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白云霄无法拒绝，只能继续纵容他：“反正是游玩，这就同去吧。”
说罢二人结了酒钱，便跟着人流往那集会之地去了。
第6章 第三章 祭祀
说起洛阳的牡丹头花会，多是在四月十八前后，与长生节相距差不多半月。今年因为天象异常而导致花开延迟，最后望族乡绅们一合计，就与长生节办在了一处。
白云霄觉得有些奇怪，一般来说天象异常都会引起民间恐慌，但看如今洛阳城中人人欢欣过节并无骚动，怎么看都不像夏成墨说的需要稳定民心。
夏成墨与白云霄随着人流而动，不多时便被冲到了郊外一处别院。
别院在洛阳西郊，放眼周围尽是农田野地，与其他农舍也相距较远，很是幽静。再到近前，只见高墙朱门，十分气派。进去之后，前院宽敞，花木繁盛，零星点缀水榭亭台，长廊迂回雕梁画栋，显足了主人家的富贵。
夏白二人随着人流一直走，走进后院，入目便开阔起来，眼前竟是数亩的空地。说是空地并不合适，只是没修建屋舍。数百丈见方的花园花团锦绣，竟全是种的牡丹。牡丹花株株精神，花苞满枝，还未开绽已令人炫目，若是全部盛开，必是天香无数，国色满园。
花圃正中有一高台，稍走近些，可以看出高台是以白石堆砌，边沿琢成牡丹花瓣形状，片片晶莹，栩栩如生。每个花瓣上还有繁复雕刻，其精致让人叹服。
花圃外离白石台稍远的侧面有一较平地高处，上头搭建了简易的棚子，上头已经坐了几排人，个个衣着光鲜，应是当地望族。那些人此刻有的喝茶有的交头而语，脸上都是一片欣喜之色。
高低前方有一青石台，上头放有一方神案，案上供品齐全，当是为祭祀准备的。
白云霄和夏成墨刚随着人流停下站定，一老一少已走上了青石台。
那老者约知天命年纪，锦衣华服，很显富态。年少的则是个道人，风华正茂，姿容俊朗，加上宽袍大袖，仪容很是出尘。
白云霄看着年轻人不由向身侧的夏成墨道：“贤弟，那位似乎是你道友。”
夏成墨也注意到了：“那身衣服好像是白云观的，先看看吧。”
白云霄点头。
老者引着年轻人上了青石台，挥手示意，人群渐渐安静。老者应该是德高望重的乡绅，前来热闹的人都认得，是以听从他安排。而白云霄则更在意那名年轻人。
那年轻人大约弱冠年纪，生得十分英俊，眸正神逸，浑身一股浩然之气，让人忍不住钦佩仰慕。背上背负一把长剑，月白道袍，袖口襟边都绣了花纹，极为肃穆端方。青年周身围绕着淡淡银色光晕，可见仙缘极重，若潜心修行，不出百年或许就能位列仙班。
老者将年轻人引上青石台，先向一干人等见过礼，这才回身向众人道：“各位乡亲，老朽林明贵有礼了。今日是夏日庆典长生节，又适逢牡丹花头花会，老朽诚邀众乡亲来此，共赏满园国色。今年牡丹花期迟迟未至，老夫曾以为是不祥之兆，或许乡亲们也有与老朽相同担忧。但请各位不要担心，老朽已请得白云观灵虚真人指示，确定今年的天象异常不但不是坏兆头，反而是祥瑞！真人已请示过天界，得知牡丹花迟迟不开是因为天后娘娘喜爱洛阳牡丹，要在蟠桃大会百花仙子献艺之时令洛阳牡丹齐放以贺盛宴。此乃大幸，是天下苍生之厚福！老朽已将洛阳最出色的牡丹齐聚此园，并虔邀灵虚真人高徒方道长开坛做法，恳请天后娘娘赐仙子驾临，赐福洛阳！”林明贵说完，全场雷动。众人议论纷纷，相信的占了大半，气氛一时十分热闹。
白云霄与夏成墨有些不明所以，不过稍稍向旁人打听，便知道了来龙去脉。
原来这林明贵林老爷是洛阳一大贵人，早年林家为武林世家，后投身朝廷一路青云，到林明贵这一辈已有三世。百十年来林家人一直居于洛阳，乐善好施，是洛阳第一大望族。在洛阳，或许有人不知知州何人，却不会不知林大善人。
而对于神怪之说，人间向来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由俗语“抬头三尺有神灵”可知人间对神仙的敬畏。仙子降临人间这种事，别人说或许还有假，由洛阳人尊敬的林大善人说出口，大部分人就当了真，所以纷纷前来看仙子。便是有少数不信的，也来凑个热闹，看不成仙子看笑话也总是可以的。加上林善人举行的头花会本身就是洛阳第一的盛事，便更没有谁愿意错过了。如此一来，便有了人群成浪，个个兴致高昂，尽涌入林园的景象。
一旁有人趣味盎然道：“不知道那小道长要怎么请仙子下凡。林大善人弄了这么大的阵仗，要是到时候没办成，可就和白云观一起成了笑话。”
夏成墨也听到了周围人的议论，向白云霄笑了笑道：“看来大家都很好奇到底会不会有仙子下凡。不管别人信不信，我肯定是信的。我认为我能赢。”
白云霄看夏成墨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好败兴，只道：“贤弟如此自信，我也无话可说。静观其变罢。”在白云霄看来，那方姓的年轻人虽然很有仙缘，让自己觉得喜欢，但他修为明显还未及半仙之境，并不足以使祷告抵达天听。又想到白云观作为修仙三顶峰之一，也许真的有特殊秘法或者秘宝能够与天界交流。若是真的输了……白云霄想起赌注就有些头疼。
虽然出身妖族，白云霄骨子里却似个正直凡人，十分正经守信。行走人间多年，白云霄见过不少玩闹之举。那是别人做的，他可以包容，自己却万万不能做出哗众取宠之事。但如果赌局真的输了，到时候也只能履行赌约。可近日人间正是热闹，保不齐有其他妖族在此游历，若是被人撞上自己扮做女子……白云霄想想已是浑身冷汗。
“还是不该跟着小墨起哄……”白云霄不由喃喃苦笑。
夏成墨听到他似乎在说话，侧头看他：“大哥刚刚说什么了？”
白云霄道：“无事。要开始祭天了吧？我也想看清楚这位白云观的方道长到底有什么能为。”
夏成墨听了却道：“大哥这么一说我有点担心了，万一这方道长本事太大，大哥会不会就嫌弃我了？”
白云霄不由笑道：“你本事大得很，不为难为兄就好了，我哪敢嫌弃你？”
二人这般插科打诨，也算高高兴兴地看热闹。夏成墨稍微留意就发现，白云霄的目光多是放在姓方的年轻道人身上，心头不由莫名有了些微失落。好在周围都是欢乐气氛，很快也就抛开这点杂念，只专心等着看祭祀请仙。
祭祀开始后，只见那年轻道人傲然立于台上，并不如茅山道士那般剑穿道符大声念出咒语，而是挽几个漂亮的剑花后停在青石台中央，双手端正持剑，嘴角翕动，念着凡人无法听到的法咒，而后便仿佛入定，不再有动作。之后，过了极短又让人感觉极长的时间，年轻道人的衣袂开始无风自动，夏成墨和白云霄看到牡丹花丛中升起许多细小的彩色光点，纷纷向他聚去。约摸小半盏茶工夫，他周身已经聚起了常人能见的彩色辉光。
人群中爆发出惊叹，又戛然止住，被惊得合不拢嘴的凡人都连忙捂住嘴，生怕惊扰了祭祀。而凉棚下的望族老爷们也不由得站起身来，只为将这奇景看得更清楚。
白云霄也十分吃惊，他看到年轻道人舞剑散发出充沛的灵气，灵气惊醒了园中的花灵。花灵们似乎很喜欢这股灵气，惊醒后开始躁动起来，而后便是前赴后继地奔向道人，仿佛一群小孩想要得到他的青睐，很快他身边已聚集了数不清的花灵！
然后，年轻的道人终于抬眼，微微抬头仰望长空提声喊道：“玄门白云观第二十三代弟子玄清，恭迎百花仙子下界！”声音并不是特别响亮，却十分清晰，字字浑圆，直冲天际。他只喊出一声，声音却萦绕不绝，仿佛方圆几里的空旷突然增添了不可见的墙壁，声音不断回荡，持久不灭。又好似四面八方发出的声响汇聚在玄清周围，声势浩大，如同朝圣。
还未见仙人，玄清已胜似仙人！如此肃穆庄严的景象，比佛门梵唱更加震撼人心。人们都被玄清的喊声镇住了，不由屏住呼吸，都抬头望向无云碧空。
玄清则收了剑势，右手持剑，左手结印，白云霄看到他身上散开的灵气甚至漾成一圈圈可见的淡蓝色的波纹，如润物细雨，无声地洗过人群。白云霄闭上眼认真地感受这股灵气，只觉温暖而强大，让人眷恋欢喜。
玄清的喊话余音渐渺，众人尚沉浸于不俗景象中不能自拔，白云霄却感觉风声突变，头顶霎时聚集大量彩色云朵，云浪剧烈翻滚，将天色压得暗了些许，好似天都被压低了几分。
众人又被天空的波诡云谲震慑，越发屏气凝神不敢造次。天空云浪滚成漩涡，好像要把大地都吸进去，令人害怕。不过这般景象只是持续了须臾，而后滔滔云浪忽然停止了涌动，炫目金光驱开厚厚的云层，显出了云后慑人心魄的景象——
金光闪耀，霓霞环绕，晴空如镜，映照的竟是天庭景象！
雄伟庄严的神殿上，天帝天后端坐上方，两侧真仙依次而坐，正观看殿上仙子献舞。
天帝头着金冠，身着紫袍，透出无限威严霸气。身侧天后锦衣凤冠，仪态端庄。各路神仙仙气十足，仙子们更是美貌得无法形容。
天界，是人界和妖界只能仰望的。
第7章 第四章 神仙
凡人们被突然出现的天界景象震慑，全部呆立，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谁抖着声喊道：“神……神仙啊……”一人发声，之后是铺天盖地的惊呼跪拜。
白云霄与夏成墨站在人群中，看着百姓们对神仙顶礼膜拜，相视后同样矮下身去，行了个半跪之礼。虽不如凡人一般惶恐，也是恭敬虔诚。毕竟天界统领人界扶持妖界，作为修道者的夏成墨和妖族白云霄对天帝还是怀有敬畏。凡人们则更加震惊，如同炸开了锅，无比热闹起来。
“……求天帝天后保佑我一家平平安安……”
“……神仙一定要保佑我儿金榜题名……”
“……仙女姐姐保佑我赚大钱……”
“……送子观音保佑我媳妇儿生个大胖小子，以后天天给您上香火……”
“……大仙给我找个媳妇儿吧……”
“……求神仙保佑小女子貌美如花，永远年轻……”
如此种种，到后来什么大米不要跌价，红薯个头要大，甚至东家的鸡不要啄西家的菜，李家的小黑不要抢王家小花的骨头……鸡毛蒜皮的小事都希望神仙能帮着操心操心。
男女老少不分贫贱纷纷向神仙祈求，一股脑儿地把想要的说出来，希望能够梦想成真。有些一时想不全的则急得抓耳挠腮，又蹦又跳汗水都出来了，让本应肃穆的求神场面显得不伦不类，让人啼笑皆非。
“……各位上仙，小生寒窗苦读十六载，只求今科题名。不奢望拔得头筹，若能得了殿试，也不负小姐垂怜之恩了。”
听到旁边一人小声地虔诚祷告，文雅含蓄有别于他人，白云霄和夏成墨都不由侧头看了一眼。
是个年轻书生，双手合十垂头闭眼，紧张得额头上全是汗：“小生自知学识之事不能祈求上仙法外相助，也自信略有几分墨水能够应付，只望上仙佑我不受他人排挤陷害，能够顺利取得好成绩。”
夏成墨暗道这人倒还老实，也明白凡事不是求神拜佛就行的，还得靠自己。只是他也没有完全明白，人心复杂，神仙都不一定能懂，若真遭受他人作梗，恐怕神仙也救不来。夏成墨暗自好笑，看向白云霄，而白云霄已转回头望向天上，似有所思。
白云霄也是第一次目睹天帝真容和见到这么多神仙，虽然不知道神仙是否会满足如此多的愿望，还是打算凑个热闹。只是还没等他想出要许什么愿，仙子们已停下舞蹈退开两旁，天宫中一仙人起身来到了前面，白云霄恰巧识得，是曾经到过妖界的贤德星君。
只见贤德星君走到大殿前，手中拂尘一甩道：“玄门弟子玄清听令。”声音仿佛从天界传来，直接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玄清微微仰头望着，没有下跪，只作了一揖道：“弟子玄清听令。”
“洛阳牡丹甲天下，林园国色更是其中之最。今逢蟠桃会，巧遇长生节与洛阳牡丹花会相交，上感弟子玄清之祈愿，悯众生之虔诚，特许百花仙子携众花仙下界同庆，贺此盛事！”贤德星君宣罢又朝玄清微微一笑，“玄清小道友，你根骨极佳，颇具仙缘。潜心修行，望在百年后能见你列入仙班。”
玄清不卑不亢道：“定不负仙君所望！”微微躬身行礼，而后依旧挺拔如松。
贤德星君微笑颔首，殿上众神偶有私语，也都是慈眉善目模样。
“无量寿福。”贤德星君还众生一礼，回到座上。
温柔笑着的天后看向天帝，见天帝点头后，向下首道：“百花可在？”
“小仙在。”一名仙女出列向帝后拜了一拜。
“今与民同乐，着你下界一现，去吧。”语落，天后扬手间金光闪过，天际消失了众仙痕迹。
清空朗朗，之前的天庭景象恍若黄粱一梦，让人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出现过神仙身影。
“……”还仰着脖子看神仙和磕头叩拜的百姓都愣了愣，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神……神……神仙……神仙姐姐啊！”又有人大喊一声，众人再抬头望，方才天宫消失的天空骤然向人间洒落一道金光，纷纷扬扬的花雨伴随金光而下，正是天女散花。金光照上白石台，而后光晕散开，整个林园都被笼罩在绮丽柔光中。白石台上不知为何起了烟雾，将整个台子遮掩得隐隐绰绰，让人感觉比之前远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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