敢真将他戳死,两个人在地上扭打起来。那人想将沈二安一脚踢飞,奈何沈二安紧紧巴在他身上,完全甩不出去,两人只是一个坡翻过另一个坡,最后一起掉进了河里。一到河里,沈二安完全歇了下来,那人在河里胡乱扑腾,河水并不深,那人手忙脚乱倒是喝了好多水,原来是个完全不会水的。看他喝够了,沈二安过去将他拉到了岸上,那人躺在地上,嘴里流着水,怨毒地看着沈二安:“我定将你全家挫骨扬灰。”
沈二安再也不看那人一眼,一身湿漉漉地走了。
那人气得大叫:“狗奴才,给我站住。”
沈二安脚不停歇,继续走。
那人暴怒,但因刚刚淹了水,中气不足:“贱奴,我将你剥皮抽筋。”
他怒骂了一阵,眼见着沈二安越走越远。
他无可奈何地大叫:“站住,我先不杀你就是。”
沈二安站住,掉转头走了回来。
那人气得喉咙犯甜,料是气血涌上。他恨恨地咽了回去,死死盯着沈二安:“你将我的马给找回来,你的小命你先捎在裤腰带上。”
沈二安没有动,只是不折不挠追问:“我与你无冤无愁,你为何要追杀我。”
那人一听更怒了,双眼冒火:“你这种贱奴,一个个污了卓大哥的名声,杀一万遍也不平我心头之恨。”
沈二安略一思索,心中便明白了。他故作迟钝,一脸疑惑:“我只是入府为仆,一个奴才,如何污了卓大人的名声?”
那人一脸厌恶:“休在我面前拿腔装调,惺惺作态。你不会忘了你刚刚是从哪里出来的。”
沈二安一脸恍然大悟,慌忙说:“这位大爷真是误会了,我在揽玉楼原本只是服侍公子斟茶倒水的奴才,那日卓大人找我家公子,赞我那茶泡得好,我也想离开腌脏之地,便央求了大人一回。谁想卓大人果然菩萨心肠。我别无他能,也就会些劈柴烧火,斟茶倒水,以报大人之恩。”
那人显然不信地看着沈二安,一副你休想骗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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