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稷:“……”
这种事也要朕管?
但作为明君,再念着旧时情谊,燕稷觉着偶尔关心一下臣子的终生大事也不是不可以,叹气:“拿来吧。”
傅知怀应一声,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过去,燕稷接过来,发现信纸还是染着梨花香气的。
很是闷骚。
燕稷将信笺打开,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风月诗句,但低头看过去,顿时被其中的尺度震住了。
这诗写的……实在是……
太荡漾了。
燕稷忍不住抬头。
傅知怀站在他面前:眼眸里满是希冀:“陛下觉着如何?”
其实一言难尽,但考虑到臣子的面子,燕稷还是昧着良心开了口:“朕觉着,十分……不错。”
话音落下,就看着傅知怀眸中突然浸满了光点,春暖花开一般。
燕稷顿时觉着自己的良心昧的还算值得,低头继续看了下去,越看越觉着丞相如果不做丞相,去街头写些活色生香的画本子也是可以谋生的。
等到看完,燕稷放下手中的信笺,内心十分复杂。
傅知怀眼角弯着:“陛下?”
燕稷沉默几秒,艰难出了声:“若是你心上人看见,定能从中窥得你想与之……结发的心意。”
“如此,臣便放心了。”傅知怀笑起来,神情愉悦而满足,眸光如同坠了星点,看起来很是荡漾。
看着这样的傅知怀,再想到方才看的破廉耻情诗,燕稷顿时对他的不正经程度有了更深的认识,沉默一会儿,问:“丞相还有什么事么?”
幸运的这次傅知怀并没再露出什么令人匪夷所思的表情,站起身来:“并无其他事,陛下,天色不早,臣便先告退了。”
燕稷如释重负,嗯了一声。傅知怀躬身行了礼,嘴角带着笑转身出了门。
看着他身影消失,燕稷松口气,低头突然发现丞相的情诗还在桌上放着,没有带走。
一封信特意遣人送回去未免有些大题小做,燕稷想了想,觉着还是先把它放起来下次再还给丞相。这么想着,他伸手将信纸拿了过来塞进信封,动作间不可避免看到其中破廉耻的内容,心情顿时又有些复杂。
实在可怕。
燕稷心里暗自感叹一声,将信笺放在一边,等到心情平复后也就不太把这件事放心上,毕竟丞相向来风流不正经惯了,再一言难尽的事情放在他身上,也是能够理解的。
燕稷低头笑笑,重新将方才没批完的奏折拿了过来,一本本批了过去,等到案上的奏折见了底,外面天色也暗了下去。
邵和站在边上:“陛下,是用膳的时辰了。”
燕稷嗯了一声,将最后一本奏折批了放下笔。邵和上前将散乱的奏折整理好,转身取了披风燕稷系上披,又拿了烧暖的手炉放到他手中,才上前开了门。
早春时节,夜里又起了风,出门顿觉一片凉意。
燕稷没上帝辇,缓步朝宣景殿方向走,邵和亦步亦趋跟在旁边,时不时转头看燕稷一眼,欲言又止数次,开了口:“陛下,今日这般做,真的合适吗?”
“嗯?”
“这人心毕竟难测,王爷如何陛下已经知晓,可丞相……”邵和犹豫一下,道:“真的信得过么?”
闻言,燕稷桃花眼微微挑起:“朕都没急,你倒是操心。”
邵和低头捏衣角。
燕稷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在后者茫然抬头的时候出了声:“邵和啊,你觉着丞相好看么?”
虽然有些疑惑燕稷的问题,但邵和还是认真回道:“京城皆道傅相姿容第一,自然是好看的。”
“你觉着丞相最好看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
“……”
邵和回想了一下,觉着太多没法说。
燕稷就笑:“那你知道丞相在朕眼里什么时候最好看么?”
邵和诚实摇头。
在燕稷眼里,傅知怀最好看的模样有两个时候。
一是在赤方国破京前最苦的那段日子里,朝中无人,傅知怀身为文官自请出京御敌,无数次泥泞归来,满身狼狈,却用一双亮的惊人看着他,说,幸不辱命。
二是赤方国破京的那个晚上,燕稷困于宣景殿被大火焚身,死后魂魄暂时停留游荡京城,看到朝堂幸存之臣或逃或投敌,只有傅知怀执剑站在城楼,眼中隐约有血泪。
两次,没有少年风流,亦没有意气风发,只有狼狈沧桑,但却是傅知怀在燕稷眼中最好的模样。
这样的人,怎么会不可信?
燕稷低声笑了笑。
许久没听到陛下的声音,邵和不自觉靠近一些,过去却只听到一声轻笑,抬起眼,看到燕稷正垂眸看着他,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丞相最好看的模样是在什么时候,却是没了下文。
邵和茫然歪了歪头,有点懵。
燕稷伸手在他额头点了一下,笑一声:“回去吧。”
等到邵和回神,面前就只剩下一点玄色的身影。
邵和急忙跟上去,在燕稷身边碎碎念:“陛下,今个儿风大别走这么快,明日还要早朝,沾了凉风就不好了,郑太医说了您得好好调养,大病初愈可不能任性。”
“陛下您饿了么?这般时节做桃花糕正好,再过些时日结了果子,让嬷嬷做些蜜饯,陛下一定喜欢。不过也不能多吃,再喜欢的东西也要适量,身子才不会薄弱。”
“还有,今晚就要开始喝药了,一定要好好喝,郑太医开的药虽然苦,但效果还是很好的……陛下您把手炉抱好,这披风带子怎么又松了?陛下……陛下?”
“……”
燕稷走在前面,无声叹口气。
邵和哪里都好,就是话唠的毛病永远改不了。
……
宣景殿离御书房并不远,走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远远便看见了寝殿的轮廓。
邵和说了一路,现在难得停了下来,默默跟在燕稷身边。燕稷踏上台阶,殿外站着的宫人低头行礼:“陛下。”
燕稷挥手唤他们前去传膳,走了进去。
外殿四边都燃了灯架,灯火通明,燕稷向来不喜亮光,吩咐邵和将灯熄了大半,自己前去内殿将朝服换下,走上前将门推开,看到原本应该是一片漆黑的内殿桌上一灯如豆,昏暗而宁和,
燕稷顺着桌上油灯朝边上看过去,而后一愣。
只见窗边站着一人,长发如墨,低眉看着外面桃花微笑,身上穿着玄底暗纹华袍,长身玉立,眉目如画,听到脚步声,那人抬起头,笑得温文尔雅,躬身:“陛下。”
谢闻灼,谢太傅。
今日正好是他一日休沐归家打点结束的时候。
得见从前最信任的故人,燕稷也没什么拘束,嗯了一声:“太傅喜爱桃花?”
谢闻灼目光在他眼睛处描摹一圈,低声笑笑:“灼灼其华……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他最后几个字说的有些轻,加着那目光,燕稷莫名觉着他似乎另有所指,看过去,后者笑容温润,同往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燕稷只当自己还没从丞相情诗的震惊中走出来,看谁都觉着奇怪,也不多做他想,和谢闻灼聊了几句,自顾自去了屏风后换常服,换好后出来,谢闻灼抬头看一眼,眼眸深处突然就染了几分喜悦。
这几分喜悦藏得极深,旁人就算细看都很看都难看出来,但燕稷上一世同他同殿而居八年,一眼就能看穿他的情绪。
可是这喜悦从何而来?
燕稷低头看了看自己,打量片刻也觉着没什么不同,很寻常的帝王玄底金纹常服,完全没有半点值得人喜悦的地方。
而就在燕稷打量自己的同时,门外传来了邵和的声音:“陛下,晚膳已布好。”
燕稷应了一声,抬起头来看着面色如常的谢闻灼。
“走吧,太傅。”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丞相与陛下之间的巅峰对决#
傅知怀:“臣会写文章。”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才名冠京城。”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风流之色天下知。”
燕稷:“朕会重生。”
傅知怀:“臣会写小污文。”
燕稷:“……”
是朕输了。
第5章
因着郑太医说大病初愈不宜荤腥,晚膳都是些清粥小菜,燕稷看着就不大有胃口,草草吃了一些,便回去了。
更晚的时候,宣景殿角落燃了香,淡淡的梨花气息,清淡安宁。
燕稷沐了浴,靠在榻上随手拿了块布巾擦拭头发,不久,听到旁边脚步声响起,还未抬头,就闻到殿内一阵浓郁的药汤气味。
燕稷:“……”
他转过头,邵和端着药碗,小心翼翼站在床边躬身:“陛下,是喝药的时辰了。”
随着他靠近,鼻尖的药汤苦味越发浓郁,被这味道荼毒的头疼,燕稷扶额:“朕已无碍,这些就撤下去吧。”
邵和一脸不认同:“大病初愈怎能如此不注重调养?郑太医从医数十年,开的方子虽然苦了些,效果却是甚佳……”
甚佳……从前几世也没能把朕从二十四岁大关给拉回来。
燕稷充耳不闻。
邵和在边上苦口婆心说了半天,眼看着药汤就要凉了,陛下还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十分发愁。而后就看着一只修长的手伸至眼前,将他手中的药碗接了过去。
“陛下。”谢闻灼端着药碗在窗床前半跪,眼眸平和:“喝药吧。”
他刚刚沐浴回来,里衣外只随意搭了件外衣,松松散散穿在身上,偶尔几滴水珠从发尾滴下略过锁骨隐入衣襟深处,从燕稷的角度看过去,一览无余。
燕稷眯起眼睛,觉着这样的画面对他一断袖来说太过刺激。
更何况谢闻灼的长相性格十成十的对他胃口。
等燕稷从男色刺激中回神,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把谢闻灼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
燕稷:“……”
谢闻灼温文尔雅笑。
邵和眼睛圆溜溜睁着,里面满是期待。
燕稷突然觉着自己没办法拒绝。
他沉默几秒,端起药碗屏住呼吸一饮而尽。
果真一如既往的苦。
见他喝了药,邵和很是高兴。燕稷看天色也不早,遣他回去休息,邵和应了一声,端起药碗出去了,殿内就只剩下了燕稷和谢闻灼二人。
燕稷低着头等那阵苦味散去,突然看见眼前出现了一包蜜饯,他转头,谢闻灼唇角带着温和笑意半跪在那边:“家中自行腌制的蜜饯,还望陛下莫要嫌弃。”
这蜜饯燕稷上一世缠绵病榻的那几个月经常吃,如今再看到颇有些怀念,燕稷接过来打开,随手拿起吃了一片,满足的眯起眼睛。
谢闻灼视线在他眼角泪痣处一顿,起身转身朝木桌走去,再回来,手中便多了几本书卷。
燕稷扫一眼:“这是什么?”
其实这就是明知故问了。
上一世的时候,谢闻灼每晚都会带着几卷书过来教习帝王道,有时是兵书有时是策论,内容颇为晦涩。
谢闻灼笑笑,将手中书卷放下,燕稷随手拿了一本打开,果真是从前看过的内容,于是笑起来,往旁边挪了挪:“太傅也莫要站着了,坐吧。”
谢闻灼一愣,眼眸亮光稍纵即逝,上前在床边坐下。
燕稷看着他坐下,拿起书:“今日太傅想要教些什么?”
谢闻灼做太傅很有一套,不像普通帝师那般死板讲些道理,而是会拿一些史书上的事情举例让燕稷谈谈看法,若是得当便微微的笑,若是不当就针对疏漏之处提出假设,再由燕稷解决。
教的,是帝王的大局之道。
这次也是如此。
傅知怀打开书,问的是太祖时的淮水一战。
燕稷按着从前自己说过的话一一答过去,谢闻灼听着他说话,偶尔递上一杯茶水给他润喉。大概过了半个时辰,谢闻灼合上书:“今日便先到这里吧。”
燕稷点了点头,却看到谢闻灼并不像从前一样离去,而是从怀中重新拿出了一本书卷。
低头看一眼封面,是从前没见过的一本。
“这是什么书?”燕稷有些疑惑,,伸手把书拿起来翻开,只一眼,就看到了扉页上十分惹人注目的三个大字——
房,中,术。
燕稷十分震惊。
他抬起头来看谢闻灼,后者坐在那边,眉眼微垂,唇角带着温润笑意,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在夜里拿着这本书找人交流的人。
燕稷觉着一定是哪里弄错了,想了想,手指在页脚顿了顿,又翻开一页。
就看到上面一男一女以污到不忍直视的各种姿势紧紧抱在一起。
燕稷:“……”
朕的眼睛有点疼。
“陛下如今已是束发之年,这房中之术应当归入授业,臣自然也应担起太傅之职,才能不辱帝师之名。”谢闻灼伸手将他手中的书抽出来拿在手上,神情十分坦然。
燕稷看着他认真的神色,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低着头沉默,实在不忍心去看谢闻灼手中的东西,干脆选择非暴力不合作。谢闻灼微笑着看他一眼,手指轻轻翻开一页,而后燕稷就听到谢闻灼用惯常的温润声音,将手中书卷上的姿势描述了出来。
从具体动作到感觉。
异,常,详,细。
燕稷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印象中的谢闻灼,君子端方,温润如玉,素日洁身自好不近女色,燕稷一直觉着太傅是大启最为惊才绝艳的禁欲系高岭之花。
可现在,禁欲系高岭之花居然……
燕稷都不知道该怎么描述。
他愣愣看着谢闻灼,谢闻灼低眉出声,低沉声音以强势的姿态钻入燕稷耳朵,再到脑海,就是活色生香的画面。
燕稷几世忙于朝堂九国之争,身边一直都没别人,突然来这么大尺度的,更愣了一些。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谢闻灼停了声,将书页合上抬起头来,笑一笑:“陛下觉着如何?”
燕稷这才回过神来,看看谢闻灼,再想想方才脑海里的画面,耳朵有点热。
谢闻灼看看他,重新开了口:“陛下觉着如何?”
这么破廉耻的问题要朕怎么回答?
燕稷一噎,却又看见谢闻灼的认真神色,只能胡乱嗯了几下:“……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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