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听你的”将李墨渊的心情立刻拉到正常值以上,即使面上没什么改变,李墨渊却是伸手,日爱昧的揉捏着面前人的耳垂。感受着面前人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放松的状态,李墨渊勾起嘴角,略眯起了眼,一语不发。
可怜还在等着李墨渊高抬贵手放手的傅轩衣,愣是乖乖站在李墨渊面前直至人松了手。
“将,将军,草民告退!”
不等李墨渊开口,慌不择路的傅轩衣以撞了次木凳后又撞上门框的代价才得以安全的出了门。
目送着人匆匆离开的李墨渊柔和了眉眼,低头搓了搓手指,面上的笑容却是越来越大。一个自己送上门来的小军师,懂得时务又会讨好,军师的空差不多也该填上去了……
此时心尖儿扑扑之碰的傅轩衣,还不知李墨渊却是将自己当成了军师的后备,着实的脱线。
楼下正蹲坐在凳子上的众将士,一边琢磨着将军与秀才之间到底发生了何事,一边感悟着林副将的表情犹如被弃之父一般,只有坐在门旁的一位老将士笑而不语的看着傅轩衣越跑越远的背影,傅家之子,终是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墓火燃元都
已是第五日,军令已于昨日快马加鞭送至元京,由护国府李大元帅上交王上,王上龙颜大悦,吩咐护国军三日后进京,全朝迎之。
消息送至姑苏城时三日时限还剩两日,为了能准确在第三日到达元京,明日护国军就将启程。
“明日就走?”傅轩衣皱了眉,偏着头问着林虎,语气带着抹疑惑和不舍,“不能缓缓?”
林虎摊了手,笑的无可奈何。“王上之命,说是后日,就算是没了腿,爬也得爬过去。”
带着些许严肃的话语冷了小院的气氛,傅轩衣松了手,任由杂草从指尖飘落,藏着些泥屑的指缝也没有清理。傅轩衣慌乱的看了看院子,最后低下头,道:“走罢。”
他没有留住那人的资本,没有留住那人的条件,那些文人追求的扬名天下他也没有兴趣,活该应了那人得如此之早离开自己编织的梦。
小院静默许久,饶是林虎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在这种氛围里手足无措,傅轩衣拍了拍手,瞥了一眼站在那里的人,道:“还不走?”
“嘿嘿……”
林虎抓着头憨厚地笑着,惹得傅轩衣失笑着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落雁终始得归,长空总有来客。
他早就看透了离别,无论是生死,还是因事。
那些被留下来的理由啊,因为原因、因为爱情、因为不舍、因为不可以,所有的因为都像因为一样,自然有他的所以。
“世本无事,庸人而自扰之。”傅轩衣拍了拍长衫,垂了眉眼在暖暖的风中柔和的恍惚仙人。“世本无情,痴人自恋之。”
暖风带走了姑苏城的救命恩人,带走了大家闺秀、小家碧玉们无法拥有的痴情,带走了这个春天的含羞回归。
终是别离。
元京,为元国之首。
李墨渊高驾黑马,带领着护国军奔向朝阳所升起处,背影被柔和却夺目的阳光所笼罩,恍惚那一夜披着星辰赶来的身影,背着希望和不屈的意念直直的破开所有阻碍。
姑苏城中,青石路上,那个不起眼的小摊又一次支起,摊主依旧是那个常年一身青衫的青年,依旧是那副温柔的眉眼。
终是离别。
………………
“将军,底下的弟兄问……啥时候回边塞?”
“咳,二虎子他们几个说元京待不惯,□□逸了,咱哥们几个准备明天去郊外练练手,怕……赤卓人又入了边塞来捣乱……”
因胜仗而龙心大悦的皇帝,毫不客气的赏赐了一大堆宝贝,护国军上下皆有赏,而林虎,作为副将,只贪了一回家之赏。
李墨渊闻言移开了目光,轻飘飘的落在了林虎的身上,目光平静,却让林虎忍不住的低头。
护国军回边塞的日子,便是他回家的日子。他将脱离副将的身份,从此只是姑苏城的一名汉子,一名许久未归、终得归家的汉子。那些身处边塞寒夜醉酒、酷暑潜潭的日子,将与他再无瓜葛。
五年作战,却也是五年情谊。“很快。”
很快,赤卓将会反手直逼边塞,到那时,元国又会兴起一场喧哗。
“什么?!”林虎皱着眉头,目光不奈,思维跟李墨渊想到了一起,“那么多年的仗,他们是打不怕吗!总得来给…扰乱?”
背过身,李墨渊伸手开了窗。
坐落在元京最繁华地带的百味酒楼七楼,风光自然是独一的好,这泱泱元国,总有些让人不得不糟心的事……
林虎的目光被远处点燃的灯火引走,李墨渊偏着头瞧见了林虎眼中的坚韧和不舍,却还是闭了眼,抬手指向灯火最通明处,道:“林虎,那里……是什么地方?”
冷峻的话语击破了林虎的心神,林虎握了握拳,看清楚了李墨渊所指的方向,沉下心,低哑着嗓子道:“是护国墓。”
护国墓啊……
“父亲告诉过我,护国墓的灯火从不熄灭。”
林虎愣了愣,没说话。
“走也好,离开也好,元国遇难,会回来的。”
冷静的声音被月光柔和的只剩下点点易逝的温柔,林虎睁着眼,望着远处的护国墓久久不愿移开目光。
身在护国军,便是护国军的人,想走留下护国军的肩带,想回来打得过护国军的副将。
林虎张了张嘴,目中含泪。
他不能不回去,娘亲已老;他不能不回去,弟妹在等他;他不能不回去……边塞是他的梦,梦醒了,则需要去为家劳碌。
“将军……找个仗……将赤卓人赶走吧……覃烽城,快坚持不住了……”声音沙哑,带着些许不可闻及的哽咽,林虎红着眼,目光紧盯着护国墓,颤抖着身子。
覃烽城,是元国边塞的一座城。覃烽城背靠着连绵起伏的山,是各国与元国交易往来的重要站点,但由于靠近边塞,每逢赤卓入侵,覃烽城的生意和通讯便瞬间被拉上。
长此以往,不会再有国家愿意来与‘无法保证交易’的元国进行任何交易往来,少了交易往来,元国人民的生活将会逐步下降,直至……被赤卓吞并。
李墨渊何尝想不到这一点,只是……
天边的云愁成团,阴暗暗的将夜空遮了个全,黑压压的,透着股风雨欲来的危险征兆。
小院窗口微亮,晕黄色的烛火将小屋柔和了几分,灯下青衫的书生执笔临摹着字帖,靠着桌旁的地面上铺满了笔锋不同的字帖,密密麻麻的,看起来有点儿慎得慌。
“时之昭青年,谓吾而同求……”
一临摹帖完成,当即落笔,傅轩衣揉了揉发痛的手腕,敛着眉头将字帖从头看到尾,却只独挑了一句来读。短短一句,绕在齿间添了一分模糊三分茫然。
收了手,将字帖放置在桌旁,以砚台压之。傅轩衣轻轻抖了袖,遮住了因长时间动笔而略有点儿痉挛的手指,吹了烛火,傅轩衣借着些许夜间的亮光出了小屋。
当初傅家遇事之后,他便挑了这个院子,小院只有三大两小的五个屋子,三大间一间正堂、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便分了个干干净净,剩下来的两小间一间厨房,另一间摆了张床,却是杂物间的性质。
每日收摊后,傅轩衣总会在作为书房的小屋里认真而执着的临摹起字帖,这个习惯自五年前开始,自……傅老爷去世开始。
洗漱后摸着黑回了房,也没点那桌上的油灯,傅轩衣抹黑解了衣裳,直接躺在了床上。
他还能听见巷子里热闹的家常,晚归或是出门的男子卖力而又欢喜的呦喝声,但这都与他无关,他喜静,喜……静。
或是晚间字帖临摹的过于认真,迷迷糊糊的,傅轩衣想起了儿时的记忆。
傅府有一间书房,放着爹和娘各自喜爱的书本。
爹喜欢各国地理杂记,喜欢老夫子们常年口口称道的‘迂腐’书,喜欢厚成墙砖的元国国律;娘亲喜欢各类讲述爱情的画本,喜欢街巷人手一本的‘小妙招’,喜欢那种放在茶馆里能让看到的人津津乐道说上一天的小段子讲本。
每日,都能看见娘为了她的珍宝在书房有一席之地与爹爹呛声,而那举人之名的傅家老爷,却每每被‘不识得几个字’的大家闺秀说的哑口无言。
小时,傅轩衣不知为何娘亲每次说完后跑进书房是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何爹爹每次被娘亲说上半天后看娘亲跑走,脸上的表情却是柔和的。
随着成长,傅轩衣习惯了爹爹对娘亲无止境的退让和宠爱,习惯了娘亲对爹爹别扭却温馨的提醒和依赖。
对了,放在书房……的,好像还有自己的书……
是什么……书……
带着疑惑和茫然,傅轩衣渐渐失去了意识,安然入眠。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
☆、英魂踱长廊
初夏的时节,青石板间嫩绿色的小草先报了消息,赤卓再次进攻,护国军又得重回边塞战场。
覃烽城城主被俘,覃烽城危在旦夕!
两条快马加鞭的消息,从边塞一路飞回元京,皇帝大怒,命护国军接下战书,即可奔赴战场,护国军诺。
“傅家娃子,赤卓又来了……”林家婆婆张了张口,终是垂了眸,抹了把眼,道:“那混小子,回来了……”
刚推开木门,林家婆婆传来的消息内容让傅轩衣顿了手,眸子里皆是疑惑和无措。
如此之快。
傅轩衣稳了稳心神,抿了抿唇,愣是扯出一抹柔和的笑:“林家婆婆,护国军会胜的。”
林家婆婆随意点了点头,几次欲张口,却在最后又咬咬牙,无言。傅轩衣静静站在院中,低着头看着脚下踏着的一方土地,失了神。
赤卓再侵,也不过是个把月的光景,这天还未入夏,却已经有了几分热度,估摸着是这天气影响了水源,赤卓又陷入了困境。傅轩衣闭了闭眼,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曾几何时,赤卓也是大国之一。
“傅家娃子,你书读的多,你说……”
“林家婆婆。”傅轩衣弯着眸摇头,勾着嘴角无言。
空气被短短四字打破,两人无言,气氛压抑的沉闷,仿佛夏日雷雨的预兆般阴云密布。
“听王家那口子说……护国军过几日就能到我们这儿了……傅家娃子,这几日早喊喊我这个老妇人哦……”辛劳半生的林家婆婆,终是努力扬着笑,眯起的眼角有着少许泪光。
收了脸上惨淡的笑,傅轩衣静静看着面前闭着眼的老人。
粗糙的衣料已经发白到看不出以前的颜色,上领处有几块颜色不一的布料,想来是缝缝补补上的补丁。或是因为右手常年劳作,右袖口已经磨损的出了大半边的线头,左边袖口也不往如是。那腰间的束带是根简简单单的淡黄色布带,脚上的布鞋也看得出年头颇久。
战起儿郎泪,夜深妇人眉。
在这元国各地,因战起而别了夫儿的苦命人中,林家婆婆也只是一位平平常常的苦命妇人,而她的儿,在覃烽城外持刀以命相博般奋勇杀敌。
或许是傅轩衣太长时间未有声响,林家婆婆颤颤巍巍睁开了眼,粗糙的脸上带起一个温和的笑:“傅家娃子……好好等虎子啊……”
嗯?傅轩衣一愣,没听懂这句话是何意义,刚皱起眉头张口便见林家婆婆摇了摇头,蹒跚着脚步转了身离去。傅轩衣心头猛然一跳,下意识跟了上去,脸色有些儿苍白。
“傅家娃子啊……”听着了随后而来的脚步声,林家婆婆慢悠悠出了声,“傅老爷待我们好啊…我们也想待你好……你啊,像极了夫人的性子,犟驴脾气。”
说到这儿,林家婆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脚下步伐却未停止,身后追来的傅轩衣顿了顿脚步,还是追了上来。
“老婆子我啊,大半辈子没了,老头走了,秀儿嫁了,虎子给他爹报仇了,老婆子我,也差不多了……”
半生于家于子,却是日日珍贵的回忆。
傅轩衣低着头侧耳听着琐碎的念叨,眉目如画。这样的感觉,恍惚那年初春,爱笑的娘亲一脸愤懑的拉着自己讨论爹给她所交代的任务,那一摞摞家中大小事务的礼单和近来几月的账本,直愣愣堆满了娘亲面前的桌子。
待傅轩衣惊醒,只见林家婆婆已经进了家门,背影蹒跚、孤独一人的走入主屋。
当夜,傅轩衣高烧。
少了林家婆婆时不时的串门,傅轩衣高烧的消息,还是隔壁人家过来请着念信的人发现的。高烧拖了一夜之久,傅轩衣的精神状态极差。
百草堂的大夫刚进门,便听到傅轩衣三言两语的梦话,上前探头一看:被子盖的挺厚实,脸色却发白,嘴唇的红色儿都快没了,干裂的很,还有胸口前襟那儿,一滩着实打眼的水渍。
得,快烧糊涂了。
傅轩衣清醒时迷迷糊糊听到打更的声儿,揉着额角撑着床板勉强起了身,借着昏沉的灯火一看,一位老人家睡在垫了两三床被子的太师椅上,再仔细一看,好像还是百草堂的一位大夫。
舔了舔干涩的唇,太渴了……傅轩衣拧着眉头慢悠悠下了床,吃力的套上鞋,尽量小声的走到桌子旁倒了杯水小口小口饮了起来。
高烧不退导致的缺水,使得傅轩衣直直将茶壶的水喝完还有些儿意犹未尽,放好茶杯,傅轩衣撑起身子,刚转身便看到躺在太师椅上的老人家已经起了身。
“晚生傅酌衣,老人家您是?”支起精神,傅轩衣哑着声音行了礼。
刚醒的苏承一乐,道:“我是那百草堂的出诊大夫,我知道你这娃子。你刚醒,还是多休息为好,其他事明日再谈不迟,就是望别怪老头我不问自取就好。”
傅轩衣一愣,摇头失笑:“老先生救我一命,酌衣当报之。”
“你们这些读书的娃子,说话叨叨的,休息去。”苏承佯怒,大手一挥,盖了被子便不再理傅轩衣。
傅轩衣眨了眨眼,转身吹了灯火,摸着黑上了床,脱了鞋也跟着盖上被子入了眠。
………………
3/5 首页 上一页 1 2 3 4 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